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和杜若洗好了手出来,贵顺也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了。刘七巧看了这一院子宣武侯府跟过来的奴才,顿时有了主意。

“你去把她们都喊过来,我有话要对她们说。”刘七巧之前在林家庄曾用过一个使诈的办法,想诈出害死钱寡妇的凶手,奈何那天林二老不在,所以她的计划失败了。刘七巧觉得,秦氏如果是被人打晕了,再丢进荷花池的话,那么玉荷院里面肯定有内奸,凶手一定就在这一群人之间。

第 74 章

青天白日,外头暑气炎炎,弘福寺是个尼姑庵,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尼姑。刘七巧曾听说,还有两个老姨娘,在王爷死后,自请来了这弘福寺出嫁为尼。

古代妾氏的地位着实是非常低下的,为了年轻时候的锦衣玉食,晚年生活过的如此凄凉也确实得不偿失。刘七巧想起了看上去温和慈爱的老王妃,原来每个女人,对于阶级敌人一向都是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的。

不一会儿,贵顺就把那天晚上送往弘福寺的宣武侯家的下人都给喊到了敛房的门口。刘七巧站在台阶上向下面扫了一眼,神色镇定的道:“你们少奶奶醒了,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如今她想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去说几句话,你们谁愿意进去的,我去向少奶奶通报一声。”

此话一出,下面几个下人都吓的身子跟筛糠一样,几个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那周妈妈还被反绑着,嘴里的布条已经拽了下来,闻言便道:“这位姑娘可真会说笑,少奶奶都死了几天了,怎么可能活过来呢?你当我老婆子是三岁小孩子不成,这里可以庙里,菩萨们都看着呢,你在这边装神弄鬼的,也不怕遭报应吗?”

刘七巧听她说完,淡淡一笑道:“我可没说少奶奶活过来了,我只是说她醒了过来,原则上少奶奶还是死的,不过就是诈尸了。”刘七巧这话一说出,吓得下面跪着的几个丫头吓的尖叫了一声,几个人抱在了一团。一旁的丹桂急忙抱住了周妈妈,一张小脸吓的发白。

周妈妈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孙女,挑眉对几个丫鬟道:“少听她胡说,大白天的诈什么尸啊,还不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胆小的吗?我老婆子不怕,我先进去见少奶奶去。”

刘七巧看了一眼周妈妈,点点头道:“周妈妈好胆量,那你跟我进来。”

贵顺拎着周妈妈进了敛房,刘七巧就这靠背椅坐了下来,指着秦氏的尸体道:“你跪下吧,一会儿少奶奶该问你话了。”

周妈妈虽然胆子大,但见了秦氏的尸体,难免心里还是有些发憷,便恭恭敬敬的在蒲团上对着秦氏的棺椁磕了三个响头道:“少奶奶,您有什么话就问吧。”

刘七巧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我问你,那日我去了之后,是谁给我梳的头发?是谁为我穿的寿服。”

周妈妈抬起头,看见发话的人是刘七巧,便知道她在装神弄鬼,一下子也就不害怕了,只拧脖子道:“七巧姑娘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就是了,我老婆身正不怕影子斜,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刘七巧听了,点点头道:“那你把我方才问的都说一遍。”

周妈妈回道:“那日给奶奶梳头的是翠屏,给奶奶换衣服的我。”

刘七巧拧眉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不给少奶奶梳头,平日梳头不都是你帮她梳的吗?”刘七巧在玉荷院当过两天差,知道周妈妈梳头好,平常秦氏都是指明了让她进去服侍梳头的。

周妈妈道:“我原先也是要梳的,翠屏说她服侍少奶奶一场,临死了也想为少奶奶出分力,所以她就说要为少奶奶梳头。”那天夜里黑灯瞎火的,周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既然有人愿意替她捧着死人头梳头,她也是求之不得的。

刘七巧点了点头,又问周妈妈道:“平常玉荷院外头,会不会有男的来?”

周妈妈想了想道:“小厮们不准进二门,一般都没人来,那天我休息,人不在院子里,也是后来小厮们来喊了,才进的院子,一家老小就都被抓了过来。”周妈妈说着,又挺起了胸脯道:“少奶奶这都死了五天了,王府就把我们这些人关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我们好歹也是从宣武侯府跟过来的下人,少奶奶在侯府也是惯受疼爱的,如今死了还要受这么天大的委屈,也太不是个道理了。”

刘七巧也不生气,任由周妈妈把话说完了,见她脸上神色倒是有几分诚恳,便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七巧我也跟周妈妈你实话实说了,你觉着,按着少奶奶的性子,是个会寻短见的人吗?上回少奶奶回娘家,听说你也是跟着去的,究竟在宣武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奶奶才会突然晕了过去,周妈妈到底知不知道?”

周妈妈不是笨人,刘七巧提示到这儿,她顿时就茅塞顿开了起来,脸上神色陡然严肃,低着头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刘七巧瞥了周妈妈一眼,笑着道:“玉荷院在少奶奶的打点下,上上下下都是你们宣武侯府的人,少奶奶又在你们院中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情若是想赖到王府的身上,只怕不容易。实话告诉你吧,王妃已经知道少奶奶并不是自尽的,不过就是念着这一年你们在玉荷院中的苦劳,想放你们一马,识相的,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周妈妈跪在下头,虽然是大暑天,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整个敛房阴风阵阵。周妈妈低着头,慢慢开口道:“少奶奶那日回去之后,和二小姐有些口角,究竟说了些什么,奴才也不清楚。”宣武侯府待下人比王府严苛很多,下人惯是不敢说家主的任何一点点坏话的。

刘七巧心里慢慢有了些想法,秦氏回了一趟娘家,和秦二姑娘吵了一架,孩子就没了。之后秦二姑娘下午来探望秦氏,晚上秦氏就投河了。说秦氏的死和这秦二姑娘没关系,刘七巧可不相信。

“周妈妈,那你倒是说说,少奶奶和秦家的二姑娘之间,到底有些什么过节?我之前见过秦二姑娘一次,看着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不过就是高傲了些,对少奶奶也是有礼的。”

秦氏抢了秦二姑娘男人这事儿,王府的人不大知道。虽然王府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堂堂的王府嫡长子,怎么会娶了一个侯府的庶女,但是因为秦氏素来在京城是有才女之称的,所以大多数人就认为,或许是王府惜才,压根儿不会想到这门亲事,是秦氏半路截胡来的。

周妈妈想了想,事到如今,秦氏也死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便道:“七巧姑娘来府里晚,一些缘故不知道也是有的,其实当初王妃到侯府,求娶的是二姑娘,可谁知道最后王妃定下的却是少奶奶。”

刘七巧顿时张大了嘴巴,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秦氏能嫁入豪门,肯定有她的厉害之处。但所谓夺夫之恨,不共戴天,刘七巧倒是也觉得秦二姑娘恨的有道理。只是…从上次见秦二姑娘时候她的言行表现来看,这位秦二姑娘,也应该是演员中的实力派了。

可究竟秦氏死的时候,这位秦二姑娘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就算她有杀人动机,也不能因此定罪。刘七巧觉得,应该想一个办法引蛇出洞。

刘七巧支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心生一计,到门口把贵顺喊了进来,又问杜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假死的?”

杜若素来知道刘七巧古灵精怪,睨着眼珠子看她道:“你又想到这么鬼主意了?”

刘七巧不依不饶的说:“你先说,到底有没有这种办法呢?”

杜若想了想,挠挠后脑道:“古书上确实记载了一种针灸之法可以让人进入沉睡状态形同假死。”

刘七巧一听,高兴道:“那就是说你会咯,来来来快把她给针上。”

周妈妈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假死,回头万一真救不活了该怎么办?”

刘七巧扬着下巴道:“少奶奶的冤屈不解,你们整个院子的人都要陪葬,反正到时候也是一死,周妈妈你觉得是现在先假死一回好呢,还是到时候真死好?”

周妈妈还在犹豫,刘七巧凑过去道:“丹桂还在外头跪着呢,她年纪那么小,还没许配人家吧?”

周妈妈一听,脸上的神色顿时黯然了下来,只皱眉问杜若道:“杜太医,真的只是假死而已吗?”

杜若笑了笑,点点头道:“不过就是闭息,几个时辰就好了,妈妈不必担忧。”

周妈妈想了想,少奶奶死了,如今她和丹桂都被关在了王府的家庙,这种被关着的日子当真不好过,若是真的如刘七巧所说,少奶奶是被人害死的,那那个人岂不是白害她们受那么长时间的罪。周妈妈想到这里,倒是也很想知道她一手调教出来的那几个丫头片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既然有杜太医打包票,那老婆子我就姑且试试了,若是老婆子我醒不过来了,七巧姑娘可要负责这棺材钱。”

刘七巧笑着点头,当即命人贵顺拆了一扇门板下来,让周妈妈躺在上头。

杜若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在周妈妈身上几处穴道施针之后,刘七巧再去探那鼻息,果然只有进气没出气的了。刘七巧转身跟贵顺说了几句话,贵顺出门,看在殿外的太台阶上对下面跪着的男男女女道:“周妈妈方才承认,是她害死了少奶奶,如今已经自尽为少奶奶陪葬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奈何这件事关系到王府的名声,所以老祖宗下令,这件事不再追查下去,明日为少奶奶开丧,你们以前虽然是宣武侯府的下人,如今却是王府的下人,若是想在这府里安安生生的待下去,最好都能守口如瓶。”

下面几个丫鬟老婆子听了,震惊的震惊,哭的哭,吓的吓。但是躲在门后面的刘七巧还是扫见了有松了一口气的。刘七巧不动声色的转身,对杜若道:“我们走吧。”

杜若不解问她:“废了这么大的周折,就这么走了吗?”

刘七巧见杜若一副老实的模样,剜他一眼道:“傻瓜,我们不走,蛇怎么肯乖乖的出来呢。”

其实刘七巧也是在玩心理战,毕竟这些下人在家庙里已经关了整整五天,心里肯定已经饱受煎熬,自然希望早些解脱。如今听说明天就可以开丧,自然是巴不得的事情。而那个真正的凶手,这会儿应该除了松一口气外,还会很意外为什么周妈妈会认罪了?一般人越是做了错事越是心虚,所以按照刘七巧学过的心理学,这个人定然会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来看看周妈妈是不是真的死了。

刘七巧走到门外,见大家都还跪着,便叹了一口气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原本来这里也是为了查证少奶奶的死因,如今周妈妈既然已经认罪,那我也可以回王府回话了。”刘七巧说着,脸上还故意流露出叹息的神情道:“周妈妈是少奶奶身边的得用的老人,我们大家也都受过她的指点,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让人心痛。”刘七巧说着,抬眸看了一眼丹桂道:“她是你奶奶,你先进去看看她吧。”

丹桂的爹娘都在秦氏陪嫁的庄子上打杂,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跟着周妈妈在秦氏的身边,听刘七巧喊到她的名字,顿时哭的险些背过气去,抱着一旁的碧玉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奶奶不会害少奶奶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不可能的!”

刘七巧脸上并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只冷冷道:“你们也都别跪着了,该做孝服的去做孝服,该念经的念经去。明儿王府派了管事的来,见了你们这幅样子,又要骂骂咧咧的一顿。”刘七巧说完,转身看着杜若,敛衽道:“杜太医今日辛苦了,请随我一起回王府回话去吧。”

刘七巧说着,上前恭敬的接过了杜若身上的药箱,两人一前一后往寺庙外头走,竟然没有半点要留下的样子。众人见刘七巧和杜若真的走了,觉得大事已定,便也纷纷散开,有几个婆子只窝在一起,数落那周妈妈身前做的坏事。还有几个小丫鬟一起陪着丹桂,安慰她节哀顺变。

这几个丫鬟中,只有翠屏的情绪并没有大的起伏,见刘七巧和杜若走了之后,便对丹桂道:“好妹子,快别哭了,好歹进去看你奶奶一眼,送她一程。”丹桂才十三岁不到,一下子死了可以依靠的人,还没缓过来,只趴在碧玉的怀中道:“我奶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她是看着少奶奶长大的。”说着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碧玉好心劝慰道:“我们心里都清楚,少奶奶其实是个不容人的性子,去年年底你爹娘在庄上私下扣了佃户的银子,她当着众人的面发落周妈妈,没准周妈妈还为了这事儿生气呢!”

丹桂回想一下,去年好像是有那么件事情,少奶奶确实当着大伙的面给周妈妈没脸。但是事后周妈妈交还了银子,少奶奶也说了既往不咎,还提拔了丹桂当了她院里的二等丫鬟。虽然提拔丹桂的原因主要还是觉得丹桂长的比较辟邪。

翠屏也跟在碧玉后头道:“这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说头,如今我们这么多人被关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周妈妈不认,我们也没法子出去。”她说着,伸手拍着丹桂的后背道:“别哭了,进去送你奶奶一程是正经。”

却说刘七巧和杜若出了门以后,上了马车便往京城的路上走,才走没多远。刘七巧就喊住了春生道:“从这条道拐弯,我听贵顺说这儿通往家庙后头的小门,我已经让他在那边接应我们了,我们再回去。”

杜若这时候总算弄明白了刘七巧的意思,便好奇的问道:“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凶手肯定会去看周妈妈的尸体?”

刘七巧道:“若是你杀了人,结果别人帮你给认罪了,你会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人吗?”

杜若想了想道:“恐怕没有。”

刘七巧继续得意洋洋的说:“那若是那个人真的帮你认罪了,而且已经死了,你会不会不放心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杜若皱眉想想:“只有确认对方百分之百死了,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安全,若是我,只怕也会冒险去看一眼。”

刘七巧见杜若想通了,于是朝他眨了眨眼道:“那我们也一起去看一眼,如何?”

春生把马车驾到了家庙的后门,贵顺一早就在那边开了门,领两人从后面的小道进去。敛房设在观音大殿侧面,中间的一间停放着秦氏的尸体,左右还各有两个小房间。都供着香案,平常是老尼姑念佛的地方。

刘七巧和杜若进去的时候,还听见敛房外头,几个丫鬟还在门口哭。贵顺把刘七巧和杜若从侧门放了进去,因为没有藏身之处,所以两人就只能一起窝在了一长供桌下面,贵顺偷偷的出去,依旧从旁边将侧门反锁起来。

这时候丹桂已经哭的差不多了,在几人的劝慰下,终于打算进来看看周妈妈的尸体了。

刘七巧屈膝坐在供桌下面,幸好前面有幡布挡着,外头根本就看不出里面的人。杜若坐在刘七巧的身侧,因为位置比较小,所以两人并肩而坐,肩膀靠在一起,背后朝着墙壁,供桌上面,还放着一个观音大士的法像。

“她们可真磨蹭啊,这么半天还没进来。”刘七巧凑到杜若的耳边,小声道。

杜若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会儿天还没黑呢,我觉得要是我的话,一定会趁着天黑再来的。”

刘七巧摸摸肚子,顿时觉得有些后悔了,他们两人一路光想着赶路了,还没用过午膳,这会儿约莫也快到申时了,被杜若这么一说,刘七巧果真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起来。

“臭杜若若,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真的饿了。”

杜若想了想,指着头顶的供桌道:“上面有供着糕点,不然我帮你问菩萨借一块?”

刘七巧瞪了一眼杜若,没好气的说:“去你的,菩萨的东西你也借,阿弥陀佛,童言无忌。”刘七巧一本正经的念起了佛号。

不一会儿,外头有了动静,似乎是几个小丫头的脚步声。刘七巧顿时屏住了呼吸,身子有点紧张。杜若趁机吃豆腐,把刘七巧抱在怀中。

“丹桂,周妈妈真的死了,没气了!”刘七巧认得这个声音,是玉荷院的碧玉。

紧接着就是丹桂哭爹喊娘的呼声,嘴里一会儿喊着奶奶,一会儿喊着爹娘,也听不出什么要紧的。这时候贵顺从外面进来,见了就道:“看过了就走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周妈妈害死了少奶奶,这不活该的吗?”

丹桂又哭了片刻,抽噎的声音小了,刘七巧赶紧从供桌下头拨开一条小缝,朝着进来的那几个人看了一眼。只见丹桂哭的很伤心,不像作假。碧玉愁容满面,看不出情绪,翠屏神色淡然,似乎最为平静。

贵顺上前,又看了一眼周妈妈的尸体,伸手摸了摸周妈妈的手背道:“这都死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尸体还没变冷,难道杜大夫的药也会有错?”

三人之中,只有翠屏问道:“贵顺,你知道周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我看着,怎么就跟睡着了一样。”

贵顺道:“这是杜太医给的药,她原本是要撞墙的,怕不好看,杜太医说他家祖传有一种毒药,吃下去人死了就跟睡着一样,没什么痛苦。”

杜若听贵顺在那边吹大牛,凑到刘七巧的耳边道:“这些话都是你跟贵顺说的?编得有模有样的啊?”

刘七巧笑笑,继续就着缝隙看戏,杜若又问:“依你看,你说的蛇在不在这三个人中间呢?”

刘七巧点点头道:“当然就在这里头。”

杜若问:“哪条?”

刘七巧捏捏杜若的脸颊,用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道:“人家都说蛇蝎美人,所以我打包票,肯定是最漂亮的那个。”

杜若笑着在刘七巧的脸颊亲了一口,油嘴滑舌道:“最漂亮的在我怀里呢!”

贵顺说完,没有逗留就离开了,那边丹桂还哭着道:“杜太医他们家不是开医馆的吗?怎么也会有这种害人的毒药呢?”

那碧玉劝慰道:“自古医毒不分家,是药也有三分毒,杜太医这药还算是好的呢,你看周妈妈去的那么安详,不知道的,只以为她是睡着了而已。”

碧玉头一次觉得死人没那么可怕,竟然又凑上去看了一眼,问一旁的翠屏道:“翠屏,你说是不是?”

翠屏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啊,是啊,看着就跟睡着了的差不多。”

三人说着,便出了敛房,刘七巧这会儿坐得屁股都有些疼了。杜若顺着缝隙看的很明白,显然翠屏的嫌疑最大。杜若替刘七巧揉揉屁股道:“怎么不出去抓了她呢?”

“与其抓了她,严刑逼供让她招认,不如等着抓个现形。”刘七巧说着,拉来杜若的咸猪手道:“你肚子还饿不?吃豆腐都吃饱了吧?”

杜若不明白刘七巧的意思,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杜若问道:“七巧,我们能走了吗?”

“不能。”刘七巧想了想,又坐下来,凑到杜若耳边道:“我还有后招,确实得等到晚上才行。”

敛房外头,贵顺见三人出来了,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巡视。然后走到一群人正在缝孝服的人身边道:“我刚刚进敛房瞧了,怎么觉得那周妈妈一点儿不像死了的样子,你们说她会不会再活回来?”

大家纷纷笑道:“不是你看着周妈妈死的吗?”

贵顺点点头道:“是啊,杜大夫那药灵得很,喝下去没一会儿就没气了,可就是看着不像死人。”

大家纷纷劝慰贵顺不要瞎想,人吓人也是很容易吓死人的。

不一会儿,贵顺的话就传到了翠屏的耳中。翠屏今日虽然在敛房看见了周妈妈的尸首,但是当时还有丹桂和碧玉在场,所以她没有敢上前摸一把,听贵顺这么说,她就越发不放心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庙里规矩森严,到了掌灯以后,人就不可以乱走动了。刘七巧和杜若实在饿过头了,就伸手够了供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杜若道:“你这一朝引蛇出洞,蛇还没出来,人都被你饿死了。”

刘七巧往杜若嘴里塞了一块糕点,靠在在怀里道:“能有这么长时间跟我单独在一起,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亏了不成?”

杜若想想,果然不亏,便笑嘻嘻的咬了糕点吃了起来。刘七巧看着杜若嘴唇上遗留下来的糕点沫子,抬起头舔了一下杜若的嘴唇。

四周暗了下来,老尼姑打着灯笼进来点灯,老眼昏花的看着供桌上的糕点道:“哪里来的野猫,又到庙里偷食了。”

刘七巧噗一声差点儿笑出来,杜若连忙堵住她的嘴唇,舌尖顺势探入到滑润的口腔中,舌尖舔过贝齿,深深的吻了起来。刘七巧抓着杜若的背,一开始还有些反抗,后来渐渐的就沉迷在了其中,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杜若却像是知道了刘七巧的尴尬,领着她的手一路下滑,放到那个肿胀的部位。

老尼姑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两人终于安定了下来,彼此喘着粗气。刘七巧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口中头头是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杜若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其实很多佛寺也是供奉欢喜佛的。”

“咱两现在是在办正事儿。”刘七巧瞪了杜若一眼,可惜现在供桌地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杜若一把抱住了刘七巧,大掌在她的腰线上缓缓下滑,刘七巧觉得被杜若的大掌摸过的地方,都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两人正干柴烈火的将要点燃,门外却又传来了焦急而又轻缓的脚步声。

杜若和刘七巧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刘七巧半趴在地上,扯出一条细缝,果然看见翠屏挽着一个篮子进来,篮子里面放着纸钱银箔。

翠屏放下篮子,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一盏烛火在手中,拿烛火对着周妈妈的尸体上下左右都照了一遍,又伸手摸了摸周妈妈的手背,这才将烛火放在一旁,对着周妈妈的尸体双手合十拱了拱道:“周妈妈,我不想你死的啊,可是你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千万别活过来,你都死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身上还热乎乎的?”

翠屏说着,眼里忽然露出凶光,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银簪,抖动着手腕道:“周妈妈,不要怪我,你若是没死绝,那我可要死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少奶奶对我怎么样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她的,只是她太不把我当个人了。”

刘七巧听到这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咽了咽口,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翠屏手中那一支颤抖的银簪上。

翠屏说着,忽然转过身子,看着一旁秦氏的棺椁道:“少奶奶,你把我提拔了给世子爷当通房丫头,却不让世子爷碰我,你让我一辈子守活寡,还说我处处勾引世子爷,当初你还不是用了下三滥的办法,才从二姑娘手里把世子爷给抢了过来的?我服侍你这么多年,你连半点的主仆情分也不念,一句话就毁了我一辈子。”翠屏说着,忽然脸颊一扬,抬起下颌笑了起来道:“如今也算是老天有眼,周妈妈替我认了罪,你和周妈妈本就亲厚,让她下去陪你,你也不孤单了。”

翠屏说完,一收脸上的冷笑,转过身去,手中的银簪正要扎下去,刘七巧踢开供桌前面的蒲团,大喊一声:“慢着,罪是你犯了,怎么能让周妈妈替你顶罪呢?这样的话我就是回了王府,也不好向太太交代!”

刘七巧和杜若两人在供桌地下坐了太长时间,且长时间处于双腿弯曲状态,方才从里面出来,刘七巧便觉得小腿肚发麻,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走不动了。杜若连忙也从供桌底下爬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刘七巧。

这时候贵顺从外边忽然进来,翠屏见自己已经被三人给包围了起来,一时觉得无处可逃,便狠下心来拿着银簪子戳向自己的脖子。贵顺以前跟着周珅练过拳脚功夫,一脚踢了一个蒲团,撞在翠屏的腰上,翠屏被撞的一个踉跄,手里的银簪落到几步之外,贵顺顺势就把她给按住了。

杜若急忙从药箱中拿了银针出来,开始为周妈妈施针,片刻之后,周妈妈果然醒了过来。刘七巧向周妈妈道:“周妈妈,翠屏已经承认了是她害死了少奶奶,不过细节问题我们还要回去好好问问,你暂且在这边再呆上两天,两天之后,王府自然会有人来主持丧事的。”

刘七巧又嘱咐贵顺道:“今儿的事情不能泄露半句出去,事情怎么解决,还得看府里的意思。”

贵顺点头称是,从门外喊了两名家将进来,把翠屏压上了刘七巧和杜若的马车。

两人原本都饥肠辘辘,可这回儿都忘了饿肚子这一回事儿。刘七巧看着坐在对面的翠屏,开口道:“你一个人,顶多能打晕少奶奶,是谁把少奶奶丢到河里的?”

翠屏低着头,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样子,杜若开口道:“她的嘴还被堵着呢,怎么说话。”

刘七巧道:“等她想说话的时候,就算嘴被堵着,她也会想办法说给我听的,她这会儿不过还没想说。”刘七巧挑眉看了一眼翠屏,继续道:“我知道你没这个胆量做这些事,但是你若是为了这件事丢了性命,只怕也太不值当了。说实话,少奶奶想歪主意要害太太,我一早就把这事儿和太太说了,太太本来是想放少奶奶一马的,所以这次少奶奶死了,太太已经发话了,能从轻发落的尽量从轻发落,你只要说出你的同谋,我刘七巧就在太太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我们好歹在一个院子里当过值,我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刘七巧见翠屏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故意顿了顿,压低了嗓音道:“至于你觉得,宣武侯府里头会有什么人来保你,你最好想也不要想了,少奶奶死了好几日了,宣武侯府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他们是不敢得罪恭王府的,更不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来得罪恭王府。况且,你还是从宣武侯府跟过来的人,只怕他们到时候跟你撇清关系都还来不及呢!”

刘七巧的话头头是道,且句句有理,就连在一旁的杜若,听了之后也未免感叹了起来。翠屏起先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后来才慢慢抬起了头,堵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刘七巧转头对杜若道:“我说了吧,她要是想说话了,自然会说的,快帮她把嘴里的东西拿了。”

杜若伸手取了翠屏嘴里的布条扔在一旁,翠屏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地板上道:“七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杀少奶奶的,我…”

第 75 章

春生赶马车的水平比以前好了不少,走夜路都稳稳的,刘七巧在马车里面点了一盏油灯,正好能看着翠屏的脸色听她把话说完。

原来那日秦氏带着翠屏周妈妈等回到了宣武侯府之后,在侯夫人的面前,姐妹两人小有口角。听翠屏说,那日是秦二姑娘第一次当着侯夫人的面,数落秦氏抢了她的男人。侯夫人居然没有帮自己的嫡女,反而是为秦氏说了几句话。这让刘七巧觉得很是疑惑,简直跟她前世看过的宅斗文处于两种世界观。撇下这个不谈,后来到了晚上,两人在下午的时候虽然在侯夫人的面前表示已经和好,可是私下里却已经各自打定了主意,从此彼此就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情的起因是秦氏在院子里赏花,秦氏作为才女,是需要很多外界因素来衬托她的才华的。虽然秦氏在周珅的面前发誓以后再也不舞文弄墨,卖弄诗情,可是回了自己家,她还是照卖弄不误。所以就被“偶然”从花园经过的秦二姑娘给遇上了。秦二曾经在王府见过秦氏被刘七巧堵得抬不起头来,所以在秦氏吟诵完那两句诗歌之后,就上前挑衅道:“不知姐姐这两句,是一整首呢,还是只有这两句?妹妹已经把它抄录了下来,明儿就送到王府,问问那位七巧姑娘。”

秦氏原本回家就是为了赏月、吟诗、放松心情的,没想着秦二姑娘又给自己添堵。可是…秦二姑娘的做法着实很损,秦氏若是说是自己做的呢?可她明明就是随便选了一首唐诗念了念。秦氏若是说这是别人写的呢?秦二姑娘有备而来,只怕她房里放着几本古代诗词等她自己去翻。于是在两条路都行不通的情况下,秦氏的唯一办法就是撒泼耍狠。

秦氏开启泼妇模式,张口骂道:“你投胎比我好,身为侯府嫡女,你什么都不缺,后面有大好的姻缘等着你,我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截了一个男人,你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吗?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你非看上你的姐夫?”

秦二姑娘顿时被激怒,展开了狂暴模式,指着秦氏骂道:“你的男人?那明明是我的夫君,你的妹夫?你当我不知道,当日就是你唆使翠屏在我送给我的燕窝中下了巴豆,害的我连床都起不来,你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使不出来?如今你大着肚子,还不准姐夫去别人的房里,让翠屏给你当场面上的通房丫鬟,实际上就是个摆设?你这个女人的心胸,怎么就那么窄呢?”

秦氏一听,自己的丫鬟居然和别人投诚了,一巴掌甩了过去,将翠屏打倒在地上。指着翠屏一路贱人、贱婢、小贱蹄子骂个没完。一时间整个后花园都热闹了起来。

秦二姑娘也是战斗力极强的人,扯了秦氏的袖子道:“哈,说不要脸,谁有你不要脸,听说你把你写的那些诗啊,词啊的都给烧了,你是怕别人揭穿你是不是?那些根本就不是你写的对不?要是我没猜错,那个刘七巧知道你从那儿来,她一来就揭穿了你要陷害王妃的轨迹,这回你遇到对手了是不是?不过你等着吧,我迟早要让姐夫休了你,然后娶我!我现在就去把你陷害王妃的事情说出去,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恭王府待下去。”

秦氏一听急了,急忙去扯住秦二姑娘的袖子,这袖子还没扯住,忽然间突发高血压,给气晕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刘七巧知道了,秦二姑娘还没来得及去揭穿秦氏的丑事,秦氏就被世子爷给接了回来。第二天更是阴差阳错的,世子爷从飘香楼听到了秦氏的所作所为,回去玉荷院闹了一场。

更绝的是,翠屏在外头依稀听见了里面争吵的内容,便假装担心,让院子里的小丫头直接去喊了老王妃来,本想着趁此机会把秦氏的缺德事宣扬出去,可谁知道世子爷虽然对秦氏狠,却还是念着一点情分,情愿自己受罚也没有把这件事给说出去。

从此之后,翠屏便被秦氏各种打骂,苦不堪言。翠屏一边说,一边拉起自己的袖子,满胳膊都是被拧的青青紫紫的伤痕,抹着一把泪道:“七巧,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刘七巧揉了揉发疼的脑仁,继续说:“可你说了半天,还没说你是怎么想到把少奶奶给杀了的啊?”

翠屏低下头道:“奴婢没这个胆量,是二姑娘那日来看少奶奶,奴婢跟二姑娘哭诉了这几日少奶奶对奴婢的打骂,二姑娘就给了一包药给奴婢,说是只要给少奶奶吃了,半夜她会喊人进玉荷院把少奶奶扛出去扔荷花池的。”

刘七巧早已震惊的无话可说,就在坐在一旁的杜若,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又变。刘七巧想起秦二姑娘那趾高气昂的脸,又问翠屏道:“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有脑子没有?”

翠屏低下头,略带羞涩的说:“二姑娘说,等少奶奶死了,我们肯定也是回不去侯府的,到时候她会让侯夫人请人过来说亲,就说她愿意给世子爷当续弦。到时候,再让世子爷把奴婢抬了当姨娘。”

刘七巧又问:“那少奶奶后脑勺的伤口,又是哪儿来的呢?”

翠屏抽噎了几口,哭哭啼啼道:“少奶奶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死活不肯喝药,奴婢听见外头人接应的暗号,一着急就用房里的烛台把她打晕了。”

刘七巧听完,只觉得自己还要慢慢的消化一会儿,如此精彩的情节,比起她前世看过的任何一本宅斗文都还要精彩啊!刘七巧仿佛已经看见了某一本宅斗文的简介,上面是这么写的:庶姐截胡,夫君变姐夫!嫡女自强,杀姐当续弦!宅门之内,步步惊心,通房难当,终被炮灰…

刘七巧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杜若,冷不防冒出一句话来:“你,不会也有一个这么想嫁给你的小姐?姑娘?丫鬟吧?”

杜若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到,方巧儿如今还在自己的房里呢。虽然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可是他们毕竟存在过冲喜关系。

“七巧,我杜若发誓,今生今世,永不纳妾!”

刘七巧瞪了他一眼道:“这还有别人呢,你怎么就说出口了!”

翠屏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刘七巧,顿时觉得:为什么自己的命那么苦呢!

刘七巧和杜若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将近亥时,杜若把刘七巧送到门口,等着王府的婆子们出来,带了刘七巧进去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王妃刘七巧回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还正打算找人去家庙那边找你,可巧你就回来了。”

刘七巧给王妃行过礼数,让婆子们把翠屏带了进来,刘七巧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说了一遍,王妃听过之后,大惊失色,手按在胸口心跳不已,只指着翠屏道:“你…你…你们宣武侯府居然有这样的下人!”王妃气归气,可一想起来,当时若不是她自己因为见了秦氏,改了人选的话,只怕今天的悲剧也不会发生。说来说去,自己竟然也要负起一份责任来。

王妃揉了揉额头,看了一眼翠屏摇摇头道:“罢了,少奶奶如今人也已经死了,这种阴私的事情若是被传了出去,不止宣武侯府的声誉,就是恭王府,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刘七巧听王妃这话,似乎是要饶过了翠屏。古代的法律基本上是用来压制老百姓的,所以刘七巧也知道,这事儿就算全部捅了出去,除了让秦二姑娘名誉扫地终身嫁不出去以外,其实她还是得不到法律制裁的。但是还有一点,显然是比事情本身更重要的,那就是面子。

不管是豪门富户、钟鼎望族,如果门风不好的话,愿意跟他们结交的人也会越来越少,这跟现代人所说的圈子是一样的。所以,在这种人家生活的人有一种自觉,那就是不管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是影响家风的,一律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的,绝对不能让外面人看了家里人的笑话。

王妃是从这种名门望族出来的闺女,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她言简意赅的说:“此事明日一早等我回了老王妃在做定夺,七巧,这件事在你这里,就这样结束吧。”

很意外的,刘七巧居然没有觉得失落,也许是因为她早已经料到了事情的结果一样。当日她能为赵寡妇洗清冤屈,是因为赵寡妇失去的恰好是她最最重要的清白。而当日她为了钱寡妇去林家庄找凶手,最后钱大妞的姥姥和姥爷,愣是把这件事情给瞒了下去,他们觉得,为女儿讨回公道,远没有女儿的死后清白重要。

刘七巧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道:“七巧明白了,这件事情,七巧就当没发生过。”

王妃看了一眼刘七巧,虽然觉得有些愧对于她,但还是感激的点了点头。刘七巧心道,今儿一天算是白忙活了,在供桌下坐得屁股都麻了!不过,能和杜若若这么长时间的亲密接触,算算也不亏了!

刘七巧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急忙开口道:“那…太太,看我今儿这么累了,能不能初七放我一天假?”

王妃想起初七是刘七巧的生辰,便恍然大悟,点头答应了。

第 76 章

第二日一早,王妃就去了寿康居,把昨天刘七巧和杜若调查的结果禀报给了老王妃。老王妃听过之后,也是沉默不语。房间里只留下了王妃、二太太、老王妃,以及一个知道事情始末真相的刘七巧。

老王妃沉默了片刻之后,皱了皱眉头,扫过坐在下首的两位媳妇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说起来并不是我们恭王府的错处,可人毕竟死了在恭王府。如今王爷在外征战,那宣武侯又是兵部侍郎,跟他闹僵了,只怕不合适,我这里想了半天,不如还是把这事情给瞒了下来。”

王妃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只点了点头道:“媳妇也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撕破脸了,纵然宣武侯府是名誉扫地了,可毕竟我们王府也落不到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如算了。”

二太太平常虽然看着是个圆滑的性子,其实骨子里也是掐尖要强的,便蹙眉道:“这么说倒是便宜了那宣武侯府,对了,那个在玉荷院外跟翠屏接应的人,知道是谁了吗?”

“是玉荷院二门上的小厮长贵,也是从宣武侯府陪嫁来的。”王妃说着,眉头就皱的越发紧了,只郁闷道:“宣武侯府平日里在权贵圈子看着也是有礼数的人家,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原本觉得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好,如今想来,这么多的事情,竟然都是我惹出来的,实在是觉得面上无光。”

老王妃听王妃这么说,便劝慰道:“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那宣武侯府太没家教,居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简直浑帐!”老王妃说着,又动起了气来,想了想便道:“来来来,二媳妇,你替我执笔,写一封信,让管家亲自送去那宣武侯府的侯爷,我倒是要看看,家里出了这种闺女,他们到底怎么个作为!”

二太太应了一声,见房里没有别人,便让刘七巧去门外喊了小丫头送笔墨纸砚进来。老王妃也是多年没写信的人,什么文绉绉的文笔也没有,就连珠炮似的,把这事情给说的一五一十。二太太连连点头,笔杆子转的很快,写到最后几句的时候,老王妃想了想道:“你就告诉他,这事儿我们恭王府不想闹大了,你已经死了一个闺女了,应该也舍不得再牵扯一个,为了保存彼此的颜面,之前少奶奶陪嫁来的下人,我们王府会打点。从此之后两家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信是中午的时候,大管家亲自送往宣武侯府的。下午申时青莲院外的小厮跑腿回来时候,偷偷告诉刘七巧,大管家前脚出门,宣武侯府的下人后脚就去太医院请太医去了。刘七巧心道:不是侯爷发火把秦二姑娘给打残了,就是侯爷被气得直接中风了。

第二日一早,恭王府正式发了讣告,少奶奶秦氏因为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不幸病逝了。秦氏的尸首也早一天,由家将门从家庙运了回来,因为一直用窖冰冰着,所以保存完好。秦氏膝下无子,所以灵堂倍显冷落,只有几个陪嫁过来的小丫头在那里守着。原先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翠屏,反而没了踪影。

王妃因为这事情心烦,从头到尾就没有出场过,只留下二太太一个人,倒是头一回张罗了一次丧礼,累的腰酸背疼支着额头喊腰疼。

周菁笑着对自己老娘说:“母亲,你可真是走了运到,太太管家十几年,都没遇到过的事情,你才管家一年就遇到了。”

二太太支着额头道:“可不是,以前看着她人前人后,备显威风,如今倒是觉得她是个能人,看着温顺,心思细密的很,这事儿要是摊在我们房里,如何也要给宣武侯府好看,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

周菁听自己老娘这么说,便蹙眉道:“母亲你又嘴快,这件事老祖宗连我们几个都没知会过,显见着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了,你还在我面前说,里头的弯弯绕我可不想知道。”

二太太一想,可不是,她光顾着埋怨,差点儿就忘了老王妃的嘱咐,拍了拍胸口道:“阿弥陀佛,幸亏出了这事儿,前些日子,你父亲还觉得宣武侯府的那个二小姐不错,一心想着让她跟你哥哥结亲,这回儿算是打脸了。”

周菁默默听着,并没有吱声,只在二太太不开口的时候,才小声在她耳边道:“母亲,我听送哥哥去书院的小厮说,哥哥这次去之前,又去了一回影梅庵。”

二太太脸上顿时露出怒气冲天的表情,咬牙道:“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居然带着主子去那种地方!”

周菁连忙劝慰道:“母亲别生气啊,其实当日母亲就不应该把芙姐姐送去梅影庵的,你想那梅影庵虽然是个尼姑庵,可又不禁外男,父亲虽然把哥哥送到了玉山书院,可跟着的书童哪有管的住主子的,如今反倒又让他们有了相处的地方。”

二太太被周菁说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那日赵红芙虽然绞了头发说要去做姑子,可最终去了梅影庵还是没有落发,只是带发修行而已。

周菁想了想,又道:“如今哥哥去了玉山书院,母亲不如把芙姐姐接回来,我们好言相劝,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也要为哥哥的仕途考虑,若是她当真连哥哥的仕途都不放在心上,哥哥又怎么能看得上她呢?”

二太太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她不是个狠心肠的人,若是赵家没漠落,她也是能接受赵红芙这个媳妇的。这件事情虽说她觉得自己没错,可终究外外人眼里,总归会觉得她这王府的二太太太过嫌贫爱富。

二太太看了一眼周菁,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已经长大了,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怎么说赵家还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

却说刘七巧七夕之日告了假,看了眼刘八顺给自己的课程表,八顺正好不是沐休的日子。所以服侍完王妃早膳,刘七巧便自己一人回了顺宁街上的刘宅,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杜家的马车停在外头。

正巧一旁的邻居见了,便问刘七巧道:“你们家老爷身子不好吗?最近宝善堂的大夫来的挺勤的啊?”

刘七巧陪笑着道:“这年纪大了,总有些老毛病,调理调理也就好了。”这年头谈恋爱还需要自家的老爷爷打掩护,刘七巧觉得自己忒没面子了。

刘七巧进门,见厨房里头就冒着热乎乎的热气,钱大妞从里面满头大汗的出来,见了刘七巧道:“七巧,你回来的这么早啊,大娘还说一会儿让我去跟郑大娘说一声,让她进王府领你出来呢,今儿你生辰,怎么滴也要在家吃一碗长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