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不说话,闷头踢着草丛里的小石子,踢不见石子就胡乱踢着花花草草,瞧见前方一株杆高茎细的白色野花,一步上前踹去,直将那花踹歪在地,又狠狠跺了几脚,似发泄怨气。雪玄轻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文雅脚下留情。”
文雅瞥他一眼:“你有朋友么?”
雪玄不明:“朋友?”
文雅抬眼看向远处一片小树林,道:“不是亲人,但可以一起说话、游戏、喝酒、跑步,在你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在你开心的时候分享快乐,能陪你一起哭或者笑,愿意听你牢骚的人。”
雪玄沉思一阵:“若是需要做到这么多事情才算朋友,那贫僧确实没有。”
文雅苦笑:“我有,我有很多朋友,但现在我很烦,却找不到一个人听我发牢骚…”郁闷盈胸,声音低落下来,“在这里,我也是没有朋友的人。”
雪玄踱步向前,眼睛一直看着她,半晌道:“贫僧可以做你的朋友,除却…喝酒。”
文雅斜眼看了看他,嘟嘴道:“不喝酒还做什么朋友?”
雪玄抿嘴一笑:“喝酒…确是不可。但其他贫僧都能做到。”
文雅双手插在兜里晃来晃去,眯眼道:“除了喝酒,其他都能做到?”
“都能做到,若文雅愿意,可对贫僧发牢骚。”雪玄很认真,长长的睫毛眨得缓慢,说话虽轻,却字字坚定。
文雅听着他说话,胸窝不禁一暖,多看他两眼,心又狂跳起来,他认真的样子…着实迷人,掩饰的扭过头看别处,嘴中嗔道:“对你发什么牢骚,我的牢骚就是因你而起!”
雪玄十分平静:“文雅是指衣衫脱开一事?”
文雅愕然,“呃”地瞪大眼睛:“你…你…你这家伙…”
雪玄淡道:“若因此事,文雅实在不必介怀羞怯,世人皆由神造,皮相外在不过虚幻之物,百年后无不化尘,精神魂魄才为本质,至少在贫僧眼中,看你或他人皆是一样,并无出奇之处,经书有载,额罗僧赤身露体于大雪中入定参禅七日,尽入人目,僧不惊不羞,终是得悟成佛而去,后世人提及此事只道钦佩大佛精神,又有几人重他赤…”忽地一顿,忙道:“文雅!”
文雅背转了身子,抬步向马车走去,边走边低声道:“你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
佛珠停止了轮回转动,雪玄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为何不可能?”
到了跟前一拍车架:“停车!”车停,她复又上了马车,撩帘进厢,仍是不看莫如凡一眼,兀自窝在车角,双腿屈起,将头埋在膝盖上闷道:“回去吧。”
莫如凡抱着小莫,看她一举一动未有任何异议,颔首轻道:“好。”
雪玄跟上车来,见她缩成一团屈膝抱头,嘴巴张了又张,终是没再说出话来。
一路无语。回了酒楼,文雅一头扎进房间,紧紧闭住房门,靠在门上良久未动,心里酸得厉害。丢人之后想听到的不就是他不介意么?不就是他的安慰么?为何听到了却又如此难受,众生皮相与他眼中无异,叫文雅的和叫张三李四的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模样,为何自己看他就那么不同,就那么喜欢?和尚啊…莫小倩已敲过了警钟,自己却仍在那惊鸿一眼之后一再沦陷,心酸,难过…活该倒霉!
午饭没吃,懒懒睡了一晌,梦见了学校宽大的操场,梦见了篮球架下学生们跳跃的身影,文雅在梦中笑醒,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咚咚!”有人敲门,“文姑娘。”
文雅掀被起身,“什么事?”
“小的给您送东西来。”
文雅穿了鞋子走去开门,见一个酒楼伙计捧着布包站在门口,笑道:“文姑娘,这是老板命我给您送来的。”
文雅纳闷,接过布包道:“是什么?”
“您看看吧,小的也不知道。”伙计送完东西就走,文雅倚着门框便解开了布包,打眼一瞧,“呵”地吸了口气,是…衣服?
转身奔到床前摊下,拎起一件,淡绿色的布裙,再拎一件,同色坎肩儿,下方还有红色的这是…肚兜?文雅瞅了半晌笑出声来,莫如凡搞什么名堂,莫名其妙送套衣服给自己,难不成这运动服就这么碍着他眼了?还是…因为那事?
抿嘴笑了一气,心里窜上兴奋好奇,忙关了门,三两下扒了运动衣,将那裙子套起,前后带子胡乱系了一圈,再穿上坎肩儿,收拾停当才发觉屋中找不着镜子,站在门前鼓了半晌的勇气,还是一拉门冲了出去。
走廊有客人来回走动,文雅溜着墙边走到栏杆处向下张望,巧了看见方才送衣的伙计,忙叫住他:“哎,小哥,我问你个事。”
那伙计上下打量文雅:“哦,你是文姑娘。”
“是啊。”
“哎呀,换了我们无机国的衣衫,小的险些没认出来。”
文雅讪讪笑道:“我第一次穿,难看吗?”
伙计连连摇头:“不难看,好看好看。”
文雅有些红脸,愈发不好意思,心里对自己的新形象无比期待,低道:“小哥可知哪处有镜子…那种长身的,可以照见全身的镜子。”
伙计挠头想了想道:“咱们酒楼只有老板那处有一面长镜,不知是不是姑娘要找的那种。”
文雅泄气,不想去他那处照镜子,不仅因为马车上尴尬未过,更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想要接受这套衣服,试穿一下也罢,以后有了银子自己买,若是受了他的礼,五日后可就没法跟仙枝老太交代了。
小心翼翼拎着裙摆回房,路过雪玄房间,听门咯吱一声,僧袍现身,文雅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听他带了疑惑的声音:“文雅?”
皮笑肉不笑的回头:“是我,我回房了。”
雪玄闪出门,站在廊中惊讶看着长裙裹身的文雅:“你…换了衣服?”
文雅一时忍不住气愤,倏地转身,吃了炸药似的道:“换了怎样?是不是又想告诉我,我穿衣服与不穿衣服一个样,无论我穿什么你都能透过表相看本质!”
“这…”雪玄结舌,不过说了一句话,却招来她的怒火攻击。
文雅忿忿然盯了他一阵,不耐烦的摆手:“算了,跟你说不通,以后我们少交流为妙!”说罢进门,啪地将门用力关上。
雪玄站在原处垂着眼帘捻了好一阵佛珠,心中忐忑,先前自己正是想要安慰她才搬出额罗僧的故事,却没料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大,那马车上郁闷抱头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安。
晚间,文雅将布包带着,仍穿了自己的衣服上楼吃饭,情绪未见不妥,逗小莫说了几句玩笑,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忘了早上被爹教训的不开心,又与她腻到一块嘻嘻哈哈。莫如凡瞟了瞟她的衣服,没有说话,雪玄吃饭更是默默,屋里只听小莫脆语和文雅的嘿嘿笑声。
一顿饭很快吃完,雪玄站起,欲等文雅一道下楼。文雅却坐着不动,将布包拿在手里,看了莫如凡一眼。莫如凡会意,出门叫来小厮,对小莫道:“净然先出去玩一会,爹有事要与文先生谈。”
雪玄一怔,看向文雅,目光没有对上,那人只顾低着头将布包的角折来折去。雪玄只好施礼:“贫僧先告辞了。”
屋内只余文雅和莫如凡两人,莫如凡沏了壶茶,给文雅斟上一杯:“文先生请用茶。”
文雅将布包放在桌上,挑眉道:“不用了,衣服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
莫如凡抿了口茶,笑道:“为何不收?”
文雅睨他:“为何要送?”
莫如凡不直接答话,拐弯抹角道:“你担心的理由都不存在。”
文雅撇撇嘴:“我担心什么你怎么知道?”
莫如凡一笑时,颊上现了个浅窝,人便添了几分亲切,微点着下巴道:“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需要一套衣服而已。”
文雅扯扯身上衣:“我没有衣服么?”
莫如凡淡道:“文先生是外邦人吧?入乡随俗,况且…今日是净然不对,且算我代他向你赔罪。”
文雅的脸蹭地红了,起身羞道:“我不要,小孩子也不是有心的,是我自己大意,不需要你赔什么罪。”说着便走去门口。
莫如凡端着茶碗轻晃,突然转了个话题:“雪玄师父惹得你不高兴?”
文雅愣怔:“我…我哪有不高兴?”
莫如凡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拉了门栓,侧头轻声道:“你气我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文雅惊诧,探手推了他一把,气愤道:“乱说什么,哪有你这样的人?让开!”这男人不但没口德,说话也放肆的很。
莫如凡按住门扇,煞有介事道:“衣服你应该收下,至于晌前之事,你真的不必介意,若是在别人面前尚可算是丢脸,但今日你是幸运,雪玄师父是个和尚,心地单纯,即便看了也不明白,而我…”
他未说完,文雅已怒不可遏,用力撕扯他向后,大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廉耻?竟说出这种话来?我原先说你真没说错,你就是个色狼!”
莫如凡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继续道:“而我已成家多年,你在我眼中看来,也不过和净然一般是个孩子。”
文雅闻言呆滞了好大一阵,丢脸的愤怒早被丧气取代,喃喃道:“没有比我更倒霉的女子了,你眼中,他眼中,总归我就不是个女人!”
变身扎佛眼
翌日早饭未见文雅,莫如凡道她定是为昨日之事生气,心里颇不以为然,女人心眼就是小,不过说了句实话也能让她气上许久,管她做甚,今日要带儿子去置些拜忌品,没空再对她陪着笑脸了。
雪玄却不安宁,吃着饭不时看向门口,直到终了也未见文雅出现,匆匆告辞下楼,见她房门虚掩,抬手敲了敲:“文雅?”
屋内无声,雪玄有礼貌,未得答声就站在门口一直敲门,越敲心里越是疑惑,难道她不在?小二路过,见和尚敲门便解了他的惑:“这屋里的姑娘大早就出去了。”
雪玄微愕,忙推开房门,果真无人,床头包袱…也不见了。
怔了一会儿,雪玄转身便走,急步走去楼梯,正见莫如凡牵着小莫下楼,朝他施了一礼道:“莫公子,文雅不见了,贫僧想她可能回了太平村。”
“呃?”莫如凡惊讶,那女人走了?因为…生气?半晌无奈笑道:“你怎能断定她回了村?”
“不能断定,只是猜测。”雪玄眼中现了着急神色,“她的包袱不见了,贫僧想…”
莫如凡瞥了儿子一眼,淡道:“那师父打算怎么做?”
雪玄再施一礼:“贫僧与她一道出门,现下也须去寻她,过几日再来拜访,告辞。”
莫如凡忍住笑意,颔首道:“那好,师父莫急,让在下遣车送你。”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早知这么容易打发,就多刺激那女人几句了,她自己走的,可怪不得别人。
心里正得意,小莫在一边听出了端倪,忽地站到他身前叫喊:“我也要走!先生走了我也要走!”
莫如凡诧道:“净然…你不能走,你娘忌日未过呢。”
“我不管,先生走了我就要走,奶奶交代我的,我要跟着先生!”小莫理直气壮。
莫如凡烦躁,蹲下身哄儿子:“先生只是回去拿东西,过几日还会来的,你就安心呆在爹这里。”
“不行!”小莫意志坚定,怒瞪老爹道:“是不是你把先生赶走了?我要跟着她,她去哪里我去哪里,奶奶说的!”
莫如凡恼怒:“不能听你奶奶的!就没教你个好。”
小莫瘪瘪嘴,莫如凡一愣,这表情是…什么的前兆?没等他想明白,小莫的眼泪已飙了出来,一把薅住雪玄的僧袍,大哭道:“哇!我要走!我要找奶奶,找先生,我不跟着坏人爹!”
雪玄不语,莫如凡已慌了手脚,忙拍上儿子后背:“好好好,不要哭,爹带你去找先生。”
小莫满脸苦楚,如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哭声不住,嘴里还在念叨:“坏人爹,赶先生走的坏人爹。”
莫如凡心下凄然,这到底是谁委屈啊?站起身对雪玄道:“文先生身上有银子么?”
雪玄从怀襟掏出小包:“银子在贫僧这里。”
莫如凡叹道:“没银子又怎能回村,想是到哪儿玩去了吧,不如我们出去找找。”
雪玄蹙眉:“文雅会不会走回去了?”
莫如凡瞥他一眼,没吱声,心道:百十来里路走回去,你还真看得起她。
三人出门寻师,由染绿酒楼门前寻起,繁华大街人来车往热闹非凡,路边不少小摊小贩,莫如凡想敷衍着晃悠,却被小莫扯得飞快,三双眼睛前后左右的打量,未见文雅身影。一路向西行至街尾,返转头回寻,仍是不见。在莫如凡的带领下,三人杀入小街小巷做地毯式搜寻。整整一个上午,优州街道几让他们寻遍,犹如在茫茫人海中找那小小一栗,无迹可寻。
阳如火烤,跑了近一个多时辰,小莫满头大汗,莫如凡也有些吃不消,只有雪玄还在不住张望,遍寻不着,莫如凡提议,回酒楼休息片刻再寻,若还寻不着,就派车回村一看。
小莫雪玄无法,只得听从他的安排,三人又匆匆回了酒楼,未近大门前,就见一熟悉身影躬腰抱物冲进楼内。小莫大叫:“先生!文先生!”
莫如凡忙道:“是她么?可看错?”雪玄心内一松,就是她,那身特殊的衣服和那高束的马尾让人过目难忘,她没有回村,一上午又去了哪里?
莫如凡也松了口气,实在缠不过这帮人,两手一摊道:“好了吧儿子,你的先生回来了,现在能不能跟爹去买点东西?”
再次叩响文雅的房门,内里唔哝:“谁啊?”
雪玄微笑:“是贫僧。”
“唔唔,有事吗?”文雅不知在做什么,声音含糊不清。
雪玄想了想,道:“无事,只是早上见你不在房中…”
“啊,你等我一会儿。”
雪玄静静站了一阵,门唰地拉开了,文雅有些气喘吁吁,袖子一高一低,头发也乱糟糟的散着,道:“进来坐。”说罢快步退回床前,两手一通扒拉,将床上物收了个干净,转身看着雪玄踏进屋来,笑道:“你早上找我来着?”
雪玄点头,抬眼时不禁一怔,文雅的衣服…只拉了一半,不但白皙的颈子锁骨都露在外面,甚至还露了半截白色。那是何物,他已看过了。脸颊突然有些烧热,雪玄垂下眼帘,低道:“不知你早上去了哪里?早饭有没有吃?”
“吃过了!”文雅去桌边倒了杯水,一仰而尽抹抹嘴道:“没去哪,就在城中溜了溜,热死我了。”手掌扇着风靠近雪玄:“没与你打个招呼是我疏忽了。”
雪玄眼睛一瞥便又看见那处,头立刻垂得更低,“没有关系,只是见你包袱不见了,以为…”
文雅哈哈一笑道:“以为我跑了?不会的,我事还没办完怎能跑掉,要跑也带着你一起嘛。”突然发现他的不对劲,脑袋低着像在认错一般,疑道:“你怎么了?”
雪玄施了一礼,佛珠捻动起来:“文雅,若是觉得热,可盘腿打坐静心,你的衣服…不可这般。”
文雅瞧瞧自己的前胸,又瞧瞧他,撇撇嘴巴道:“你又想说什么呀?昨天还没说够?皮相虚幻物,经过你的教育我已经悟了,在别人面前我包得严实些,在你面前我还怕什么,你是眼中无物的高僧嘛,全脱了我也不怕,反正你看我只能看到一堆白骨。”说着手拽拉链,倏地滑了一滑。
雪玄大惊:“文雅不可!”
文雅见他反应,先是诧异后又疑惑起来,慢慢将拉链拉到顶端,歪头到他脸下道:“你到底怎么了?”
雪玄挺直的鼻尖竟然渗出了细汗,向后退了一步道:“贫僧亦受文雅之教,悟明男女有别非礼勿视之理,昨日唐突,请你原谅。”
文雅眯眼看了他半晌,嗤笑道:“你眼中看万物不是全都一样么?怎的又男女有别起来?”
雪玄平了一口气,轻道:“还记得曾有一日,贫僧与你说过礼与名吗?”
文雅挑眉:“记得,怎样?”
雪玄颔首:“昨日你不甚高兴便是因为我们的失礼,虽然在贫僧眼中皮相虚幻,万物皆如是,但人在尘世中仍要受礼之缚,与人交往礼不可缺,男女有别有距,也是礼中之一,未经允许视人体貌,实乃失礼之举,但贫僧昨日未悟,只道神魄大同,贸然与你说教,却忽略了其中这个‘礼’字,是贫僧之错。”
文雅无语,半晌嘿嘿笑出声来:“雪玄啊雪玄,你已经没救了。”
雪玄愕然,不明她意。听她又道:“不管怎么说,礼也好不礼也罢,我在你眼中看起来不还是跟楼下跑堂的,跟大街上要饭的,跟你看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或者说任何一个人没有不同不是么?”慢悠悠又走去桌边倒了杯水,继续道:“我若拿把刀把脸给划花了,你也看不出丑俊来不是么?”
雪玄不答,实则是不知该怎么答。
文雅回头,冷道:“你比那莫如凡更可恶,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雪玄心底突然涌出一阵烦躁,说不清由何而来,冲上心尖便变做了滚油一般,浇的那处似被火烧,张口也只能吐出两字:“文雅…”
文雅盯着他,突然抬手将拉练唰地拉下,白光一晃,雪玄转身就走,半句话也不能再说,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文雅撇嘴:“万物大同,好心情全让你搅和光了!好好大你的同去吧!”
洗了澡,跟小莫打了会儿岔,又睡了午觉,文雅一下午没有出门。
晚饭时分,莫如凡左等右等不见两人上楼,便差人去催。雪玄心情不佳,但牢记不可失礼,一喊便上来了,惟那女人叫了两遍还回话“稍等。”莫如凡心内不爽,简直分不清主客了,拿什么架子呢,少一个吃饭的少浪费粮食。
几样斋菜,几样荤食,两人坐的僵硬,小莫已耐不住饿伸手去抓了,被三请四邀的文雅才缓缓推开房门。进门便施了个怪模怪样的女礼,捏着嗓子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小莫伸到牛肉上的爪子停住了,莫如凡瞪大眼睛,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雪玄的佛珠顿了捻动,目光中只有惊讶。他们看见了什么?
文雅立在门口,一身合体的雪白长裙,领口对封,开到颈下,领边绣有红莲,腰部紧收,托出上身曼妙曲线,双袖上窄下宽,一晃风情万种,下摆延至脚踝,修长飘逸,脚蹬一双白底红花的绣鞋,与那红莲遥相呼应,一头乌黑长发不再束成马尾,全数披在肩上,只勾了两指绕在后脑,耳边余了些柔软的发丝,显得温婉动人,面庞轮廓柔和,下巴尖尖,嘴唇红润,杏眼一双秋波盈盈,眉毛略显英气,虽未施脂粉,仍算得上美丽十分。
见了他们的表情,文雅心内得意万分,面上自然,轻声道:“吃饭吧。”手提裙边,无限优雅的落座,左手持袖,右手拿箸,看了看还在呆愣中的三人:“不吃么?”
“啊呀!”小莫率先叫起,“先生,你真漂亮呀!像仙女一样漂亮!”
文雅矜持一笑,美女对称赞的最好表现便是微笑而不回应。
莫如凡轻咳一声,摸起筷子道:“吃吧,净然坐好,不要淘气。”倏地向文雅探了探身,低道:“哪里来的衣服?”
文雅笑容不变,牙缝里哼出声来:“你管得着么?”
雪玄怔怔望着文雅,良久才放下佛珠,默默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莫如凡抬手按了按鼻子,低笑道:“你不会去抢了人家衣服铺子吧?”
文雅白他一眼:“你才干得出这种事。”
“那你跟我说说衣服的来历?”
“我偏不告诉你。”
莫如凡坐直身子,笑个不停,“不知道哪间衣服铺子遭了殃。”
四人吃饭,三人都带着笑意,小莫不住大叫:“仙女先生!”逗得文雅咯咯不停,状极愉快,只有雪玄面无表情,吃饭也吃得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