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这里做,自然就不能回工地上,也要收回手机等通讯器材。秦菜想要回去拿衣服,顺便给猫哥打个招呼,也被禁止了。
宿舍在一所居民楼里,大约六十平米。四个女孩同住一室,光四张床就占了绝大多数地方。墙是米黄色的墙纸,上面印着竹林暗纹。一切日用品都摆在床前柜里,工作服由红姐每天发放,私人不许存放。
里面有电视,但言情类电视剧是从来不准看的。最多可以看看新闻、时事和法制节目。《三画日报》和《三画晚报》是天天都有订的,但也只送到楼下,由组长带上来。
平时没事,除了出任务由组长带出以外,一律不许外出,不许与外界联系。一个小组有任何人走失,整个小组成员会被连坐。没有私人时间,不存在人身自由。
晚上,秦菜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她睡的最里面右手边的床,这是新人的固定位置,主要是防逃跑。她脚正对着黄叶的床。
黄叶是组里业绩最好的成员,平时红姐最喜欢她。秦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任务红的会站在她身边了,这也算是就近保护吧。
她肯发狠,为了出任务不择手段,有一次一天出过六单业绩。月月收入过五万。
红姐保护她,也是为了自己小组的月任务。
白露是三个人里面业绩最差的,多少天总是带不出来。这个月三万月任务,她才完成了一千八,眼看着月底受罚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也是睡不着,一脸愁容。
绿珠中庸,刚刚在完成任务的水平,工作能力一般。
阿紫个性比较独立,即使有守望者和组长,她也愿意脱离他们的监控范围完成任务。在组里除了黄叶,就是她业绩最好。
只是黄叶比她的资历浅,如果红姐升迁或者调任,组长或许就是她或者黄叶。故而她和黄叶之间一直不怎么对付。
人年轻,老呆在一起,总还是要说些话。相比之下,白露是最开朗的:“你们都睡着了没有?”
台灯很暗,光线是奶白色,衬得她的娃娃脸格外可爱。秦菜早盼着有人说话,这会儿自然第一个出声:“还没呢。”
她是个小心的人,目前情况不明,自然是少说多听。
白露没什么心机:“蓝绸,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黄叶和阿紫都没说话,秦菜答得小心:“犯了点事儿,被人抓来的。”
白露愁眉不展:“我也不想来这,我还要高考呢。不过红姐答应我做满半年就还放我回去。我可以再报个补习班,明年再考。”
秦菜问得极小心:“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白露仿佛找到一个倾泄口:“我偷了我们老师很多钱,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就让我到这里来了。”
秦菜轻声叹气:“还在读书啊,不懂事也是常有的。”
白露顿时就对她产生了亲切感,她压力真的太大了:“我可不可以到你那边睡?”
秦菜扯扯被子,到这里第一次有人示好,她还是欢迎的:“来吧。”
白露比秦菜大三岁,还不满十九。来这里只有半个月。因为前两个小组成员“离开”,她和秦菜都成了替补。
秦菜三问两问,从她那儿还是问到了一些事。
这里四个人平时都由红姐和“守望者”看管。这是一个“小组”,红姐是组长,“守望者”负责解决因“业务”而产生的一切纠纷。
上头有专门编制的《FAQ》,上面详细讲叙了业务操作流程。比如将空钱包露在外面,引人偷盗。将挎包单手拧提,引人抢夺;比如衣着清凉,引好色之图非礼。
这世间的罪恶那么多,这本《FAQ》也特别厚。
而对于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来说,自然是引人非礼最好,又省事,扣的寿数、福禄又多,被警察发现,自己是受害者,安全系数很高。一个月做十来次,就能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后有三千的基本工资,如果继续做下去,超出部分全部有提成。
如果够“勤快”的话,月入几万完全不是问题。
而在所有人之中,引诱小孩犯罪最划得来,一则小孩寿数还多,二者福禄也尚未消受。天道从不怜悯稚子年幼,它只知道记录一切善恶,令善者昌,恶者承受因果。
可引诱小孩也最不容易,一则孩子欲-望很小,二则容易被人发现。
一旦被秩序的稽查发现,就要用尽一切办法跑路。这时候守望者一般会帮忙,但若事态发展为不可控,为了不暴露其他人,守望者有权利灭口。
听到这里,秦菜就想跑!可白露要告诉她的还没完。
这里的作息时间是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双休。这一组的代号是摇红,工作日是每天晚上八点上班,有时候在酒吧,有时候在夜场,有时候在公园,总之在各种纸醉金迷的地方。
出任务的时候组与组之间有时候会碰面,但是彼此之间业务争夺严重,谁的业绩好,谁的组长就霸气威武。每个组的配置都差不多,一个组长、一个守望者,四个小组成员。
互相之间没有人情,如果你有本事,引诱守望者也算是你的业绩。=。=
完事之后,要获取对方信息,方便上头截其被减扣的寿数、福禄,也方便结算成员业绩。一般来说取头发最容易,所以大多人都取头发。
工作之余,会有需要钱或者基本任务还没完成的同事“加班”,“加班”的时候组长不跟随,“守望者”要不要跟随,就看你跟他交情有多好了。如果能博他好感,他反正无事,也会在周围转悠。
如果没有“照顾”到位,那也不是他份内的事。
组里的人对他和组长都十分恭敬,红姐虽然打扮妖冶,但也年近四十了,脾气不好,不容易讨好。摇红的“守望者”代号沙鹰,不过二十七八,他平时沉默寡言,看不出脾性。和组里的女孩也多少有点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在组里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事,红姐也从不过问。
秦菜难免有点好奇,红着脸小声问:“你……和他也有哇?”
白露脸色比她更红:“还没有。我……如果半年之后我回去,还要高考呢。我怎么可以和他……”
秦菜心下了然:“难怪你业绩不好。”
白露面带异样:“你不会也想和她们……一样吧?”她用下巴指了指黄叶和阿紫。
秦菜摇头:“当然不想。用身体去换钱,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白露眼睛都闪出异彩:“我们以后一起,互相照应。”
秦菜点头:“总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的。”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一直没有反应的黄叶和阿紫俱都起身,她们俩的床离门最近,阿紫比黄叶先一步开门。
夏天都穿得薄,秦菜第一反应是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那时候窗帘拉得严实,外面天光大亮,房间里面却暗得很。
门口的灯被打开,站在外面的霍然是摇红这一组的守望者沙鹰。
阿紫离他最近,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的睡衣,饱满的胸脯没了束缚,如同成熟的桃果,诱人之至。这时候她有意无意地蹭过沙鹰按在门框上的门,语声又轻又柔:“人都在呢。”
原来平时是红姐查房,红姐没空的时候也会让他代劳。
他扫了一眼房里,黄叶美人侧卧,薄被将身材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引人暇想。双峰的沟壑隐在薄如蝉翼的纱衣里,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人,也要被迷个昏头转向。
两个人各显神通,沙鹰却在看白露的床。白露从秦菜的被子里拱出来:“我在这里!”
沙鹰看看她和秦菜,两个人是真没有逢迎的意思。沙鹰也没有话说,转身要走,阿紫不着痕迹地触碰他准备关门的手,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
他喉头微动,突然握住了那只修长圆润的手,顺手往胸口一带,反手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女人,秦菜和白露仍睡在一起,黄叶许久没动静。久到秦菜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翻了个身,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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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新点子
下午六点钟,一行人起床,洗漱、吃饭。
隔壁有专门的化妆室,饭后几个人都到了这里。红姐在一旁看几个女孩化妆。秦菜来自农村,哪里会这个?还是白露一点一点地教她。
那些脂粉、眉笔、眼线和唇彩慢慢覆盖年轻的脸,镜子里的人容光焕发,却陌生得不像自己。
白露笑容得意:“怎么样,化化妆感觉不同吧?呀,你的头发也不行。”
在工地上灰尘太大,秦菜就剪了个短发,看上去简直像个小男生一样。白露找了一顶黑色假发给她戴上。假发的流海是平直的,旁边压了一个白色的发夹。
假发很逼真,发夹却很廉价,衬得整个人要命地清纯。
白露这才点了点头:“你也和我穿学生装吧?”
秦菜也不喜欢那些过于暴露的衣着,自然就选了蓝色的学生装,下面是到大腿的百褶裙。白色的长袜一直到膝盖。
黄叶和绿珠一直没说话,各自化妆。阿紫好半天才姗姗而来,看着黄叶,她眼里有一丝得意,故作疲倦地躺在化妆椅上,好半天才懒懒梳妆。
黄叶脸色本来就黑,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差没有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约定了地点,沙鹰不会和她们一起出发,也不经常开车,以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待五个女孩都化好妆,红姐便带她们上了辆商务车。车离酒吧尚有一段路就停下来。五个女孩开始分散,但目的地都是酒吧。
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秦菜四下一望,果见沙鹰已经要了一杯酒,这时候正半趴在吧台上,姿态闲散。
黄叶和阿紫很快都有了目的,黄叶和一个染紫色头发的男人聊得正嗨,假装没有看见男人在杯中下药。
阿紫在舞池里跳舞,舞姿又热辣又豪放,惹得一群人往她身边蹭。
绿珠独自喝酒,等待男人搭讪。秦菜和白露坐在一起,话是好说,事却不好做。怎么诱人犯罪?
两个女孩呆在一起,青春靓丽,还是颇引人注目。不一会儿就有个中年男人坐过来,帮两个人点了杯“红颜知己”。
白露是个城市女孩,但还是高中生,平时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她一工作就紧张。
秦菜却确实想到一个点子!
她出门,红姐不着痕迹地跟过去,却见她只是在酒吧门口。门口有个行乞的老大爷,七八十岁了,衣衫又脏又破。
秦菜正弯腰跟他说话:“老大爷,愿意挣点钱不?”
老大爷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女娃,大爷老了,做不动事了。”
秦菜自信满满:“我既然找您,您肯定就能赚这钱。”她贴在老人耳边,声音越来越低,“您进去跟里面的人磕头,磕一个头我给两块钱。”
大爷明显不太相信:“有这种事?”
秦菜立刻递过去二十块钱:“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大爷拿着二十块钱,果然颤微微地走进了酒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下开始磕头。酒吧老板见状赶紧阻拦,一众年轻人却乐了,围着他品头论足。
大爷给一个年轻人磕了二十个头,秦菜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悄悄截了他一根头发。
红姐缓缓站回酒吧,故作不见。
古人常有一语,称折煞某某了。在天道之中,素有长幼之别,年老人对年轻人磕头,本就是折福减寿的事。饶你有天大的福禄,也经不起老年人几拜几磕。
所以有些常识的人在旁人烧香拜佛的时候都会让开,绝不让人拜到自己,那都是折福的事。
老人为了赚钱,又给另一个年轻人磕了二十个头。他年纪大了,这时候磕四十个头已经是累得不轻。秦菜只得换一种方式:“您肯不肯叫他们一声爸,”这事有点缺德,她还是犹豫,“如果您不愿意就算了,要是愿意我给一块钱一声。”
老人一听,顿时又撑起身子,冲着另一个年轻人就叫了十声爸。年轻人乐得哈哈大笑,秦菜也截了他的一根头发。
老人四处喊得爸,周围的人仿佛看一场免费的猴戏。酒吧老板见他们高兴,也懒得赶人了。
一番折腾下来,秦菜花了两百二十块。老人接过钱,他的手又干又黑,右腿有些跛,这时候走得极为缓慢。酒吧里寻欢作乐的人看得高兴,也给了他一些零钱。
他一句话没说,收了钱就走了。
秦菜本来想追上去对他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也许在他眼里,秦菜也不过是戏耍他作乐的人之一,同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秦菜停住脚步,静静地看他的背影。
最后她慢慢安慰自己——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他要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自己有什么错?
他也拿钱了!
她转回酒吧,音乐时而优雅时而激-情。黄叶和阿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沙鹰也不见了。红姐还在角落里喝着一杯红颜知己。
旋转变幻的霓虹灯里,她的神色安静,一个人一杯酒,只有红颜,没有知己。
秦菜将几根头发收到小盒子里,这里人多眼杂,自然还是回去再给她比较安全。白露这时候才靠过来:“蓝绸,你真行!我就惨了,这个月怎么办啊……”
秦菜拍拍她的肩:“我分给你。”
白露笑得看不见眼睛。
没过多久,沙鹰将黄叶抱出去,阿紫看了眼秦菜,没有说话。倒是绿珠过来跟秦菜说了句话:“主意挺不错的。”
秦菜冲她笑笑,本想得意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想起老人离开时的背影。
其实……真的不是有意欺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