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音还是在电话里知道他第二天赶不回来的消息的,纪湛东在那边轻叹:“这算不算老天不长眼,我两年都没休过长假了,现在终于腾出时间来,没想到竟然还被这些琐碎事给耽搁住。”
霍希音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勤劳。印象中纪湛东在私底下一直都是一副悠游自在的态度,对什么都能快速上手快速解决,她从哪方面都没看出来他能有这么兢兢业业。
片刻后他又说:“估计我要三天后才能回去。可怜的霍希音女士,你的年假已经请下来了吧?现在被我拖累了,我该怎么补偿你呢?”
“补偿就不必了。”霍希音皱着眉看着墙角上静静放着的行李,“因为我想自己先过去,回头你跟我到那边会合好了。”
“嗯?”纪湛东的话里突然带了一点笑,“口气怎么这么坚决,生气了?”
“我至于为这个生气么?”
“你如果真为这个生气,那我还真觉得欣慰了。”
“那我就偏不让你得逞。”
真是无聊的对话。霍希音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那边停了一下,然后说:“你一个人去的话,我不大放心。”
“我原来自己也一个人出去过,还是去的海南,这不也照样平安回来了。所以你大可以安心。”
“去海南那会儿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当然放心。”
依旧是一种调笑的口吻,让人分不清真假辨不清虚实。霍希音扯了扯嘴角,对话比他更加没营养更加打哈哈:“嗯,这笑话可真够冷的。”
她最终还是一个人先去了旅游地点。霍希音先斩后奏,纪湛东当天晚上打过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安然地坐在别具地方特色的茶座中喝茶。
与纪湛东在Q市的焦头烂额比起来,霍希音在旅游景点逛得十分自得其乐。她买了一张地图,自己按照地标一个一个地找,虽然慢但是很有乐趣。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个路痴,但是她现在发现,原来把人逼到一定份上,路痴也能变成路通。
那天她闲极无聊,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和风景区的小商贩们讨价还价,霍希音从来没有这么与人斤斤计较过,但是她如今发现在这种小摊位上不砍价的话简直对不起自己。
她诡辩的功夫在讨价还价中渐渐升级,霍希音渐渐上了瘾,甚至在后来接到纪湛东电话的时候也没停下和小贩的叫板。她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拎着刚刚在其他摊位砍价得来的战利品,一边又听着摊主喋喋不休的牢骚:“这位妹妹,你拎着一个LV的包跟我讲价,也不大厚道是不是?”
霍希音很镇定地抿唇笑了笑:“真对不住,这是高仿的。所以你看,你卖的这珠子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纪湛东在那边听到他们的对话,轻轻笑了出来:“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真难得你是挎着我买的包去了景区,可你又把它说成是高仿。霍希音,你还真是我的克星。”
“你的事搞定了?”
“唔,算是吧。”他的话里隐隐带了笑,声音低沉悦耳,“已经在回T市的路上了,正堵车呢。明天早晨过去找你。”
“这么快?”
“我不在你身边,你难道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么?”
霍希音单听他的声音就能想象到他现在那种漫不经心的漂亮笑容。她撇撇嘴,摊主冲着她摇晃着手指扯着嗓子吼:“十块钱三串,再便宜我就亏本了啊妹子。”
霍希音笑得格外温婉:“九块好不好?你看,我只有这么多零钱了。”
纪湛东在那边都笑出声来了:“我明天过去,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过去?”
“我这么严谨的人,你觉得可能会落下东西么?”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一句,‘嗯,只要把你带过来就足够了’么?”
“得瑟吧你就。”
其实她和纪湛东的电话交流一直都不怎么频繁。霍希音一直都秉承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及谈话能简就简直至简无可简的态度,而纪湛东基本上也是一样。不过他偶尔也会在电话里揪住她不放,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和她缠上半天,比如现在。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霍希音都统统将其理解成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无聊至极,外加脑抽之至。
霍希音这次旅游是打定了主意要放开手脚去挥霍。她来时的准备很充分,时间足够金钱足够,于是不经意的两天扫荡下来,景点没有转多少,买下的小玩意儿倒是堆满了宾馆房间里那个最大的柜子。
她原本还发愁怎么带走,但是一想到纪湛东过两天便会过来,便偷懒地打算到时候把这个麻烦的问题丢给他去办。
她白天的时候算是过得十分惬意,华而不实的东西买了一堆,竟然一分没觉得心疼,只觉得十分的痛快。但是她每天晚上却睡得很不安宁,尽管这家宾馆的服务周到细致又规格,也尽管卧室的电视和壁灯都是一开一整晚,但她发现自己每晚仍旧有一点莫名的害怕,以致在数绵羊的时候都觉得周围似乎是鬼影幢幢。
霍希音傍晚在一家特色小店草草对付完晚餐便回了宾馆。她原本打算去洗澡,却发现自己曾经放在行李箱中的另外一件备用棉睡衣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那件沈静送给她的又薄又轻柔的真丝睡裙。
更诡异的是,睡裙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张字条,并且明显是出自沈静的手笔:让纪湛东仔细瞧瞧你的极致诱惑吧!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十分邪恶的笑脸。
霍希音顿时满头黑线。
她回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沈静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方法给她玩了这么一手李代桃僵的把戏的。霍希音拎着那件睡裙皱着眉站起来,扭头看了看宾馆提供的那套又长又厚的睡衣,想了想,到底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在泡澡的时候发呆很久,加上晚餐又没有吃多少,被雾气蒸腾了一个小时后,低血糖的她走出浴室的时候都有点脑袋发晕。
这一天走路太多,小腿又酸又麻,霍希音连头发都没有晾干就直接躺到了床上。她面前的电视里,一位主持人正在笑容夸张地介绍着某位当红的花瓶男演员,霍希音眯起眼瞧着那张没一粒雀斑没一点黑眼圈的神采奕奕到有点狂傲和霸道的标致小脸蛋,忽然觉得这场脱口秀十分无趣,于是在三秒钟内便跳了台。
她一边换着频道一边百无聊赖地想,难道是因为纪湛东最近在她面前晃悠的次数有点过多时间有点过久让她产生审美疲劳了么,怎么现在看到电视上这些完美到不真实的异性脸蛋们就都统统失去了兴趣呢?
霍希音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她在把全部的电视节目循环到第五遍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门铃在响,起身去了门关处,在猫眼里一看,来人竟然是纪湛东。
他不是说明天才会过来的么?
霍希音蹙眉看了看自己目前穿着的这件贴身真丝睡裙,因为头发洇水的缘故,她的胸前已经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她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在外面套件衣服再来开门,外面纪湛东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口。”
霍希音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有点头大地开了门。
纪湛东闪进来,放下手中的行李,速度极快地踢门落锁,接着一把便抱住了她,将她抵在了墙上。霍希音的双手被他握住,她睁大眼望着他,纪湛东显然对她这副表情十分受用,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来,嘴角有一个完美的笑弧,还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样子像是见了鬼,真的这么惊讶?”
她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纪湛东把她抱得滴水不漏,两人的距离太近,而她的睡衣又太柔滑,纪湛东上衣的扣子硌着她的前胸,霍希音低低地吸了一口气,一偏头,用虎牙狠狠咬上了他摩挲她嘴角的食指,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他疼得闷哼一声,随即轻笑:“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今晚就来了么。”
霍希音斜睨着他:“问了也没意义。你的答案无非就两种,第一,我乐意,第二,我想你了。”
“当然有意义,”他把她搂得更紧,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的呼吸缠绕着她,纪湛东那双含笑的眸子近在眉睫,“好歹能让我知道提前过来给你的不只有一点点的惊讶。”
霍希音被他抱得几乎脱离地面,他的双手在她的背后缓缓地游弋,手指冰凉而手心灼热,她有点呼吸困难,差点就因此忘记了刚刚的问话,而她在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一点沙哑:“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他的声音和她一样的沙哑而含糊:“唔,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霍希音抱着他的脖子维持平衡,脚尖勉强够到铺着厚厚毛毯的地面:“胡扯。”
纪湛东低低地笑:“好吧,其实我有心灵感应。”
“更加胡扯。”
“那我怎么说你才信?”
“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那就不说好了。”他略略松开她,霍希音的脚终于站定在地面上,他敛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唔,睡衣很漂亮。”
她被他说得有点窘迫。但是他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很快便扣住她的腰,低头吻下去。霍希音靠在他的怀抱里,忽然觉得十分安全,她昏昏沉沉地回应他,她只觉得自己在他的手中就如同一条几近干涸的鱼,贪婪地吸取着所剩无几的水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压倒在了床上。她的睡衣被他推上去,他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力道却又比平时大得多,以及技巧而又出自蓄意的吮吸和啃咬,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投降。霍希音蹙眉哼了一声,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有着浓浓的笑意,他把她抱起来,她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上他的锁骨,纪湛东却笑得更加厉害,他的手臂自后面环住她的脖颈,嘴唇印上去,声音竟然出奇的温柔:“我很想你。”
第十一章
十一、
他们这两天在景区玩得很尽兴。虽然天气有些热,但是好山好水好风貌,再加上身边某人的好皮囊,一切都赏心悦目得很,于是心情也就格外愉快。
第二天下午他们本来计划是去景区的主景点看一下,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并且半天不见移动。后来纪湛东提议去附近的观光吊桥看看,但是被霍希音直接否决掉。
她敢百分之百肯定纪湛东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明明知道她对这些摇摇欲坠的东西一直都敬而远之,在家里的时候她在床头甚至连个相框都不敢挂,只因为她怕某天晚上它会掉下来砸到脑袋。纪湛东还曾经因为这个狠狠地嘲笑过她,而现在他竟然明知故犯,让她和他去走吊桥。
“要走你自己去走。”
“真胆小。”纪湛东好整以暇地瞅着她,桃花眼一弯,露出一副狼婆婆诱拐未成年儿童时的耐心模样,试图对她循循善诱,“不会掉下去的,就当锻炼一下你的胆量好了。”
霍希音嗤他:“什么时候您老能把晕血的毛病治了,我肯定也就敢走这东西了。”
他直接忽略掉她的话,继续说:“天气这么热,你在这里呆上半个小时会晒成葡萄干的。我昨天上网查了一下,过了吊桥那边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小吃店,而且还很凉快。”
“…”
“你还没走过这么长的吊桥吧,现在不体验一把你不觉得可惜么?”
“…”
霍希音本来打定主意抵死不从,结果还是没能磨过他。纪湛东先是花费了五分钟来对她表示邀请的诚意,后又花费了五分钟来对她进行诱哄,再后来又花费了三分钟来对她进行激将,霍希音自认志气够高拒绝意识够强,到底还是败在了纪湛东的好耐心上。
霍希音看着他脸上那点得逞的笑就觉得牙痒,他摆明了就是把她当成了一项攻坚项目,他在劝导她的过程中寻找着乐趣,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霍希音踩上吊桥的同时,两只手臂就已经紧紧抱住了纪湛东的胳膊。她只走了没几步就想退缩,结果被纪湛东那双似笑非笑的表情刺激到,于是又硬着头皮向前走。
纪湛东半搂半抱半鼓励,但霍希音依旧双腿发软,她就像只患了歇斯底里病的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揪着纪湛东一切可能被揪住的地方,并且打算一旦遇到不测就拉这个阴险的人一起下去当垫背。
纪湛东一边遭受着她的蹂躏,一边神色平静地向前走。霍希音看着他那副眉目不动的模样,更加肯定他就是想故意看她出丑,现在这副淡然表情的下面,他早就指不定在心里笑成了什么样。
她勒住纪湛东的衣领越发的紧,直至他的衣服被揪得皱皱巴巴不像样,纪湛东把她的一只手捉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霍希音愤恨地看着他:“现在你终于知道拽着我过来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了吧?”
“哪里的话,”纪湛东突然笑得一脸兴致盎然,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很欣慰,难得你能对我这么依赖这么投怀送抱,我真是遗憾以前怎么不早点带你过来。”
“…”
后来纪湛东提议要抱着她走过去,霍希音坚决不同意。他又提议要背着她过去,霍希音还是坚决不同意。她双脚腾空估计会更没安全感,更何况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小孩子,她才不想当教育孩子早熟的反面典型。
中途有一个男孩快步走过来超过他们,吊桥微微地摇晃,霍希音吓得紧紧勾住纪湛东的脖子,紧得快要勒死了他。她都不敢看下面,那潭绿汪汪的水现在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只巨大怪物的眼。心理作用何其强大,她觉得自己都快把自己给吓哭了。
偏偏在这时后面有一个软软的童音传了过来:“妈妈,那位姐姐看起来好害怕啊。”
纪湛东依旧是微笑微笑微微笑,霍希音强忍住没回头,只觉得自己都快窘死了。
“纪湛东,”她连话都说的不完整,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语气十分恶狠狠,“我恨死你了。”
纪湛东完全无视那只手的威胁,并且依旧笑得一脸愉悦:“欢迎报仇。”
霍希音气得想直接掐死他。
后来两人终于回到地面上,霍希音依旧有点惊魂甫定,纪湛东在一边帮她顺气的同时还不忘调侃了一句:“平时看你倔得跟什么都不怕似的,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畏惧的东西。”
他的话里分明还带着几分笑意,霍希音斜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搭话。
晚上两人回到宾馆,霍希音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的时候,纪湛东已经湿着头发趴在床上无聊地翻看着当地的地图。见她从浴室出来,冲着她招招手,指着床对面那个打开的柜子,说:“这是你这两天的收获?这么大一个瓷瓶子,你打算怎么运回去?”
后一句话真讨厌。霍希音靠墙抱着双臂瞥他一眼,带了十足的鄙视:“我捐给宾馆不行啊。”
“我觉得这趟回去后,你那屋子估计会堆得像间杂货铺。”
霍希音一扬下巴,挑衅地看着他:“我喜欢。”作者:折火一夏
纪湛东轻笑一声,下了床,光脚走过来,他的步子太从容,霍希音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结果被他发现,继而便是一声调笑:“你后退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家居服,带子松散地系着,边缘落在胯间,霍希音觉得发窘的同时又发现自己的视线在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再然后,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突然被他拦腰抱起,安置到了一边的置物柜上。
霍希音的脚远离地面,她推着他想跳下去,纪湛东反而欺身更近,熟悉的气息围绕过来,他双手环抱着她,看着她慢慢地说:“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还需要我给你弄回去?”
霍希音瞧着他那双含笑的眼,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的笑意更深,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那你就没给我买点礼物么?”
霍希音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嫣然一笑,指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大袋尚未开封的话梅说:“特产,极酸,全都是买给你的。”
“…”纪湛东狠狠咬了一下她的鼻尖,霍希音吃痛,想推开他,双手却被他固定住,纪湛东缓缓靠上来,他的身影笼住上方吊灯的光华,目光盈盈灭灭,仿若一个漩涡,深不可测。
“希音,”他突然开口,话轻轻地,“你爸爸的公司,你还想要么?”
霍希音这次愣怔的时间很长,就像是怎么都消化不了他刚刚那短短的一句话,她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他身后的保温杯,像是要把它戳出一个洞。
“现在公司资不抵债,问题很多,但并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他敛眉看着她,声音低沉耐心,“即使你无意参与,这个公司也毕竟有你的一份。假如给你一个选择…你会想要盘活它么。”
“我的那点和夏仪她们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霍希音终于彻底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努力和他平视,“公司是死是活我随意,你想怎么办随你。”
“嘴硬。”他轻轻抚摸着她有些僵直的背,笑容有点特别,“你确定你说的这些是真心话?”
霍希音张了张口,一个“是”字竟然怎么都说不上来。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想不到纪湛东竟然也不说话,他这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回答,他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霍希音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他的姿势和表情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是在把她不松不紧地圈着,他的耐性好得让她几乎有点恼怒。
良久,霍希音终于开口,却是一句并不相干的话:“今天的吊桥你以前走过么?”
纪湛东微微一怔,目光摇曳了一瞬,但还是很快便进行了回答:“走过。”
霍希音点了点头,突然她的手指描上他的眼,从眼角到鼻梁,来来回回三遍,最后在他的眼尾处轻轻一拂,她的嘴角有一点笑:“你长着一双挺漂亮的桃花眼。”
“嗯?然后呢。”
霍希音的思路越飘越远:“然后当初你求婚的时候,虽然我一时脑热答应了,但后来我回想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点担心的。”
他哼笑一声:“担心我出轨?”
“沈静表姐说,长得漂亮的男人不安全,长着一双桃花眼的漂亮男人更加不安全。”她这一声幽幽感叹惹得纪湛东一声轻笑,霍希音不理,把食指和拇指圈起来,留出一个小缝给他看,“所以当初确实有这么一点点的担心。不过现在想通了,多情之人必寡情,我如今一点都不担心。”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纪湛东沉沉地笑,模仿着她,手指也留出一段缝隙给她看,“其实我巴不得你对我多担心一点,这样我倒是会比较安心一点。”
霍希音嗤了一声,别过眼不看他。
他依旧是笑,眼角微微弯起来,目光淡淡的,却并不答话。霍希音本以为纪湛东会再逗弄她说些什么,但他竟然罕见地再次一言不发。他似乎若有所思,手臂也有些松下来,但霍希音只是尝试着动了一下,便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被他环得更加紧。
他看了她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下,终于慢慢地开口,再次回到了正题:“我有收购的打算,你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她还是没看他,话硬邦邦地:“没有。”
“又是嘴硬。”他突然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笑,“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收购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想。”
“即使是跟你有关你也不在乎是不是?”
霍希音面无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纪湛东轻叹一声,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终于肯放开她,把她从柜子上抱了下来。
“很晚了,睡觉吧。”他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们又在景区待了三天,随后纪湛东领着霍希音一起回了T市。
上班自然不会比旅游来得自在,更何况除了工作还有强迫中奖的漫天八卦以及渊源难了的帅哥上司。霍希音在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并且是在进了单位电梯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陈遇陈上司。
霍希音顿时头大如斗,想说声“您好”,却发现那个“您”字含在嘴边怎么都发不出,不说觉得不尊重,说了觉得很矫情,她在两难之下只好仓促用恭敬的微笑来表示敬意。
霍希音估计这样的情况再发生几次的话,她的寿命都要折掉十年。
而正午的茶水间内更是热闹非凡,八卦别人本就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个被八卦的人还是她们的上司,一群芳心未泯的女士和女孩们在这里分享着她们的道听途说,一个安静的茶水间在中午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变相的小型天涯论坛。
“听说陈遇最近把能推的聚会啊什么的都推掉了,每天的下班时间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准,一秒都不想多耽搁,想他刚上任那会儿多勤奋啊,看看现在,啧啧,被美女耽误成什么样了。”
“那个叫什么夏什么央的几乎隔天就在下班那会儿来报道一次,陈遇能安得下心才怪。”
霍希音本来正抱着咖啡杯打算向外走,听到这儿不由脚步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夏未央是真挺漂亮,不是盛气凌人的那种漂亮,是落落大方的那种温柔美,看起来也顺眼。”正八卦得起劲的张姐一眼瞥到正打算溜走的霍希音,挥挥手叫住了她,“希音,陈遇家的那位,你见过不?我前两天乍一看见她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我们家希音嘛。那张脸,和你真是像得出奇,就像是亲姐妹呢。”
“张姐,您消遣我呢。”霍希音在心里暗暗地叹气,随后笑眯眯地转过身,“夏未央我也见过,您把我跟她比,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哪里的话,你这丫头各方面都挺好,就是太谦虚。听你张姐一句话,太谦虚了容易没自信,你这年纪就该好好张扬一把。瞧瞧这水灵灵的脸蛋,这身材,全单位能有几个跟你比得上的?”
霍希音只觉得自己笑得脸都快垮掉。受人夸奖跟受人暗算一样让她吃不消,她的脸皮没纪湛东那么厚,这样的褒扬她有点承受不住。
从那天开始她就刻意避免在下班的时候见到夏未央。霍希音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她绝对不怕她,但就是不想见到她,她只是直觉地认为如果两人相见,必定不会出现什么好结果。
但她终究没能躲过去。那天下午十分不巧,她的例假突然提前了许多天来临,打得霍希音措手不及。更不巧的是,她这次肚子格外的疼。更更不巧的是,她在单位的洗手间里扶着墙壁慢慢呼吸的时候,一抬头,突然看到了夏未央。
见到她的那一秒,霍希音觉得自己的腹部更加难受了。
第十二章
12、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婚期将至,夏未央以往都是素浅衣裳淡色妆,今天却穿了一件十分抢眼的长裙,明红色的绸缎衣料,衬着她窈窕的身段,即使在柔和的灯光下都依旧光彩照人。
霍希音扭过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她咬着唇,有点后悔怎么刚刚不化一个比较浓艳的妆,现在她脸色苍白得分明像一只幽怨的女鬼。
夏未央朝她走过来,飘逸的裙摆微微翩飞,她在她身边微微弯下腰,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来,轻声问:“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霍希音只觉得有颗冷汗正在她的额头上慢慢凝聚,微微牵动唇角,朝着她笑了笑:“没事,谢谢。”
夏未央看了看她捂住小腹的动作,有点恍然,又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于是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声音照旧是很轻很柔:“擦擦汗吧。”
霍希音不好再推辞。接过来,抬手的一瞬却发现手帕的式样很是眼熟,可她实在太难受,甚至连思路都迟钝,想了片刻,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只隐隐地觉得似乎见过类似的。
她有点迟疑,捏着那块手帕一动不动。夏未央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吗?”
“没事,”霍希音笑了笑,把手帕又还给了她,“只是觉得现在随身还带着手帕的年轻人似乎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