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旺没想到会遇见刘七巧,心道怪不得少爷要让我快一点呢。
“我们家少爷和我们家二老爷一起来的。”
刘七巧忙喊了一声道:“停停停停车!”
王老四听刘七巧发号施令,第一时间就停了下来,齐旺也只能拉住缰绳不让马继续往前跑,这一拉不打紧,车子却随着惯性往前冲了冲,车里头的杜若和杜二老爷身子都不由的晃了起来。
杜二老爷正睡的舒坦,冷不丁被碰醒了,开口道:“齐旺,出什么事儿了?”
“前头七巧姑娘喊停车,奴才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杜若一听是刘七巧喊的,掀开帘子果然看见刘七巧调转了一个儿对着他们的马车坐着。杜若见她那小模样,一双杏眼滴流滴流,很是精气神,看见了杜若忙道:“杜大夫,来来来,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杜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刘七巧,蹙眉道:“什么考验我的时刻,先不要耽误了林庄头家的吉时,这都午时了。”
见杜若要放下帘子,刘七巧急的从驴车上跳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快来,帮我确诊确诊,我听不见胎儿的心跳,你帮我把把看,这喜脉还在不在?”
杜若一听人命关天,当场也紧张了起来,随刘七巧拉着下车,他的手腕枯瘦,刘七巧的手指修长,握在那里有一种很特别的触觉,总觉得那里特别的烫人。杜若挣了挣手腕道:“你先把手松开,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刘七巧不屑的笑了笑,对杜若的假正经嗤之以鼻。杜若上前,先是看了一下这个村妇的脸色,又让她张开嘴把看了看舌苔。一股酸臭的气息从村妇的口中传出来。刘七巧鼻子不灵,方才居然和人聊了半响都没发觉。
杜若略略皱眉,伸手扣上了那孕妇的脉搏,闭上眼睛细细的查探。这时候身边时不时有林家庄的人经过。见了他们有的是当看热闹停下来,有的是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回一回头。
林二老爷也从马车上下来,他身为当朝太医院院判,果然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态。下颌的几根山羊胡子,让他更让人觉得有睿智。杜若测了半天,收回了手,走到林二老爷身边,小声道:“二叔,没有喜脉。”
林二老爷虽然留着山羊胡子,但是皮滑面白,看上去不过四十,见杜若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呢?”
杜若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驴车上不明意味的孕妇,有些于心不忍道:“只怕是已经胎死腹中有几日了,你看着胎毒已经影响到了母体,这口鼻边缘,舌苔都已经不太好了。”
刘七巧原本只是大略估计,现在听杜若这么说,等于是个这个孕妇判了死刑,不免也有些难过道:“真的死了?我原本以为,只是孩子太懒了,没高兴动。”刘七巧本来还是朝着好的方面想的,听不见胎心可能是因为这里没仪器,她的耳朵不灵所致。
那村妇听到了这里,才算明白了过来,哇一声哭了出来道:“这可怎么办呢,我的娃,我的娃没了…”
这时候一些周围围观的村民见了,不由啧啧称奇,也有认识这个村妇的人上前劝慰道:“周二家的,你别太难过,东家是京里头的大夫,他们是不会骗人的。”
这里正一团混乱,不远处林庄头听说杜大夫来了,也迎了出来。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又哭又闹的,还以为是有人闹事,急忙跑了过来到:“怎么回事啊这是?”他见了杜若和杜二老爷,帮作揖行礼,又对着村民道:“你们怎么都围着东家,这都快开席了,还不去我家去?”
一个村民道:“老爷,周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方才东家少爷给看过了,说是胎死腹中了。”
林老爷一听,顿时也吓了一跳,今儿他们家是办喜事儿,给小娃纳福,出了这种事情,周二媳妇肯定是不能进门了,林老爷觉得很为难。
刘七巧来这古代也有些时候了,对这些习俗也是知道的,便开口道:“嫂子,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得快点拿出来,不然的话,连你自己也都不好了。”
周二媳妇这时候还在伤心,听刘七巧这么说,便点点头道:“就方才你们从村口进来的第二家。”说完又呜咽了一声,喊了一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坐在牛车上两个孩子见自己的娘哭的伤心,也纷纷表示要紧随其后,大声大声的哭了起来。
刘七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面,那了几颗粽子糖出来,塞到她们手里道:“快别哭了,姐姐请你们吃糖。”
杜若见刘七巧这样哄孩子,顿时觉得很无力,按照她这样的办法,孩子不等换牙,所有的牙都会被刘七巧的粽子糖给残害的。杜若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怔,她孩子换牙跟我有啥关系,我担心个鬼!
两个孩子接了粽子糖,果然就不哭了。刘七巧忙对杜若道:“还不快写药方啊,一会儿好让大嫂少受些苦头。”
杜若摊了摊手道:“我今天是来赴宴的,没有带药箱。”
杜二老爷笑了笑,转头对齐旺道:“旺儿,去把车里面的药箱拿出来。”
刘七巧听了这话,抬眼皮看了一眼杜若,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杜若若无其事的说:“药箱是二叔的,又不是我的。”
杜二老爷是天生的医者,不管去哪儿,药箱从来不离身,他接过药箱,从里面拿出了纸笔,递给杜若道:“大郎,你来开一个方子我看看。”
杜若点了点头,接过纸笔,就着刘七巧的驴车坐板,沙沙的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笔行草的药方已经在众人的眼前。然而刘七巧却顾不得去看那药方,她完全被方才杜二老爷那一声大郎给惊吓到了。
哈哈,大郎…是卖烧饼的那个大郎吗?刘七巧好想这样调侃杜若,但是她知道,杜若一定不知道武大郎是谁!算了,还是让她独自一个人猥琐的笑笑算了。
再说杜若写了药方,见刘七巧站在那里抿着嘴笑,身子还不由一颤一颤的,便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幸好他现在的注意力在产妇身上,就也没往心里去。
杜老二看完了药方,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递给了林庄主道:“林庄头,你派人去抓一副药,直接送到这村妇的家里去吧。”
“是是,二老爷,那您呢?先跟我一起去府上坐坐吧,总不能在路上站着?”林老爷找了一个人骑马去抓药,回来见众人都还站着,便招呼道。
杜若道:“二叔,药还没抓回来,我们先进去歇着吧。”又看了一眼刘七巧道:“你呢?”
刘七巧想了想道:“老四,又要麻烦你把大嫂先送回去了。”
王老四笑着道:“小事一桩,七巧跟我客气什么。”
杜若转身对坐在驴车上的孕妇道:“这位大嫂不要太过伤心了,一会儿等林庄头的人给你送了药,你自己熬上,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喝了下去之后就喊家里人来林庄头家找我们,我们一会儿再去看你。”
村妇这会儿止住了哭,只一个劲儿的哆嗦着身子,又谢过了刘七巧和杜若,跟着王老四的驴车走了。
这里距林庄头家不过才几百米的路了,所以刘七巧便一路溜达过去,杜若索性也不坐马车,陪着刘七巧一路溜达,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刘七巧道:“你今天又救了人一命,不然拖下去,只怕这孕妇的命也难保。”
刘七巧略略侧头看了眼杜若,觉得他好像没有上次那样碍眼了,便笑着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夸我,你不干脆叫我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算了。”
杜若看看天、看看远处,慢悠悠的道:“哎呀着…天上怎么花花绿绿的呢?”
刘七巧抬起头瞧了一眼,蔚蓝色的天际一望无垠:“天上哪里花花绿绿了?”
杜若低着头,蹙眉略有思索:“有的人给了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难道不会把天也染得花花绿绿的吗?”
刘七巧瞪大了眼睛,挥舞这一双小拳头道:“杜若,你才开染坊呢,你全家开染坊!”
杜若一本正经的道:“错了,我全家都是开药铺的。”
进了林庄头家,刘七巧见林夫人正在院子里招呼客人,见杜若和刘七巧一同来了,忙迎了上来道:“七巧姑娘和少东家来了。”
林少爷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缎子衣服,看上去很喜庆,见了杜若也上前行礼道:“少东家,还要多谢你开的药方,内人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向刘七巧也行了一礼道:“七巧姑娘,您一定要受我一拜,若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今日。”
刘七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里头丫鬟上前道:“少爷,少奶奶请七巧姑娘进去。”
林少爷点了点头道:“你带七巧姑娘进去,跟少奶奶说,一会儿抱着孩子出来坐一坐,别只呆在房里。”
刘七巧跟着丫鬟进了林少奶奶的房里,这时候房里除了有奶年,还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刘七巧进来,一双眼睛也只盯着上下看。林少奶奶看样子月子做的不错,这会儿气色很好,脸上的浮肿消了下去,是一个眉眼都很秀气的美人,见刘七巧进来,忙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为一旁的中年妇人引荐道:“娘,这就是七巧姑娘,要不是她,你就见不着女儿了。”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刘七巧,转头对林少奶奶道:“我听你说的,还以为是十七八的大姑娘,这咋一看还吓一跳,这么就长的那么小巧呢,如今看看是真的年岁还小吧?”那妇人的眉眼和林少奶奶有七八分相似,眼中带着感激看着刘七巧道:“若不是你,我们家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好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刘七巧被谢得不好意思了,便道:“那是少奶奶福大命大,我不过就是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也没什么的。”刘七巧说着,就从背包中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塞到林少奶奶的手中道:“这是我跟王老四给小少爷预备的,来小少爷看看喜欢不喜欢?”
林少奶奶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金元宝,她们家虽然是不差这些的,可是也没想到刘七巧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道不好意思了:“七巧姑娘,这可使不得,这礼太重了。”
刘七巧摆摆手说:“不过就是做的好看些,其实也不值什么钱,这都是我爹娘逢年过节给我的,我又不爱,给小少爷避避邪也好的。”
小奶娃子这时候正在奶娘的怀里睡大觉,听了这句也不由哼哧哼哧了两声,小脸蛋皱了皱,看的奶娘直乐呵道:“亲家太太,快看快看,小少爷笑了。”
没过多久,外头的下人就进来说外面要开席了,请了人出去用餐。
乡下的筵席大多摆的是流水席,林庄头家在林家庄又是大户人家,所以院子里露天放着很多桌的酒席,都是招呼庄上熟络的佃户村民的。大厅里则是一些林庄头平日要好的亲朋好友。林庄头是个读书人,也分外讲究一点,女眷的结合之处是林老太太住的院子。在后院的凉亭里面,还另外开了一桌,专门招待杜二老爷和杜若,当然还有杜二老爷指明了要让林庄头去请来的刘七巧。
丫鬟引着刘七巧往后面的凉亭里来,刘七巧正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杜若和杜二老爷都在,边上还有林庄头作陪,大概也就知道一二了。
刘七巧是姑娘家,自然不敢上座,倒是杜二老爷道:“七巧姑娘,坐吧,老夫这里有几个问题,还想请教下姑娘。”
林庄头见刘七巧来了,便起身道:“七巧姑娘,那你就在这里入席,我去外头招呼你的朋友。”
刘七巧见林庄头闪的那么快,也没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坐下,见杜二老爷这样谦和的问她,便也很谦虚道:“请教说不上来,杜大夫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
杜若文质彬彬的坐在一旁,样子很是谦和。刘七巧不得不夸赞一下杜家的遗传基因真的很好,眼前的杜二老爷虽然留着胡子,但是皮肤很好,还别有一种中年文士的风流气韵,让人觉得很愿意亲近。至于杜若么,男人长这么好看就是罪过,害的刘七巧的眼珠子老是不听脑子的使唤,总是忍不住往杜若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瞟过去。
“七巧姑娘能把上次为林少奶奶剖腹取子的整个过程,好好的说一番吗?我听大郎说的不真切,总觉得这样一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杜二老爷道。
刘七巧想了想,觉得这种大夫之间勤学好问的传统是值得提倡的,尤其是像杜太医这样一个人,可以说在整个大雍朝,他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人物还能这样勤学上进、不耻下问,确实很让人敬佩。
“是这样的,当时我问过那个接生的稳婆,林少奶奶是早上卯时开始阵痛的,当时稳婆确定了她的胎位,是头朝上。稳婆用了整整三个时辰为她揉腹移位,这期间羊水已破,但是胎位没有任何动静。一般这种情况,很难顺产。这就产生了一个常见的保大保小的问题。但是其实这种情况下,保大保小都是有风险的。保大的办法就是稳婆将手伸进去,把胎儿强行调转过来,然后拽出体外。这种办法其实对产妇也是有极大的害处了,会造成子宫的劳损,很可能大出血,失去生育能力。”刘七巧说着,神色也沉稳了起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至于保小,这个最简单,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这是最方便的办法,但是按照现在医学和稳婆的手法来说,孕妇是必死无疑的。而我做的,就是在这一步上,让孕妇活过来。”
林二老爷一边听,一边点头道:“你怎么保证孕妇一定能活过来呢?”
刘七巧想了想,诚恳道:“没办法保证。”
林二老爷又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七巧道:“这就是赌博,人体的血液在身体里面循环流动,失血过多会导致人死亡,比如战争中,很多刀枪的伤口,其实并不足以致命,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因为伤口感染,所以那些将士死了。如果我可以有办法降低产妇身体的损伤率,以最快的速度把孩子拿出来,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能恢复产妇的原有伤口,阻止失血过多的过程,那么产妇就会没事。”
林二老爷捋了捋山羊胡子,表示赞同,脸上还流露出一些惊叹来,又问:“那么,你又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呢?你不觉得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吗?”
刘七巧很认真的想了想,转头看见亭子的边上摆着一盆盆栽,顺手就捧了上来,放在桌子上道:“对于植物,我们的做法就是这样的,如果这一片叶子坏了,就把它摘掉。”刘七巧说着,就把伸手摘了那盆栽上的一片泛黄的叶子,继续道:“其实人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如果某个部位病入膏肓,完全没有办法挽救,已经到了贻害其他地方的时候,那么把那个地方给切掉,或者摘掉就是最好的办法。”
刘七巧说着,抬起头却见杜若微微蹙眉,便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你们又要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有一点损坏之类的,可是如果连命都没了,不能留着这条命好好的伺候父母,那有个全尸又有什么用呢?”
杜二老爷听完,不由笑了笑道:“七巧姑娘的见解可真是独到啊。”
刘七巧被夸的觉得有些心虚,便笑着道:“哪里哪里,这些不多是华佗说的吗?我就是把书本上的知识给延伸一下。”
杜若见她那小聪明的模样,不由缓缓道:“那按照七巧姑娘的想法,人身上什么东西坏了,就切掉,那万一脑子不好了,岂不是要连脑子一起切了?”
刘七巧朝着杜若翻了个白眼道:“我看杜少爷的脑子好的很,至少还可以用个三五十年的,到时候没准你就想到了什么办法,可以不切脑子,也能治好脑残的毛病。”
杜若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脑残?世上有这种病吗?”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杜二老爷,寻求帮助。
杜二老爷捋了捋山羊胡子,想了片刻道:“这种病倒是真的没有听过,宫里的医案上也没有提到过,七巧姑娘能说说这种病是个什么症状吗?”
见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刘七巧又是心虚又是憋着笑,拿着眼珠子瞟了杜若好几眼,最好见两人似乎没有要换话题的意思,便含糊回答道:“脑残就是一种…一种很奇怪的病,我也见的不多,一般症状就是,不管你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儿,那人都会觉得你说的是错的、做的也是错的,想尽了办法胡搅蛮缠到底,非要让对方气的牙痒痒才行。”
杜若就着这个道理在心里细细的想了一遍,最后才恍然大悟道:好你个刘七巧,这是拐着弯的骂人呢!他气得牙痒痒,就见刘七巧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憋闷,偏偏杜二老爷听了刘七巧说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七巧姑娘,你说的那个人,他不是得了脑残病,他大抵是喜欢上你了,姑娘的好姻缘就要到了,恭喜恭喜。”
刘七巧和杜若两人正埋头喝水,听了这句话不约而同的的喷了一桌子水。这下,饶是淡定如风的杜二老爷,心里头也已经如明镜一样亮晃晃的了。
第 41 章
刘七巧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夹菜吃。杜若则拿出帕子,缓缓的擦干唇边的茶水,低着头不说话。杜二老爷也云淡风轻的拿起筷子夹菜吃,只是时不时的略略看一看在座的两个年轻人。
杜若看着桌上面上来的各道菜色,就是不动筷子。过了没多久,丫鬟们从远处来,送上了一碗熬的碧莹莹的小菜粥,又放下了几盘子看上去很鲜嫩的时蔬,小声道:“这是老爷特意为少东家准备的。”
杜若这才动了筷子,轻声道:“多谢你们林庄头费心了。”
杜二老爷见了,便开口问道:“我听你王妈妈说,你在牛家庄的时候一口气已能吃下一碗的刀削面了,怎么最近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我晚上过去给你看看,帮你调一调方子,一个药方用的时间长了,也会没有作用的。”
杜若听杜二老爷说起这些,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刘七巧,顿时觉得有些脸红。但是想想自己身子的这些事情,以后刘七巧总要知道的,故而也就当然的回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养一养就好,前几日我自己调过一次方子,正用着,看看效果,过几日再去请教二叔。”
刘七巧却想起了那一碗可以让杜若瞬间缴械投降的硬米饭,手里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傻笑了起来,在抬头看杜若,这阳光下脸色白白的,带着一些羞涩的笑,怎么就越看越好看呢。
刘七巧请不由又打量了一眼杜二老爷,见他虽然留着山羊胡子,可是容貌也是生的极好的,很有一种中年文士的风流气韵,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样子。看来容貌气质这种东西,遗传基因还是很强的。
杜若抬起头,正巧看见刘七巧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便也安心了,心想她倒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子嫌弃自己,哪里知道刘七巧是个以貌取人的人,自己的皮囊已经把她给收买了。
杜若稍微用了一些清粥,开始和杜二老爷攀谈了起来:“二叔,最近我看你经常往宫里去,是不是太后娘娘的病情有反复?”
杜二老爷最近确实正在为太后娘娘的身体心烦,听杜若问起了便道:“是啊,太后娘娘的腿溃烂已经很严重,视线也经常模糊,只是神智还很清醒,几位太医正在商讨,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减缓太后娘娘的病情。”
刘七巧听杜二老爷这么说,也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她前世有个朋友是内分泌科的,听杜二老爷形容的太后娘娘的病情,那可是很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糖尿病是典型的懒人富贵病,虽然在现代跟癌症、心脏病等相比,算不得什么大病,但是光它几个并发症说出来也挺吓人的。
刘七巧就见过因为糖尿病最后老烂腿,不得不去医院截肢的。现代人摄入的糖分过多,且又不爱运动,所以这些富贵病接踵而至。其实当时刘七巧的同事告诉她,治疗糖尿病最好的办法,就是饭后百步走,因为运动可以消耗大量的碳水化合物。
可是…太后娘娘这样的生物,肯定是能站着不如坐着,能坐着不如躺着的。而且不管去什么地方肯定也是凤撵来凤辇去的。对于她来说,她的两条腿,除了摆设还真是多余的。
杜二老爷正凝神思考,抬头却看见那盆方才被刘七巧给蹂躏过的盆栽,猛地就有了想法,扭头看着杜若道:“你说,若是按照七巧姑娘方才的办法,可行不可行?”
杜若蹙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二叔,上次因为梁贵妃被扣的俸禄,还没扣完吧,二叔这样也未免太铤而走险了。”
杜二老爷笑着摇摇头道:“光靠那几个俸禄,你说能养活家里几口人?要不是宫里医书典籍众多,又有历朝历代的医案可以供我研究,我又如何提高改良药方,让更多的百姓能用得起价廉又有效的药方呢。”
刘七巧听杜二老爷这么说顿时就被他的气节给折服。身为当朝太医院院判,怎么说也是一个国手级的人物,能这样谦虚待人、不耻下问也就算了,还有这么一颗悬壶济世之心,实在不得不让刘七巧敬佩。
说实话刘七巧当初考医学院的时候,确实也是抱着一颗求死扶伤、济世安民的心思。至于最后为什么会选择了妇产科,那纯粹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功劳,因为大家都说,妇产科是最容易收红包收到手软的科室…于是…刘七巧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产科大夫。至于后来她收了多少个红包么,这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会儿就不多交代了。
杜二老看了眼刘七巧,问道:“七巧姑娘,不知你对太后娘娘的病,有什么看法?”
刘七巧苦思冥想了半刻,多怪她上学时候没选修中医,现在连糖尿病的古称都想不起来,正当她快绝望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给想到了:“这个,太后娘娘得的是消渴症吧?”
杜二老爷眼睛放光,点了点头道:“正是消渴症,已经五年了,最初控制的不错,只是近一两年越发严重了起来。”
说起来大家对古代太医的认识都被电视剧里面的咆哮皇帝给带歪了,其实古代的太医非但不是高危职业,还是特别容易得到皇帝信任的职业,就比如说这个杜家吧。二十年前的时候,鞑子攻进来,皇帝急的卷铺盖就跑,当时就没忘了把杜家给带上。过了几年皇帝又回来了,杜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杜家做太医的历史,就跟这皇朝的开国史一样,就没听说过被皇帝给斩了的。至于那个被炮灰的稳婆,多半也是掌握了某些内部机密最后给人灭口了。所以说,真正倒霉的人永远都是那些小炮灰。
刘七巧听杜二老爷这么说,便道:“那杜太医平日里有劝太后限制饮食,多运动吗?”
杜二老爷闻言,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后素来喜静,深居简出,连永寿宫的门都很少出。”
刘七巧就知道自己猜测没有错,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富贵病啊,这跟生孩子一样,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们,吃的好喝的好,可是真的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还不如在地里打滚的村妇们快,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缺乏运动。”
刘七巧前世还给妊娠糖尿病患者接生过,那叫一个恐怖,产妇自己胖的跟球一样,可生出来的孩子还没五斤重,又瘦又小,生下来就贫血。这些固然是产妇自己的问题,但是跟家庭照顾,也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杜二老爷听了刘七巧的话,也忍不住点头道:“七巧姑娘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些话我在就诊之时也时长提及,但是能做到的人确实不多。”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少奶奶们,出嫁前都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很多钟鼎望族对子嗣的期望也是非常大的,往往在少奶奶们怀上了孩子之后,就恨不得能让人一直躺在床上,少走动、少劳累,以期待孩子能平安的生下来。
刘七巧见杜二老爷这样说,也知道他说出去的话,肯定也是收效甚微,关键还是在于现在大众的思想,还没有把优生优育、生命源于运动的理念给植入进去。
“杜太医,平日里你会要求太后娘娘没事去御花园散散心吗?”
“这个…”杜二老爷谦逊一笑,到时被刘七巧给问住了。太医院众人都知道太后不喜走动,平日也只让她多下软榻活动活动,其他的实在不是他一个臣下能左右的。
刘七巧又问:“那么杜太医有没有询问太后娘娘每日进食的食谱呢?消渴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克制口腹之欲,但凡有一点甜的,或者是高热量的东西,都不能吃,不然吃进去了,那对病人来说就是祸害。”
杜二老爷道:“御膳房每日的菜色,倒是都会送来给太医院过目,但是各宫娘娘们孝敬太后娘娘的那些个小点心之类,就不知道了。”
刘七巧就知道给宫里人办差不是见简单的事情,只能摇了摇头道:“太后娘娘那么爱凤辇,看来只能在凤辇上过下半辈子了。杜太医你身为太医,明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有能控制住医患,那怎么能行呢?不管她是太后也好,他是皇帝也罢,在你的面前也只是一个病人啊,杜太医你说是不是?”
刘七巧一时心直口快,说话就难免有些失礼,杜二老爷被一个晚辈这样说,虽然心里惭愧,可还是有点不爽快,脸上的神色不由就变了变。
杜若见杜二老爷蹙眉不语,以为他生气了,忙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刘七巧的袖子,又转头对杜二老爷道:“二叔,七巧她就是这么一张臭嘴,说什么都直来直去,能把人气死,二叔千万不要怪罪她。”
杜二老爷回过神来,见杜若脸上表情紧张,只是摇头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在反思,作为一个太医,一个太医院的院判,给皇上和太后看病的时候,还是不能做到心中只有病情,总是考虑的太多,是我的失职。七巧姑娘说的没错,大夫在病人面前就应该有这种医者的气势。不然病人怎么相信你,怎么把自己的命交到你的手上。”
刘七巧其实刚刚说完这段话,也后悔来着,觉得自己又目无尊长、班门弄斧了,可谁知道杜二老爷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让自己张口结舌的话来,只能用一句话形容,跟素质高尚的人说话,绝对不能以小人之新度君子之腹。
酒宴接近尾声,丫鬟们又上了几个菜,但毕竟只有三个人吃,大家都用不了多少,杜若又是一个形同虚设的人。倒是刘七巧开怀畅饮,和杜二老爷又攀谈了好久,两人又一起研究太后娘娘的病情以及以后应该实施的治疗方案。
杜二老爷见杜若不说话,便转头问他:“大郎,如今你的医术也愈发精进了,过几日我便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让你去宫里行走,先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一学。”
说起来杜家还真是一个很奇特的家族,杜大老爷是擅长经商,偏偏自己的儿子只喜欢医术;杜二老爷是个太医,可自己的儿子却对医术一点儿没兴趣,如今跟着大老爷走南闯北经营家里的生意,倒已看出是个经商的能手了。
杜若想了想道:“也好,以后总是要进宫供职的,先进去学习一下也是好的,这事儿就请二叔为我安排吧。”
刘七巧瞧了一眼杜若,见他那长向来白皙的脸上也不知为何泛着淡淡的红晕,抬头的时候浓密的睫羽微微一闪,刘七巧顿时就被电到了,刷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
杜若也有些不自然的低头,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幸好从前头院子里走来一个小丫鬟道:“七巧姑娘,周二媳妇家来人了,说她已经喝了药,正等着你们过去呢。”
刘七巧站起来,像以前在现代去参加手术一样,打了一个响指,冲杜若扬扬了脑袋道:“走啊,开工了!”
“开…开工?”杜若懵懵懂懂的看着她。
“哎呀,就是轮到你上场了,看你的了,我的杜太医,快走吧?你不是还没吃饱吧?”
刘七巧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选手,所以这么一说,杜若顿时又觉得胃部隐隐作痛起来,急忙站起来道:“吃,吃饱了。”他说着,转身向杜二老爷行了一个礼道:“二叔,那我先跟七巧姑娘去那产妇家看看。”
这时候刘七巧又注意到一个细节,方才杜若急急忙忙扯自己袖子的时候,他喊她七巧,这会儿不及不忙的告退,他喊他七巧姑娘,看来还是有些小问题。
“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刘七巧也不理他,自己迈了大步子出去。在门口正好见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林庄头,便笑着道:“林老爷,一会儿我和老四就回去了,晚上那席就不用了,你也知道我家远。”
林庄头听了便道:“这怎么好呢,我都整理好了厢房了,姑娘不如住一晚上,我找个人回去跟姑娘家里说一声,你说大老远的跑来只吃一顿饭,我也过意不去啊。”
刘七巧忙道:“不用了,我知道林老爷好客,可我家就要搬家了,这几天都在整理东西,我得回去帮衬着点。一会儿我给那产妇生完,就直接走了,林老爷不用送了。”
林老爷急忙跟着刘七巧出去,见王老四和上次的几个长工喝酒喝的正尽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四,我先去那村妇家,你慢慢喝着,一会儿完了再去找我,我们一起回牛家庄。”
王老四听说,急忙放下了酒碗就要跟刘七巧走,被几个长工给拉住了道:“老四,在喝两杯再走吧,难得来一次。”
刘七巧忙按着王老四坐下道:“你就玩你的,这不难得才来一次吗,我跟杜大夫的马车过去,用不着你送。”
王老四这才又坐下来继续喝起酒。
杜若跟着刘七巧出门,在她身后小声道:“青梅竹马的,倒是挺关照的啊,我家齐旺就不要吃饭喝酒吗?”
刘七巧一听杜若这话不对劲啊,总觉得散发出一种山西的气息,一时间却也不好形容,便挺下来,转身抱着胳膊看着杜若道:“你不介意走路的话,那咱走过去就是了,又不远,才一里地而已。”
杜若想了想,最后还是喊了齐旺出来,看看刘七巧的脚踝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你现在恢复的很好,又活奔乱跳的了?”
刘七巧扭了扭自己的脚踝道:“那是,我天赋异禀,这一些小伤小痛能算的了什么。”
杜若忍听她说得忍俊不禁,两人一起来到马车边上,刘七巧不爱坐马车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马车的车架子比较高。牛车和驴车就不一样了,后面矮矮的,她可以直接从后头坐上去,马车非得从前头爬上去。
刘七巧让到一边,蹙眉道:“你先上去吧。”
杜若笑笑,挽开车帘一步跨了上去,回过身来伸手道:“快上来吧,别磨蹭了,孩子都快落地了。”
刘七巧撇撇嘴,伸手拽住了杜若的手,一个带力上了马车。刚上去那一下两人凑的很近,杜若的气息就在刘七巧的耳边,有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儿。刘七巧只觉得脑门轰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
她的手还被杜若握在手中,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刘七巧使劲的拽了拽,杜若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刘七巧抬起头来,挑眉看着杜若,见他也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便生出一些窘迫来,小声道:“你,你把手放开啊!”
杜若笑了笑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刘七巧觉得这问题显然是个陷阱,可是自己却似乎只能乖乖的往陷阱里头跳去。以至于以前一向很利索的偷袭下盘的功夫,她都往了使。
“你什么时候及笄啊?”杜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明年七夕。”刘七巧涨红了脸回答道,忽然又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便追问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本来没关系,但是现在有关系了。”杜若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什么啊?”刘七巧一下子拔高了嗓门道:“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
杜若松开刘七巧的手,有些自得的坐了下来,吩咐外头道:“齐旺,去刚才那户村妇家,你出门问一下路。”
外头齐旺很热情的答道:“好叻,少爷您坐好了。”正说着,马车骨碌碌的行驶了起来。
刘七巧也坐下来,这时候她的心还在砰砰的跳,强忍着怒火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呢!”
杜若只是不理她,扭头掀开帘子往外头瞧瞧风景,然后不禁偷偷的傻笑。
刘七巧本想利用暴力手段去偷袭他,但是觉得这马车太小,实在很难施展的开,于是就扭着头不说话,一脸气呼呼的表情。
过了没多久,杜若道:“角落里那个罐子是给你的。”
刘七巧上车的时候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罐子,只是由于被杜若一番调戏,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这时候听杜若自己说起来,也不由好奇了起来,弯腰把罐子抱起来,打开盖子低头闻了闻道:“唔,什么东西,好浓的药味。”
“这还有药味啊?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杜神医表示没有得到表扬,心里很不开心。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刘七巧笑着问他。
“这是给你治病用的,以后每日早晚三勺用热水冲服,过一阵子应该会好很多。”
“给我治病?我能有什么病?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刘七巧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每个月死去活来的记忆往往只停留在受折磨的那几天,至于现在的她,生龙活虎到可以打死一头狮子。
“不通则痛,痛则不通,你的病只有我能治。”杜若表示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刘七巧一听,全明白了,感情眼前这人不是人啊!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有那个毛病他到底是那只眼睛看出来的,居然还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还你的病只有我能治,简直,不堪入耳有木有啊!
“去你的色狼,我通不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指望你来给我通吗?少自作多情了!”刘七巧只觉得面红耳赤,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而对面的杜若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七巧道:“你通不通跟我色不色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当他把这句话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两者之间确实是有关系的!!
可惜为时已晚,刘七巧已经一脸怒容的伸出了她的脚,踢在了他的小腿骨上。杜若啊了一声,在扭头时发现刘七巧已经放下了瓷罐子,伸着脖子探到了马车外头喊道:“齐旺,停车,我自己走去!”
可她才探出头去,却发现车子已经到了一排院子面前,院子里面是五间瓦房。方才和刘七巧一起坐驴车的一个小姑娘正蹲在门口玩耍。
刘七巧忙跳下车道:“就是这家了。”
里面人听见声音,便迎了出来,先出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见了刘七巧道:“姑娘,你是来给我儿媳妇接生的吗?你说她这一胎会是男娃吗?”
刘七巧见了这种重男轻女的老婆子就犯恶心,偏偏这古代的农村遍地都是,她也只能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你媳妇肚子里的娃坏了,男女都没用了。”
那老婆一听,哎哟一声扯着刘七巧的脖子道:“是不是你?是你让她喝的那什么药,毒死我孙子?”
第 42 章
刘七巧被扯的晃得不行,本能想推开那个老婆子,奈何村里的婆子那都是下地练出来的身手,力气大得很。刘七巧正要使出攻下盘的杀招,杜若一把上前,把刘七巧扯到自己的身后,挡着那婆子道:“老人家,药是我开的,也是我让你家媳妇喝的,我是京城宝善堂的少东家,在京里做太医,你要是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孙子,尽管去顺天府告御状。”
这一番话听似平平,可是对于震慑一个没啥见识的村婆子,还是有很大的功效的。乡下人只要听说是京城里来的,就连一个茅坑那都是香的。老婆子的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转而扯着杜若的袖子道:“这位贵人小哥,你说我媳妇那娃怎么啦?真的没有了吗?”
杜若也很佩服老婆子变脸的本事,见她这样软绵绵的问自己,便叹了一口气道:“你媳妇的喜脉没了,孩子已经胎死腹中,我给她的药是让她把死胎生下来,这样才不会影响到母体。”
刘七巧见杜若搞定了老婆子,便进们看了一眼产妇。这家是典型的农民家庭,一排的五间房子也是木头做的,屋顶是用茅草盖着的。一进门就是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看起来是很清苦的人家。
刘七巧来到那产妇的房中,见她已经在小声呻吟,便知道她已经开始了阵痛,就上前问她:“现在疼的间隔时间长不长?”
产妇躺在炕上,下面垫了一张油布,生怕弄脏了炕台。见刘七巧进来,便忍着疼道:“还没到时间,我生过两胎了,知道大抵是个什么时间。”
刘七巧上前,伸手摸了摸产妇的肚皮道:“你这还没入盆,一会儿别着急使力,等痛一阵接着一阵的时候,我给你破水。”
杜若这时候也从门外进来,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杜若作为一个医生是很称职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他都一视同仁,进门的时候,连刘七巧都对这家人家的境况有些嫌弃,杜若却能毫无表情的淡然入内。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这产妇的男人周二。原来刚才就是他去林家找的人,可谁知到杜若和刘七巧是坐马车来的,反而比他来的快。
周二见了杜若,便道:“少东家,我媳妇没事儿吧?”
“你媳妇没事儿,不过她腹中的胎儿没了,这会儿正给她引产呢。”刘七巧回道。
“引产?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杜若听刘七巧回答,便继续道:“正常的生孩子就叫生产,把腹中死去的孩子生出来就叫引产,倒是贴切的很。”
刘七巧本想跟杜若说,所谓引产,是指妊娠12周后,因母体或胎儿方面的原因,须用人工方法诱发子宫收缩而结束妊娠,并不一定孩子生出来就是死的。其实现在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因为知道孩子是女娃,就偷偷的找黑诊所做引产的事情也非常多,很多可怜的小女娃,从母亲体内生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最后…社会黑暗不忍再说。
刘七巧想到这些,便觉得很难受,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杜若也不知为何一直笑嘻嘻的刘七巧这时候脸上会露出一种多愁善感的表情,以为她是为了产妇腹中死去的胎儿伤心,便接着安慰周二道:“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人没事就好,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