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去做鸭!”胜男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她的心下坠着,下坠着,坠入一个冰凉的井底,井水拔得她浑身冒着寒气。
“他告诉你的?”凌查理问。
“当然不是,他倒霉,和富婆去吃东西的时候被我们撞上了!”胜男气得浑身打哆嗦,手心凉飕飕的,凉着凉着,却骤然一暖,抬头一看,是文文。
“查理,是不是查到他在哪里了?”胜男像牵牛花似的,顺着藤便一路问了过去。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天上人间?金沙?醉红楼?夜巴黎…”胜男将自己在路上走看到过的夜总会挨个说了一遍。
“笨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凌查理打断道,外加训斥。
“我坐公交车的时候看到的。”胜男的声音刚弱下来,却又提了上来:“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把他揪回来!”
凌查理一听,冷冷训道:“你一个女人,去那里做什么。今天我有任务,明天我陪你去。”
胜男已等不到明天,咬唇,拒绝道:“不用麻烦你,我。。。。。。”
凌查理打断道:“他也是我朋友,就这样。”说完,将电话挂断。
胜男忍不住叹息一声,将身体倚在沙发上,刚才还微瘪的肚皮,现在竟有些发胀了。
此时,文文正在给胜男的头发编麻花辫,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臭小子,你把你妈当傻姑了!”胜男气得刚要去拍文文的脑袋,只见文文笑得一脸灿烂:
“妈,想知道家琪在哪卖不?”
胜男气得狠狠拍了文文脑袋一记:“怎么说话的!当然想知道!”
文文将自己半长的头发一甩:“黑——桃——皇——后——”
等不了查理了。
胜男的脑中浮现出家琪委曲求全劝酒的样子,心下一疼,摸起茶几上的电脑,迅速检索出地址,写在手心上,抓起一件外套,抛下一句:“照顾好你弟弟。“就要动身去开门。
文文跑到门口挥舞着双臂挡得严严实实:“妈你等等,夜总会好像是晚上开门吧?“
胜男扭头,看一眼映入窗内的大片上午的阳光,扔下外套,丢给文文一句:“吃饭。“
两人这才发现,延延正端着一杯豆浆,瞪着大眼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妈妈,哥哥,家琪怎么了?什么是包养?“延延好奇地问。
“吃饭。”
“吃饭。”
胜男和文文异口同声地恐吓道。
可是,这顿饭显然是吃不好了,三个人刚坐下,便听到一阵刺耳的门铃声。
凌查理?他不是有事么?
梁绍禹?他不是也有事么?
“谁呀?”延延好奇地问。
胜男再次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出厨房,穿过门拱和大厅,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了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中)
“胜男,我知道你看见我了,我没有恶意,就是来看看你们。”张颖在猫眼的外头微笑,一张淡粉色的花瓣唇,在胜男眼中,却是异样的刺目。
“延延,小延延在家么?”
延延听到有人叫他,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仰头望着胜男,沉默。
“延延,阿姨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张颖不再按门铃,开始敲门。
胜男一把将延延抱在怀里,单手将门打开,只见张颖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将东西堆在地上,一双包养得如玉般细腻的小手拍拍延延的小脸蛋:“延延你好呀!”
延延回头看一眼胜男。
胜男冲着张颖微笑:“延延,快说阿姨好。”
延延便鹦鹉学舌着:“阿姨好。”
见胜男一直堵在门口,张颖宽和一笑,打量着胜男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奇怪地问:“咿?怎么不请我进来坐?”
胜男将延延抱紧了些:“我们马上就要出门了,真不好意思。”
延延却眨巴着洋娃娃似的大眼睛,对胜男说:“妈妈,老师说,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胜男一听,便却心上被什么抽打过似的,簌簌地一疼,放下延延,延延望着满脸堆笑的张颖,再看看几乎要哭出来的胜男,疑惑地用小手牵着胜男的手:“妈妈,你怎么了?”
胜男讪笑一声:“你请。”
张颖便将大包小包拎到了客厅里,仰目看一眼她向往许久的丘比特浮雕,眼皮一跳。
“延延,”张颖自顾自地蹲在沙发前,从自己的袋子中取出一堆吃的:“延延吃芒果布丁么?这是大三元的奶酪,这是意大利的巧克力慕斯,还有黑森林,提拉米苏,卡萨特,”张颖将色泽诱人的蛋糕一盒盒放在桌上,又提起另一个袋子:“嗯 ,这里还有薯片,巧克力派,泡芙,果冻,延延喜不喜欢?“
说完之后,轻轻拧着延延的小鼻子,延延抬头盯着张颖的脸:“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张颖将延延抱在怀里,延延一双大眼睛望着胜男,视线被张颖的肩膀挡住的时候,胜男已眼圈通红。
文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端着碗出来,站在胜男背后,拍拍胜男的肩膀,悄声说:“美女,别怕。’
两人目睹着张颖打开包装,将芒果布丁送入延延口中:“延延吃。“
胜男扭过头去,泪不争气地吧嗒一声,滴在原木地板上。
“好吃不好吃?“张颖笑问。
“好吃。“延延说。
胜男扭头便要回厨房,却听延延说:“可是我更爱吃妈妈做的早餐。妈妈做的汤可好喝了。”
张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文文忍着笑:“对了,妈,你不是说吃完饭之后带我们去打羽毛球么?张阿姨,你也要去么?”
几乎缓了有半分钟,张颖才继续笑说: “我还有事,不去了。延延真乖,阿姨还会来看你,再见!“
延延将鼻子皱成一团:“阿姨再见。“
胜男抹干眼泪,冲上前,抱着延延在客厅中转了一圈。
中午,一定要多买几只螃蟹给他吃才是。
她尽情享受着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无限欢乐,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以后是谁的,还是未知数。
这天的天黑之后,胜男给自己画了个透明妆——她只会画淡妆,不会画浓妆,她将自己的睫毛涂得长似麦芒,还抹了点腮红,多涂了一层唇彩,她按照自己查到的地址,将公交路线查了个明白,背上她许久没背的GUCCI包,穿上结婚时家琪送她的浅紫色的prada羊皮高跟鞋,对文文吩咐“照顾好你弟弟,”便要动身去一个或许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下)
“我陪你去!”文文站在门口。
“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延延也挡在门口。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像是一座小城墙,守护着这个家最后的城堡。
“文文你在家好好带着弟弟玩,敢不听话的话,罚你们一个星期不准吃海鲜。”胜男装出一副家长面孔,瞪了一大一小一眼,推门而去。
穿着七分的prada高跟鞋走在小区的路上,路灯初上。路过小区里的健身房,几个三十多岁、小腹已凸起的女人迈着养尊处优的步子到前台刷卡,刷卡机发出滴滴的声音,路过小区的美容院,她一如既往地无视掉,只觉得走过的时候红粉绯绯的一大片。可惜,那些素来都与她无关。大约以后也是如此。
穿过假山,湖水,行至门口,刚下班的男人们不自持明里暗里向这个高挑姣好的女子行注目礼,胜男一如既往并不理会,大步向公交车方向走去,一路上,胜男丝毫都未感觉高跟鞋累赘,鞋面体贴着脚,像是在和脚说着悄悄话。
原来,好的皮鞋莫非就是穿着舒服,不累脚?
胜男记得家琪送给她这双鞋的时候,是用火红的丝带包着的。
“金刚妹,送你双prada的鞋裹住你的三十寸金莲!奥黛丽赫本都穿这个牌子的!”记忆中,家琪捧着鞋,薄薄的单眼皮掩饰不住桀骜,却含着笑,小眼睛笑成两个小月牙。
“金刚妹,你怎么不穿啊!脸已经长成那样了,脚上得讲究,你知道不?”记忆中,几天之后,家琪盯着胜男依旧穿平底鞋的脚,满眼的失落,像是小孩子丢失了一整套玩具时候的表情。
陈家琪,我一定要把你揪回来。
胜男雄赳赳地踏上了公交车。
私人会馆显然并不会显眼地如中央电视台的“裤衩”般陈列在最城市东边的最繁华地带,
公交转地铁,换乘之后,剩下的路,只能打车。当然,这时候,胜男已无暇顾及计价器上不断上涨的价格。
下车之后,抬头,白色的大理石柱子根根矗立着,像是西方的宫殿外的大柱子,金黄色的灯线打在上面,金碧辉煌。
没有上次梁绍禹带他们去的那里那样低调,取而代之的是华丽,华丽,再华丽。
可是,走到门口处,门是关闭着的,既无门童,也无招待,胜男敲一眼似乎是刷卡的地方,登时傻了眼。
胜男掏出自己的公交卡,刷一下,刷卡机睡着了般的沉默。
胜男学着梁绍禹的样子耸耸肩,暗笑自己脑子坏掉了——刷一下扣四毛钱的芯片又怎么可能刷会馆。
抬头望四周,这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森森的树叶在夜风中窸窸窣窣,胜男摸出手机:七点整。
“没关系,我等。”
可是,胜男双手抄兜,跺着冰凉的三十寸金莲等了近半个小时,却一个人也没有。
其时,北京已接近冬天,饶是胜男再铜皮铁骨,却也鼻子通红,脚指头僵硬起来。
“我继续等。”胜男咬牙。
直到她素来什么毛病也没有的小蛮腰也冻得隐隐作痛的时候,胜男撮着红肿的双手,掏出手机,终于决定打电话给一个人。
可是,手机号码搜索出来,刚拨出去的时候,她却按了取消键。
一定要求他么。。。。。。
胜男呵着热气,手心里的手机号码先明再灭,又恢复屏保状态。
再按时,手机已回至首页,照片上,文文和延延一大一小,笑得像两朵祖国早熟的花朵。
冷风嗖嗖,将她口中的热气一吹而散。胜男打个寒颤,一不小心,竟拨了出去,刚一拨出,便已拨通。
“喂,你好。我我是,卓胜男。”胜男支支吾吾地说。
“你好,美丽的小姐。”梁绍禹此时端着一杯摩卡,半躺在沙发上欣赏时尚杂志上的模特照片。他时常关注这些杂志,若有身材气质能入他法眼的,便将彩页整整齐齐剪下粘贴入册,留做日后自家广告的候选人。
“我,我想求你个事情。”胜男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说。
梁绍禹放下杂志,饶有兴趣地轻啜一口咖啡,“请讲,如能办到,定效全马之劳。“
——凌驾的滋味,确实不错。
“我,我想求你带我去黑桃皇后。“胜男说出来的时候,冻得发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胭脂色。
梁绍禹差点将咖啡喷至杂志彩页的美女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太忙了,又卡文,宝贝们多多包涵啊,
另,留言越来越少,让俺更卡了 T T
大家支持采采下好不 T T
今晚还有一更,希望大家给偶点动力~~~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上)
“我,我想求你带我去黑桃皇后。“胜男壮着胆说。
梁绍禹差点将咖啡喷至杂志彩页的美女大腿上。
梁绍禹第一次出现在黑桃皇后时,还是六年前。
六年前,在一位资深美女客户的带领下,两人进入满是后现代壁画的地方,叫了一圈粉妆玉砌的花样美男,结果,那帮美男们使劲浑身解数劝酒卖乖,老女人却深刻意识到三千佳丽竟都不如梁某人的一笑,干脆将全部小倌们赶走,整个人像章鱼一样张牙舞爪地慢慢爬上梁绍禹的身子,梁绍禹倒也是个临危不乱的,款款一笑:“我卖艺,不卖身。”
老女人一听,轻吐一口烟圈:“不知梁总有什么艺呢?”梁绍禹微微一笑,翩翩走到钢琴前,边弹边唱一首《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uchaired molody》,对年轻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陈谷子烂芝麻,可面对资深女人,深情而磁性的嗓音和那张俊朗的面容却让诸富婆们几乎要流哈喇子,还未唱完,“黑桃皇后”的老板早已双手捧着名片站在他身后恭候了多时。
“随时欢迎您的加入。”老板一双发绿的眼睛乐得像葛朗台见了金子。
结果便是,老板免费赠送了一张VIP终身卡并盛情招呼:“没事常来,酒水打八折。”
梁绍禹回忆起来,便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因为,我不想看着家琪误入歧途了,他是我丈夫生前当自己的侄子对待的人,我想。。。。。。”
“你找我的原因,是认为我无所不能么?”梁绍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糗事告之佳人。
“是啊,我觉得你蛮厉害的,我求你了。大不了,我免费给你打半年工好么?”胜男一横心,咬牙说。
梁绍禹心中的醋坛子忽然便被打翻了。一股强烈的征服欲亦是在他的心中无限扩大开来。
“能帮上你是我的荣幸,无需条件。”梁绍禹盯着杂志上的美女勾人的媚眼,挑眉,唇角一勾。
半小时之后,一辆银色的法拉利出现在胜男面前。
今天的梁绍禹穿得比平时休闲了些,内穿纯黑的衬衣,敞开着领口,露出银色的吊坠,显得他贵气十足,烟灰色的休闲西装更是衬得他优雅如玉树。
“你来啦。阿嚏——”胜男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绍禹,直到再一阵小风吹过。
胜男捂着鼻子的时候,一包纸巾已递上来。
“谢谢。”胜男捂着红得像小丑的鼻子,听得一声“滴滴”的刷卡声,便跟着梁绍禹进了会馆。
走在长廊上,一幅幅后现代主义的作品看得胜男心慌:明明是向日葵,非要在花朵上画上人脸,明明是人,却要画得像鬼,明明是男欢女爱,却画得五颜六色,像两只悸动的野兽在撕咬。。。。。。。
隐隐从大厅内传来的诡异音乐,也是胜男从来没有听过的。
“挽住我胳膊。”梁绍禹说。
“奥。”
胜男被动地挽住梁绍禹的胳膊,一股香水味飘至她的鼻间。
走入荔枝红色的大厅,几乎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