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虽然也提畅寡妇守节,可是官府也有官媒专门为鳏夫、寡妇说合做媒的,并且提供住房、补贴,让他们老有所依。想当年汉武帝的妈还是二嫁的呢!还有什么不可以?再就是史上著名的卓文君也是十七岁守寡,不到半年就跟司马相如私奔的,还传为佳话。但那毕竟是少数,再说文君的父亲卓王孙说白了就是一商贾,若不是文君闹得动静那么大,其实他史上也难得留名。
蔡家便不同了,想羊老大前妻去世,蔡邕还让他守三年孝,才许娶蔡圭。现在仲道刚死,三年的守孝之期,老爷子应该怎么着也得让蔡琰守过去。那么,三年这么久,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况且蔡琰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对董祀心有所属,少不更事的纯真少女了。她经历了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再让她回头,嫁给董祀,不谈董祀如何作想,蔡琰只怕都很难过得好她自己那关。再说曹操会让董祀娶寡居的蔡琰吗?这些都是问题。
蔡琰很感激蔡圭不再说什么了,但她也注意到蔡圭看自己摸盒子时那种表情,心中轻叹了一声,人果然就是就自私的,因为蔡圭心疼自己,于是即使仲道尸骨未寒,她便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只怕父母心里也会有同样的期待,只是碍于礼法而不好开口罢了。只是自己已经不同了,她不是说她就会真的为仲道守节一生,只是在她看来,至少在她心里还有仲道时,她不会接受董祀,或者是其它人。
晚饭自然大家要一起吃,蔡琰也终于看到了才几个月大的外甥羊承,看不出什么,不过倒胖乎乎的,惹人喜爱。也因为有他在,才使席间没那么悲戚。羊老大让奶娘抱走孩子,给岳父母遥敬了一斛酒后,想想说道,“岳父,前儿小婿接到几个拜贴,请小婿转呈岳父。”
说是拜帖,其实这也是想来求亲的信号。二小姐新寡无孩,已经回家了。二小姐的名声一向不错,更何况又有金娃娃之称,于是接到消息家中又有适龄男儿的人家,就都开始钻门子、找机会了。蔡邕夫妇回乡祭祖,于是帖子自然全堆到了大女婿家了。
蔡琰低头喝汤,根本就没把这事跟自己联在一起。董祀坐在蔡琰边上一桌,但看蔡琰吃得极少,不时的蹭过来帮她挟菜什么的,此时正跪坐在蔡琰边上,想劝她吃点饼,结果听到这个,就愣在那儿了。
“还早吧!”蔡邕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至诚君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说媒了。虽然感激,但还是觉得有些失仪,不豫。
“老爷!”蔡夫人白了丈夫一眼,看向女婿,“你把那些贴子送来我看看,你可有中意的?”
“有几位倒是不错的,与小婿也相识,人品、性子、相貌都是极好的。”羊老大迟疑了一下,瞟瞟董祀。
“放放再说吧!”蔡邕看看蔡琰的脸色劝了劝妻子。
“琰儿,要不请来坐坐?”蔡夫人这次打死也不听蔡邕的了,上次就是听他的,才把女儿落了这么个下场,如今她一定要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
“爹,我搬到小宅子去住好了。”蔡琰擦擦嘴,虽然知道汉朝女子地位不错,没想到开化到此,这边老公刚死,那边求亲的贴子就来了,让她的感觉有点像秃鹫抢食。她没闲心听这个,现在她就想安静的过几年,什么也不想,不问。
“行了,行了。放放再说,你别吓娘了。”蔡夫人忙摆手,表示不再逼她了,但那头还是跟大女婿使了一个眼色,反正她怎么着也不会放弃的。
董祀送蔡琰回院时,多少有些担心,在他看来,蔡夫人志在必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跟蔡夫人谈谈,或者先和蔡琰谈谈?若是她此时心里还是没有自己,自己不是再受一次伤害?
“琰儿…”
“嗯!”蔡琰回头看着他,他面对着蔡琰的眼睛,一下子却又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以后我会照顾你!”
“谢谢!以前当你是弟弟,没想到一年没见,你越来越有大哥的样子了。”蔡琰笑了笑,坦然的答应。
“八师兄真的很好!”不过听在董祀的心里,真是瓦凉瓦凉了,沉默了半晌才讷讷言道。
“是啊,真的很好。你们以前该是朋友的。”说完了她还不忘谴责的看了他一眼,“小时候你们尽欺侮他了,难怪他总是一个人。”
“谁欺侮他了,是他不理人好不好?再说,我不是一直陪你吗?”董祀跳了起来,觉得冤死了。
蔡琰笑了,说到这里就够了,以她对董祀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再试了。果然董祀送她到小书房也不再说敏感的话题了。
两人对坐下,董祀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钥匙送到蔡琰的面前。刚他也想明白了,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了,回头跟先生和师娘再谈谈,让他们不要再做错误的决定,他愿意等到蔡琰摆脱悲伤为止。
蔡琰出嫁前,盒子里有些器械的设想,总不能因为自己走了,董祀的生意就不做了,现在盒子里纸片已经拿走了,只留下了一把钥匙。蔡琰看了看,想了想摇摇摇头。
“怎么啦?”
“这一年很多事都不同了,以前的蔡琰过得太忙碌,而且太迷蒙了。”她淡淡的微笑着。
下午在廊下时她想的就是这个,在蔡家的十四年,她能想起的除了替母亲赚了一笔钱之外,其它就是抄书、读书,为什么这么做,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每每事到临头时,她似乎才会幡然悔悟一般的想到自己原来所做的没一点意义,而这一年的时间,她却真的整个人都充实起来,开始认真的思索起人生了。
第7章 董卓之死
“小姐!”素儿沏着果茶进来,轻轻的打断了蔡琰的思绪,她似乎才发觉自己好像又走神了。接过素儿倒入的果茶,轻抿一口,对素儿谢了一声,看看有些面色有些灰暗的董祀,不禁微笑起来。
“没嫁仲道之前,蔡琰只是为了活着而活,而此时的蔡琰,会抱着欣赏的心态努力开心的活着。”
“欣赏什么?”董祀不明白,虽然蔡琰说的大多他都不明白,可是这些年,他习惯了不理解归不理解,但还是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因为知道蔡琰懒得说话,所以也就不指望她会解释什么了。
“风景,仲道是风景,你也是,爹娘也是,我也是!”蔡琰淡淡的笑着,想到一句话,‘她在窗前看风景,而别人在窗外看她。’摇摇头,轻轻的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敲敲董祀的脑袋,“仲道常说我想得太多了,万事有他。所以这一年我什么也不想了,突然觉得这也不错,我本就不是爱钱的,这些东西对我没有意义。所以即使他不在了,可是我还是想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安心的过。那天他说:‘什么时候都不要哭!’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爹让我哭,刘豹也让我哭,为什么最爱我的他,却不让我哭?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让我哭,他是在让我笑。体会人生的滋味,用笑容去面对困境。”
这一年,蔡琰坦然的把自己交给仲道,然后开始学习慢慢的、安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啊,她开始时,甚至于还在想,自己喜欢什么?慢慢的从读想读的书开始,一点点的尝试着,就像在厨房试味一样,去发掘自己的爱好、喜恶,虽然无比郁闷的发现,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之后,但却在发掘自己中不断的得到着乐趣;再后来偶然下厨,也只是为了给仲道一个惊喜…
至于说生意上的事,若不是她想要餐具,卫家也不会想到要做;而卫生巾是仲道的想法,也就跟她更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她一点负担也没有。由此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钱,之前努力的求生,赚钱什么的,只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真是傻啊,她即使不赚钱,她也不会真的被饿死,为什么以前自己就想不通这个关节呢?
而这半年虽然仲道不在,可是她更是心满满的,积极的锻炼身体,设想着将来和仲道生活,甚至于连孩子都会不自禁的去想要如何照顾,如何教育,甚至开始想要不要编写一部专门为了自己孩子而设的蒙学课本,总之每天都是充满了期待与幸福的忙碌…
刚刚在廊下,回忆前十四年,竟然只有自己独身在书房里奋力拿笔的情形,可是想到卫家的一年,她甚至能精确到每一天,不管仲道在不在家,她都是充满了喜悦的,原来心里填满了人是这处滋味啊?
而这一切随着仲道的死亡而变得更加伤感了,可是蔡琰却不觉得这些没有意义。这应该就是陆判要自己体味的人生的意义所在吗?
上辈子的自己可曾会敢想这一切?冷静到漠然的王炎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做这么多,她无论做什么都会从最坏的那面去想,然后不敢尝试。借口活得通透,其实就是胆怯和懒惰。当什么都害怕而不敢尝试时,原来自己已经错过了这么多的风景。
“什么时候都不要哭!”这是仲道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啊,父亲要自己哭;而八杆子打不着的刘豹也希望自己能哭;身边的素儿也不止一次的哭着哀求着她,求她哭出来就好了。为什么仲道在最后拼命留住一口气来,告诉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要哭?这里面不是应该是他最了解自己,最爱自己吗?可是下午蔡圭即使那么担心她,却一直保持着笑意,不肯说一句可能会让她难过的话时,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仲道不是不让自己哭,而是要自己笑。
董祀再次审视着蔡琰,当习惯了之后,其实亲近的人之间,容貌是最无关紧要的事了。所以蔡琰新寡归来,董祀虽然刻意的掩饰,但他实际上是很兴奋的。蔡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了,他也下定决心不再让人抢走她。
但现在他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那就是这不是自己的那个蔡琰了,她刚刚说了一句最爱她的人是仲道,原来在她心里,最爱她的是仲道,不是自己。仲道似乎用一年的时间在她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而这粒种子在仲道死后迅速的成为了一道灵魂,充满了蔡琰的整个内心深处,让她一下子变得更有生气了。他也说不清,如此鲜活的蔡琰是好还是坏,可是他很清楚,他若是想得到蔡琰,将要付出更多了。
蔡琰新寡的生活倒是悠然起来,蔡夫人可能是听到蔡琰说要搬出去,于是害怕了,不再提拜贴的事,蔡琰的耳朵终于清静了。很多事想清楚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谁说失去了就是不幸,原来把仲道放在心里,让他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也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早起跟素儿和阿蒙一起锻炼一下,顺便听阿蒙说草原的生活,若是刘豹说,蔡琰可能不会相信,可是阿蒙说起,倒真的有些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思了。她也喜欢听他说他们去打猎的事,就好像草原伸手就能抓到兔子,闭眼放一箭就能射下老鹰。
听得蔡琰悠然神往,不禁想到,若是将来不打仗了,也许能去玩玩。她可是把素儿都送去和番了,总能有点福利不是。偷看同样一脸向往的素儿,蔡琰真不好意思打击她,旅游和长住是两码事。有时会想想,要提醒吗?看看花园,已经有些枝繁叶茂的意思了。春天来了,自己就算提醒了,素儿会相信吗?
吃罢早饭就看看书,把自己前世能记得起的东西努力的记下来,争取不要忘记前世好容易填鸭下去的知识。虽然少得可怜,但这让蔡琰倒是很愉快,谁说她不学无术了,好歹自己念了那么多年书,现在又在蔡邕的教导之下,好歹也是学贯古今、中外了。当然还会没事拉着素儿去学学野外生存训练,好容易出去和番了,总不能什么也准备一下,该会的总得都教教的,不然不被习惯弄死,也得被其恶劣的生存环境弄死。
晚饭后还是会像在卫府一样,在腿上绑上沙袋逛园子。学着卫夫人上假山下假山,不逛出一身汗决不收兵。一段日子下来,她的气色倒是越来来好了。
蔡邕开始时还觉得有点怕怕的,生怕是女儿受刺激过度了,还想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看蔡琰的。结果董祀却很平静的请求他们拒绝别人,他会好好的照顾蔡琰下半生时,他们才平静下来,董祀从小跟蔡琰一起长大,蔡琰有什么不妥,董祀是最最清楚的,想必是两人有了默契,于是一个没事了,一个静静的等着孝期过去。
老俩口放心了,现在他们谁也不相信了,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董祀最好,既然他开了口,自然要忙不迭的答应他,连蔡邕想说抱歉的话董祀都不听,这更让蔡邕觉得放心了,蔡家似乎终于一扫阴郁。
“小姐,老爷让您去一下。”母亲身边的丫环过来请她。
蔡琰忙起身,一般蔡邕不到晚饭前是不会叫自己的,怎么会大白天的找自己?虽然奇怪,但还是笑笑跟着出去,素儿本也要跟着的,却被蔡琰按下,在自己的家里,不用人跟。素儿便再坐下教新来的小丫头学针线,她只有三年时间来训练新人,自然也要为蔡琰准备得妥妥贴贴的。
蔡家主院里,倒显得有些繁忙和忙碌,蔡夫人正忙着让人备车,一边叫人收拾衣物和行李,看得蔡夫人要搬家一般。
“爹,这是干嘛?”
“国相被杀了,你和你娘快收拾一下,快去陈留找董祀。”蔡邕一脸忧虑。刚刚收到消息,王允利用吕布与董卓之间的矛盾,终于成功的挑唆着吕布杀死了董卓。现在长安城里一片混乱,百姓虽拍手称快,可是蔡邕内心却矛盾重重,现在能做的先把妻子女儿送出去,而他自己决定留下。
不管如何,董卓对自己不错,此时走了,让世人说自己是无情无义之辈;再说此时逃走只怕天下人就真的以为自己与董卓一党了,为了家族的名誉,还有两个女儿的将来,他都只能留下。
“那您呢?不跟我们一起走?”蔡琰一惊,马上喊住了母亲,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蔡邕。这位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老头脑子没坏吧?这是自己的亲爹吗?好吧!她承认,虽然心里她仍旧觉得上辈子的王老爹更亲,但这位好歹也算是亲的,不能太不给面子,最后还是努力放缓了语调,“这些年您虽然受他照顾,但他毕竟…不是好人。”
“琰儿,为父一生教学无数,世人说是最好的为蔡门九子,然在父心中,最最得意的学生其实是你。但最失败的也是你。”蔡邕轻轻的叹了口气,即使是知道女儿最终还是软化的语调,但她的意思毫不保留的写在她的脸上。
第8章 走与留
“我学了您的学识,可是却永远也学不到您的风骨?”蔡琰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惜的是,她受D教育多年,从少先队起到入D之后,学会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趋吉避凶,随波逐流’罢了。所以风骨这么高尚的东西,在她身上压根就从来就没有过。蔡邕想教,但根都烂了,他上哪去挽救去?再说谁能比D还强大?
“对!”蔡邕笑了,看女儿很能正视问题,他很欣慰。他却不知道的是,蔡琰两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认错很快,就是不改’!
蔡邕望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腆着有些突起的肚子,背手渡起步来,似乎在思索怎么教育蔡琰树立正确人生观、价值观,但想了半天还是对蔡琰温和的笑了笑,“你真的很聪明,但也许是你太聪明了。”
蔡琰看着蔡邕那胖乎乎的没什么皱纹的脸,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蔡邕是厚道的人,自己从小到大也没看过他疾言利色的对谁说过什么重话。他是谦和的君子,凡事都不会说太直接,点到即止,时时处处的给人留有余地,现在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和蔼,还照顾着她的情绪,真是个好人。
蔡琰明白蔡邕的意思,在他看来,自己是太聪明了,聪明说白了就是滑头,不肯真的为什么而执着。更不要说什么‘理想、大义、为国为民’这些了。一般来说,史上的大英雄其实都是有些一根筋的人,不可能是聪明人。当然,其实换个角度来说,蔡琰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也不能算是聪明,最多算是点小聪明罢了。
蔡邕不是那种在蔡看来很迂腐的读书人,但有些时候,他却有自己的坚持。比如说对董卓就是这样,这几年,蔡邕虽然少管朝事,可是很多事却是避不开的,好在董卓不管对别人如何,但对蔡邕倒是言听计从,几乎从不反驳蔡邕的建议,即使是想让献帝称自己为尚父时,也是被蔡邕拦了下来。
其实有时候读书人是很讲义气的,蔡邕这辈子其实最受重用和被尊重,就是在董卓的手下这几年,士为知己可死啊!蔡邕自然不敢公开真的说董卓是自己的知己,但现在董卓出了事,听说还被点了天灯!家中无论大小老幼都一律处斩。这在蔡邕看来就是过份了,出于道义和良心,他都不愿在此时逃避。
老头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哪里不知道此时的长安就是个火药库,谁去谁倒霉。可是有了道义和良心在,他就不得不留下面对。不然,将来别说没面目见朋友,就是自己的学生和子女都是没脸见的。
“是,所以不管您怎么想,长安您不能留。等过些日子,事态平静些了再说。”蔡琰坚定的看着父亲。
董卓在朝时父亲虽然在虎口之下也救下了不少人,做了不少事,但董卓从始致终对父亲的尊重都是此时反对者的借口,‘董卓逆党’这个包袱其实是躲不掉的。此时此刻留下来,那些人也不会说出更好听的话来,蔡琰总抱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时候先保住命,以图后着才是正确的抉择。
再说蔡琰也不知道这段历史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所以此时她能想到的就只能是,让老头躲起来,逃出长安再说,本来历史就是强者的游戏,老头只要活着,就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只会让老头更加愤怒,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给蔡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来劝蔡邕别去惹这个大麻烦。
蔡夫人一向很听蔡琰的话,再说,本来在她看来董卓死了,压在心头的大石也就放下了,现在她手上有的是黄金、珠宝,也想像董祀那样在曹操的地盘上买个小山,当当地主婆,过点轻闲日子多好。于是刚刚还劝蔡邕这次正好时机,向朝庭请辞回乡,现在听蔡琰这么坚持,自然也就站在蔡琰这边了。
“老爷,琰儿说得对,不如等等看,现在长安已经很乱了,国相的人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两方对垒,只怕真的很麻烦的。”蔡夫人是和蔡邕一起得到的消息,自然对外头的情况比蔡琰知道得要多点,更有说服力。
蔡邕没看妻子,她没读过什么书,她的见识到哪他很清楚,所以不用说,但是蔡琰不同,府中四千卷藏书倒背如流的女儿,怎么可以这样?
“爹,这是乱世,咱们管不了,不管是董卓还是别人,说到底他们争的就是一个权,一个天下而已。你是读书人,由他们成王败寇,打个你死我活就好了。您以为仅凭一人之力,可能力挽狂澜吗?何苦去沾染那池污水,弄脏自己的羽毛?”
蔡琰深吸一口气,愤然的看着父亲,她历史再差,也知道后来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哪里轮得到蔡邕这些清流说话?若在这时还想着保有风骨,就是死路一条。此时不说,让他冲出去与王允斗,就算不死,将来也一定能和曹操斗,那就置全家与不顾,蔡琰决心一定要让老爷子看清事实,别做无谓的挣扎。
“沾染那池污水,弄脏自己的羽毛?”蔡邕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苦笑起来。原来这就是蔡琰的心里话,这些年来,她不在意门地,认真苦读,虽不轻易开口说话,但对时事又颇有见的,自己一直那么的欣赏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叹息,为什么她不是个儿子,那么蔡氏一门将又出一杰,会多么的荣耀?
结果,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怕‘沾染那池污水,弄脏自己的羽毛’?她读书除了为自己之外,就从来没想过其它。原来蔡邕一生最最得意的弟子、爱女是个自私透顶的家伙。
蔡琰从父亲的眼中看到失望与痛苦,她理解不了,但她还是会屈服,这个老头是她父亲,上辈子已经过早的失去父亲,她这辈子不想失去,默默的跪在了蔡邕的面前。
“知道错在哪吗?”看到蔡琰跪下了,蔡邕轻叹了一声。
“不该以一已之私,而枉顾大义。”蔡琰很老实,虽然并不认同老头留下是什么天下的大义所在,但还是说了。现在她必须把老头哄高兴了,老实的跟她走。她只是一个女子,她管不了天下,她只想管住父亲。
“女儿太自私,不应该只是怕父亲为大义牺牲,而置父亲的名声于不顾。只是四年前父亲能为了全族之人的命接了董卓的诏,此时难不成不能为了母亲和我们姐妹而再牺牲一次?”看蔡邕的面色略暖,她再次打出了亲情牌,怎么说在老爷子心里,蔡夫人还有自己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总不能真的舍下来吧!
“你也说了,那次是全族人的性命,为父再不该也不会断了家族的香火。只是此次,最多只是为父的一条命罢了,再惺惺作态,就真是贪生怕死之辈了。”蔡邕也说得很平静,四年前的那次奉诏至今还是他心时的一道抹不去的创伤,对他来说,这就是污点,他不想带着这个遗憾委曲的死去。再说,留下本来就是为了妻女族人啊,真的背上一个骂名,以后蔡家子孙还怎么做人?
“琰儿,你起来吧!”蔡夫人抹去眼里的泪,夫妻二十年,此时此刻她却比看着聪明的女儿更了解丈夫的心,也不说什么,直接走到门口吆喝起小子们来,“还愣着干嘛,把东西放回去!”
蔡琰看着母亲,突然恍惚回到上辈子当她还是王炎的小时候,记得那天她从楼下跟小伙伴玩完了,回到家找吃的。却看到王老妈在开衣柜,却不是找什么,过了一会儿,王老妈把头靠在衣柜的门上,默默的流着泪。夕阳那时打在老妈的身上,形成一道美丽的光润。那天王老妈刚刚送王老爹回部队,那是公元一九七九年,王老爹的部队接到了去云南边境的通知。
王老妈其实是个很平凡的女子,自私、小器、强势,也没多少文化,更加没有什么大事大非的世界观。王老爹和王老妈一生大仗、小仗不断,几次王炎姐妹都还以为这个家指不上了呢。可是那次王老妈只是平静的送走了王老爹,背后一个人垂泪罢了。
后来长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常常想起那件事,虽然最终老爹也没捞着仗打,安全的回家。但她后来也翻阅了不少那次战役的资料,其惨烈程度超乎想像。每当这时她就会莫名的松一口气,庆幸老爹没真拉上去。
于是更加迷惑,以王老妈的性子,怎么就那么平静的送他走了,什么话也没说?那时她不可能知道,老爹此去会捞不着仗打?当然后来她也没问过老妈为什么就是了,每每回忆这事,都会被老妈啐,然后说她胡扯,那会她才一两岁,哪就记事了?
后来想想,估计是老太太害羞了,要指着老太太说爱情那是不可能的;崇高的爱国主义?也就更不可能的!说了她都不会信,老妈没那境界!于是久而久之,她也就淡忘了。
此刻,看蔡夫人一抹脸,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听到过一般的同意蔡邕留下,那表情和当年的老妈是何其的相似?蔡琰看到蔡夫人和蔡邕的脸,突然一下子明白了。
什么也不是,只是因为这是她的男人,她不能让自己的男人留有遗憾,哪怕也许从此再不相见,她却希望能看到他的笑脸。当然蔡夫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她不走了,她会陪伴着丈夫一起面对。
第9章 危机应变
“琰儿,你快收拾一下,先去羊家,你们姐妹找机会快去陈留。”蔡夫人回过头来静静的吩咐着蔡琰。
蔡琰干脆坐下了,此时蔡邕不走,蔡夫人自然也不会走了,她也就不能走了。
蔡邕静静的看着妻子,嘴唇动动,最终没说下去。夫妇此时已经心意相通,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蔡琰送走。
“琰儿…”
“真有事时,总得有人接应的。”蔡琰淡淡的打断了父亲的话。这俩老头、老太太一个痴,一个傻,真有事时,还能指着老太太来想办法不成?两老头老太只能抱着团,一起慷慨就义,而她绝不能让这事发生。
蔡邕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蔡琰的意思,夫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也是抱着要殉葬的决心的。她虽这样想,可是自己却不能真的这么自私,有冷静的蔡琰在,至少夫人能有个寄托,无奈的点点头。
蔡琰写了一封信给董祀,叫来董祀留下的保护家里的家将,让他快点去陈留交给他。让他直接报请曹操来长安接应父亲,此时董卓死了,曹操的反董联盟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接收一下战斗果实?当然最好是能大军压境,这样蔡邕在长安才能安全。
安排完了外援,她看向了蔡夫人,蔡夫人抹去了刚刚又流下的泪花,清清嗓子,让人去请大小姐回来。蔡琰点点头,老太太看来还不糊涂,不管如何,家事要先安排好。
当夜娘仨加上蔡夫人的心腹嬷嬷,四人一起把府中细软、书籍移到了小宅的地窖之中。蔡夫人也是老诚持重之人,在自己、蔡琰和蔡圭身上还各放了一些珠宝。用现代的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然,在蔡府里也不是什么也不留下,蔡琰出嫁时那些陪嫁的丝绸、布匹等大而无用的东西都满满的放在仓库之中,还有一些董卓在任时发行的那种薄如铁片的无字铜钱也推满了帐房,真的有事时,蔡家并不是一个空架子,该有的全有。
一切都安排好了,就静静的等待着,也能知道事态的发展。蔡家几个才懒得管朝庭如何了,她们只关心朝庭的改变,会对蔡邕如何。
而蔡邕反而平静下来,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自己的《后汉书》,其实这事他一直在做这件事,并且从未停止过。当年被流放时,也正是因为他在续写汉史,被当时的灵帝知道后,便马上赦免了他。在吴地的十二年,教学之外,也是更多的收集资料、考证史实,有时蔡琰也会在边上帮助其抄录,现在也许是他感觉到了所剩时间不多了,于是把那些资料完整的封存在小宅的地窖里,凭着自己的记忆默默的赶写着。
从陈留到长安其实并不远,来回就几天的功夫,可是这度日如年的时候,时间就显得漫长起来。这是蔡琰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是乱世,即使在这高墙内一切显得那么平静安逸,素儿每天让阿蒙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各方人马的动态,当消息一个个的汇集到蔡琰的耳里时,就变成了一幅幅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看来自己不爱出门是对的,外面的世界果然很无奈。
朝会终于召开了,召集人自然是司徒王允。蔡邕平静的穿上自己的朝服,慢慢的走出门外。蔡琰送他出来,想了想,拉住了父亲的手,“爹,能不说话时,就别说话了。”
“我知道。”蔡邕笑着拍拍蔡琰的手,自己上了车。阿蒙亲自护送,怎么说少主说了,让他好好照顾老大人,现在蔡府危难时刻,他自然要更加尽心才是。
蔡夫人没出来,许是不敢,许是怕老爷看到她哭,只是静静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发着呆。
蔡琰没进去见她,有时她觉得自己是没用的人,越到这时,她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好逃开,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等着消息,脑子里拼命的想,为什么董卓死后的历史,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
快近午时,蔡圭也回来了,羊老大跟她一起回来的,蔡琰只能又回主院里,一家四口等着消息。
“怎么会这么久?”
“久是好事,越久越代表没事。”羊老大轻声的安慰着妻子,这些日子他也打听过,他觉得情况并不乐观,大家都知道王允心胸狭窄,特别是董卓对蔡邕的依重让他十分的愤恨;再加上蔡邕回长安之后,清流以他为首,虽然蔡邕无心政治,但王允仍旧对他嫉恨不已。此时这么好的机会,王允怎么会放过,所以他很早就劝过岳父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岳父不肯听。
“是…”蔡夫人也想附和一下,却见在门口等着的素儿匆匆的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蔡夫人觉得手足冰凉。
“阿蒙回来了?”蔡琰提起精神。
“没有,他遣人来说,老爷被收押天牢,王允说老爷与董卓一党。阿蒙怕老爷出事,去守着了。”
“派人打听一下,朝中可有人为老爷求情。我要名字。”蔡琰吩咐到,素儿退了下去。
羊老大看了看门口,想想,“琰儿,这个还是我去打听较好。”
“姐夫,带姐姐和孩子们先离开长安。还有借我二十个家将。”蔡琰对羊老大笑了笑。
“琰儿!”
“等到现在就够了,姐,你还有孩子,走吧!”蔡琰还是微笑着看着蔡圭,没要求他们先走是知道,说了也没用,再说,真有事时,蔡圭会后悔,会自责。留到现在,成全她的一分孝道,也就可以了。
“我送他们出城就回来。”羊老大扶起妻子,哑声说道。
“不用了,你回来了也没用,不如好好照顾他们。”蔡琰说得轻描淡写,羊老大有些挂不住了,但咬牙抱着哭泣着的蔡圭出门去了。
蔡琰低头喝着已经冷去的茶,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其实在知道董卓死的消息之后,蔡琰就做过无数的设想,每一步都在她的心里进行了无数的推演,她知道她下一步该做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两刻钟的功夫,羊家的家将在羊老二的带领下赶了来,而羊老二的意思是不走了。
“二师兄,这是蔡家的事。”
“你也知道叫我二师兄,就不用再说什么了。”羊老二虎虎生威的坐在那儿,完全不让蔡琰拒绝,他说得很清楚了,他可是蔡门九子之一,老大是长子,还要送父母妻儿走、其它五个还在吴地、老八死了、老九在陈留,谁知道赶不赶得回来,此时,他怎么着也不能让人说蔡门九子都是忘恩负义之辈,自然要留下为师门出力。
蔡琰没说谢谢,此时说那个没用。想了想,“找些地痞流氓出去传消息,王允妒嫉蔡邕,欲置他于死地。故事随便编,越玄越好。”
羊老二也不问为什么,出去吩咐了一声就回来了。这是小事情,只是他想不到蔡琰第一件要做的竟然是这么小的事。
蔡琰又沉默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好一会儿,素儿终于回来了,报出了几个名字,并且把朝中传出的一些对话转述出来。蔡琰默默的听着,仲道说过,下人们有下人们的游戏规则,蔡琰一出事就吩咐下去,让几个外管家去结交大臣府上的下人们,就是为此时传递消息。
蔡琰苦笑了一下,没想到父亲只是为了一声叹息而入罪,看来王允真的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他太好颜面,一定要找个借口才肯入父亲的罪,文人的通病。想了想,既然他那么好面子,那么,她就给他这个面子。
“娘,我去拜访王大人,您在家等着。”
“去吧!”蔡夫人一直力持着镇定,咬紧牙关硬挺着罢了。蔡琰对她笑了笑,转身还对羊老二深施一礼,这才慢慢走出来。
“素儿,去叫阿蒙回来。”出了院门才对素儿说道。
素儿跑出去,蔡琰回自己院里拿了个包袱出来,还是一身缟素的坐上自己的马车,半路上碰到了赶回的阿蒙,她没说话,示意阿蒙跟着就好了。
王府其实离蔡家并不远,都在皇宫的两边,只是看上去比起蔡府来,似乎还是缺了点什么。拜匣送进去,顺便素儿还打点了一下门口门子,蔡琰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车里等,静静的下车,站在门前。
一俏生生的小寡妇站在大司徒的门口,自然要引人测目的。
不一会儿,就传出,‘王允因为嫉妒蔡邕而无故发作,要置蔡邕于死地,这是蔡家亲寡的二小姐迫不得已,抛头露面,上门求情;’
再过一会儿了,蔡邕这几年如何与怀柔政策,阻董卓做出更多大逆不道的事迹也传遍全城。顺便还有好事都对着王府大门啐一口道,‘哼,这位大司徒,口蜜腹剑,想当年董贼当政时,他可是做了不少恶心事,连董贼都看他不上,才害死董贼,想取而代之。’
王允本不要见的,傻子都想得到,蔡琰来干嘛,让她进来徒生事端,可是人家就是不走,等话越传越难听时,王允要气疯了,只能开门,请她进去,阿蒙替蔡琰奉着大包袱跟在后面,门外一群人啧啧摇头。
第10章 救人计划的漏洞
大厅里,王允笑的扶起了行礼的蔡琰,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蔡琰,“世侄女多礼了,尔父之罪乃朝堂所议,你如今莫要再说了。”
蔡琰拭拭泪花,接过阿蒙手上的包袱,还没转身,王允厉声喝道。
“尔好大胆子,难不成想用区区铜臭,行贿本官不成?”
“老大人误会了,这是家父的几件换洗衣物,请老大人代为转交。”蔡琰平静的打开,里面果然只有几件半旧的袍子,还有一条羊皮褥子。
王允有些恼羞成怒,可是却又发不出火来,只有涨着通红的脸让人接过,蔡琰静静的告辞。
阿蒙随着蔡琰出来,等着看热闹的人看到阿蒙出来时两手空空,都发出了一声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