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家就突然那接到黄家三子要为其祖母守孝的消息,那么也就是说定于十一月的婚事就要推后了。
宋家合家一头雾水,黄家的祖母死了都三四年了,怎么又跑出来守孝这一说?
宋家几个长辈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宋母亲亲自上门询问,不问倒好,一问黄家的几个长辈支支吾吾一通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干脆说其祖母托梦,宋雪儿与她命相不合,这个婚事要是成了,对谁都不好。
总之一句话,就是他们黄家要悔婚了,当然,黄家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些不好,特意提出奉还双倍违约金,还会另外给宋雪儿姑娘赔偿金。
这突然的事情,让宋家人几乎傻眼又暴怒。
命相不合?早不合晚不合,怎么都要成亲了就不合了?
宋雪儿得到消息的当晚,就自挂了一回东南枝,幸亏丫鬟机警,才没娘成大祸。
宋家几个长辈在各种场合要讨个说法,耐不过黄家的人狡诈之际,闭门不出避客不见,连朝堂都告假。
堵着门口去骂吧,宋家人又实在豁不出这脸面,一家人只得关起门来,闹得个人仰马翻。
正没抓没挠的时候,有个交好世家,给他们递来一个消息,隐晦的提醒一句,他们家的姑娘,可是得罪哪位贵人了?
顾不得女儿的哭闹,宋家父母连连逼问了宋雪儿一天一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傻子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啊!”宋雪儿又是急又是气的直哭。
顺风顺水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对于宋雪儿来说,不亚于天塌了。
正是这个道理啊!
自家家的女儿,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娇惯些,脾气呢也有点不太好,但是还不至于胆子大到敢去得罪人,再说,那跟胆子大小也无关,跟眼神有关。
宋家父母无法,既然这退亲的决定是淑妃娘娘做的,便拐了几层关系,使了不少银钱,终于从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待女口里打听到了。
皇后娘娘家的一个亲戚。
宋雪儿抹着眼泪板着手指数了一遍,“且不说,她们日常不爱跟我来往,就是见了也不过远远的笑笑打个招呼,何谈得罪她们?”
“那怎么说镇远侯夫人去了趟宫里,过午淑妃娘娘就被皇后娘娘叫了去?”宋父跺脚道,“再想想!那偏远的旁支的…亲戚的…”
宋雪儿急得大哭,干脆又要寻死。
“镇远侯夫人…”哭了一半,猛地想起来,挂满泪水的脸就僵了,“该不会…该不会…是她?”
“谁?”宋家父母以及几个出嫁了的姐姐,都急吼吼的问。
“我?”秋叶红听了宋雪儿连哭带说的这一番乱糟糟的描述,怔怔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宋雪儿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用帕子捂着肿肿的眼,哭的声音都嘶哑。
秋叶红怔怔的望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想哭。
“所以…你们家要和我攀亲…所以,你表哥来提亲?”秋叶红喃喃道。
“你不就是这个打算!这下趁你的意了!”宋雪儿放下帕子,红着眼框瞪着秋叶红,说着咬着下唇,苍白着脸,虽然微微发抖,但倔强的梗着脖子,“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尽情作弄我们家…我就是有嫁人又如何…!”
“我知道了。”秋叶红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淡淡说道,再没心情跟她多说一句话,冲站在一边等她等的不耐烦的小玉招招手。
“走了。”
“喂!”宋雪儿从车跳下来,赶着几步就去拉她,“你别想就这样走了…”
“雪儿…”乱乱的声音传来,奔过来几匹马一辆马车。
陶钧最先跳下来,拦住了宋雪儿,接着几个仆妇丫鬟从车上下来。劝着说着将宋雪儿拉上了车。
而这边的秋叶红只是回头看了眼,就转过脸,脚下没停。
“这不是上次治猫的那个小姐?她怎么了?猫死了?”小玉好奇的问。
秋叶红笑了笑,没有回答,听得身后陶钧的脚步跟了上来。
“富姑娘…”他开口唤道。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脚下不停,小玉在一旁扯了扯她。
“富姑娘…”陶钧干脆紧走几步,拦在她身前。
秋叶红低着头,看着眼前淡青色的衣袍。
“她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陶钧带着几分焦急开口就道。
“陶公子,说笑了,我富慧娘没那么小的肚量。”秋叶红含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倒是,委屈公子了。”
眼前这个姑娘的眼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就像那一次在当铺中初见一般,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那种极力隐藏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平和。
陶钧怔了怔,焦躁不安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多了一丝无力感。
委屈…
“富姑娘,雪儿的话并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陶钧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于是看定她,一字一顿的道,“富姑娘,我不委屈。”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敛容道:“可是我受不得委屈。”
陶钧微微一怔。
“咱们,谁也不能委屈了谁,是不是?”秋叶红含笑道,一面拉住要避往一边的小玉,就绕过他,继续向前面去。
“哦,对了。”秋叶红又回头笑道,“你表妹的事,别担心,算我开个玩笑,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个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富慧娘…”陶钧只觉得心里酸的难受,下意识的又紧步几步,想要赶上她。
那姑娘头也没回,随意的摆了摆手,算是告别吗?
陶钧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姑娘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流。
初夏的天黑的晚了些,富文成站在秋叶红的窗外看半日,眉头几乎拧成麻绳。
院子里渐渐黑了下来,坐在院子里趁明修改衣裳的顾妈妈,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站了起来,一面将手里的衣裳抖开。
“看着怎么样?还是显得旧了些,不过料子好,明日穿着也过得去”顾妈妈一面看,一面自己说道。
这是一件粉蓝印花交领褙子,因为短了些,下摆接了一道从别的衣裳拆下的滚边,颜色配的极好,几乎没人认为是后接的。
“你做什么呢?”顾妈妈说了话不见富文成回答,抬头看了眼。
“顾妈妈。”富文成走过来,低声指了指秋叶红的屋子,“以往这个时候,就该点着灯看书了,怎么今日…?”
说着脸上又是疼又是懊悔不安,“该不会还在生气…”
一面下定决心的道,“妈妈,那陶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个殷实大户…”
顾妈妈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衣裳一抖,收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迈步过去轻轻对这秋叶红的屋门道:“姑娘,今晚别看书了,早些歇了,明日还要出门。”
屋内不见动静,富文成也疑惑担忧的过来了,侧耳听了一时,便轻轻推开了门。
室内更是昏黑,模模糊糊见秋叶红趴在监窗的桌案上,一动不动。
顾妈妈和富文成对视一眼,取了灯悄悄的过去一看,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本书,头枕在胳膊上,已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
富文成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慧娘…”
都怪自己没本事,让姑娘如此辛苦受累,吃的差穿的差,还要挣钱养家。
“扶姑娘到床上睡。”顾妈妈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富文成将秋叶红扶到床上,退了出去。
“是在外边受了委屈了吧。”顾妈妈为她盖好被子,放下账子,一面吹灯,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一时,幽幽叹了口气,“别怕,坏日子就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晨光刚透过窗棂照进来时,秋叶红伸个懒腰睁开眼,听的院子里富文成和顾妈妈轻手轻脚的走动,低声说话,多多狗不知道又哪里不高兴了,旺旺的叫了几声。
“姑娘,可起来了?”顾妈妈在外轻声唤道。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管秋叶红说什么样的难听话,摆什么样的丑脸色。
秋叶红撇撇嘴,恩了声,一面穿了鞋下来,简单洗漱,就被顾妈妈按在桌案前。
“姑姑长得高长的瘦,就是眼睛不够秀气…”顾妈妈一面端详,一面自言自语,“梳个倭堕髻正好!”
秋叶红打着哈欠,任她摆弄,看着顾妈妈挑了一个珠串簪子给她插上。
“这个也是天宝簪?”秋叶红忍不住问道。
“姑娘也知道天宝簪?”顾妈妈问道,给她带坠子的手停了停。
“哦,听人说过,很值钱。”秋叶红随后道,一面站起来,拍了拍首饰盒子,似笑非笑的道:“这家伙要是变卖了,够我开几家药铺当老板了吧?”
顾妈妈脸色微微一沉,看秋叶红伸着懒腰出去了。
镇远侯家的马车早早的就侯在巷子口,派了两个体面的婆子跟着,见了秋叶红就忙施礼。
顾妈妈跟秋叶红坐在车里,两个婆子坐在车外,多多狗套根绳跟在车旁,一出巷子口,疯了一般的又是跑又是跳,看的两个婆子又是瞪眼又是笑。
“姑娘这狗长的真不一般,是难得好狗。”婆子们说着恭维的话。
此时的多多狗又长大了许多,头也歪的更厉害了,在这婆子说话的同时,冲街边站着的一个正吃糖的小孩露出挂着口水的白牙。
“妖怪啊。”那小孩哇的一声大哭。
马车隆隆,扬起微尘,撒下一路狗吠穿过街道,向城外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冤家路窄
马车出城一直向西北方去,大约走了将近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处绵绵起伏的小山包。
“这园子可真够游的。”秋叶红搭眼望着眼前的小山。
绿树环抱,甚是葱茏,时值夏日,浓翠一片,一扫城内的炎热气息,清凉宜人。
“宫里最早有一位老太妃在这里建了别苑,日子久了,就成了大家歇夏的去处,夫人姑娘们也有个出来走走的去处,爷们们也爱这里打猎遛马。”两个婆子一面说,一面指给她看。
沿着山路弯弯曲曲而上,已经能看到绿树掩映中露出一个粉红山墙。
马车到了院门前,这里已经好些马车,小厮们婆子们,正在下车的夫人小姐们,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秋叶红搭着婆子的手下了车,多多狗已经兴奋地扯着几乎要把尾巴摇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