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和杜二老爷都不好这一口,但是这逢年过节孝敬老人的事情,就算是听了要睡着的,他们好歹也要做样子陪一陪的。杜老太太更是了解他们的心思,只开口道:“你们不爱看戏的,就散了吧,也不用陪着我在这边耗时间。”
杜老爷便笑着和杜二老爷两人起身告辞了,刘七巧知道杜若也不爱这些,且他们男人在一起自有男人想聊的事情,便也凑到他耳边道:“你也去吧,不用在这边陪着了。”杜若也确实不爱听戏,便也起身告辞了。
倒是杜蘅平日里因为生意各种应酬,听戏唱曲的也都爱一点,就陪着老太太一起听了起来。其实刘七巧也不太能听懂这戏,听着有点像京剧,又有点像昆剧,又加了一点京城这地方的方言,反正她要是不凝神听,其实也听不大懂。
杜太太日子大了,所以没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刘七巧便借着这个时机,送杜太太出门,也跟着出了福寿堂。
杜太太见刘七巧眉梢还带着些懒洋洋的神色,便笑道:“我记得去年你在梁夫人家陪我们听戏的时候,还挺津津有味的,怎么今儿就打起盹来了呢?”
刘七巧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只小声道:“太太您是不知道,那是因为我当时知道你和老太太都在,心里想着总要给你们留个好印象,就逼着自己听了一出戏,可把我给困的。”
杜太太听她这么说,也只被逗的笑了起来,又道:“那可是辛苦你了。”
刘七巧送了杜太太回了如意居之后,便又百般不情愿的回福寿堂去听戏去。这会儿她没听前头的,单单听后头的,更是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连连打了两个哈欠。杜芊身边的丫鬟灵芝就跑了过来,小声在刘七巧的耳边道:“我们姑娘请大奶奶去荷花池边放烟火。”
刘七巧抬起头往杜芊那边瞧了眼,见她往这边使了一个眼色,便站起身来,转身往外头走。刘七巧便只跟着就出来了。
说是姑娘们放烟火,其实别说姑娘,就是姑娘身边的丫鬟,也是不敢亲自上去放烟火的。原是杜芊一早就放了两个小厮进来,在荷花池那边排了一整排的烟火,只等丫鬟们上去吩咐了,再点了来看。
站在听风水榭这边,瞧着能更真切一点。杜芊吩咐了下去,小丫鬟绕着道去荷花池那头命人放烟火,没过多久,就瞧见一簇簇金光四射的烟火横冲天际,在天空中撒开五彩的金光。福寿堂里头看戏的人也都被这烟火给吸引了,只一个个站了起来,指着天上的烟火道:“快看快看,有人在放烟火。”
杜茵便站了起来,上前扶着杜老太太道:“是三妹妹在放烟火呢,她最不耐烦看戏,就跑出去玩了,正巧也便宜了我们,一起赏烟火了。”
杜老太太一边赞美一边道:“这烟火倒是比往年好看,她没自己跑过去放吧?别弄到身上可就不得了了。”
“她也就只知道看而已,那是小厮们在荷花池另一头的水岸上放的,离园子里远着呢,这样远远的看才好看。”
杜老太太略略点了点头,戏也快到了散场的时候,便只招呼着人道:“明儿一早还要去上香,你们姐妹早些回去休息吧。姨娘们许久没好好出来玩了,今晚且放开了完,看完了戏再走。”
难得这个时候杜太太和刘七巧都不在,杜二太太小心翼翼的上前献殷勤道:“老太太要不要也先进去睡一会儿,不然明早在车上可要困了。”
杜老太太道:“我等戏散了再睡,这会儿吹吹打打的,我在里头也睡不安稳,再说这会儿还早呢,还没到亥时,睡什么睡,就是平常日子,也没这么早睡的。”
杜二太太便不由觉得脸上有些不好看了,她是对杜老太太的事情从不上心,不然的话,怎么连她平日里的生活习性都不知道呢。如今想想,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怠慢了。
刘七巧和杜芊看完了烟火,两人还想再聊一会儿,可外头风大,连翘便干脆请了杜芊一起往百草院里头坐一坐。
小丫鬟见刘七巧回来了,一个个也打起了精神。连翘见她们方才睡的迷迷糊糊的样子,便道:“你们也真够懒的,别人都去福寿堂那边偷偷看戏去了,你们俩情愿在家里打盹,方才那么好看的烟火也不去看。”
赤芍和半夏听说放了烟火,急忙跑到外头,挽了帘子瞧一眼,外头黑洞洞的,哪里来的烟火。
连翘就笑了起来道:“活该你们两个没瞧见放烟火,那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你们。”
赤芍就伸了一个懒腰,开口道:“外头的姐姐们回家的回家,在外面帮忙的帮忙,又没人和我们说,我和半夏要看家,自然不能随便走的。”
“算你们懂事。”赤芍说着,就见半夏已经送了热茶进来。
刘七巧瞧见杜芊那一双大眼睛巴眨巴眨的瞧着自己,就觉得自己这红娘的任务有些艰巨。
“怎么了?”
“没…没什么。”杜芊微微翘起嘴角,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刘七巧道:“这个…荷包和帕子都绣好了,想给大嫂子瞧一瞧,王将军会不会喜欢?”
刘七巧伸手接过杜芊递过来的荷包,瞧上面绣着麦穗、玉瓶、还有一只蹲在麦穗上的鸡。刘七巧瞧着很有意思,便开口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我瞧着挺有意思,这鸡蹲在麦穗上,是要吃食吗?”
杜芊一时没明白刘七巧说的什么意思,只凑上去拿着荷包也瞧了一眼,脸便刷一下红到了耳根道:“坏嫂子,我这明明绣的是一只鹌鹑,你怎么说成了鸡了呢?这明明就是岁岁平安的意思,哪里来的什么鸡?”
刘七巧只低下头又仔细辨认了片刻,才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是眼神不好,这么大一只鹌鹑,我偏认作了鸡了!”
杜芊被说的越发臊了,拿着帕子捂住脸颊道:“嫂子就知道欺负人,人家女红不好嘛!”
“绣得不好不打紧,重得是个心意。”刘七巧止住了笑,在瞧一眼杜芊,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当真是让人心疼得很。能在杜家这样养大,她当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大嫂子,你能什么时候,帮我把这个送给王将军吗?”杜芊笑过之后,倒也一本正经了起来,低垂着头,蚊子一样嘤嘤开口:“就说…就说我等他来提亲。”
女大不中留呀!刘七巧现在唯一能感概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了。不过她还是拍了拍杜芊的手背道:“放心吧,话一定替你带到,你只管在家里乖乖的等着,千万别再偷跑出去了。”
杜芊想起之前偷跑出去生病的事情,也有一些无语。原本杜老太太也是要看她去的,幸好刘七巧说是传染的,这才劝住了杜老太太。不然的话,去了那边有事一番寻根究底的,只怕也瞒不住什么了。
“我知道,反正这事情,爹和姨娘也都知道了,爹那么疼我,一定会给我做主的。”
送走杜芊,没过多久杜若就回来了。见刘七巧还没就寝,便只上前为她解开长发梳理了起来。最近杜若特别喜欢给刘七巧梳头,还说每天晚上睡前按摩头皮,可以帮助睡眠。刘七巧就跟老佛爷一样,躺在躺椅上让他揉捏梳理。
“过年这一段时间收了不少礼,我都让绿柳登记入册了,等从法华寺回来,也该想想怎么还礼了。”礼尚往来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刘七巧就算再喜欢收礼,也没有不还礼这一说。
“我略略瞧了瞧,陈尚书家的大少奶奶、安富候夫人和少奶奶、萧夫人、还有孔大人家和许翰林家都送了礼物过来,还有几家是你和二叔经常去瞧病的,也都送了礼来,不过并没说是单单送给你的,所以我就给二弟妹入了公中的账册了。”
刘七巧略略打了一个哈欠,继续道:“入了公中的,自然不用我们自己还礼,但是那些指明了给你我的,自然是要还的,等绿柳回来了我让她安排吧,如今我有了身孕,横竖大家都会迁就着我的。”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都上床就寝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老太太那边的丫鬟便来催了,索性杜若和刘七巧也起了一个大早,丫鬟们整理了整整两个箱笼,又把杜太太预备的香油蜡烛等都收拾好了,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京城附近大小寺庙特别多,轮香火也是各家都很旺盛,各有各的引人之处。比如像恭王府这样有爵位的人家,大年初一一般会去水月庵上香。因为每年大年初一,太后娘娘也会亲自出宫到水月庵上香,所以那些命妇们,也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去。
至于法华寺,那是老太太们最爱去的地方,路远、清静、主持讲经又讲的好。老太太们权当度假住几天,那是最开心不过的了。
周边还有紫卢寺、梅影庵、弘福寺等,那都是老百姓们爱去的庙宇庵堂,很少有官家会去。
大概是受了前几日下雪的影响,今年去法华寺的人不多,很多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城里的水月庵上新年的头一柱香。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杜老太太出游的心情,大年初一一早就出发,在路上用一些随身带的小点心,等到了法华寺,先吃一顿素斋,休整休整,跟几个老太太打打叶子戏,这简直就是人间美事。
城里头的路还算好走,早已经瞧不见前几日的积雪,大年初一路上有些冷清,只有出城去法华寺的这条路上,倒是车流款款,显然大家都想早点去上香。听说每年大年初一,这边的城门从子时就开了,就是为了方便城里人出城去上香。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上也走的很慢,因为车上有孕妇,所以都老太太特意吩咐了大家都走慢一点。谁知道走到一半的地方,前面的车队却都停了下来,半点儿都没有动的意思。杜老太太便让杜若下车去打探打探消息。
杜若领着春生两人往前头瞧了瞧,回来才对杜老太太道:“前头有一块山石上压着积雪,原本只在路边的,大概是一早上过去的马车太多了,震得滚了下来,前头安靖府上的几个家丁正在搬呢,不过似乎石头有些重,这会儿还没动静。”
杜老太太闻言,也有些心急了,这卡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早上她们吃的又少,一会儿饿了又只能啃干粮,这路上也没热水,倒是难为人了。
正说着,忽然就瞧见大后方十几个穿着铠甲的将士扬着鞭子就跑上前来。杜若瞧了一眼,为首的第一个是安靖候世子,后面第二个不是王老四又是谁?
原来他们的军营就在这附近,难得他们大过年的还在军营里头,安靖候府上的人就派人去请世子爷帮忙。世子爷就随便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往这边帮忙来了。
杜芊听见马蹄的声音,稍稍掀开帘子的一角,就瞧见王老四威风凌凌的骑在马上,正往她们这个方向来。一众马车听见了声音,都靠在马路一旁,等着众人过去。杜芊原本很想下马车瞧一瞧,可她顺着马车往前看,没有一个姑娘家下车的,顿时也就死了这颗心了。
杜若见马队过去了,心想他们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人,只怕一会儿路就该通了,便也只上了马车,见刘七巧正在那边打盹,就开口道:“我瞧见王老四也来了。”
杜若这是第一次在杜老太太跟前提起王老四,刘七巧顿时就有些警觉了,慢悠悠的开口问道:“老四是在做什么的?我让他回去过年,他偏不肯,还真没回去啊!”
杜若便道:“石头堵着路了,他们大概是来搬石头的吧。”
刘七巧便道:“当了将军还亲自来搬石头,老四也够实诚的。”
杜老太太果然被刘七巧和杜若的对话给吸引了过去,只开口问道:“七巧,你说的那个王老四,是不是上回听说送了你很多礼的那个?”
“就是他呢,他是我的同乡,前两年跟着我一起来了京城,后来进了王府当了家将,又跟着世子爷去了北边打鞑子,去年又去了南边打南蛮子,这次回来,全靠军功,封了一个伍德将军,正五品的职位呢。”刘七巧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王老四的档次个提高一点,想来想去,也就他这将军的职位还有些能唬人的。
杜老太太便好奇问道:“长什么样子的?”
“虎背熊腰的,可结实了,一个人得有两个大郎那么大。”
杜老太太便笑了起来道:“听你这么说,倒像是一堵墙一样的。”
“可不就是,看着就特有安全感。”刘七巧略略拧了拧眉毛,小声道:“老太太,有件事情想麻烦您,都说成家立业,可我这老乡如今立业了,却还没成家,我来京城日子短,也不认识什么人,倒是想问问老太太,可有什么好介绍的,只要人好心好,嫁过去可就是将军夫人了。”
刘七巧说到将军夫人的时候,特意抬高了一些分贝。杜老太太想了想,只开口道:“我虽然觉得武将之家没什么不好的,可是要让我把女儿嫁过去,只怕也是舍不得的,哪个武将之家没几个战死沙场的,虽然挣了军功,可人回不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虽说如今不打仗,可若是以后真打起仗来,刀剑无眼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当了将军夫人,也没啥意思。”
刘七巧听杜老太太这么说,果然和杜若想的如出一辙。他们敬佩武将,却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成为武将家里的人,就跟杜若说的,哪个武将家没有几个寡妇的。但是若是将士们不迎战、不打仗,将来只会有很多的寡妇。
“瞧老太太你说的,哪里就那么可怕了,老王爷打了一辈子仗,最后也是病死的。王爷和世子爷也出征了好几回了,不都好好的回来了?”刘七巧不知道怎么说服杜老太太心中的偏见。
结果她还没说服几句,杜老太太反而给她洗脑了起来道:“人家是大将军,只要躲在营帐里头动动嘴皮子的,可那些小兵小将的,还不得往前头冲,你那个老乡,你也劝劝他,最好的话,还是弃武从文的好,这危险的事情,以后还是别做了。”
刘七巧这下彻底没话说了,非但自己没劝解成功,反倒让杜老太太劝起自己让王老四弃武从文了。
杜若见刘七巧败下阵来,只低着头略略笑了笑,但还是很仗义的开口道:“都像老太太这么想,好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人人都这么想,那只怕我们如今还在金陵待着呢,更别提能打回京城来。我倒是觉得,就得有这样的人才好。”
杜老太太想了想,也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对,就得有这样的人,大郎说的也有道理。”
刘七巧正要接话,就听见外头有人喊了起来道:“路通了,各家马车小心前行。”
杜若撩起帘子瞧了瞧,方才被大石头堵住的地方已经开了口子,那大石头被推下了山崖去,卡在下面的一条河沟里头,看样子是动不了了。
刘七巧顺着帘子往外瞧,王老四坐在马车上,穿着一袭黑金铠甲,头上没带盔貌,笔直着身子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当真是有一种将军的雄壮威武感,怪不得杜芊对他都能一见倾心了。
车队缓缓的经过,为了防止两边的山石落下来,十几骑的将士护在马路的两侧,让一众马车从中间穿过。刘七巧掀开帘子,略略跟王老四打了一个照面,马车便徐徐往前去了。
杜芊和杜茵杜苡两个人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杜芊偷偷掀开了帘子,一双眼珠子盯着骑在马上的王老四,眼底满满的笑意,忽然间她顺着王老四身后的山石看过去,吓得惊叫了起来:“王将军,小心啊!”
只见方才那块大山石滚落的地方,好几块一尺见宽的石头纷纷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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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坡原本不是很陡峭,上头还长着几个枯树,但是因为那一块大石头滚落之后,上面的石头就纷纷没了依靠。安靖候世子也知道这个隐患,故而让将士站在两边,护着要经过的马车。前头已经过去了十几辆马车,马车从这山沟里头走,动静就有些大了,原本蠢蠢欲动的石块越发就有些松动了。上头的雪花就一团团的落下来。
众将士一看只是雪花,便也有些大意,只骑在马上,目送着马车过去。可方才刘七巧和杜若的马车过去之后,就听见轰隆隆一阵响声,那后头一片山石卷着雪花碎石,像泥石流一样坍塌了下来。
杜芊先是看见几块石头下来,只急忙就叫喊了起来,这时候马也有些惊了,稍稍有些异动。王老四一转身,才看见沿着山坡滚滚而来的碎石已经朝着她的方向来了。可是前头有杜若他们的马车,后面又有杜家的马车接应着,这几块山石若是砸下来,若是自己让开了,少不得就要打向杜芊坐着的马车。
王老四也不及细想,赶忙就转过了身子,稍稍往杜芊的马车边上靠了一靠。众人见了这光景,第一反应就是先让开,这骑着马的好让,驾着车的确是不容让开了,前后夹攻的架势,往哪儿让去?
眼看着这一波的石头就要接近地面,王老四身下的坐骑也越发不安起来,马的本能也是要逃命的,这石头砸上来,它也就完蛋了。那马拧着头抬了抬双蹄,正要往边上让去,王老四见那石头速度飞快,一时间也只能跳下马来,放了那马往前,自己转身用背护着马车的一侧。
前头的马车听见身后的声音,纷纷停了下来,杜老太太撩开帘子,见那碎山石连成一片的往下落,只吓的抓住了杜若和刘七巧的手,吓得大喊了起来,急出了一身冷汗来。
杜芊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见王老四还傻愣着不走,只用手推了他一下道:“王将军,你快躲开。”
这时候众将士才反应过来,纷纷挥着鞭子去卷掉下来的大山石,有几块直径较大的,滚到路边时因为地上的泥软,也没在往前头来,只有几块小一些的,一股脑的冲下来,把王老四的双腿都埋在了里头,索性他身子护着马车轮子,车子不至于倾倒,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碎石块一个劲儿的往他后背和双腿撞上来,幸好从上面滚下来的石头经过平地,速度已经没那么快了,不然的话王老四这次非受重伤不可。
杜苡和杜茵早已经吓得不敢动了,两人在车里抱成了一团,后面跟着丫鬟婆子的马车,上头的人都吓来了,只站在路边尖叫着,眼看着小半辆马车都要被那山石给埋起来了。
杜芊原本是想喊了王老四让他避一避的,没想到他非但没避,反倒傻乎乎的替马车挡起了泥石流,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感激,掀了马车的帘子,抱着王老四的脖子落下泪来。
“傻子,你怎么不让开呢,这石头也埋不了马车。”杜芊一张小脸上沾了泪花,带着泪光的眸中还闪着泪花。
杜老太太原本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见那泥石流稍稍挺了下来,正稍微放松了一下,就看见杜芊那丫头半个身子探出了马车,抱着一个男人…
跟着安靖候世子爷来的,那都是一群粗野汉子,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军痞子,从来没个教养,见了这阵势,便起哄道:“娶她!娶她!娶她!”
王老四原本没觉得有啥,被这群人给一瞎闹,顿时惊觉大事不好,杜芊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自己呢!
可如今他双腿被埋在泥石流里面,一股力道冲得自己下身还有些发麻,根本是寸步难行。杜芊又抱得紧,那脸上的泪珠都沾到自己面颊上来了。王老四也只能忍痛安慰道:“三姑娘,你别哭,没事了。”
这时候安靖候世子爷正巧也从前面赶过来,见了众人便道:“你们还不赶紧动手,就让老四这么埋着吗?”
众将士便起哄道:“他妈的,早知道这马车里头坐着这样的俏丫头,老子还指望埋着的是老子呢!这回给王老四抢先了。”
安靖候府和杜家是世交,安靖候世子自然也认识杜芊,虽说这两年他成婚之后便鲜少见女眷,但以前见过的,多多少少还是认得些的。
“王老四,还不快把人家姑娘放下,别以为你是王爷部下,我就会网开一面。”安靖候世子爷厉声一吼,王老四也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拉着杜芊的手道:“三姑娘,你快放手。”
杜芊见众人都围着,一时间才算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脸上早已经涨得通红,又听那群兵痞子起哄道:“娶她!娶她!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多么丧失理智的一幕来,只急忙就闪入了马车,躲到帘子后头。
一时间王老四微微有些失落,扭头瞪了一眼众将士,众人立马就不敢再喊了,只纷纷下马来帮王老四搬开身后和车轮子下抵着的石块。
虽说这石块到了下面,速度变慢了很多,可王老四身后还是很多地方被擦伤了,况且他身后的鞭伤刚刚才结痂脱皮,这会儿子只怕又撞破了。
杜茵见杜芊又退回到了马车里来,一张笑脸通红的,只当是她听见了方才的起哄,怕羞了,便开口劝道:“三妹妹别理他们,那些人都是一些兵痞子,最没什么素养,向来都是喜欢胡说八道的,等明儿就没事了。”
其实杜茵和杜苡心里头都清楚,方才她们两个虽然没敢冒头,但是外去看热闹的人定然不在少数的,杜芊那样抱着王老四的脖子,怎么说也是太大胆了些。
“让他们去说好了,横竖我也无所谓。”杜芊只嘟囔了一句,这时候马车边上的泥石流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马车往前头动了一下,两个将士上前将受伤的王老四扶到一旁。杜芊撩开帘子,见王老四走路都有些艰难,显然是方才一下子冲下来的石块伤到了腿,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的,尽是没忍住,挽了帘子跳下马车道:“前头不远就是法华寺了,王将军不如去寺庙歇息一会儿,我大哥带了药,可以给你看看。”
杜老太太原本已被方才那些将士的玩笑话给气得半死,但是大家都知道,面对这样的无赖唯一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况且方才杜芊的动作她也看的一清二楚的,可不像刘七巧给她解释的,说是杜芊胆小,可能不小心惊到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抱着王老四的。
只是今儿这条路上人多,杜老太太也不便发话,况且安靖候世子爷带这些将士来,确是也是为她们清障来的。可是杜芊这事情,到底要怎么办呢?杜老太太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的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一个大姑娘抱着一个男人,这叫什么事儿?如今还不避嫌的下了马车去请,这不明摆的事儿吗?杜芊心里头只怕是被那小子方才英雄救美的一幕给感动了,连女孩子家的矜贵都不顾了。
杜老太太脑子里转的飞快,今天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杜芊也只有远嫁的份儿了。生出来的闺女要是嫁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三年两载的也见不上一面,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杜老太太想了想,只连忙问刘七巧道:“你方才说,这什么王老四的还没娶亲对不对?”
刘七巧听杜老太太这么问,只觉得脑门上一跳,想了想急忙道:“正是尚未娶亲,还指望老太太给介绍一个呢!”
杜老太太咬了咬牙道:“等法华寺回去,你上门跟他说一说,让他找个日子上门向三丫头提亲吧。”
刘七巧险些被这天大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原本恨不得马上就答应下来,又怕杜老太太看出了什么端倪,只耐着性子,试探道:“老太太这不合适吧?老四虽然如今是个将军了,可他是个乡下人,上不了台面,三妹妹虽然出了今天的事情,倒也不失非他不嫁的。”
刘七巧一边说,一边向杜若使颜色,杜若只好配合刘七巧道:“老太太,七巧说的对,大不了嫁到外乡去,何至于便宜了王老四这个粗人?”
没想到刘七巧和杜若两人越是贬低王老四,杜老太太就越发着急,只开口道:“什么粗人不粗人的,他方才奋不顾身的去救你三妹妹,你们也都看见了,单说这份情谊,也够以身相许了。再说那马车里还坐着你大妹妹和二妹妹,大郎你这话,我不爱听,你向来不是这样嫌贫爱富的人。”
刘七巧见老太太这么说,只急忙帮无辜的杜若圆话道:“老太太可别错怪大郎了,他是心疼三妹妹呢,王老四跟我一样,乡下出来的人,她是怕王老四糟蹋的三妹妹。”
“七巧这句话你就说对了,你也是乡下出来的人,懂道理、识大体,没什么不好的。依我看这王老四也错不到哪里去,你就别推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二叔那边,我亲自去说,我想他也舍得把你三妹妹嫁到外地去的。”杜老太太一锤定音道。
刘七巧强忍着笑意,只装作勉强的点了点头道:“那我等回去了就说,这下可真的便宜了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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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杜老太太打定了这样的注意,也就不想着避嫌了,只吩咐杜若道:“大郎你下去,给王将军安排个马车吧,我瞧着他伤得不轻,只怕没法再上马了,就按芊丫头的意思,先去法华寺,给他治一治吧。”杜老太太一辈子过的顺风顺水的,也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如今她自己松口了,对王老四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都这么说了,便只连忙推了一把杜若道:“你快下车去安排,难道真的让三妹妹一个姑娘家做这种事情?”
杜若便急忙就下车,索性他出门药箱是必备的,所以他便背着药箱,跳下了马车。外头杜芊见杜若下了马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稍稍退到杜若的身边,小声道:“大哥哥,王将军就交给你了。”
杜若点了点头,向杜芊使了一个眼神道:“你快上马车,不要再出来了。”
这时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丫鬟婆子等都下了马车,各自去了前面两辆马车坐下。杜若请那两位扶着王老四的将士把王老四送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才进马车,杜若就压低了声音,向王老四拱了拱双手道:“老四,恭喜恭喜,你过关了。”
王老四后背受了伤,虽然勉强坐着,这会儿还觉得浑身不舒服,听了这话到是一下子有了精神,高兴的站了起来,只嘭嗵一声,又撞到了马车的顶上。
杜若只急忙按住了他道:“你别乱动,我看看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王老四这会儿正高兴,哪里顾得上什么后背的伤,只摇头道:“不碍事儿,一会儿再说,先说说,我要怎么去你家提亲去?我亲自上门还是怎么说?”
杜若见王老四那猴急的模样,只忍俊不禁道:“自然是要请媒人上门的,哪有人亲自提亲的?”杜若想了想,只继续道:“依我看,你还是请一个稍微有些名望的人,上我们家提亲来,这样也是一个体面,老人家最看重这些。不过千万别让老人家知道你和杜芊是旧相识,那就不太好了,老人家的心思,也是很难琢磨的。”
两边的山石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时候马车开开始动了起来,王老四向安靖侯世子爷交代了几句,就跟着杜家的马车往法华寺里头去了。
王老四听了方才杜若的话,就一直在想这个提亲的人选。说实话他进城也没多长时间,若说是要请有名望的人,他还真不认识几个,且都是军中的将士,也没听说过让将士上门提亲的,那都是他们这一群粗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换了杜家,自然是不行的,别亲还没提,就让人给赶出来,那就成笑话了。
“王爷如今不怎么管我们的事情,我也没那么大的脸去请王妃给我提亲,世子爷又还没娶亲,若是等世子爷娶亲了再去提亲,只怕老太太也会生气吧!”王老四盘点了一下,还真没什么合适的人才。杜若便同他一起想了想,才开口道:“不如就请安靖侯世子夫人吧,我看着你和安靖侯关系不错,这个忙他应该会帮吧?”
杜若一提醒,王老四才拍了一下膝盖道:“怎么就把嫂夫人给忘了,嫂夫人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两人才把事情合计好,法华寺就已经到了。法华寺清规甚严,为了防止男女做一些苟且之事,男客和女客是分开住的,所以进了山门,杜若和王老四就和刘七巧她们分开了。男客那边都是一件件独立的厢房,住着的大多数都是陪着女客来进香的人家眷仆人,条件自然是不如里面单独的禅院好的。
王老四虽然受了伤,倒也不至于不能动弹,杜若只让两个小厮将他扶入了厢房,解了衣物给他上药。索性有一身重甲保护,身上都是一些挫伤,并没有见血。大腿上有几处伤的比较厉害,也就是青紫淤肿,并没有伤及筋骨。
杜若上完了药,对王老四道:“我要去里面禅院里头见过老太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王老四顿时就觉得有些脸红了,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了?这还没去提亲,到底见是不见呢?若是不见的话,岂不是很失礼,自己都跟着他们府上的马车进了寺庙,也不去瞧一眼。若是见的话,这两手空空的,哪里好意思呢?
王老四正犹豫不决,那边杜若只开口道:“算了,等提亲了再见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杜老太太虽然定了这个主意,可若是王老四在见面的时候表现不佳,到时候印象分低了,老太太反悔,那可就不好了。
可王老四心里想了想,却觉得还是要去一趟的,不说别的,这也是对老人家的尊重。自己一个大男人,更不能这般忸忸怩怩,请人提亲那是肯定的,但在这之前,也要给三姑娘一个说法才好,不能让人家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担当了不好的名声,这就是他的不是了。
“杜大夫,我还是跟你一起去见个礼吧。”
杜若见王老四那一脸正义凌然俨然是要奔赴战场的感觉,便按捺了心头的笑意,跟着点了点头,只继续道:“少说话就好,老太太问你什么,你再回答,别说一早就认识三姑娘,这样就行了。”
且说杜老太太她们一行人进了禅院,便开始吩咐人整理屋子,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丫鬟仆妇都住两侧的厢房里头。杜老太太和刘七巧住在前头正房,两人各左右一边。三位姑娘住在后头的三间,中间是厅堂,杜茵住左边一间,杜苡和杜芊住右边一间。
姑娘们各自安顿好之后,便往前头给杜老太太请安,经过方才的那一些小插曲,这会儿都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杜老太太便急忙请了下人去传膳,索性法华寺里头的伙房知道今日香客多,东西也准备的齐全,没过多久,便送来了一桌的素斋。
众人一一落座用午膳,大家心里头各怀心事,杜茵和杜苡深怕杜老太太因为方才杜芊的事情生气,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杜芊则更是比从前沉默了很多,只一味埋头的吃饭,竟连半句话都不说。杜老太太看一眼杜芊,只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苛责几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舍得又怎样,总比嫁到了外地,整日里见不着面的好。其实方才在路上的时候,杜老太太已经有点后悔了,听说武将经常要戍边,带着家眷老小住到边关去,这几年北边不安定,萧将军自从那次出战后还没回来过。萧夫人再能生,可没个男人在身边,她到底也生不出来的。你说万一这王老四也要去戍边,她是肯定不会让杜芊跟着去的,最好那时候能接了杜芊回家住,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脸上这变化莫测的表情,心里头也是半点的底也没有,恨不得这会儿就去和王老四说了,让他立马就请人带着聘礼去杜家提亲去,也省得夜长梦多了。
这样一来,众人的食欲都不是很好,才微微吃了几口,一个个就都说已经吃饱了。正这时候,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道:“回老太太,大少爷和王将军来了。”
杜老太太对王老四的来到,倒也不算意外,有她这个长辈在,晚辈过来请安也都是常理。姑娘们听了,只急忙都起身,福了福身子,从后头的耳房告退了。
丫鬟婆子们正要上来收拾台面,杜老太太便道:“不用收拾了,大少爷和王将军自然还没用午膳,你去请他们进来,将就着用一些吧。”
刘七巧一听,这可了不得了,王老四一顿能吃五碗饭,还是用的牛家庄的那种大碗,像这种只有刘七巧一个拳头那么宽的小碗,王老四是吃十碗也吃不饱的吧…这要是给杜老太太瞧见了,不笑死也得吓死的。
刘七巧想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杜老太太瞧见王老四吃饭,这个忙她一定要帮的。刘七巧起身,只略略走了两步,转身对一旁服侍的紫苏道:“你扶我进去歇一歇,我觉得有些头疼。”
杜老太太闻言,果然紧张了起来道:“怎么头疼了起来,赶紧让大郎进来瞧一瞧。”
刘七巧只笑着道:“老太太不用担心,大约是今儿起早了,方才多吃了几口饭,又觉得有些困,变晕晕的,老太太陪我进去说一会儿话,没准就好了。”
正着时候,丫鬟已经领了杜若和王老四进来,厅里的桌上已经又摆上了干净的碗筷。杜老太太这会儿一门心思集中在了刘七巧身上,见了两人上前请安,只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吃吧,一早上也够累的。”
杜老太太说完,由丫头扶着起身,只跟在刘七巧后头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来,瞧了一眼王老四问道:“王将军的伤如何?可有大碍?”
王老四哪里预料到杜老太太忽然问上他,只涨红着脸,低头回道:“没…没什么是,我皮糙肉厚,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杜老太太见了他那副憨厚的样子,原本还有几分嫌弃,可又觉得他憨实的可爱,也倒没觉得如何入不了眼了,只开口道:“跟大郎一起用些斋饭吧,别客气。”
杜老太太说完,见刘七巧已经进了右边的房里,便只知会了一声屋子里的丫鬟们道:“好好服侍王将军,别人让人觉得我们怠慢了。”
服侍杜老太太的丫鬟那都是没话说的,个个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见杜老太太对王老四说话和颜悦色的,便也猜出了其中一二,只急忙上前,为王老四搬了凳子道:“王将军请坐。”
王老四从来都不习惯有这么多的丫鬟围着吃饭,自然也拘谨了起来,只急忙谢了几声,倒是杜若明白王老四的尴尬,只笑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王将军不用人服侍。”
丫头们闻言,便只上前添了饭,默默的推到了门外。刘七巧进了内室,找了软榻靠坐了下来,便喊了紫苏道:“你去外头服侍大少爷和王将军吧,不用在这边了。”
这时候杜老太太也略略有些明白了,这孙媳妇是个聪明人,紫苏是她带过来的丫鬟,又是王老四的老乡,让她出去服侍,王老四就不会那么拘谨了。
不过刘七巧昨儿还真是没怎么睡好,怀着孩子以后不说别的,觉就没以前睡得安稳,便是稍稍的翻身,也总要醒那么一回,倒是熬得眼圈儿都有些黑了。
杜老太太见了,便心疼道:“说了不让你出来,你偏要出来,还是累着了吧?”
刘七巧打了一个哈欠道:“累倒是还好的,就是困的慌,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怀了孩子,整个人都懒懒的,这会子轮到自己才算知道了,这种困当真是熬不住的。”
杜老太太便欣喜道:“听说坏孩子容易犯困的多半生儿子,你这一胎有没有让你二叔瞧一瞧,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先前月子小,不一定能看准,如今大抵能看准了。”
刘七巧便急忙道:“父亲说了,不让看,也不准二叔再看的。”
杜老太太便笑道:“我们就替家里人看看,又不会往外头说,你父亲也是一个小心的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这样做也是好的,家里人多嘴杂的,倘若有哪个下人出去乱说话了,被外头有心思的人听去了,可就不好了,索性谁也不要用,只当这项技艺已经失传了,这是最好的。”刘七巧其实心里头对这项技术的准确性也是抱有怀疑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做B超看出来的男女,还有百分之五的发盘率,更何况只依靠把脉,怎么可能就能准确的测出男女来呢?
“你既然这样想,那就算了,你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杜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带着些希望道:“我还是希望这头一胎能是男孩儿,毕竟是大郎的第一个孩子。”
刘七巧原本对男女性别不怎么在意,但是老人们都这么想,她倒也希望是个男孩也无所谓了,只盼着这一胎能顺利一些,那么她或许还能有生二胎的想法,可若是第一胎就折磨人,那她真是这辈子也不要生第二个了。
其实古代难产几率高,除了医疗条件不好,很多还是人为因素。比如刘七巧这种,才发育好的身子,压根就没长开,盆骨胯骨还属于少女的模样,跟二十六岁时候完全长开的人,那是没得比的。
女人的最佳生育时期就是二十六岁左右,因为那个时候女子的身体和卵巢都处于一个巅峰状态。没到这个年纪,身体一直处于发育成长状态,过了这个年纪,就多多少少的开始退步了。
但是作为古代的女人,有几个是能熬到二十六岁才生第一胎的?很多人十六岁就生了第一胎了,身子没长开,孩子又太大,那就是双重风险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难产死的皇后,就是康熙的原配,拥有全国最高医疗团队的皇后难产了都要死,更何况是平民百姓了。
所以刘七巧自从怀上了这一胎之后,就非常之小心。东西不敢多吃一口,活动不敢少做一天,自身条件不好,就只能多多训练,希望后天条件能稍微好一些。再说孩子生下来瘦小些没关系,后天养的好一点,完全没问题的。
“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若是生个闺女,其实也不错,是杜家的嫡长女,老太太自然也疼她。”刘七巧接着杜老太太的话茬道。
杜老太太便笑着道:“那是自然的,杜家的嫡长女,那还用说,自然是要好好宝贝的,可若是你这一胎是男胎,下一胎生个闺女,不也还是嫡长女嘛!”
杜老太太的算学还学的停好的,刘七巧方才那一番话,还是没能忽悠得了她。只要赵氏一天不生个女娃出来,刘七巧生下来的头一个姑娘,永远都是嫡长女。
刘七巧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好发话了,只低头笑了笑。正巧外面紫苏进来道:“大少爷和王将军已经用好了饭了。”
王老四因为见了杜老太太,整个人都紧张得很,连饭都吓得吃不下去几碗了,只添了两三碗饭,见杜若不吃了,他也不肯再吃。紫苏见他见外的很,也不好意思多劝,等两人用完了汤,漱过了口,这才进了房里通报。
杜老太太便道:“你让他在厅里做一会儿,去请了三位姑娘过来,让她们好好谢谢王将军,今天要不是他,她们三个只怕要遭罪了。”
杜茵和杜苡都已经许配了人家,见见外男也没什么。杜老太太既然想了把杜芊给王老四,也就不用忌讳什么了。
刘七巧听说王老四已经吃完了,便知略略起身,开口道:“可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果然瞌睡劲儿小了很多,既然王将军在,我就跟着一起出去瞧瞧吧。”
杜老太太见刘七巧脸上还有一些困劲儿,便只道:“你就在房里歇歇吧,一会儿只怕安富侯夫人还要来请,你不睡一会儿,哪有精神头过去呢!”
刘七巧想想也是,既然怀孕了,那还是多做做孕妇该做的事情:吃、喝、睡吧。
杜老太太出来的时候,杜若正和王老四只坐在两旁的靠背椅上。王老四见杜老太太出来,只急忙起身见礼,又因为站得太急了,牵动了身上的伤处,只疼的脸上都变了表情。
杜老太太心想,虽说是皮糙肉厚,可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方才那些石头滑下来的架势她也是瞧见的,想来这王将军定然也是伤得不轻,便只开口道:“王将军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快坐下。”
正这时候,三位姑娘也从后头的房里出来了。杜茵和杜苡相继给王老四请安道谢,轮到杜芊的时候,那小丫鬟如今还不知道杜老太太的心意,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瞧见他方才牵动了伤口的表情,也知道他定然是疼的厉害,一时间只觉得眼眶有些热,低垂着头走过去,两颊微红,略略的欠了欠身子,倒是没再说什么话了。
王老四只觉得喉中梗着东西一样,又急忙起身还礼,谁知动作太大,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只疼的他又拧着眉宇,好容易才忍住了喉中的呻@吟。
杜芊见了,当下就急了起来,便只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小声道:“王将军当心些,既然受伤了,为何不好好休息,这样巴巴的跑来又是做什么!”这一句话中透着三分责怪、三分心疼、还有四分小女儿的娇嗔,让王老四一下子就昏了头脑了。
王老四瞧见杜芊这个模样,岂有不动心的道理,只低着头略略看了杜芊一眼,心眼里也真心的喜欢这小姑娘,便索性站直了身体,步态有些不自然的走到杜老太太跟前,单膝跪地道:“老太太,我王老四今儿不小心轻薄的三姑娘,原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在这里向你求娶三姑娘,三姑娘是个好姑娘,我保证从今天以后,只听她的。”
杜茵和杜苡都是窈窕淑女,也是头一次遇见王老四这样的人,只他这几句话,便让两人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
杜若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惜王老四这会儿背对着自己,就是使眼色,他也瞧不见了!
说好了请一个体面的人先提亲的,这倒是做什么呢?娶媳妇又不是打仗,需要主动请缨一番的!杜若这会儿心里便涌起了浓浓的无力感了,幸好刘七巧在房里小睡,要是她在,可不得急得跳起来了。
杜若这会儿也顾不得王老四说了些什么,只抬头看着杜老太太脸上的神色,见杜老太太原本有些震惊的神色倒是稍微的缓和了一些,饶有兴致的问王老四道:“你说只听她的,你倒是怎么听,你说给我也听听呢?”
杜老太太见过的后生,都是那种礼数俱全,半点也让人抓不到错处的年轻人,哪里有像王老四这样的,说他大胆吧,还是真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可说他胆小吧,还偏一副妻管严的模样,说什么将来只听三姑娘的,杜老太太顿时也起了一些想逗逗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