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已经午夜,点点昏黄的灯光浮在阴沉沉的廊间,难现温暖。

沉稳而利落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宋其衍走得并不快,他握着靳子琦的手,考虑到她是孕妇,刻意缩小了每一步跨出去的跨度,而韩闵峥则一直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引路。

不知为何,再次踏进医院,靳子琦生出了一股肃杀的情绪。

他们从电梯出来,沿途的灯一盏一盏地被抛落于身后,以为这是最后一盏了,拐个弯,又生出连绵的昏黄,路,似乎,一直没有尽头。

“宋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靳子琦还是没耐住性子低声问出口。

他低头看着她,嘴角隐含了笑意,“改朝换代是必然的,父亲自然也是知道的,现在不过是迫不得已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靳子琦心中一惊,诧然地盯着宋其衍,刚才那通电话——

似乎宋之任还没有把宋氏交给宋其衍的意思,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她真的表现出了惊讶,继而一笑:“在我的印象里,宋老似乎从来不会做这么仓促而不理智的事情。”

宋其衍一勾嘴角,冲她促狭地眨眨眼,揽过她的脖颈,靠近她低声告知:“因为他的身上也发生了仓促而又不理智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靳子琦困惑地看他笑而不语的样子,倒是前面的韩闵峥停下了脚步,在一间VIP病房前停驻下来,然后回头看着在窃窃私语的两人。

韩闵峥好心地替宋其衍解释:“刚才院长亲自过来替董事长检查,他说…如果董事长再不停止手上工作的话,就只有半年的时间。”

靳子琦的双眼有些睁大,说不出话来。

虽然心中对某些人所做的某些事无法苟同,甚至厌弃仇视,但真正听到死亡的消息,却仍然免不了心底的震惊。

想到这里,靳子琦不由地握紧了宋其衍的手,抬头望向他。

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波澜,静静的,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冷笑话。

他冲韩闵峥道谢:“辛苦你了。”然后,就带着靳子琦推开了病房的门。

韩闵峥没有进来,而是在他们进去后尽职地关上了门守在门口,双手被在身后,优雅地似一棵根深蒂固的冬夜雪树。

宋之任在这家医院有特定的VIP病房,内部结构跟酒店套房没两样。

与其说他是在这里养病,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度假休养生息。

等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宋之任的病房里早已聚满人,然而里面却也安静得令人不敢喘气。大家要么静默地低头,要么站在窗前看风景。也有坐在床头和宋之任低声耳语的,看样子是在安慰病人的情绪。

靳子琦四周扫了一遍,才发现此刻的病房里着实有些异常。

首先,躺在病床上的宋之任虽然脸上流露出病态,却看起来精神抖擞,闭着眼假寐,更像是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酝酿着情绪。

也是他的这个态度,让病房里其他人有些坐立不安,都暗自揣测圣意。

其次,有三个人围坐于宋之任的周围,其中还有一张是陌生的脸庞。

最后,她讶异地发现,本该和男模在偷腥的白桑桑竟然垂眸顺耳乖巧地坐在苏珩风的旁边,想来在被她撞破后就忙不迭赶来医院了。

到底是真的本来就是来医院的途中和男模私会,还是担心靳子琦来医院和苏珩风碰面后告诉他哪件事,真相恐怕只有白桑桑自己清楚。

像是察觉到靳子琦意味不明的打量,白桑桑抬眸望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太多失态,往苏珩风身边靠了靠,就又低下头去看宋之任。

倒是宋其衍,一进来,清朗低沉的声音便响起:“不好意思,半路想起来父亲还没吃晚饭,就特意去买了一些,让各位久等了。”

这看似刻意显摆邀功的言论,让宋冉琴的脸上一红,自然不是害羞。

靳子琦侧眸望去,都能看到宋冉琴压抑着愤怒的狰狞五官,显然对之前走廊里宋其衍的威胁恨得牙痒痒,却在宋之任跟前不能发作。

她似乎还不知道,宋之任已经知道她挪用公款的秘密了!

宋其衍却不自知,好似没看到宋冉琴气愤的瞪视,径直把夜宵搁到宋之任的床头,孝顺地询问:“父亲,您现在要吃点吗?”

这个时候,本坐在宋之任床头附耳的男人才停止说话,往旁边稍稍挪了挪位置,给宋其衍空出站立的地方,而宋之任也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宋之任有些倦意地摆摆手,靠在床头,眼睛却是看向床尾的靳子琦。

靳子琦立刻配合地喊了一声:“父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没有开口声音,宋之任只是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以此代替了答案。

老爷子一点也没有电话那中气十足的大吼气势,看来真气得不轻…

病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甚至连几个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晰。

宋冉琴坐在凳子上挪来挪去,有些坐不住了,脸上也显露出不耐烦。

“爸——”她欲言又止地唤了一声,很轻也很迟疑,似乎怕惹恼宋之任。

宋之任估摸着气没消,没有理会她,倒是又瞅向靳子琦。

“子琦还不认识津语吧?”

宋之任抬起虚弱的手,漫不经心地起了话头。

靳子琦下意识地一顿,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头子每次都是把她当枪头使,她若不配合点,怕是要坏了老爷子的大事,所以,轻轻地摇头。

宋之任露出一抹赞许的眼神,手指却是往宋其衍身旁一指,极其随意地介绍了起来:“项津语律师,我的好朋友。”

靳子琦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就是刚才和宋之任耳语的男子,此刻正从她礼貌地颔首,姿态稳重又极其优雅,那轻轻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是个极为温厚的男子。

靳子琦却是看得心里一悸,竟然是他!

本城最负盛名的事务所里、时间最贵的大律师。

据说请他吃顿饭都要用金钱来计算分秒,一般人耗费一辈子的积蓄也请不到他打官司,一向以来,只闻其名,没想今日一见,气度比想象中更胜一筹!

只是,这样的人,与公司的法律顾问和财务总监一起出现在病房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靳子琦忍不住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宋氏法律顾问和财务总监。

两人皆克制地跟靳子琦点头致意,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严肃。

这个时候,又不可以跟宋其衍讨论一番,她只好挽起嘴角,用着一脸的淡淡笑容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宋之任却已逐步展开了话题。

“我老了,也没有锐气再跟年轻人去角逐这商场的天下。”

他只说了一句,众人便已经了然于心,有人诧异,有人忐忑,自然也有些笑得不见了眼睛,靳子琦望着病床边翘着大灰狼尾巴的宋其衍,也忍不住扩大嘴角的弧度,她好像知道宋之任把这些人叫来的目的了。

她眼角不由地瞟向宋冉琴,果然,宋冉琴已经坐立不安了。

宋之任却兀自叹息:“现在,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此言一出,病房内真的是连掉针的声音都听得见了!

宋之任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他要把手里宋氏的实权交出来了!

苏珩风听完后眼神一晃,脸色似乎黯淡了些,但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爸!”宋冉琴终于沉不住气了,“爸,你病糊涂了吧,都瞎说些什么,你的身体还这么健壮,哪里需要说这些丧气的话?”

以前的宋冉琴是恨不得宋之任交出管理权,而现在的宋冉琴,是恨不得宋之任把这个管理权捂得实实的,谁也不给,那样至少还给她一线希望!

宋之任却没去看她一眼,由宋其衍扶着坐起来,喝了口水润喉,然后递给项津语一个眼神,后者立刻起身走去沙发那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宋冉琴看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彩缤纷。

“其衍和冉琴都是我宋家的孩子,同在宋氏为公司打拼,只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大家都懂,国无二主,最终拍板的人,只要一个。”

宋之任稍作停顿的空档,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迅即而利索。

靳子琦勾起了嘴角,宋之任选择这样大义凛然的开头,也算是给足了宋冉琴面子,不至于让她太下不了台,打的也不过是亲情牌。

只希望过会儿,宋冉琴不要不领情,好心当作驴肝肺就好了。

“其衍虽然年纪比冉琴小些,但处事圆滑知便通过,公司五万多员工的未来交到他手里,我很放心…”

他说得不紧不慢,口气却唏嘘不已,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经过了很大的徘徊和内心的挣扎。

宋冉琴干干地一笑:“爸,你这话说得…其衍这么能干,你还不放心他?公司里多的是前辈,自然都会指导其衍工作。”

她的话一说完,病房里就笼罩了一层诡异的气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宋冉琴和宋其衍的关系,她如何说出这样鼓励的话语,除非…是为接下来提出某个对己有利的要求做铺垫。

宋其衍轻轻抿嘴,淡淡地笑开:“姐姐说得对,刚接手公司,难免会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需要多多跟公司了的元老沟通学习。”

宋冉琴听了这句话,顿时觉得宋其衍上道,按捺下愉悦的心情,轻咳一声,仪态万千地扫了众人一眼,说:“是呀,等以后阿风回到宋氏,你们舅甥俩同心同德,就能事半功倍了!”

果然…

靳子琦听了都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宋冉琴知道自己没希望,现在是想着法要把苏珩风往宋氏里塞,看来还是不肯对宋家偌大的财产放手!

苏珩风的脸色一黑,当他听到宋冉琴就旧事重提,有些难堪,当即就皱着眉低声喝止宋冉琴:“妈,好好的,干嘛说到这件事上去?”

除了重新闭上眼的宋之任,其他人都诧异地看向宋冉琴。

恐怕都没见过这么见缝插针的…

宋冉琴有一瞬的慌张,但又很快掩饰过去,带着一点点谄媚的笑意,强作镇定地看着宋其衍:“小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其衍莞尔,笑得跟大灰狼似的,耐人寻味:“大姐,难道你还没有听明白?宋氏只需要一位董事长,一位…”

话一落,宋冉琴便张惶地左盼右顾,最后目光定在宋之任脸上:“爸,我们以前不是说好,等阿风结了婚就让他去宋氏实习工作吗?”

苏珩风却突然站起来,凳子蓦地后退,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妈,我从没说过要去宋氏工作,我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攀附着宋氏活着,去宋氏工作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好!”宋其衍也跟着开口,眉眼含笑,鼓了鼓掌,“有骨气!”

苏珩风却因这句褒扬而面红耳赤,呼吸也有些粗喘,不顾宋冉琴的阻止和白桑桑的诧异,径直朝门口走去,然后拉门而出。

宋冉琴脸部肌肉剧烈抽搐,心中暗骂:逆子啊逆子,我这样低声下气,跟宋其衍委曲求全,为的难道不是你吗?

宋之任睁开眼,淡淡地瞟了眼神情纠结的宋冉琴:“既然珩风没有来宋氏就职的意愿,你也给我消停点,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老爷子声音低沉,随口一句训斥便不言自威。

看着宋冉琴被宋之任说得灰头土脸,缩着脖子在那里愤愤不平,靳子琦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笑。

毕竟,这个时候,她这个身份,笑场未免太不厚道了。

“为免产生分歧,我就请了他们三位过来,一来,为公司事务的交接做些见证,二来…也希望你们清楚明天的董事会该站在哪一边。”

宋之任的这番话,无异于一诏圣旨,还有谁敢质疑宋其衍的地位?

靳子琦静静地安坐一边,等着看,后边还有什么戏码上演。

宋冉琴努力深呼吸,掐着自己的手指,干巴巴地笑着:“爸,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定下的事,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宋之任瞟了她一样,冷哼一声,“你自己干的那些好事,你还不清楚?”

宋冉琴脸色骤变,灯光下的额头泛着水光,有一滴冷汗滑过脸颊。

她下意识地就看向宋其衍,眼睛瞪得圆圆的,想要确定些什么。

结果,宋其衍只是低头听训,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倒是宋之任的下一句话证实了宋冉琴心底的恐慌,他说:“公司以后由其衍做主,现金流动一千万或者一千万以上的,必须经由其衍签字方可调动。”

“爸——”宋冉琴能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嗓音也干涩得要命:“这样做会打乱目前公司的运作,很容易延误商机的。”

宋之任冷眼望着她,就像是冰锥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头。

宋冉琴识相地闭了嘴,哪里还敢继续唱反调。

即便这心里是十二万分的不服。

“冉琴,你要知道,宋家这一块招牌,已经为你在外做事赢得三分先机了。”

言外之意:别想拿宋家的钱去填补你跟你丈夫在外面投资失败的空洞!

宋冉琴全身一个冷战,忍不住抱紧手臂,然后想到了宋其衍的交易,他要他离开宋氏,如果真离开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那么,爸爸,其衍接任公司,那我负责什么啊?”

还是忍不住地向宋之任求救,讨用免死金牌!

宋之任回以淡淡地一瞥,朝那边看过来的项津语略带歉意地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为方便其衍做事,公司的一切已经移交于他,自然由他做主。”

“什么!”这一次,宋冉琴真的跳了起来,从凳子上。

然而宋之任却没有受到影响,又喝了口水,补上一句:“过会儿回去,就把刘律师拟订的协议签了,也好让津语做个见证人。”

项津语已经起身重新回到窗前,“宋老,您的意思我已经大致写到协议书上了,交给刘律师修改修改打印出来就能用了。”

“辛苦项律师了。”宋其衍不忘起身朝他伸手表达谢意。

项津语怔了怔,但还是握住了宋其衍的手,面上带笑:“客气了。”

那边的宋冉琴看着他们寒暄的画面,哪里受得住打击,当即把火气也撒到了外人项津语的身上,隔空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说你是像金鱼(项津语)真是抬举你了,我看你应该叫像土匪!”

——要你多管闲事,要你帮着老头子排挤我这个女儿!

项津语听后脸上立刻阴霾遍布,想来本就对这个名字敏感,又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被宋冉琴这样悱恻,哪里还会有好脸色?

宋之任被这个愚蠢的女儿气得差点吐出血来,拍着床沿厉声呵斥:“胡说些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医院里!”

说完这句,宋之任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嘴里嘀咕着,无非是“败家女”、“家门不幸”之类的感慨之词,充满了无奈和气恼。

项津语放开宋其衍的手,沉着脸转身对着宋冉琴,冷冷地开口:“既然宋大小姐对宋氏的归属多有疑问,那么,便由我多事再来具体说明一番。”

宋冉琴扯了扯身上华贵的水貂毛大衣,轻嗤一声,摆明瞧不起项津语这种整日提着公事包替人开道的“走狗”。

“按宋之任先生的意愿,宋氏以及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归属于宋其衍先生,因为宋冉琴小姐之前已在宋家享福三十年,以及私自挪用公款对宋氏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宋之任先生会将原本赠予宋冉琴小姐的宋氏分公司将由宋其衍先生聘请职业人士管理,宋其衍先生代为监督。”

宋冉琴没多听一句脸色多惨白一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控制不住地咆哮起来——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也是你女儿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留给我!”

“宋冉琴!”

宋之任腾地从床上坐起,怒目而视,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吓得旁边的宋氏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劝慰,宋之任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情绪,终是挫败!

他指着宋冉琴,吼道:“逆女!我真是后悔没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

“你掐啊!”宋冉琴也动了气,像头倔驴伸着脖子,距离恰当地朝宋之任把头伸过去,嘴里嚷着:“你掐啊掐啊,就怕你掐不死我!”

“你——”宋之任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看大事不妙,“你——”

他直指着宋冉琴,手指不住地发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数的清!

宋冉琴见宋之任被自己顶撞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来了劲,珠圆玉润的她左转右转,原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选择,最后将实现定格在靳子琦的身后。

靳子琦黛眉一蹙,看着宋冉琴眼底闪过的亮光,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而宋冉琴已经如一道疾风飘过来,靳子琦出于提防后退,宋其衍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搂住她的肩膀往边上一站,宋冉琴已经冲了过去。

怒气冲冲的宋冉琴跑进了厕所,病房内有瞬间的沉寂,然后宋冉琴就又冲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把剪刀一手扯着一根布带,一脸煞气。

靳子琦和宋其衍面面相觑,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正当他们猜不透宋冉琴的意思时,当事人宋冉琴早已经把剪刀往地上一掷,扯着那根黑漆漆的布带跑到床边,在宋之任愠怒的瞪视下,把布带往床上一扔。

“喏,绳子都给你找来了,你就勒死我吧,勒死我啊!”

宋冉琴挑衅地高扬着头,用鼻孔对着尚处在怔愕中的宋之任。

见宋之任没有反应,宋冉琴的胆子更大了,干脆把袖子一抡,低着头凑过去,嘴里得寸进尺地叫嚷着:“勒啊,勒啊,别客气,勒死我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是嫌我长头发不方便吗?好,我帮你卷起来,来吧,这样总行了吧!”

靳子琦眨了眨眼睛,有些错愕得看着真的把自己的头发卷起来盘在头上的宋冉琴,露出那白皙的脖子探到宋之任窗前,不怕死地高声挑衅。

“勒啊,勒啊,你勒啊,还怕了?你不是要掐死我吗?”

“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勒死我这个不孝女,不然,你就等着被我气死吧!”

宋冉琴说得唾沫四溅,头不断往宋之任身上拱,靳子琦眼角一抽,以宋冉琴的体型,做这个动作着实不可爱,着实像是一头狰狞的野猪在拱地…

本扶着宋之任的几位工作人员连忙去劝宋冉琴稍安勿躁,莫要冲动行事。

白桑桑被宋冉琴这疯狂的行为早吓得躲到了沙发边,生怕等会儿一不注意就被殃及进去,想要逃出去,却发现宋冉琴正堵着门口方向。

“你来啊,来啊,不敢啊,好,我帮你把绳子套好,呐,绳子头给你,”宋冉琴还真的把那根布带往自己脖子上一套,然后把打结的地方硬是塞到错愕中的宋之任手里,嘴硬地激道:“勒啊,勒啊,勒死我才好!”

“大小姐,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说得?”

“大小姐,先把绳子放下来,别冲动,别冲动…”

“大小姐,别逼董事长了,他怎么说都是你父亲啊!”

三四位高层苦口婆心地劝说,谁知更助长了宋冉琴嚣张的气焰。

“是我在逼他吗?是他要逼死我!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得父爱吗?啊?你们评评理,我照顾他这么多年,他连个碗都没分给我!有他这么当爹的吗?”

“他就是个吸血的资本主义家!谁能给他挣的钱多,谁就是他乖儿子!”

宋冉琴越说越激动,哪里是这些高层所能镇压住的,还一边扯着脖子上的布带,疾声厉色地指控:“他顾念亲情吗?他有把我当女儿看吗?”

有位满头华发的高层拍着宋冉琴的熊腰虎背,“世侄女啊,话不能这么说,董事长这么做自有他的…哎,哎!董事长,董事长!”

原来,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宋之任,最终还是忍不住胸口的一口怒气,尤其是听了宋冉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气急真的扯住了手里的布带。

宋之任的嘴里大骂:“你个逆女,我今天就勒死你好了,也好过你整天整夜都惦记着我那点财产,非要搞得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一时间,整个病房内乱成一团,几位高层一会儿帮整个一会儿又帮那个,围着病床吵杂一团,宋冉琴被勒得直翻白眼,一张脸因为呼吸不畅而通红。

床上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摔在地上,宋之任穿着医院的病服,赤着一双枯瘦的脚,手背上的吊针早已不知去向,扯着一根布带,蓬乱着华发龇牙咧嘴。

“董事长,董事长,快放手快放手,要出人命了!”

“董事长,清醒点啊,董事长,这是你的女儿啊!”

靳子琦看得也不禁有些担心,扯了扯宋其衍的衣袖,“要过去帮忙?”

“不用,父亲不过是要发泄胸口的那股子怒气,勒不死她的,我数到三,他一定就会放开她,你信不信?”宋其衍神秘兮兮地冲她抛了个媚眼。

靳子琦一愣,而他已经开启薄唇,开始数数:“一,二,三…”

“三”字的尾音还未落下,那边的宋之任便已经松了手。

真的被宋其衍料中,宋之任甩了手里的布带,气喘吁吁地躺靠在床上,苍白着脸色,嘴里不断地咒骂:“逆女啊逆女…”

“宋大小姐!”

几位高层却被宋冉琴的样子吓了一跳,一下子都蹦起来,蜂拥了过去。

“大小姐,你醒醒啊!大小姐!”怎么拍脸颊都没有反应!

原来宋冉琴两眼翻白,肥硕的身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就像一条缺氧翻肚而亡的死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个理智的高层一边快手快脚地给宋冉琴掐人中,一边冲旁观的白桑桑一阵急吼:“你还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叫医生来?”

白桑桑也是被吓坏了,赶紧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