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肤原来是火热的,并非看起来那般圣洁冰凉。没有费力便撇开了那本就虚掩的衣襟,手从颤抖的胸膛抚上,一路抚摸到颈,绕着喉结轻轻划圈,感觉他吞咽带来的震颤,指尖一点一点的爬上下颔,爬上他的嘴唇,来回摩挲着那柔软美好的唇形,听到他粗重的喘息,指尖移到颊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想便做了,踮起脚尖送上软唇,与他温柔相接,金玉相逢瞬间,灵魂沉沦无边。
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手心抵上两指,是酥麻触电的感觉,伸开手掌反握,十指交缠,松开再扣住,一次比一次握得更紧,气息交融间,他在喃喃:“文雅…文雅…”仅仅触了唇,从左到右轻轻蹭了一会儿,唇角贴住唇角不再移动,腰间终于环上了手臂,昏沉顺着力气向他贴去,贴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脑袋歪在他的颈窝,文雅泪流满面不能自己,呓语道:“雪玄…我恐是做错了…可是我真的好爱你…”
呼吸如飓风吹过海浪,掀起一波高过一波的惊涛,他的脸不住磨蹭在她的耳边,手臂环得更紧。黑暗中的这场拥抱,带着末世来临前的绝望与凄伧,像一场现实中不可能为的虚幻梦境,血肉与神经刹那间长满倒刺,尖锐的疼痛同时湮上两个人的心脏。
“砰!”
“你们在干什么?!”
脱去面具之后的邪恶烛火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照出了仓皇分开的两人脸上恐慌的表情,林郁之如佛祖降临人间一般,突然出现在房门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靠在桌边的雪玄,看着雪玄敞开的衣襟,看着衣襟里掩不住的光裸胸膛,看着手足无措的文雅,嘶哑了嗓子拼命大吼道:“我就知道!去你房间不见人,这屋早早熄了灯…我就知道!你这个妖孽!”
文雅惊慌至极,连连摆手:“院长你听我说…”
“啪!”林郁之将烛台一摔,转身跑向院中,文雅赶忙跟出:“院长…院长你听我说…”心已彻底乱了分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郁之竟会破门而入,现在该怎么跟他解释?但只凭勾引雪玄这一条罪名怎么解释也都是苍白的,文雅已隐隐预料到了后果。
雪玄手忙脚乱系好了衣服,一把扶住文雅的肩:“我来说…我来。”
没等他想好说辞,林郁之已去而复返,手持一根粗棒,二话不说,照着文雅就猛挥了过来,“妖孽!”
文雅躲闪不及,生让他一棒砸到了右臂,踉跄一步被雪玄扶住,雪玄大叫:“师兄!你不可如此!”
月光下的林郁之头发胡子一通乱颤,状如发疯,他怒指雪玄:“你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雪玄紧紧护着文雅:“好,师兄要打就打我。”文雅疼得直皱鼻子,那一棒着实太狠,砸断了胳膊一样的疼。
林郁之挥着大棒上来了:“我是要连你一起打,你对不起你师父,你对不起你师伯,对不起佛祖,干出这等丑事,我绝不能饶了你们!”
棒子如雨点落下,两人不再躲避,靠在一起抬手挡着脸,任他疯狂的打骂着,“妖孽,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却做这暗度陈仓的恶事,勾搭了一个又一个,连雪玄也不放过!”
他这样说,却刻意避开雪玄,只追着文雅打砸。头上、肩上、腰上、腿上,一棒狠过一棒,而心上的疼痛却比肉 体更甚,文雅哭得泣不成声,抱着头蹲下,一棒砸在颈后,眼前一黑,听雪玄岔声叫道:“文雅!”脑袋被他抱住了,接着闷哼两声,又听林郁之大吼:“雪玄让开,我要打死这个妖女!”
“师兄!师兄!”雪玄慌张断续的叫道:“不可这样,是贫僧的错,你打贫僧。”
“滚!滚出我的书院!你不配为人师,不配!”林郁之一甩手扔了棒子,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我对不起师父…让妖女趁虚而入,坏了雪玄修行…我没有看住他!”
见林郁之扔了棒子,雪玄忙低头:“文雅…你怎样?”
全身都在疼,面积太大了,便分不清究竟疼在哪处了,皮肉便麻木了。文雅放下胳膊,右脸颊高高肿起,眉骨那处裂了口子,血正在不停的渗出。
雪玄慌得捧住她的脸:“你流血了…”
文雅摇摇头,拨开他的手轻声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雪玄一怔:“什么?”
“你会还俗吗?”
月光如水倾泻,窗棂上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摔碎的烛台,看着扔在一边的粗棒,看着哭天抢地的林郁之,看着沉默了许久许久的雪玄,也看着鼻青脸肿的文雅艰难起身,努力的扯出笑容,声音嘶哑破裂:“你的定力呢?我已收心,你却一再惹我,现而今我悖天逆佛,犯下大错,原来…只不过是你成佛路上的情劫而已!”
说罢狠狠一把推开雪玄,他刚想拉,却见她猛地抬手指住他:“不要拦我,也不准跟着我!”一瘸一拐向大门走去,边走边笑,眼泪心血却齐齐流下,一失足成千古恨,都是烛光惹的祸,现在一切都完了,书院、学生、安身之所,一切都完了。
雪玄愣怔片刻即欲追上,却不想林郁之猛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嘴里还在哀号:“雪玄你哪里也不准去,文雅滚!快点滚!滚出太平山!我看错了你,你这个妖孽!”
跌跌撞撞穿过林道,一口气未歇爬上矮坡,官道上空荡荡的,路边的荆棘树丛幽黑阴森,透过树丛望去只有无边的黑暗,一如文雅的灵魂,忧伤如鬼魅缠住身心,跪倒在时空裂缝处,文雅捂住脸痛哭失声。若他不解衣衫,自己也不会蠢动,若他不提蛇头,自己也不会情涌。
老和尚说,雪玄背上的东西是用鸽血刺成,只有饮酒和燥热才能引其现身,雪玄想到她会有燥热,这怎能不让她浮想联翩,春心萌发?做梦也没有想到,林郁之竟对他如此警惕,晚晚都关注着他房中的熄灯时辰。妖孽…自己竟成了妖孽,他的沉默比棍棒落身更让人疼痛,那是万箭穿心的疼,那是钝刀割肉的痛!
爱吗?爱的!可是终究爱不过佛祖,对一个将佛刻入骨血的人一眼万年的结果就是这般,没有被打死算是幸运了。
文雅跪俯在地,哭得昏天黑地,用尽全身力气,披头散发状如女鬼,脸,早已没了知觉。
“公子,在这里。”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熟悉的菜瓜声道:“属下见开打了,便没跟着,想她也跑不远。”
一只手抚上肩膀,文雅没有反应,只顾哭自己的。腰上便多了一只手,翻转腾空,人已落入陌生怀抱,耳边轻轻的叹息如夜风拂过:“何苦呢?”
犹豫错良机
长睡不起,等于死亡,没有人愿意选择这样活着,即便被命运逼到无路可退,心里也总存了一个希望,在黑夜里怨天尤人的大哭一场也就罢了,一觉睡醒后还是能看见鲜艳的太阳,豁出去拼一把,或许能杀出血路,打开人生的另一扇门,发现人生的别样风景。
文雅便是这样的人,不认输,不低头,不畏难,坚持用自信满满的状态来面对未来,坚信只要人在,希望就在。凭着这样的信念,她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甘之如饴的留在了古代,积极的继续为教育事业贡献力量。
若是上苍对她的为人稍有了解,或者会被她这种端正乐观的态度所打动,已经让她与亲人古今相隔两不相见,何不给她一些怜惜,送份美好姻缘来弥补这种缺憾呢?偏偏天上的神佛爱捉弄人,更爱逮住一个人捉弄,先将她捉弄进了时空大门,再为她抛出落入凡尘的嫡仙男子,让她钟情迷恋沦陷,最后派下佛守,生生棒打有情人,直将她捉弄得魂破心碎,遍体鳞伤,直叫她生出了若不能回家便长睡不起的谬念,神佛恶趣味可见一斑。
究竟这是结束,还是另一段捉弄的开始,文雅不得而知,她只觉得头没了,脸也没了,身上骨肉无一处不在剧烈疼痛,闭着眼昏昏沉沉,心中只在默念:回家,回家。
乔初就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肿胀青紫的眼,血斑凝固的额头,高耸如馒头的右脸,双眉越拢越紧,面色越来越难看。
秦伟送上湿手巾,偷偷瞄着他的表情,见他下手给文雅擦拭血迹时,腕子都有些颤抖,心里愤愤不平,咬牙低道:“小王爷,不如让属下去…”
乔初放轻手力,将文雅头脸擦净,瞥他一眼:“去什么?”
秦伟皱鼻龇牙,凶恶道:“那林郁之太不知好歹,竟敢动您的人,着实可恨!不如属下现在去揍他一顿,替文姑娘出气!”
乔初嗤鼻:“你歇了吧,打的时候你不去救,这会儿来马后炮!”
秦伟鼻子一松,面呈窘色:“属下…那…若不是赶着回来报信,就定要那老匹夫好看,没想到短短盏茶间,他就将文姑娘打成这样。”
乔初脸色一正:“办妥你的该办的事,给我好好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和尚回转的消息立刻通报,其余不要多管。”
秦伟蔫儿菜:“是。”
在混沌中沉浮一场,连做梦也没能穿回去,意识恢复,脑子逐渐清醒了。身上的剧痛已经变成了酸痛,脸面胀胀,眼睁不开…想必自己已成了猪头模样。手触到粗布床单,向外爬了爬,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到,“嗯。”文雅哼了一声,空荡立刻被温热充实。
“你醒了?”
“乔初?”
“是我。”
“我睡了多久。”
“不久,你受了伤,应该多睡一会。”
“嗯。”文雅挺了挺腰,痛苦道,“我眼睛睁不开,是不是被污物糊住了?你给我条手巾。”
乔初轻笑:“没有,你的脸很干净,只是有点肿,已经敷了消淤的药,不要乱动。”
“噢。”文雅静了一会儿,又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白天。”
“有没有人找我?”
轮到乔初安静,良久道:“你希望谁来找你?”
文雅再次沉默,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半晌淡道:“随便一问而已,没人找我就好了,我很怕再有人来赶我。”
“有我在,你不需担心,安心休息。”
文雅看不见他,只能通过对话和掌心传来的热力感受他的存在,几句话毕,听得屋外有土狗打架乱吠的声音传来。
“乔初,我…你说我几时能消肿?”
“很快,换几遍药,晚上兴许就能睁开眼了。”
“嗯。我…谢谢你。”文雅说得真诚,“若不是你收留我,我恐怕就露宿野外了。”
乔初没有接话,握了握她的手道:“你要离开吗?”
“要,”文雅想苦笑,无奈脸肿笑不出来,“有这个打算。”
“跟我回京城吧。”
“好。”文雅毫不迟疑,“现在就走?”
乔初噤声,半晌才道:“你先在这里养好伤,我们过一阵再走。”
“为什么要过一阵,现在不能走吗?林…林院长叫我滚出太平山…我要马上就走!”想走啊,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出太平山,这里已容不下自己,多呆一天也是折磨,那时空裂缝…难道要在官道边搭个棚子住下等它出现吗?文雅急切的想要离开,“我…不给你添麻烦,你带我出山,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文雅,”乔初的声音突然离近了些,温柔的语调就在耳边:“一定会带你走,不过你必须先养好伤,你知道,我还要等人,还…有些事情要办。”
文雅突然的沉默让乔初有些不安,顿了一阵又道:“我说话作数,只是再等十来日,你…已经答应我了不是么?不可以反悔的。”
文雅觉得自己的脸更肿了,皮肤紧紧绷着,瘀伤的血肉快要迸裂开来,低声并带了些赌气的味道:“我那时只是说假如,但是我现在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如果现在你不能带我走,那我还是留下好了…不去书院也罢。”
乔初又是轻笑一声,手指抚了抚她的额头,“怎么可能?难道,你还预备留在这里再给他伤害你一次的机会?”
咯崩一声,脆弱心桥的某处断裂开来,汩汩的心血伴着疼痛一同涌出,昨夜的痛,没有那么容易消褪,总要再被它折腾一阵子。乔初早知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掩饰无疑是可笑的举动,文雅也没想掩饰,控制不住鼻子发酸,热流快速升腾已爬到眼底,流出来会痛快些吗,还是会更加纠结?她没有机会体验了,眼皮是肿的,合的,挡住了眼泪发泄的去路,在乔初看来,她只是冷静的缩回手,冷静的开口:“我想再睡一会。”除了声音略颤之外,表现并无异常。
乔初呼了口气,靠回椅背,不再作声。
继续在混沌里漂浮,漂浮了多久,是醒着还是睡着,文雅自己也分不清了,直到那不能避免的生理负担将她涣散的意识集中在一处,逼迫她不得不依靠本能行事时,她才发现,自己可以睁开眼了。
尽管只是眯开了一条小缝,已足够她打量环境,屋里没有人,确是朴实的民居,干净的房间,简洁的摆设,与村中任何一户普通人家没有不同。挣扎着起身,吃痛吸气不断,顺手摸了摸脸,硬邦邦胀鼓鼓的皮肤,肿还没消,暗咒林郁之心狠手辣,这一身的伤不知几时才能痊愈。
欲下床时,目光定格在窗台上,那处…飘摇着一盏烛火,细小的火捻在暖融的红光里时而绽出轻微噼啪声,烛泪顺蜡身缓缓淌下,堆积在腊脚凝结成珠,纤弱的白烛啊,在文雅眼中再看不出一丝美感,只余受尽魅惑后那惨烈的记忆。
寻了鞋子艰难套上,扶着腰向门口挪步,隐隐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悄悄将门拉了条缝隙,慢悠飘忽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奴家不过询问一二,怎的招公子这般不喜?”
文雅一抖,居然是莫小倩,她怎么会来?
乔初声道:“并非不喜,只因倩姑娘所问之事在下闻所未闻,又怎能回答?”
“呵呵呵,”莫小倩的笑声与女鬼无异:“公子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竟连风华国的传说也未听过,奴家原本想从公子嘴里听些新鲜事呢,既然不知,那就算了。”
乔初略顿了一顿,道:“不知倩姑娘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事情?”
“公子莫非忘了奴家是做什么的了?整日不就走街串巷的打听些趣事么,知道也不稀奇,不过是京城的兄弟回来时,说了些风华国的事情,奴家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公子,随口问问罢了。”
乔初不在意道:“哦?京城传闻?都说了些什么?”
莫小倩咯咯又笑:“公子不知,奴家可不能告诉你,除非…”
“除非花银子买消息。”乔初哈哈一笑,“倩姑娘总是不肯吃亏的,这些事情与我也没有关系,听不听无妨,不过… 倩姑娘特意来,就是为了问我些新鲜事?”
莫小倩的笑声正常了些,听出了点银铃的味道:“当然不是,奴家怎么也想不到前月在梵音寺门前与文雅争吵的便是公子你。那时怪奴家上车早了,不然就可与公子打个招呼。”
乔初的声音含了诧异:“文雅?你们认识…”
莫小倩继续道:“奴家更不会想到公子会来这穷乡僻壤,住这简陋屋房,若不是误打误撞的上门,哪里会想到是你呢?”
乔初不吱声了,听她又道:“我家嫂嫂受了伤,理应由我家来照顾,在公子这处诸多不便,请公子带我家嫂嫂出来吧。”
乔初明显诧异至极:“你…你家嫂嫂是…”
“文雅啊。”莫小倩理所当然,“除了她还会是谁?呵呵,公子与奴家打交道多年,恐怕还不知奴家的真姓,奴家姓莫,太平村人。”
“莫如凡莫兄是你…”
“兄长!”
乔初半晌没说出话来,文雅在门缝里听得瞠目结舌,莫小倩这声“嫂嫂”从何喊起?
“公子?”
“呃…”乔初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文雅与莫兄…似乎并未成亲?”
“呵呵,”不管是得意时还是失意时,只要情绪有波动,莫小倩的笑声就有鬼气,“那不过是早晚的事,亲事早已定下来了,奴家也已改口多时了。”
面对莫小倩的笃定,乔初无话可驳,默了良久道:“文雅有伤在身,现在还没醒,行走恐有不便。”
“哦?是么?”莫小倩语调一拔,“那奴家得赶紧回去叫大哥来抱走她才行。”
文雅一口气喘了半截噎住,怔怔半晌回不过神,莫如凡回来了?昨日才走今日就回来了?这兄妹俩怎的这般神通广大?不但知道她受伤,还寻到了乔初这里…是谁告诉他们的?
果然,乔初的诧异一波接着一波:“莫兄也在?他…他为何不自己前来?”
“唉!”莫小倩哀叹一声,“他正在生气呢,昨日才和嫂嫂告别,回城照看生意,哪知刚走嫂嫂就挨打受伤,没能及时赶回…”顿了顿,“却叫公子把嫂嫂救了,他觉得难看,便差奴家来了。”
乔初自然不信,正欲再次询问,忽听身后轻轻一声:“小倩。”
回身就愣住了,文雅站在门口,蓬着头发,脸肿得像个包子,眯缝着一只眼眨巴眨巴看着他们。
莫小倩夸张惊叫:“嫂嫂!”冲上前一把扶住她,“你怎么起来了,我回去喊我哥。”
文雅摆摆手:“不用了,我能走,走吧。”
“文雅…”乔初轻唤,文雅瞥他一眼,低声道:“谢谢你照顾我一日,我走了。”没有犹豫,立刻迈步随莫小倩而去。
眼睁睁看着莫小倩扶着一瘸一拐的文雅出了大门,乔初心里的后悔不是一分半分,为何那时不爽快答应她,为何要确信这次对她胜券在握?她想飞,自己却不给她翅膀,生生看着她投向另一个鸟巢, 那人,会带她走吗?
百米的土路,两人却磨蹭了半刻有余,文雅一边呆滞挪动脚步,一边呆滞问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阿嫂与我娘说的。”
“你怎么知道乔初在这?”
“不知道,见了才知是他。”
“那…你怎么会来呢?”
“我哥叫我来的.”
“你哥为何叫你来?”
“来找你啊,你说为何?”
“你哥怎么知道我的事?”
“雪玄说的。”
文雅咯噔停住了脚步,疑疑惑惑不敢相信:“你…你说…雪玄?”
“是是是。”莫小倩不耐烦的拖着她继续前行,“他是真有本事,昨儿光靠两条腿跑了大半夜,早上才跑到优州,说是去找你,倒把我哥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就催着我先来了,又怕你不在村里,这会儿他俩正沿路找你呢。”
“哼哼。”文雅突然发出怪声,莫小倩一抖,“你笑什么?”
文雅艰难扭头看了她一眼,哆嗦着嘴唇道:“我没笑…我是在哭。”心里什么滋味,说不出了。
“你这女人!”莫小倩气鼓鼓的,也不管她疼不疼,只顾用力拖着她的胳膊,“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我娘就看上你了,真真笑话!你觉得我哥会答应吗?我赌我的脑袋,他肯定不答应!”
说话间到了莫家大门前,莫小倩丢开她上前拍门:“娘!开门!”
门开的速度超乎了人的想象,黑影一闪出了门口,一把推开莫小倩,直窜到文雅身前,两只手“啪”地捧上她的脸:“傻丫头,怎么搞成这样?”
文雅两颊疼痛难忍,猪头脸本就肿绷着,被他这一拍简直就要炸了,可是她却没喊疼,而是努力眯眼看向他,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心头万千委屈齐齐汹涌,强做了个撇嘴的动作,眼泪瞬间模糊了眼帘,哭腔道:“莫如凡…我被打了。”一头捣在他胸口,闷号出声。
他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孩子般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倏地又咬牙切齿:“林郁之这个吃错了药的混蛋!”
在乔初面前一滴没掉的眼泪此刻全部释放出来,相较于独自一个人的痛哭,此刻的眼泪里除了怨愤委屈外,更多的是安心安全和释然。
狠狠哭了一气,直哭得眼睛又睁不开了才算作罢,莫如凡掏出帕子给她擦擦脸,叹道:“迟走一日你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文雅没作声,竟对他这看似自责的话接受的理所当然。知心大姐犯抽跑了,方向感没有了,错误便铸下了。
“走吧,进屋躺着。”莫如凡揽住她转身,文雅低着头,一双风尘仆仆的僧鞋便撞入眼帘。他…步行了百里寻去优州,他…一直站在身后。
“雪玄,你累了一天一夜,回去休息吧,文雅交给我了。”莫如凡没有停步,继续揽着她向前走去,那人不作声,文雅更无话可说。
莫小倩唠唠叨叨先进去了,仙枝的大嗓门又从屋中冲出,已到了门里,莫如凡回身关门,文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绝色面容一夜间便染了憔悴之色,僧袍皱皱巴巴,他满脸汗尘,嘴唇青白,额侧有一道血口,眼中无光无芒,无喜无悲,呆呆地看着文雅,像一具行尸走肉。
黑漆大门缓缓闭合,他的脸在门扇的黑影里渐渐消失,直至完全不见。
千金述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