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管事们都到齐了,齐刷刷就站在门口,听了刘七巧这话,无不憋着就要笑出声来了。众人都知道刘七巧是送子观音,还会剖腹生子,定然也是一个懂医术的,而杜二太太只懂管家理事,自然是不懂这些病症传染上的事情的,便劝慰杜二太太道:“二太太放心,这麻疹只传身边日夜照顾的人,我家小子小时候也生过麻疹,后来他好了,他老子也病了一回,不过这病奇怪,但凡你病了过,这辈子就再不会病第二次了。”
刘七巧看了一眼杜二太太,只觉得她脸上的神态又接近了崩裂的边缘了。这些难道她自己不懂吗?还要让你这样一个下人来教她?她被刘七巧讽刺了一番,你们一个个没眼色的,不忙着找回场子也就算了,怎么滴也把我当个傻子来哄?
“贾妈妈,二婶娘也是关心则乱嘛,二房除了三位姑娘,其他的都还小,万一有个闪失,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二婶娘作为二房的主母,关心这些也是应当的,家中的事情多,总不能样样都扰到老太太那边。”刘七巧想了想,这时候不出言相劝,更待何时,所以便讨了贾妈妈这个人情,和和气气的又给杜二太太解释了一回。
杜二太太这会儿是气得没脾气了,只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看着刘七巧,恨不得用眼神就此秒杀她。想要再开口数落她几句呢,偏人人家刚刚才为自己说过好话,这要是一开口,她身为长辈,连这一点气量也没有,不但在下人面前丢架子,要是传到了老太太耳中,她也定然会被老太太数落自己不够端庄尊重的。
杜太太觉得,她这几十年练就的心宽体胖的神功怎么就对着刘七巧就不管用了呢?她后院里头四个姨太太都忍了,就这么一个新媳妇,她怎么就处处落了下乘了呢?可这个时候,杜太太除了干笑几声,也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偏偏这干笑的声音,听着实在让刘七巧后背范冷汗。
179
刘七巧从议事厅回来,百草院里头几个小丫鬟正巧都在院里。刘七巧知道紫苏病了的事情定然是这几个小丫头传出去的。从昨儿晚上到今儿一早,出过百草院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横竖那长舌妇就在这里面了。刘七巧在正厅略略坐了一会儿,才喝了一口茶,那边茯苓照顾完了紫苏,将将洗了手从房里出来,在路上就被绿柳拉着说了一会儿话。
绿柳是出了名的快人快语、直心思的人,便把今儿一早二太太的话说了一遍,只继续道:“茯苓姐姐,我和紫苏都是新来的,对府上的规矩还不清楚,只是小丫鬟们随意把我们院子里的事情透露了出去,到底有些不合适。以前在王府若是有这样的事情,主子不追究也就算了,若是追究起来,打板子撵出去也是常有的事情。”
茯苓听了,心里也只略略一惊,她是杜若跟前的大丫鬟,那些小丫鬟无论谁进来,哪一个不是从她手上慢慢调教起来的。这些年杜若样样事情都自己做,原先有四个贴身服侍的,前面两个被家里领回去嫁人之后,杜若的房里也便没有再添新人。小丫鬟们虽然有这个心思进房里服侍,奈何她和连翘都没走,也没有她们多少事情,所以院子里这六七个小丫鬟,平常是没什么机会进房里服侍的,且杜若房里向来没有什么是非,所以时间一长,难免就散漫了起来。
“这些丫头片子也越发大胆了,昨儿大少爷才吩咐过,不准将紫苏的病给说出去,今儿一早二太太就知道了,这明摆着百草院有内奸吗?”茯苓说着,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她身为百草院的大丫鬟,大少奶奶才进门几天,手下的丫鬟就做了这样的事情,明摆着被落了颜面,只咬牙道:“我这就跟你去,替大少奶奶狠狠发落这群没规矩的。”
茯苓说着,从一旁的抄手游廊上走过来,见了院子里浇水遛鸟的小丫鬟,只大声道:“你们手上的活计都别忙了,随我一同去正厅跟少奶奶请罪。”
众人一听,只吓得都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一群人在正厅外头的廊下规规矩矩的跪着。刘七巧抬眸看了一眼,清一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的还要跟小一些。
茯苓走了进来,见了刘七巧便只福了福身子道:“大少奶奶才进门,就让大少奶奶看了笑话,我们百草院的丫鬟,嘴巴都是不把风的吗?昨儿连翘是这么吩咐大少爷的话的?怎么今儿一早消息就传了出去。”
刘七巧知道茯苓是个聪明的,见她这样心里也越发欣赏起她来。刘七巧原本就是新媳妇,在夫家若是动不动就发落人,名声也不好。她今儿回来路上,还在那边琢磨,这事儿虽然知道是院子里的小丫鬟做的,却也未必能拿她们怎么样,毕竟当小丫鬟的,业余生活也是很无聊的,偶尔能八卦一些主子们的事情,以供消遣,也是在所难免的。有心高密和无心泄露,虽然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从主观出发点来看,毕竟大不相同。
所以刘七巧其实已经很大度的决定,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晚上等杜若回家,摆摆大少爷的样子,再训斥一顿也就罢了。她这初来乍到的,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太接近母夜叉了。谁知道茯苓居然来了这一出,明摆着就是给了刘七巧一个唱红脸的机会。
刘七巧抬起眸子,朝茯苓略略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下头跪着的小丫鬟们,只开口道:“平常你们在府上,跟其他院子里的姐妹们闲聊也是有的,不计你们说什么,只要是无伤大雅的,我这边也管不着你们。只是…”刘七巧顿了顿,眼神中透出凌厉,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昨儿是你们大少爷亲口吩咐下去的事情,今儿一早二太太那边就知道了消息,我是刚来的,也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么服侍你们大少爷的,可冷眼看着,他说的话你们竟似像没听见的一样,倒是让我心寒得很。”
这时候下头已经有几个小丫鬟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来了,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刘七巧又冷眼瞧了她们一眼,挥了挥手道:“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只是一件,下不为例,若是下次又交代下去不准外传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你们七个人,这百草院一个不留。”刘七巧最后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几个胆小的小丫鬟都快把脖子缩到了胸口去了,只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默默退下了。
等人都走全了,茯苓才有些不太理解道:“大少奶奶,就这样放她们走了吗?”
刘七巧打了个哈欠道:“不走,留着逼问也没意思,横竖就这里头几个人而已,吓唬吓唬就够了。”
茯苓只略略蹙眉,有些想不通,不过又想起这大少奶奶以前在王府也是做过丫鬟的,没准是同情当丫鬟的苦处,所以才格外心慈手软了一些也未可知。
刘七巧见时辰还早,便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本打算睡一会儿回笼觉的,却也没睡着,跟着绿柳闲聊了起来。
“这么瞧着茯苓是真心待大少奶奶的,不然的话,这种事情,她不过也就是一个丫鬟,没必要在大少奶奶面前还动这个干戈,她在这里最是老资历的,得罪人也不划算。”
“我本来就说她人是不错的,偏你非要再试一试,你们的心思也太过小心了,我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刘七巧只瞥了瞥绿柳,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句。
只见绿柳信誓旦旦的说:“那可不行,王妃和夫人都交代了,进门头一件事情,就是要试试这院子里人的忠贞,心不齐的,是铁定不能在身边留用的。”
刘七巧只阖着眸子听着绿柳的宅斗经,又想起李氏和王妃,算来算去,她们是真心疼自己的,连刘七巧进杜家门后的事情,都那么上心。
“行了,这些道理我都懂,就是懒得心烦而已,你看二太太,每日里要管理这个家已经不易了,何必动那么多脑筋用来和我拌嘴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绿柳见刘七巧发出这样的感慨,只笑着道:“我瞧着大少奶奶的心事可没在管家上面,倒是在宝善堂上面的比较多,老爷喊少奶奶去书房倒是跑的快,去议事厅这腿脚就不那么利索了。”
刘七巧只蹙了蹙眉,转身问绿柳:“连你都看出来了?”
绿柳只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少奶奶心里喜欢什么,自然只有自己知道。”
刘七巧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只略略拧眉,她确实不太喜欢管家,但是既然做了杜家的少奶奶,管家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推脱。更何况现在杜太太有了身孕,她更是义不容辞的,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真心喜欢的东西,就算做起来不难,这主观积极性还是不高的。
午膳时候,刘七巧去了杜太太那边用膳,一早议事厅的事情自然是早就传到了杜太太的耳中。杜太太也难免都问了几句,刘七巧只按昨日和杜若说好的理由答了。又接着道:“我听大郎说,丫鬟们有病,若是小病什么的,也就放在院子里静养几日。若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就让家里人领回去治好了再来。我房里的紫苏是我同村的姐妹,没爹没娘的,原先就只住在我家,如今跟着我过来了,若是让她回去休养,也只能送到王府去。我细细想一想,这样也只怕不妥,杜家毕竟是医药世家,王府那边人多嘴杂的,那些老婆子又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到时候说出难听的话来,坏了杜家的声誉倒是不好了。”
杜太太一听,也全然没有能反驳的话语了。杜家的家声一向很好,虽然把生病的丫鬟送出去医治是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可是杜家毕竟是开医馆的,有比在杜家府上治病很可靠的地方吗?肯定没有。杜太太想了想,只开口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她既然没爹没娘的,就让她留下来好了,只让小丫鬟们注意着,别也染上了风寒,二房那边毕竟孩子多,二太太会这样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刘七巧见杜太太也松口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在大户人家到处都是规矩。以前她虽然在王府当丫鬟,可是这当家做主的事情都是主人家的事情,她也弄不清其中的规矩,如今自己轮到了这一天,才觉得这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有难度。
试想一下,一代人杰王熙凤都能累死在当家这事儿上,可想而知这事情的难度有多高,刘七巧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沧桑感。
到了下午,杜家也忙了起来,一早上安排好中秋节给下人们发放的东西,已经开始发放了。几个管事在前院搭了台子,各院各户派人去领。刘七巧知道月饼比较重,就喊了连翘带上几个小丫鬟一起,去把百草院的份额给领回来。
那边连翘才出门,茯苓便沏了茶送了进来。这会儿刘七巧刚刚歇了中觉醒过来,身子还带着些懒散,见了茯苓便道:“这几天你不用在我跟前伺候,只帮我照看着紫苏就好了。”
茯苓道:“紫苏中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这会儿还没醒,有件事儿想跟少奶奶说一说。”
刘七巧心里略略一想,估摸着应该是跟上午的事情有关,便开口道:“你说吧。”
茯苓低下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道:“今儿中午,少奶奶去太太那边用午膳的时候,连翘来找过我,原来把紫苏的病说出去的人,是连翘的表妹小麦。她前年认了包二家的做干娘,昨天大少奶奶发落了包二家的,包二家的心里便不舒爽,只想挑点大少奶奶的错处,所以今儿一早,趁着厨房没什么人的时候,就问了一下这几日百草院的事情,那丫头就给说了出去,谁知今天二太太就在议事厅提起了这事情,后来又在百草院中问起了,那孩子吓坏了,便只拉着连翘哭诉了起来,才把这些话给说了出来。”
刘七巧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心想茯苓和连翘是服侍杜若的老人。这连翘偷偷的来找茯苓说这件事情,想必心里是存着要给自己这位小表妹说情的心思的。不然的话她自己跟刘七巧说,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自己开口说情,就不怎么方便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早就说了,今儿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下不为例,你回去告诉连翘,让她放心,这点面子我还是能给她的,大少爷的外书房那边正好缺一个丫鬟,让小麦过去便是了。”刘七巧进门的时候就知道,杜若外书房里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丫鬟,因为杜若的要求高,想要一个识字的,结果这府里识字的丫鬟实在太少。当时方巧儿就想去外书房那边的,结果不识字杜若照样也不要了。不过刘七巧瞧杜若这几天忙的,连外书房的门口也没进去,显然外书房那地方就更冷宫一样的存在。且外书房在百草院的外面,平常杜若在百草院里头的时候,还有一个小书房,所以去外书房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少奶奶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茯苓见刘七巧这么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对于很多小丫鬟,外书房还是一个比较向往的去处,毕竟那边杜若去的少,等闲没什么事情做,不过就是每日里擦洗一下书桌,整理一下里面的书籍,将那几盆花草侍弄一下,别的就没什么事情了。如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新婚燕尔的,大少爷平常就是想看什么书,也都是从外书房带进来在一旁的小书房里头看的,在那边放个丫鬟,到跟是个摆设一样,只不过已不在这百草院里头的人罢了。
“你也不用着急就这几天去安排,等过几日,我会让大少爷亲自点了她过去,也算是给她个体面,省的她在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些我也是懂的。”茯苓听刘七巧这么说,只点了点头,心道毕竟大少奶奶也是做过丫鬟的,能明白丫鬟的苦处。
到了晚上,杜若和两位老爷却是没回来用晚膳,派了小厮回来说,朝廷那边已经开始重视起这病症了,今儿运了几大车的药材去水月庵。水月庵那边已经将所有的空置厢房都给空了出来,有病的人家都可以把病人送过去。刘七巧虽然心里很挂念外面的事情,脸上却也只能表现出淡淡的神色来,只笑着听小厮把话说完。
因为两个儿子孙子都不回来,杜老太太觉得一个人用膳没什么意思,便请了两位儿媳和两个儿媳去福寿堂用膳。杜二太太那边,赵氏还有三个孩子要照应,就没有过来,杜二太太一早上才被刘七巧给气过一回,推说今儿事多忙累了,也没过来。最后只有刘七巧和杜太太两个人,带着一群丫鬟们过去了。
杜老太太因为把刘七巧想成了杜玉之后,便对她特别关照了起来。见她扶着杜太太过来,便只笑着问道:“怎么样,府上的管事们都还用的顺手吗?”
刘七巧略略想了想,她做的这几件事情,杜老太太铁定也是知道的,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只开口道:“都是得用的人,自然是好的。便是有小疏忽的,二婶娘那边也小惩大诫的办了,倒是没让我抄什么心。”
包二家的原就是杜二太太那边的,虽然人是刘七巧处置的,可也是当着杜二太太的面做的,所以说是杜二太太惩治的,也不算说谎。
那边杜老太太听了,只点了点头道:“她们有些人仗着自己是管事,又有体面的长辈撑腰,是会托大点的,你做的不错,就应该摆出少奶奶的架势来。”
杜老太太原先不喜欢刘七巧,除了因为她是个乡下丫头出身不好之外,其实也是担心她上不了台面,会丢了杜家的人。不过这几天听身边的贾妈妈说了刘七巧待人接物言和言谈举止之后,也对此有了更多的改观。但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她觉得刘七巧像她的闺女杜玉。
刘七巧点头笑了笑:“我也是见她在二婶娘之前还多番推脱,分明是自己躲懒没安排好事情,反倒说是主子的不对了一样,实在让人看不过去。尤其是当着那么多的人,挑唆起大房和二房的感情,更是让人忍不下去,母亲和二婶娘这么多年一起当家,不能因为我才来,两房之间就生了嫌隙啊。”
杜太太听刘七巧说的句句都是道理,只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你想的是对的,包二家的确实不像话,依我看,就让她长长久久的看门得了。”
刘七巧只忍着笑,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旁脸上带笑的杜太太,只觉得今儿的开胃小菜,大概杜太太会很喜欢了。果然一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杜太太也比平常多吃了几口饭。
大家吃完了饭,杜老太太又留了她们下来饮茶,外头小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太太,姜姨奶奶过来了。”
“哟,今儿是十四,怎么到过来了,我还想着明儿一早派了丫鬟过去请他们一家过来吃团圆饭呢。”杜老太太说着,忙让丫鬟百合亲自出去请了。
姜姨奶奶进来,见刘七巧和杜太太都在,便相互见了礼,坐在杜老太太左手边的靠背椅上,蹙眉道:“我今儿过来,主要还是想跟老太太说一件事儿,我们家从去年八月十六过来,便一直住在府上叨扰至今,足足有一年时间了。如今想一想,也是时候要回去自己家住了。”
“这是怎么了?住的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事情来了呢?”杜老太太难得有这么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老邻居,随时可以上门和自己聊聊天,哪里舍得姜姨奶奶就这样走了呢。
“丞哥儿的病这几日又好了一些,便说想回姜家去住,他今年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了,虽然这次功名失利,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张罗起来的,不然我也对不住他死去的父亲。”姜姨奶奶说到这里,杜老太太已经有几分明白了,看来姜家的人是要给姜梓丞找人家了。
“说的是,年纪是到了,不应该为了功名的事情耽误了,俗语说成家立业,先成家,等心思安定下来了,再好好考功名,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杜老太太细细思量,若是姜梓丞要娶亲,那客居在杜家确实不合适了,不管是哪家的姑娘,总要娶回自己家里才是个道理。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让府里的下人们去帮忙,你们娘三个如何能张罗这么大的事情,那边房子如今怎么样了?还能住吗?”杜老太太关切的问道。
“老宅子那边,几个院子都已经租给了来京做生意的生意人,倒是京郊的地方有一处别院,因为离京城路远,所以一直没有人住,我们打算就搬到哪儿去。”姜姨奶奶说着,眉宇中也满是愁容,若不是姜梓丞一再坚持,她实在也是不愿意搬走的。
刘七巧想了想,原来古人和现代人都是一样的,有钱人住市区,没钱人住郊区。有钱人不但能住市区,再郊区还能有几栋别墅啥的…
“搬到京郊去住,那多不方便?偶尔住那么一两个月还说的过去,这长年累月住那边,还不憋出个病来?”杜老太太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没法同意了。就算姜家人愿意住京郊,姜家新进门的少奶奶愿意?除非姜家这回是完全不顾门第,挑一个跟他们家一样的落魄世家的闺女进门?杜老太太想到这里,又对姜姨奶奶多了几分同情。
180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刘七巧见姜姨奶奶那一副不情愿又哀怨的表情,便知道这搬离杜府的主意一定是姜梓丞提出来的,至于那什么搬出去是为了娶妻生子什么的,估计也是姜梓丞说出来说服自己的老娘和祖母的。姜家如今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在姜梓丞没有生病之前,她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姜梓丞可以考上科举,重振姜家的门楣上头。所以尽管姜梓丞已经二十了,他还是连一个通房也没有,这恰恰说明,姜家姨奶奶和沈氏觉得,色欲之流,是会影响人心性,从而影响姜梓丞的功课的。
“依我看,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姜家表弟的身子,其他的事情总也要慢慢来,老太太您说是不是?”刘七巧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姜梓丞的身子为切入点,说服姜家姨奶奶多住几天。要走可以,得把杜茵的婚事定下来了才行,不然的话人一走,可是半点儿的希望也没有了。
“丞哥儿的身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上回我问过老二,只说是郁结于心,还是肝气和肺气出了问题,多以才会久病不愈的,这几日又是什么光景?”
“时好时坏的,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前几天分明是大好了点,我和她母亲才得空出去到以前的老姐妹家玩了玩,谁知道晚上回来,竟又发起了低烧,神思也恍惚的很。”
刘七巧听在耳中,只蹙眉想,这分明得的就是贾宝玉一样的病吧。前几日好好的,前天见了杜茵立马就病了起来,只怕那些话分明伤了杜茵,也伤了他自己。如此看来,这姜梓丞倒确实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了。
“这可不好,病症反复乃是大忌,孩子的身子也熬不住的,等老二忙过这几日,我再让他过去瞧瞧。”杜老太太只关心道。
“二侄儿说了,他这是有心病呢,如今我和他娘也不拘着他看书,随便他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想看什么,可他偏偏还是不见好。”姜姨奶奶说着,已是要落下泪来了,急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
杜太太见了也是心中不忍,只开口道:“七巧说的有道理,什么事情比不得孩子的身子重要,既然二老爷说了这病并不是什么顽疾,那总有病愈的一天,不妨还是在这边住下,等身子好了,到时候丞哥儿定了亲,老太太就是想留你们,只怕也说不出口了吧?”
杜老太太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哪有自家人生病了,好大夫就在眼前还要绕着走的道理,说出去杜家的名声也不好,就算为了这个,你们也是不能走的。”
“那是自然的。”刘七巧转念一想,急忙开口道:“昨儿百草院里一个丫鬟病了,我们尚且都不肯送她出去医治的,如今姜家表弟要是病着非要从杜家搬走,倒是让街坊们以为二叔和大郎的医术都不精,不过是空有一个太医的头衔罢了。”
姜家姨奶奶一听,这可不得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个道理,倒是自己没想到的,便只笑笑道:“说得也是,怎么我却没想到呢,这定然是要等病好了才能搬出去的,这会儿搬出去,凭白落了人话柄。”
众人见劝住了姜姨奶奶,也都放下心来,刘七巧更是一颗心都落了下来。这时候外头的小丫鬟得了小厮传话,进来传话道:“两位老爷和两位少爷都回来了。”
刘七巧只起身想要迎出去,想想杜若他们定然是会先来福寿堂的,便只和杜太太一样安然坐在那边等着。姜姨奶奶见他们都回来了,便先起身告辞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行四人都进了福寿堂来给杜老太太请安。杜老爷见刘七巧和杜太太都在,只笑着道:“七巧以后有空可以多过来陪陪老太太,若是我们平常太忙,没赶回来用晚膳的,你们也好陪老太太吃个饭,说说话,这才热闹呢。”
杜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喊他们四个人坐下,请丫鬟送了茶上来道:“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
如今虽然是中秋时节,平常大中午的时候,还有些热,几人匆匆从外头赶回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子,杜蘅只喝了一口茶开口道:“今儿太医院突然要了很多药材,我这边跟大伯走了几家店的仓库,才算配齐了,明儿我打算去南边,再进一批货来。”
杜老太太听说杜蘅又要出远门,只蹙眉道:“你路上可小心些,切不可贪小便宜,还是找平常跟宝善堂长合作的那几家药庄子进货,知道不?”
“祖母,我知道了,我这走南闯北也有几年了,每回出去你都只说这几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老茧了。”杜蘅只笑嘻嘻道。
“浑帐东西,老太太是关心你,你瞧瞧你,都三个孩子的爹了,还这副轻慢模样。”杜二老爷虽然训斥了他一句,可看看那神色,分明也没有多少责怪在里头,其实杜二老爷对这个儿子还算是满意的。
杜若只笑着道:“二弟如今越发沉稳了,连我爹都夸他是生意场上的好手,二叔你就不要怪罪二弟了。”
杜蘅向杜若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只笑着道:“还是大哥说话最公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学不进医术读不进书,未必就不会做生意了,大伯你说是不?”
杜老爷捋着山羊胡子道:“说的是说的是,你如今已是我的一把好帮手了,明儿你还要坐船赶路,今天就早些回去,和媳妇团聚去吧。”
杜蘅听杜老爷这么说,如临大赦一般,给老太太又行了礼,便起身先告辞了。
杜二老爷这会儿才开始说起外头麻疹的情况。
“今儿中午发了布告开始,已经陆续有人家送了六七个病人到水月庵了,大概明后天应该会更多,不过这次发现的早,且又有大长公主慷慨相助,皇上也松了一口气,户部那边的银子也已经拨了出来,从明日开始,先招二十个得过麻疹的年轻人,去水月庵负责洗扫送药,这样也好控制传染。”
杜老太太听了,只点头道:“皇上仁厚,大长公主慈悲啊。若是换了十八年前那一次,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
杜老爷在一旁抿了几口茶,只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老太太也要就寝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去书房里慢慢研究,不要打扰了她老人家。”
杜老太太这会儿也确实觉得有些乏了,而且儿子孙子也都回来请过安了,便道:“你们也别商量的太晚了,早些回去休息。”一边又吩咐了丫鬟,做了宵夜送到杜老爷的书房里头去。
众人齐声向杜老太太见礼告退了,刘七巧便也跟着杜若出了福寿堂,那边丫鬟们上前扶着杜太太回如意居,刘七巧正要上前扶她,杜太太道:“你就不用跟着我过去了。”刘七巧福了福身子,送走杜太太,那边杜若走过来道:“爹让你也去书房商量商量事情。”
刘七巧嘴角一勾,高高兴兴的就跟着杜若一起去了书房。
依旧是明前的雨花,味道自然是好的。杜家在金陵生活了十几年,对雨花茶也多了些感情。朱砂送过茶就出去门外候着,杜老爷只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先一批的草药已经集结好了,那牛蒡还是让安济堂准备的,只不过说是明日才能送去水月庵。我冷眼瞧着,他们未必有这个胆子敢在这批药上面做手脚,可若是他们本家卖的牛蒡就是掺假的东西,倒是看他安济堂明日如何能送上那么多的牛蒡过来。”
众人正沉默不语的时候,外头忽然有小厮进来,说是朱雀大街上宝善堂总号的陈掌柜来求见。杜老爷只奇怪道:“这大半夜的,跑到家里来倒是什么个事情呢?”
说话间朱砂已经引了陈掌柜进来,又给他添上了一杯茶,那陈掌柜见了杜老爷,拱了拱手,回禀道:“回东家,今儿下午未时,东家你走了之后,宝善堂来了一个朱大爷,要定三十斤的牛蒡,小的盘了一下库存,整个宝善堂在京城所有分号的牛蒡加起来,也不过才四十来斤,不过对方出价很高,且又是这么大的数量,小的不敢做主,所以才来问一问东家的意思。”
方才还蹙眉不语的众人顿时都眼睛一亮,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大抵知道这五十斤牛蒡是哪家要了。杜二老爷捋了捋胡子道:“三十斤,正好是今儿太医院要安济堂筹备的数量,看来这安济堂果然库里没有好的牛蒡,只是这牛蒡到底要不要卖呢?”杜二老爷眉峰一拧,朝杜老爷看了一眼。
“这牛蒡是宝善堂的,自然不能以安济堂的名义交给太医院。况且这时候我们正在查安济堂的买假药的事情,若是这时候安济堂还能拿出三十斤的牛蒡,到时候他在公堂上辩驳,只说为了供给太医院,所以店里才卖了假的,若是他后台够硬,能上达天听的话,只怕是要被他妖言惑众了。依我看,牛蒡一点儿也不能给他们,且从明天开始,我们还要请人把其他药铺的牛蒡也给买下来,要让安济堂在京城无牛蒡可买。”
刘七巧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考了一个医科大学也是挺浪费的。如果去考一个营销工商管理一类的,没准过不了不久也能成为商界女强人一枚。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低下头,听一听杜老爷的意思。
杜老爷方才也在拧眉苦想,听见刘七巧的话,顿时就茅塞顿开道:“对,就是这个道理,这货是宝善堂的,安济堂出价再高,宝善堂也绝不做这个善人。”杜老爷说着,便只对林展柜道:“明天若是这位朱大爷再来,你就回了他,告诉他如今宝善堂牛蒡也紧缺,只留下为数不多都是配药要用的,实在没有更多的了。”
陈掌柜一听事关重大,只一个劲的点头,心里默默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今天没一时昏了头脑,做成这样一笔生意,不然的话就算给东家赚了多少钱,回头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东家说的是,药材都是一副一副买的,今儿他一开口只要牛蒡一味药,小的就觉得奇怪了,原来是这个道理。”陈掌柜得了指示,只拱了手告退,临走时三角眼偷偷往刘七巧身上瞥了一眼,越发觉得刘七巧比上次去朱雀大街的时候,越发有了气派,不亏是进门当了少奶奶的。
四人商量好的对策,都已经是亥时末刻了。刘七巧和杜若一起回百草院去,杜若只牵着刘七巧,瞧了一眼天上的月色道:“明儿是中秋了,今天的月亮很圆。”
刘七巧也抬起头,看和天上的月光,忍不住低声吟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七巧,你在说什么?”杜若虽然听得不真切,也知道刘七巧似乎是在吟诗,是赞许道:“最后两句写的正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刘七巧低着头笑了笑,抬起头一双杏眼睨着杜若道:“这不是我写的啦,这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的古人写的,告诉你一件事儿,其实恭王府以前的少奶奶就是和我一个地方来的,她的那些诗词歌赋也都是我们那地方古人写的,所以我当时就揭穿了她的计谋。”
如今想来,秦氏也死了一年多了,作为刘七巧来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老乡,这样的境遇还是让刘七巧觉得有些惋惜的。
“七巧,你想家了是吗?”
“想什么家,前两天你才陪着我归宁过。”刘七巧低下头不说话。
杜若只伸手将刘七巧揽入了怀中道:“你想你前世的家了,是不是?我还记得那年你在牛家庄的小院里说过的话,你说那边人看见的星空,是和我们一样的。”
刘七巧只撇了撇嘴,将眼角的泪往杜若的身上蹭了蹭道:“真没出息,居然被你给猜到了。”杜若只伸手,用指腹擦干了刘七巧脸颊上的泪珠道:“七巧,我们要在一起过一生一世,往后几十年的中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赏花赏月吃团圆饭的。”
刘七巧只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道:“好,杜若若,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着呢!”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醒来的时候,杜若已经走了。刘七巧知道杜若这几日定然是大忙人,便只喊绿柳服侍了,按着以前的老规矩去想杜老太太请安。
谁知道姜姨奶奶今日倒是来的早,刘七巧去的时候,里头已经开始说笑了起来。姜姨奶奶道:“我昨天回去,把这道理同丞哥儿说了一遍,他也总算答应了下来。”
刘七巧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赶早的人,所以二房的三个姑娘这时候都已经在福寿堂了。刘七巧进来,就瞧见杜茵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又刻意低着头,不敢透露半分。
“本来就应该这样,有什么事情比养好身子更重要的呢?”杜老太太说着,便继续道:“今儿他们爷几个一早就走了,说是早点出门可以早点回来吃团圆饭,我也就应了,你们几个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用早膳吧,大郎媳妇你也留下来。”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招呼她,便只有些受宠若惊,只急忙道:“老太太是喊我吗?我还是去太太那边用膳的好。”刘七巧瞧了眼杜太太,还是决定先抱紧自己婆婆的大腿。
“老太太留你,你就在这边吃吧,顺便和姐妹们聊聊天也是好的。”杜太太闻言,便索性顺水推舟了起来。
杜老太太又道:“二郎媳妇有几个孩子绊着,不然我也想留她的,不过想着她一个当娘的人,只怕孩子不在跟前也吃不安稳,所以我也就不留她了。”
赵氏闻言,只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说的是,平日里都是我带着孩子们吃,他们才肯多吃一点的。”
杜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问起杜二太太道:“老二媳妇,事情都安排好了没有?中秋的东西有按时分发下去吗?今年是轮到那些人回家团圆,那些人留下来服侍,你可都弄清楚了?”
“都弄清楚了,老太太只管放心好了,这些事情,我还应付的来。”杜二太太笑着回道,又看了一眼刘七巧,只脸色又暗了下来,绷着脸不说话了。
杜老太太听了很满意,便扭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姨奶奶道:“今儿你家就别开席了,到我们家来,人多在一起才热闹。去年是你来晚了,今儿说什么都要在一起的。”杜老太太只想了想,继续道:“今晚的筵席就摆在荷花池边上的听香水榭里头,这荷花虽说开败了,好歹叶子还绿着,那边就这荷塘赏月,最是好看的。”
杜二太太只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便领着赵氏走了。杜太太也没多留,只又闲聊了几句,也回了自己的如意居。
刘七巧这还是第一次在福寿堂用早膳,也不太懂规矩,便只跟着几个小姑一起,由丫鬟带着入席了。那边杜老太太和姜姨奶奶单独用了一席,刘七巧则和杜家三位姑娘坐在一起。
“大嫂子,我姨娘让我谢谢你送的东西,还让我挑时间去百草院看看你,只可惜这几日听说你自己忙的脚不着地的,我也不好意思去了。”说话的人是杜芊,她的生母是正是杜二老爷口中的小花儿花姨娘。
杜芊年方十三,两边嘴角各有一粒米窝,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灵动,虽然长的不像二老爷,却也是个美人坯子。想必大姑娘杜茵,若不是跟二老爷长的像一些,要是跟了二太太的长相,怕是会更可怜一点。二姑娘杜苡是三个姑娘中容貌最出众的,刘七巧虽然看见过那位苏姨娘,但是从遗传学角度来看,苏姨娘定然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刘七巧见杜芊的性格爽朗,虽然是庶女却没有半点小家子气,看着也让人觉得一团和气,便只开口笑道:“那可就说好了,等过些日子稍微空一些了,我就开门迎你们过去,这几日确实是有点忙不开了。”
杜茵听刘七巧这么说,便只跟着道:“三妹妹总是这样,平日里经常去二嫂子那边蹭吃蹭喝也就算了,如今又算计到大嫂子身上去了,真是好不丢人啊!”
杜芊听杜茵这么说,却是一点儿也没生气,只笑着道:“大姐你还说我,我辛辛苦苦的帮你们带小侄儿,你反倒说我的不是,昨儿杰哥儿都喊我姑姑了,你们没去就没轮上了。”
“什么?杰哥儿喊你姑姑?你这是要笑死我呀,杰哥儿才三个月就会喊人,他一定是饿了冲着你哭吧!”杜苡平常看着很娴静,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芊道:“你们不信,就自己瞧瞧去呗,哪有你们这样自己不去,还数落别人去的多的呢?”
这会儿杜茵和杜芊都不说话了,杜茵虽然婚事未定,却也开始筹备嫁妆了,她如今闲来无事就要绣自己的嫁妆。杜苡和苏姨娘一样是个才女,对小孩子本就不上心,更喜欢在自己房里研究诗词歌赋,等闲也很少出门。
“家里的院子这么大,不出来走走倒是辜负了好风景了。”刘七巧说着,又往杜苡那边瞧了瞧道:“我听说那些文人雅士也最喜欢看风景的,只有看了好风景人的心胸才能更开阔,才能写出好文章来。”
杜苡只点了点头,抬起眸子看了刘七巧一眼,便带上了几分亲近之意:“我姨娘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过一些时日,带我去城外的紫庐寺玩玩。”
紫庐寺是京郊的一处名胜,几乎可以和法华寺齐名,不过那地方一向不是皇亲国戚爱去的地方,而是一些文人骚客喜欢去的地方。紫庐寺就在紫庐山上,听说山后还有一股灵泉,是文曲星下凡的地方,和过那灵泉的人,可以高中状元。
当然这就是一个传说,不然的话这京城的状元也该满街跑了。但是有些人偏偏还是信这些的。
“苏姨娘当真这么说?那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杜茵一开口,刘七巧便知道了她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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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苡难得见杜茵这般搭讪自己,便只小声道:“我偷偷回去问问我姨娘,若是姨娘允了,那大姐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你们都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意思呢?”杜芊只略不服道。
那边杜苡笑着道:“你去什么,杰哥儿都会喊你姑母了,你自然是在家照顾侄儿侄女们啊!”
杜芊一听,顿时就郁闷的要哀嚎了,那边杜老太太见这边聊的开心,便也问道:“你们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我留你们下来陪我聊几句,你们一个个把我这老人家晾在一边不管,倒是说起了悄悄话了。”
杜芊闻言,只笑着道:“老太太,两位姐姐说好了要出去玩,偏不带我去,让我在家跟二嫂子带孩子,这是什么道理呢!”
杜老太太一向也疼爱这个三丫头,便笑着道:“她们不带你出去玩,我带你出去,过了中秋就是重阳了,我估摸着大概也要有人下帖子来请咱们出去走动走动了。”
去年重阳节是太后娘娘在宫里办的重阳宴,今年四皇子刚刚夭折,只怕太后娘娘没这个心思了,不过其他家的老太太们,到底也是要热闹一下的。
刘七巧陪着众小姑子用完了早膳,便又去了前面议事厅里头跟着杜二太太料理家事。今儿杜二太太果然去的早了很多,显然昨天是为了听包二家的汇报紫苏的病,所以才耽误了来的时辰。有时候刘七巧觉得杜二太太也挺累的,但是想想哪个人又不累呢?套用现代的一句广告语:都说有家的女人真幸福,谁知管家的女人多辛苦…
“都安排好了吗?”杜二太太坐在那边,一边发对牌一边安排事情,瞧着井井有条的。那边贾妈妈领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走到门口,进来道:“回二太太,这是花灯铺子的伙计,老太太那边叫我私下里给每个院子定了六盏花灯,先往你这边支银子,过几日她再还了你。”
“瞧您说的,还还什么呢,这花灯不都是挂到我们门口的吗?老太太也真是的,要喜欢直接交代下来,我去置办就好了。”杜二太太花公中的银子一向很慷慨,所以只笑着和贾妈妈打哈哈。
贾妈妈也笑着道:“老太太见二太太张罗大少爷的婚事,忙的脚不着地的,就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况且大少爷那边大婚时候用过的红灯笼还没下下来,是要过完了一整个月才能收起来的,可是大过节的,没有花灯也确实不够喜庆,所以老太太就交代了下来,每个院子就挂六盏,应应景儿。”
杜二太太听贾妈妈说的头头是道,只点头道:“银子,你从我这边拿去,花灯赶紧让人送进去让丫鬟们挂上,至于老太太说要自己给钱,那就当没这回事,哪里能真让老太太掏银子呢。”
刘七巧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杜二太太在这一点上,还算是可圈可点的。到底是富贵乡里头养出来的人,再小心眼也不会计较些小钱。况且这银子是杜家的,以后就算分家了,二老爷也未必能多得几分,她这样做也确实无可厚非。
张妈妈那边又来汇报说,香烛店那边又送了一批蜡烛来,今儿是中秋,家里点灯的地方多,一天得用到平常三四天的量。杜二太太想了想,又特意叫了几个在院子看灯火的老妈子过来道:“今日就辛苦你们了,到处多留心一点,越是这种日子,越发就要小心些。”说着,又让身边的丫鬟秀儿赏了那几个婆子几吊钱,刘七巧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一应的事情都交代完毕了,刘七巧看看时辰刚到午时初刻,离开饭的时辰还有半个小时,便打算先回了百草院稍微歇一歇,一会儿再去如意居陪杜太太吃饭。刘七巧前脚刚刚踏入百草院,就听见后面春生一边跑一边擦着汗水扯着嗓子喊:“大少奶奶,大少爷喊你去水月庵一趟,刚刚来了个麻疹病人,是个孕妇,看样子多半要生了。”
刘七巧凝神一听,只开口问道:“那孕妇如今怎么样了?你怎么知道快要生了?”
春生被刘七巧问噎了,只想了想道:“我就瞧见那孕妇一路喊着被抬了进去,后面还跟着稳婆,但是少爷说这病传染人,那稳婆胆小就不敢去接生了,少爷这才让我回来请你的。”
麻疹的传染源是呼吸道分泌物,倒是不知道羊水有没有传染性。不过根据刘七巧的知识,艾滋病产妇的羊水也是有传染性的,这第一点也不知道麻疹是不是也这样。
刘七巧想了想,往里头走了几步,转身对春生道:“你在外头等我,我进去换一件衣服就出来。”
刘七巧才进门,那边茯苓和连翘就迎了出来道:“这会儿只还早,大少奶奶不如先歇一会儿,等到了时辰再往太太那边去。”刘七巧径自走到房里,转身道:“连翘你去回了太太,就说大少爷有事儿喊了我出去了,我今儿中午不过去吃了。”刘七巧说着,便翻了翻自己房里的箱子,可惜以前在王府穿的旧衣服都没带过来,刘七巧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接生衣服。无奈之下,她只好翻了当日去讨饭街穿的那一套衣服出来。
刘七巧换好了衣服,便带着绿柳匆匆出了门。外头春生已经候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就往门口去了。
杜二太太这会儿正从议事厅回西跨院,便瞧见刘七巧跟着春生一溜烟的往门外走。秀儿见杜二太太脸上闪过不屑的表情,只酸溜溜道:“这大少奶奶,真是没一天消停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又要往哪儿去了。”
杜二太太心里暗暗生气,只拧眉想了想道:“今儿是中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她要是在今儿出了岔子才好呢,惹恼了老太太,有她好果子吃呢!”
刘七巧上了车,那边春生一边赶车,一边开口问道:“大少奶奶,紫苏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那边刘七巧正要回到,绿柳抢先了道:“你怎么开口闭口紫苏紫苏的,外院的小厮们见了我们,都是喊姐姐的,你这小子越发没规矩了起来,在大少奶奶面前怎么说话呢?”
春生只笑着道:“哎哟我的好姐姐、好绿柳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你这明知道的事情,还要说我,我这心里正着急着呢!”
刘七巧见绿柳和春生玩笑了起来,便也只是笑笑,那边绿柳才正经开口道:“吃了大少爷开的药,昨儿晚上就没有发烧了,不过大少爷说这病是定然要发疹子的,大抵等疹子发过了,也就好了吧。”
“好姐姐,还是你心疼人,打听得这么清楚。”春生说着只开口道:“昨儿我和大少爷跑了一天,先进去几个病人也有人照看了,大少爷累的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还是水月庵的师太请了庵里的厨娘熬了些米粥,给病人吃的时候,大少爷得空才吃了一点。”
刘七巧一听,整个就心疼的不行了。杜若身子向来不好,昨天风寒还没完全痊愈呢,这年头不兴过劳死的,说什么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行。
刘七巧想了想道:“一会儿去了水月庵,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就近看看有没有粥店,给大少爷买一些平素他喜欢吃的粥回去,我让绿柳在水月庵的厨房给他热着吃。”
春生高高兴兴的应了,只一个劲儿的说:“还是大少奶奶心疼大少爷。”
刘七巧只笑着道:“我这算什么,自己又不会做,改明儿紫苏过门了,她的手艺可好了,到时候她亲手做给你吃,可不是要把我们给羡慕死了。”
绿柳扑哧一笑道:“就是就是,买的如何比得过亲手做的。”只说着,又转头问刘七巧道:“少奶奶,我记得你在王府的时候,不是写了一本什么什么食谱吗?许婆子还说,你把她这些年的手艺都给偷学了去,我临走时候,她还说要我好好学,争取发扬光大的,我正说要问你要呢!”
刘七巧一拍脑门,最近太忙,果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只揉了揉眉心道:“提起这事儿我想起来了,就快完稿了,最后一道菜是百宝豆腐,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一个箱子里,一起带了过来,今儿回去我找找,那些散碎的收稿倒是可以拿过去让你学学的。”
绿柳一听,只郁闷道:“完了,我这何苦要跟你提起来,这下好了,还要开始学习厨艺了。”
刘七巧只敲了一记绿柳的脑门道:“傻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征服一个男人的第一步就要是先征服他的胃吗?”
绿柳听了,坐在这里哈哈笑个不停,整个身子都笑得颤了起来道:“许婆子可真可怜,做了一辈子厨娘也没征服了王爷,简直悲惨啊…”
刘七巧闻言,也只跟着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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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因为当时是大长公主用先帝赐给她的别院改的,所以除了正殿之外的几个供奉佛祖的大殿是后来建造的,其他的尼姑们住的地方都是以前别院里头单独的小院子。不过现在除了先帝宠幸过的徐贵妃在和大长公主两个人是有单独院落的,其他人都也已经过上了群居生活。
所有的病人是从水月庵那边的后门进去的,后面居住的地方和前面供奉的地方有抄手游廊连着,中间经过几道小门,平时把这几道门关起来,前后就隔离开了。刘七巧这一次就是从水月庵的后门进去的。
白日里水月庵的尼姑们也有功课要做,所以后面的院子里人不多。目前进水月庵的病人也不多,大长公主只把东北角上两处直排的厢房空了出来。这两处厢房本来就没有人住,是当时鞑子人入境的时候,大长公主收容难民时候,临时建的房子,后来就一直空置或者对方杂货。
大长公主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大抵已经看破了生死,但是对老百姓的恻隐之心是却是与生俱来的。单凭这一点,就当得起她如今的身份。
刘七巧从外面进去,就瞧见贺妈妈也从外面进来,见了刘七巧只上前道:“大少奶奶也来了啊?老爷刚派人到鸿运路那边找了我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刘七巧和贺妈妈打了照面,正要领着人进去,杜若从里头的厢房出来,见了刘七巧便上前道:“那产妇已经见红了,身上还烧着,我不敢给她用催产药,如今刚刚开始阵痛,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时间。”
刘七巧点了点头,见杜若额头上都是汗,便从袖中拿了帕子下来,抬手替他擦了擦道:“今儿来了几个?我瞧见门口还有几辆板车呢,是不是还有人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