然而他这句话却让众人俱皆心神一颤。
任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取子弹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行,没有酒精和专门的医疗器械,现在取子弹简直跟找死一样!”
梁一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到时要是承受不住痛,一声大叫他们全部game*over!
况且枪伤如果处置不当,伤口第二次受创,那么之后可能爆发的感染危险性更大。
“如果现在再不取出来,我怕问题更大。”
秦远的语气坚定,转头看宋其衍,“帮我取出来吧。”
宋其衍静静地对望着秦远,许久之后,薄唇微启:“一辰,把瑞士军刀和打火机给我。”
梁一辰看出宋其衍想做什么,惊呼:“你疯了?”
“不然呢?你以为还有什么好主意?”
“可是这要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梁一辰虽然也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对于同伴的生命还是极为看重的。
他不希望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
宋其衍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靳子琦:“等会儿帮我按着他一些。”
对秦远而言,比起梁一辰,靳子琦恐怕更具有镇痛剂的作用。
宋其衍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大敌当前还是决定牺牲小我。
靳子琦知道宋其衍打算取子弹,虽然这样做有风险,但子弹在秦远体内逗留越久,对他的伤害越大,上一次宋其衍受伤因为没及时取子弹,发了好几天的热。
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其中一个倒下去。
靳子琦点头,“好。”
梁一辰见大家主意已定,没办法,只好奉上军刀和打火机。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怕死。”
秦远苦笑一下:“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愿意冒险。”
宋其衍已经在用打火机为瑞士军刀消毒。
整个通风管道内的温度都瞬间因为那簇小火苗高起来。
“在通风管道里敢用打火机,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
梁一辰对这些奇葩人士又是佩服又是无语,可怜了自己的小命,一不小心可就…
宋其衍神情紧绷,专注地盯着被火苗烧着的军刀,脸上也是汗如雨啊。
梁一辰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刚才爬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间屋子蛮像针灸房的,那里面应该有酒精和纱布!”
“真的?”靳子琦高兴地看着梁一辰,但随即就失望了。
不说他们现在在逃命,就算是折回去,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个屋子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马上就回来。”
梁一辰把枪往腰带上一别,就准备往回爬,靳子琦却唤住了他。
“等等,你这样子怎么弄开天花板上的排风窗?”
瑞士军刀给宋其衍用了,难道要徒手吗?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梁一辰沉吟片刻,看着靳子琦问道:“有指甲钳吗?”
指甲钳?
靳子琦在自己还没扔掉的包里翻找了下,还真的找到了一个。
梁一辰拿着指甲钳在手心里把玩,信心满满地一笑:“放心吧!”
说完他就挪动了身体,开始往来时的路回爬。
黑暗里,一簇小火苗亮着火光,只剩下宋其衍、秦远和靳子琦三人。
“把他的衣服脱了。”宋其衍头也不回地说。
靳子琦看着秦远,他脸上有苍白的微笑,正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西装,一不小心碰到手臂,他隐隐抽了口气。
靳子琦的手指擦过他的皮肤,感觉到有些灼热的温度,担忧地看他一眼。
秦远看着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本痛得不行的伤口便稍稍有了缓和。
他的手缓缓覆过去,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做声。
靳子琦被他抓得很紧,想要挣脱可一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臂就停止了。
宋其衍在旁边看着,却也没有如以往一样扯开秦远。
毕竟,秦远这一枪是替他受的。
他面无表情地对靳子琦道:“我给他取子弹的时候你按紧他,千万别乱动。”
靳子琦点头,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让秦远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手压住秦远的双臂,抬头对宋其衍一个眼神暗示:开始吧!
刀尖划入皮肤和肌肉,秦远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就要挣扎。
靳子琦见自己按不住人高马大的秦远,没办法,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压着他。
秦远感受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柔车欠,口鼻间是一阵馨香,本因为痛楚暴躁的情绪逐渐平复,额际和脖子上的青筋也慢慢隐下去,他握住靳子琦的手,低低地喘息。
靳子琦被他扣住的手心全是湿汗,却依然一动不动。
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靳子琦觉得全身的血液像被煮沸了一样在身体里窜动,她死死地咬着牙关,甚至能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
“好了!”
宋其衍吐出一口浑气,血污遍布的手里是一枚子弹。
靳子琦刚要放开秦远,腰间一紧,秦远阻止了她的起身。
秦远额头上全是疼出的汗,神色疲惫,但是双眸却格外地有神。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的嘴角扬起淡笑,似乎现在所在承受的一切苦痛都是心甘情愿的。
靳子琦却假装没看懂他眼中的深情。
“谢谢你,要不是你,可能现在生挖子弹的就是其衍了。”
秦远看着她,目不专情,缓缓抬起的左手,像是要来摸她的脸颊。
靳子琦一惊,下意识地避开,退到一边。
“秦远,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横空伸出的一只沾血的大手扣住了秦远的手腕,紧紧地。
靳子琦回头,只见宋其衍眸色阴沉地盯着秦远。
“让自己的女人为你那么担心,因为相信你没死,独身一人远走异国,却深陷龙潭虎穴,被自己所信赖的人毫无征兆地背叛,宋其衍,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僵持下来。
秦远的话,让宋其衍一时间无言以对,但望着他的目光更为冷厉。
其实在来德国的时候,他就怀疑最近出这么多事,宋氏一定有内鬼,只是还没等他查出来自己就先出事了,也是这次瓦斯爆炸让他更坚信是身边人害得自己。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韩闵峥,却没有找到证据,但胜在敌在明我在暗,想要借助梁一辰来调查韩闵峥,若真是韩闵峥,那他就会冷静地部署重新夺回一切…
靳子琦出现在柏林,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看到她日益消瘦,拿着他的照片,顶着烈日在案发现场周围询问,他就坐在车里看着,却不能下去抱着她安慰她,他只能冷静地对自己说:“来日方长。”
可秦远的话,无疑令他心头一痛。
他看向靳子琦,她淡淡地笑了笑:“我能明白你的做法,如果是我也会那么做。”
梁一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盏酒精灯和纱布。
“我没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梁一辰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
靳子琦接过东西,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就是等你等得有些急了。”
只是,靳子琦想要给秦远包扎,宋其衍却夺过了酒精,“我来!”
秦远拧起眉:“让梁一辰给我上药。”
梁一辰想要接手,宋其衍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前者立刻摸着鼻子转头。
于是,宋其衍开始为秦远的伤口消毒、上药、缠纱布,看着秦远皱成一团的五官,宋其衍冷嗤一声,靳子琦在一旁都看得于心不忍。
“我刚才在下面观察了下,我们往右边这个管道出去应该就是出口。”
梁一辰在秦远伤口包扎完后指着右边说道。
其他人没有异议,在休息了片刻后,又开始在管道里爬行。
“嘘!”
在爬过一处拐角处后,梁一辰突然停下来,并发出了警示。
同时,宋其衍和靳子琦他们也发现身下的管道排气口透出了阵阵亮光,并且从下方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听口气,很像那帮胆大妄为的打手。
靳子琦屏足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低头透过排气口的缝隙,看向下方。
有三四个像是大佬级人物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大哥,这要找不到人我们怎么跟大陆那边交代?那个简*罗切尔可不是好惹的主,要是她让我们把收的钱都吐出来怎么办?”
另一个踹了战战兢兢说话的那人一脚,“没出息的东西!我们帮她做了这么多事,她以为她想要拿回去就能拿?想拿也得看她有没有命拿回去!”
“老三啊,我看你是杞人忧天,怎么可能找不到人,除非他们是长了翅膀,不然…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逃过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
就在这时候,一帮打手推开门进来,来到他们大哥的面前,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凭着直觉,应该是在向老大汇报没有搜索到他们这几只“煮熟的鸭子”。
那老大应该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居然在手下说了几句以后,一抬腿将说着话的那打手踢飞了出去,“没用的废物,不就是找几个人,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
接着,他又对老二下了命令,“你带着他们去找!”
老二得令,带了十几个打手大声应着,再次跑了出去。
看来他们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了!
通风管道里的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前方的梁一辰,又开始缓慢的挪动。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像蜗牛一样。
众人当然知道他这是在避免发出声音,防止让底下的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靳子琦跟宋其衍、秦远眼神交汇,点了点头,都赶紧打起精神,继续跟随在梁一辰身后,摸黑往管道的前方慢慢爬去。
也许是底下有这帮歹徒在,每挪一步靳子琦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颤抖。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发出了那么丁点动静,陷大家于危险之中。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房间的上方,众人都微微地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嘴巴都闭得牢牢的,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前行。
梁一辰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在变换了几次路线后,终于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交汇口。
“到了!”梁一辰的声音里难掩喜悦。
死里逃生的众人几乎瞬间松懈下来,靠在管道上喘着气,挥汗如雨。
…
柏林郊外别墅。
梁一辰坐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角还有在会所里打斗过程中所受的轻伤,卷起的袖子下,手臂上也有不少擦伤。
他两条两腿交叠,喝了口咖啡:“迈克,你也是聪明人,怎么就净做蠢事呢?”
梁一辰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脑门上抵着两把枪的德国人。
“不过呢,我平生也最欣赏你这种硬骨头。”
梁一辰朝旁边的弟兄一使眼色,后者手里的枪把就狠狠砸上迈克的额头。
被称作迈克的男人,顿时头破血流,不过也只是闷哼一声。
“果然是硬骨头,不过你说这一下要敲在你七岁的儿子头上会怎么样?”
梁一辰说得慢吞吞,迈克眼底却闪过惊恐。
“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杀你朋友的是我,跟我家人无关!”
“是吗?”梁一辰的声音骤冷:“可惜,我这个人恩怨不太分明,别人要让我不高兴了,我可不记得是谁惹我不高兴的,我一向都找他全家算账。”
迈克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下。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家人?”
…
二楼房间,靳子琦关上门,隔绝了一楼客厅里硝烟弥漫的一幕。
他们从通风管道出来,没跑多远就遇到拦截。
不过梁一辰在黑道上也不是白混的,很快就有救援的人赶来。
结果,倒是把那群截杀他们的人给当成瓮中鳖给全部捉了。
以梁一辰以怨抱怨的脾气,很快带着人杀回去,绑了人家的老大。
也正是此刻被控制在椅子上的迈克。
秦远已经被送往医院医治,所以房间里就只剩下靳子琦和宋其衍。
也许是之前在管道里爬了太久,宋其衍本就受伤的手臂有些不舒服,正皱着眉坐在沙发上转动着胳臂肘,靳子琦过去在他的腿边半蹲下。
“还疼不疼?”靳子琦望着他脸上淡淡的伤痕,应该是在爆炸中炸伤的。
宋其衍不以为然地一笑,将她拉进怀里:“不疼了。”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似乎所有地方都是危机四伏。
“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呗!”
梁一辰出现在门口,显然听到了靳子琦的问话。
他走进来:“迈克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向大陆那边说之前找到的尸体就是你。”
宋其衍点头,然后跟梁一辰齐齐看向靳子琦。
靳子琦被看得云里雾里,“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当然是想要你配合我们的计划。”梁一辰嬉皮笑脸地坐在宋其衍身边。
…
直到被送上飞机,靳子琦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敌在明我在暗,而你,就是要回去当一个无间道,我们随后就回去。”
靳子琦拍了拍脸颊,靠在沙发背上,回想着宋其衍跟她说的事。
原来他在去德国的时候就已经对韩闵峥有了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没想到韩闵峥比他更狠,不单单是把他赶出宋氏,居然还想要他的命!
想到那个清冷俊雅男子竟这般心狠,靳子琦也不自觉地抱住了自己。
…
靳子琦下了飞机,就给苏凝雪打电话,却得来青乔失踪的消息。
已经报警很多天,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回信。
苏凝雪他们都怀疑跟韩闵峥有关,偏偏没有证据,无法去警局指证他。
韩闵峥又对他们避而不见,即便苏凝雪在宋氏上班,也见不太到韩闵峥,而韩闵峥跟简的勾结更是让苏凝秋失望之余更是气愤不已。
靳子琦在了解大致情况后,还是马不停蹄地就前往了宋氏。
…
靳子琦一踏进宋氏大门,就能感觉到四周员工看自己怪异的目光。
但她没有心情去介意,直接坐电梯上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
电梯一打开,靳子琦就迎上了一双讥诮刻薄的眼睛。
“哟,什么风把您招来了,这不是我们宋氏前董事长吗?今儿个是来给新董事长说恭喜来的吗?不过,不好意思了,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咱们董事长今天跟庄董打高尔夫去了,哦,即便在可能也没时间见你。”
靳子琦认出他,是之前被宋其衍赶出公司其中一位宋家的亲戚,叫罗玉兰。
没想到,韩闵峥又把她招回来了。
罗玉兰叉着腰嘿嘿地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难掩得意之情。
“我都听说了,你不相信你老公在德国那边炸死,特意跑了一趟,结果连自己的命都差点留在那里,现在消息得到验证,你老公可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靳子琦莞尔:“我没想到你的消息居然比我还灵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踪我一块儿去柏林了,我把你说的都告诉警方,你说他们是不是会怀疑你跟那起爆炸有关?”
罗玉兰脸色大变,指着靳子琦怒道:“你别以为这样说可以吓唬我,靳子琦,死了老公,你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不就一只纸老虎,来这里嚣张什么!”
“纸老虎?”靳子琦笑吟吟地看她:“你说我把手里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卖掉,我这只纸老虎能不能撼动这个宋氏?”
“哼,我老公现在是投资金融部的副经理,不靠你那点股份,迟早有一天,我老公也能帮宋氏赚到那么多钱!”宋玉兰鄙夷地斜了眼靳子琦。
投资金融部吗?
靳子琦眼底闪过精光,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罗玉兰见靳子琦没说话,自以为靳子琦觉得难堪,咯咯笑得花枝招展。
忽然她觉得后背刷地覆上一层阴寒之气,肩头猛地一沉,丝滑冰冷的触感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靳子琦心跳一滞,骇然地转过头,正对上简带笑的眉眼。
“我刚才就接到保全处的电话,还以为玩笑,没想到你真来了。”
简眼睛上画着弧度夸张的曲线,柔软的唇瓣也被涂抹得鲜红亮丽,本应该极美的景致,落在靳子琦眼里,却让她无端的感到阴森,想到的是蛇蝎两个字。
简看着靳子琦淡漠的模样,眼底有不屑,但嘴角始终都挂着妥帖无比的笑弧,她盯着靳子琦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妯娌了,我该称呼你一声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