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远伸手想要去拥住她,却被她冷冷地避开,他眼底的忧郁更浓。

方晴云的双手抖着,然后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她回转过身,背对着秦远,半个身体掩埋在阴影下,“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只能自己承受,不过我不后悔在那个巷子里扶起你。”

秦远颀长的身体缓缓往后靠在墙上,抬起的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方晴云侧过头冷眼看他,心中无比的苦涩。

和自己在一起十年,他何曾为自己冲动过一次?

顶多就是像刚才那样,焦虑忧愁一下,嘘寒问暖一番就不了了之。

不曾为她喝醉,不曾为她憔悴,也不曾为她伤心痛哭。

他们之间总是很温柔很和谐,几乎没吵过架,有分歧,不是她让一步,就是他退一下,甚至连红眼,在重遇靳子琦之前都不曾有过。

他们是所有亲朋好友眼里的模范情侣,她的闺中密友都嫉妒她到眼红。

可是,一回国,遇到靳子琦,这一路绿灯的十年感情终于遇到了红灯。

可是又能怪谁呢?是她自己在赌,她不敢输给靳子琦,所以她回来了,带着他一起回来了,她想要证明,在秦远的心里,方晴云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结果——

她输得一塌糊涂。

那个她方晴云十年没见过的秦远又回来了。

那个为了靳子琦神魂颠倒,或热情汹涌似火海,或冷如冰山一样的男孩,她已经他早在十年前那个晚上已经死了。

没想到,只不过是沉睡在他的心底罢了。

如今,白雪公主只是轻轻地一吻王子,她方晴云就是一个万年炮灰!

并不是靳子琦在秦远的心里留有一席之地,而是,方晴云耗费了十年,原来也不过在秦远的心里占了冰山一角,其他,全部还是靳子琦的属地。

努力把眼泪逼回去,方晴云深深地呼吸,把自己的声音逼出来。

“秦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

秦远把修长的手指盖在眼睛上,“对不起…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所以,你还爱着她?”方晴云冷冰冰地说。她的心脏依旧平静地跳动着,空气如往常一样涌进肺里,然而却寒冷刺骨。

秦远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一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等于了承认。

许久之后,他说:“我不想骗你,晴云,你是这个世上我最不想欺骗的人。”

所以呢,就要让我这样受伤吗?

方晴云站在他对面,眼角已经干涩:“那我呢?我到底算什么?”

“我爱你。”秦远咬着牙,每个字似乎都有千斤重,让他无法承受。

方晴云嗤笑一声,“两个都爱?好,好!”

她颓然地转身,朝着前方的电梯口走了两步,猛地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宵夜盒子狠狠地掷向秦远,顿时,汤汁都顺着秦远白色的运动衫流下来。

秦远的身子被撞了一下,还是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即便是浑身充满了点心的味道,他亦无动于衷。

方晴云看得心痛也恨极,冲过去用手拼命捶着他,泪水从眼角像断了线似的溢出来,直到哭到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死命捶打着,摇着那具坚实的身体,想要发泄什么,又想要把他摇清醒过来。

“十年了!”她嘶喊着,“整整十年了!”

秦远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没有躲闪,只是由着她出气。

方晴云发泄到脱力,身子往下滑,他伸手扶住她。

方晴云却高高地扬起手就凌厉地挥了过去。

“啪!”

秦远的头转向一侧,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也随之从眼角甩了出来。

白皙的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但他还是固执地抓着方晴云的手,拥着她不让她跌倒在地上。方晴云的指甲在他脖颈上留下长长一道红的印子,血珠冒了出来。

她喘着气,呜咽着,秦远晦暗着神色,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搂进怀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

方晴云在他怀里痛哭,泪如雨下,嘴里呢喃着,秦远的心头阵痛,他听到她依然还在说:“十年了…”

秦远痛彻心扉,只是更加抱紧了她,他忽然想起大学里,那个在篮球场上,扎着一个马尾,穿着白色体恤牛仔裤,朝他伸出一只手,明眸善睐,落落大方的女孩,她对他说:“你好,我是中文系的方晴云,很高兴认识你,秦远!”

不过,当时的他,心里眼里看到的都是另一个女孩,对她不过一笑置之。

很多年后,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会和这个女孩走到一块儿,将她拥入怀里,他甚至还鬼使神差地想过,或许这就是命运…

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原来这一切,还真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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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宋其衍,我好像不能没有你了

更新时间:2013-3-1 0:32:22 本章字数:12601

不知怎么拐进了医院旁边的一条深巷子里。爱残颚疈

再出来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热闹的街铺,撺掇的人流。

宋其衍拉着她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正宗的大排档坐下。

有些不适应,以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靳子琦四周环顾了一圈,亦发现很多视线都落到他们这边,有好奇,也有轻嗤,似乎在这些人眼里,上位者不该出现在这种格格不入的地方。

有男人正一脚跨在凳子上,撩着袖子喝着啤酒,和旁边的兄弟天南地北地高声瞎扯,偶尔甩过来的手让靳子琦忍不住紧绷了大脑里的那根神经。

她很担心,那个空空的啤酒易拉罐会不经意间砸到她的后脑勺上。

也有老人和抱着婴儿的妇人围在一张桌子边,合家欢乐地吃着过桥米线。

两腮冻得红红紫紫的孩童,正抱着皮球在大排档里外来回穿梭,稚嫩的童声叫嚷着,伴随着几声清脆的笑声,还有偶尔从大人嘴里蹦出的骂声。

生活在这里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最为真实的笑容,即使身上没有高档的名牌服饰,没有奢华品的点缀,但是他们却活得自在快乐。

靳子琦望着热闹的大排档,忽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节奏。

过桥米线很快就端了上来,老板是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看上去很淳朴。

拥挤而狭仄的空间,被收拾得很干净,也没有异味。

冬天到了晚上就格外的冷,靳子琦裹了裹大衣,越发觉得冷。

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后将她拉了过去,再然后,她就靠在了那个怀里,带着须后水的清淡香气,倒是烟草的味道淡薄了不少。

宋其衍敞开自己的大衣,将她罩在里面,低头笑望着她:“这样就不冷了。”

“哎哟,还真是恩爱,羡慕死我了!”老板拿勺子过来时开玩笑说。

靳子琦冲她笑笑,挣扎地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岿然不动,双臂犹如磐石圈着她的腰,她不经意低下头,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那没红宝石婚戒。

而她的手刚好搭在他的手腕上,交相辉映的两枚红宝石,在淡黄的灯光下,莹莹地闪烁着柔和的光晕。她抿起嘴,兀自笑着。

老板搁下勺子时看见了,怔了一下。

靳子琦真心要笑的时候,看起来愈发地动人。

“谢谢。”被盯着看时间太长,靳子琦不好意思起来,带点羞涩。

匆匆拿过老板手里的勺子,便放进了那一个硕大的汤碗里,最后还是没忘记朝老板投去感谢的一笑,老板摆摆手,暧昧地笑着走开。

大排档里,有不少人已经好奇而暧昧地看向这边。

靳子琦用胳臂肘顶了顶身后的男人,传来一声闷哼,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我想吃东西。”窘然地扫了周围一眼,提醒后面的男人放手。

结果她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

忽然,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眼角瞄向身后,这才发现宋其衍竟然一直看着她。

很专注的样子,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她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刹那间就明白为什么大家要那么看着她。

之前没有觉得怎么样,不过现在只感觉他两道目光如火焰似的,燎得她右半边脸颊阵阵发烫,眼前那碗美味的过桥米线已经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坐在那里,坐在明亮的光线下,像一尊高大优雅而安静的雕塑。

忽然,他的唇角缓缓地勾起,盯着她:“看着我做什么?”

靳子琦一愣,一时间变得语塞。

是她在盯着他看吗?明明是…

呃,貌似,现在还真的是她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呢…

旁边桌的一位大叔好心地凑过来,笑嘻嘻地提醒:“哥们儿,我说,含情脉脉对望的的时候,应该享受,而不是质问!”

宋其衍那微弯的嘴角立刻就绷直了,一记冷眼横向那位多事的大叔——

难道没看到他正在调戏老婆吗?没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哎?我说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连和人家小姑娘处个对象也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叫人家小姑娘?

他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宋其衍立马黑了脸,放开了怀里的靳子琦,端了碗米线默默地吃起来。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靳子琦莞尔一笑,顿时就愉快了心情。

她也拿起筷子开始低头吃米线。

过桥米线的汤头要好,因为吃的就是汤头。

靳子琦吃得心满意足,也许是怀孕的缘故,胃口出奇的好。

她一大碗全吃光了,连汤都喝得所剩无几。

吃饱了,她优雅地擦擦嘴角,然后优雅地端坐在那里。

不像某人,吃得那么不斯文,满头大汗似的,哧溜哧溜地吃了两大碗。

靳子琦眼角瞟向宋其衍,这个男人,在表现出强势高伟气场的时候,却又会不经意地暴露出平民的一面,说他是没文化的俗人,他却会一鸣惊人。

有时候,着实看不透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男人!

宋其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她,发现她雍容地坐在那里。

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跟前的汤碗,里面的米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挺尴尬的,谁叫他从小自由惯了,哪里还会去在意那些形式主义?

往日在她面前多有收敛,结果一不注意就本性暴露了。

他闷着声继续低头吃。

被他看穿心思,靳子琦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脸颊渐渐有些发烫,有些红。

宋其衍抬眼看了一下,暗自笑笑,低头继续消灭碗里的米线。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靳子琦眺望着原处被黑暗遮掩的建筑物,心中有疑惑,不禁转头问他:“你来过这里吗?”

转头的顷刻间,一道阴影罩在她的脸上,宋其衍不知何时俯过身,吻住了她的嘴唇,带着过桥米线汤头的麻辣味道。

在她推开他之前,他自己就退回了位置上。

她猩红着脸偷偷四下瞧了眼,他却看着她,忽然浅浅地笑了。

就像沉浸在周围微醺的酒气里,他微翘的嘴角也像是染上了夜色的朦胧。

靳子琦的脸一燥,低声说了句“走啦”,就起身往大排档外面走。

可是,她的心里却隐约有了某种猜想——

刚才他是在等着她回吻过去吗?

宋其衍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无法言语的好,起身,掏了一张面值二十的纸币搁在桌上,朝老板一笑:“我媳妇怕羞,钱就不用找了。”

话说完,人就已经走远了。

戴着头巾的老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二十块钱,回过神就快速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能找到宋其衍的身影,她想说的是——

这…哪里是不用找啊,根本就是还差一块钱!

七块钱一碗,他们吃了三大碗啊有没有!

靳子琦在前面走,很快宋其衍就追了上来。

他亦趋亦步地跟在她的后面,然后在穿过马路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住了她的手,然后紧紧地,再也不肯放开。

S城的夜景璀璨美丽,橙黄的路灯在幽暗中温柔地散发着柔光,婉转的隐约就像是从夜色深处蔓延而来,很温馨,也很暧昧的气氛。

她没有去挣脱他的手,任由他牵着,跟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着。

难以描述的心安和甜蜜,只觉得只要一直被他这样牵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去惶恐,她相信,这个牵着她的男人,会保护好她。

他们并没有当即就回去医院,而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散步闲逛。

很久之后,宋其衍才放开她,因为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靳子琦顺势凑前看了一眼,竟然是韩闵峥的电话。

难道是宋之任出了什么事?

“怎么样了?”

宋其衍站定双脚,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慢慢地严肃起来。

“我知道了,你先照顾他休息,我有些事,过会儿就过去。”

他说这话时,靳子琦忍不住挑眉看他,真的是说谎不打草稿!

倒是从他的话里,她听出了一个意思——

宋之任极有可能已经醒过来了!

果然,宋其衍挂了电话,沉吟了会儿,伸手揽过她的肩头,低笑:“看,你的公公,我的父亲,一醒来就催着我立刻回去了。”

在死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老人家,怕是更加想要得到亲情了吧?

比起宋冉琴,宋之任怕是宁愿选择宋其衍接替他的班,不然,他也不会在晕死过去前,喊得是宋其衍的名字,而不是当时就在身边的宋冉琴。

“他决定彻底放弃宋冉琴了?”

“不,还没有决定。”宋其衍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我跟她同是宋家的子孙,只拉开这一点点距离有什么用?对他老人家而言…还不够。”

宋其衍的眸底闪过冷冽的芒光,但很快就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把手机放进裤袋里,拉着她的手就继续往前走,没有掉头回去的意思。

“不回去医院看你父亲?”

靳子琦抬头看他,不过夜色迷离,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表情。

他只是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烁着晶莹的亮光:“欲擒故纵还懂?这个时候,不逼逼他,他怎么知道谁才是顶梁柱。”

靳子琦眸色一动:“你把那些资料都给他看了?”

刚才宋其衍对宋冉琴说得话她略有听清,文龙地产不就是苏晋安开的公司?按宋其衍刚才说的,苏晋安和宋冉琴应该暗地里捞了宋氏不少钱。

如果数额不大,宋冉琴的脸色还不至于那么难看。

否则以她的性子,被宋其衍指挥做事,怎么还不张牙舞爪起来?

“我只是答应她,‘我’不说出去,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出去,况且,只让老头子一个人知道,对她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

宋其衍说得义正言辞,若宋冉琴听到,恐怕又要暴跳如雷了。

他根本就是挖了个大坑,让她往里跳,然后还站在边上往里面填土!

宋其衍的腹黑,果然是名不虚传。

靳子琦心里忍不住一番感慨: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宋其衍!

路过一个闹市,大街上到处都是摆摊的,有卖臭豆腐的,有卖羊肉串的,也有卖水果的,靳子琦的脚步一顿,宋其衍也跟着望过来。

靳子琦站在路边一个烤炉前,正盯着烤炉上面摆放的牌子看。

宋其衍走到她旁边,靳子琦就扭头看他,唇角含笑:“买给我吃吧。”

“什么?”他不解地忽闪了下黑眸。

靳子琦指了指那个牌子,“想吃烤番薯,可是我没带钱,我知道你有,所以,买给我吧,宝宝也说想要尝一尝番薯的味道。”

说着,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来表达肚子里宝宝的意见。

望着她那双写着“快点买给我吃,不然我不理你”意思的眼眸,宋其衍几乎没多少犹豫,就掏钱买了个三块钱的烤番薯。

靳子琦接过来,露出开心的神色,她剥了番薯皮,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小时候,我每次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看到很多小孩子围着一个烤炉,拿着五毛钱或一块钱的纸币叫嚷着买烤番薯。我总会在轿车里羡慕地看着他们,可是我不能走下去,因为我时刻都得记得,我是靳家的骄傲,是爷爷眼中的希望,我只有不断努力,得到更多赞许才能让我母亲多一点点的快乐欣慰。”

靳子琦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知道吗?这是我这十年来第一次再吃烤番薯,我已经忘记第一次吃的时候那是什么味道,不过依然记得当时的心情,很激动也很忐忑,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监视着我的行为举止。”

她抬头望着宋其衍,“从小到大,我都在走着家族和长辈给我安排好的路,我不敢说不,因为我怕看到母亲眼中的失望,小时候看到的不好东西总会在心理上留下不好的阴影。有时候甚至会从梦里吓醒,我怕哪一天醒过来,妈妈突然不见了,我的爸爸会有一个新的家,会有另一个女儿和另一个妻子,可是我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靳子琦清澈的双眼里映着这满街的灯火,那层水光格外明亮。

宋其衍被她这样注视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