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爷的!——酸死爷了!——啊——嘶——酸!酸!啊——”表少爷一把扔了剩下一半的柠檬片,一手捏着自个儿两腮一手去拿茶杯,咕咚咚一气儿喝干,还是酸,又把白二少爷杯里的茶喝光了,这才咂着嘴拼命咽着被酸出来的口水瞪向袖手旁观的白二少爷:“你小子!知道这东西酸成这样还陷害我是罢?!”

白二少爷边给他杯中续上茶边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能酸成什么样儿罢了,恐方仕达故意夸大其词,经由你这么一试,看来他倒所言非虚,我们却是不能帮他这个忙了,着实可惜,否则拿下他不成问题。”

表少爷恨恨地再次将茶一饮而尽,扯过旁边桌子上罗扇做的桂花糖放进嘴里,噙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方老头家种的?他想起什么了要种这个?打算干什么用?”

白二少爷便将上午与方老爷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有了杏仁露的方子,如果我们再能想个法子帮他解决他园子里那几百亩的酸果子,与他签下粮食契约也就十拿九稳了,不知表兄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这会子倒记起我是你表兄了?”表少爷瞪他,“自小你就这混样儿,每次干了亏心事嘴儿就甜得不行——少来这套,哥哥我从小到大吃你亏吃得还少么?!我是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卖一斤酸果子再搭人二斤白糖罢?还是另找别的由头寻求同方老头合作罢。”

白二少爷望着窗外陷入思索,一时听见香炉盖子响,转过头去见罗扇正往里添香,便道:“小扇儿,这东西你有法子将它用到菜肴里么?”

罗扇一早拿定主意,只要没人问到自个儿头上,就一声不吭保持低调,否则她可真没借口解释自己是怎么识得这种水果的,如今白二少爷问过来,也只做出一副谨慎的样子应道:“回爷的话,小婢可以试一试。”

白二少爷便一指那盘子切开的柠檬和桌上其它几枚完整的:“都拿去罢,今儿下午不必你跟着伺候了,晚上给我结果。”

罗扇应了,拿了柠檬后径直奔了伙房,这个时候本是午休时间,金盏她们都没在,正好不怕泄露罗扇的独家加工柠檬的方法——到时候白二少爷问起来就说是误打误撞试验成功的,很容易就能应付过去。

柠檬这东西因为味道太酸,真正用于直接进食的情况很少,主要功用是做调料、和其它食材搭配做成酱或者果蔬冷饮,而罗扇最喜欢柠檬的一点是——可以美容。柠檬所含有独特的果酸成分可以软化角质层,令皮肤变得美白又富有光泽,用它来洗头发、沐浴都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而且柠檬还是减肥圣品,它可以促进胃液的分泌和肠的蠕动,利于通便,它的果皮、果肉、果汁都有相当高的利用价值。

这一回罗扇专门从巧匠那里定制的手动榨汁机起到了大作用,她跑了一趟仓库,领回来一篮子果蔬,然后将柠檬去皮的去皮榨汁的榨汁,和着各种果蔬一口气配出了好几种果汁,比如有鲜橙柠檬汁、柠檬蜂蜜汁、芹菜菠萝柠檬汁、芦笋柠檬汁和金针柠檬汁,因为柠檬很酸,每一种果汁里只需要放四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个柠檬便足矣。

剩下的柠檬罗扇将皮与果肉分离,柠檬皮擦成碎屑,果肉榨汁,取一部分果汁放进长宽高都约一寸的模子里,然后冻进冰库,另一部分果汁同柠檬皮碎屑、白糖和蛋汁一起搅拌加热,最后加入奶油搅成如缎带般滑亮的乳状——奶油是这次回白府的时候罗扇专门从食库里要了一小罐带到庄上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制成的柠檬奶油夹进罗扇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烘烤出来的蛋糕里,就成了一款清香、清新、清爽,甜而不腻、利口开胃的柠檬奶油蛋糕。

在金盏开始做晚饭之前,罗扇把这几种果汁连同蛋糕一起端进了上房,这回表少爷不肯再上当,逼着白二少爷率先去尝那果汁,白二少爷挑了柠檬蜂蜜汁小小抿了一口,而后顿了顿,紧接着就一气儿灌了大半杯,表少爷见状放了心,不甘落后地将每杯果汁都尝了一大口,最后拈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鼓着腮冲罗扇一竖大拇指:“好丫头!让爷怎么疼你才好?”

白二少爷吃过蛋糕后用帕子擦了擦嘴,偏头冲着表少爷一笑:“方仕达这条大鱼,我们钓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66、少爷心机 ...

罗扇眼巴巴地瞅着白二少爷和表少爷两个把那几杯果汁喝了个精光后又把蛋糕吃得一点儿不剩,再眼巴巴地望着白二少爷优雅地擦完嘴后又优雅地靠在椅子上消食…哥们儿,赏银呢?!姐白辛苦一下午了昂?!你能有和方老头谈买卖的资本,姐可是最大功臣啊!信不信姐给你下砒霜啊混蛋?!慢性砒霜中毒可是很难诊断出来的哦!赏银!给我!我要!我要…快嘛…爷…哦…快些…人家受不了了啦…嗯哦…快给我嘛…银子…

白二少爷余光里看见那个小扇儿丫头两只大眼呈元宝形地不住往自己这边送秋波,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就突然出现一幅小哈巴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用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主人讨骨头吃的画面来,不由自主地抬了抬手把罗小狗招到身边来想要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瓜,然而招过来后却又蓦地反应了过来,手便又接着摆了一摆,把满眼失望的罗小狗摆出了门去。

吃饱喝足的两位爷晚饭时已没了什么胃口,基本上都在坐陪方家人用饭,这期间白二少爷对柠檬之事只字未提,只管旁观着那厢方少爷大献殷勤地给已经快撑破肚皮的表少爷碗里不停夹肉,罗扇在白二少爷身后憋笑得快哭了,眼睛里水雾朦胧,朦胧中却无意发现了另一对水雾朦胧的眼睛,来自于正坐在白二少爷对面的方家小姐。

唔,少女怀春,正常正常,白老二若只看外表的话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是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但罗扇不确定这些少女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位爷的腹黑本质,白二少奶奶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罗扇觉得大概只有两种女人才能配得上白二少爷,要么很傻,傻到把他当成天,永远不会去猜测他的内心,要么很聪明,能想他所想、给他所需,还得会装傻。

那么方小姐属于哪一种呢?罗扇饶有兴致地悄眼看着方小姐,见她在白二少爷目光扫过时姿态优美地夹菜,或是微笑着听男人们说话,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美妙,每一种神情都恰到好处,偶尔开口也是不做作不扭捏,谈吐得当、知书达礼。

这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罗扇暗暗点头,不错,咱喜欢这样的。

方小姐正在向白二少爷请教一个关于作物生长的有趣问题,忽地瞥见正端着茶的白二少爷一只手的袖口,抿嘴儿一笑:“白二哥哥,你袖口上沾了个葱花,让丫头弄一弄罢。”

白二少爷闻言放下杯子看向自己袖口,罗扇也连忙走近前去帮着他抻起袖子,结果一看之下两个人就似齐齐被白大少爷的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当场石化——

——你妹的这是葱花嘛?!——你才是葱花!你全家都是葱花!这是老娘上回缝补的袖子上的小裂口啊你妹!气…气死了…嘤嘤嘤…

白二少爷从罗扇僵硬的爪子里把自个儿的袖子抽出来,然后轻轻掸了掸,起身向在座的众人道:“失陪片刻,我去换件衣服。”而后转身离席,并且低声向犹自沉溺于打击中难以自拔的罗扇道了句“跟来伺候”。

罗扇低着头跟随白二少爷进了卧房,白二少爷转回身来,将那只“沾了葱花”的袖子伸到罗扇低低垂着的脸的下面:“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有缝块‘肉’在这里?”

罗扇将头垂得愈发低了,小声地回道:“爷袖子上的裂口也没有那么大…顶多缝成根肉丝儿…”

白二少爷有那么片刻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一抬手,轻轻在罗扇毛茸茸的小脑瓜上盖了一下:“更衣罢,厨娘丫头。”罗扇的脸没来由地红了一红,正打算细细地回味一下这记轻抚,就听白二少爷又补了一句:“以后还是少干能力之外的事,我这儿没那么多衣服供你毁。”

——擦!白老二你个毒舌男!信不信老娘在你亵裤后面缝朵菊花啊靠?!…虽然罗大厨绣的菊花个顶个儿的像方便面吧。

吃罢了午饭,被撑个半死的表少爷在方少爷的陪同下出去遛弯儿消食了,白二少爷则又同方老爷进了书房展开第二轮的讨价还价,直到将近晚饭时候,白二少爷终于“妥协”了,“十分为难”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同意买下方老爷那几百亩果园产出的所有“酸果子”,并且卖出杏仁露的配方,条件是——要求方老爷同白家签订、并且只与白家一家商号签订粮食购销合同,买走白家粮仓内所有屯积的粮食!

方老爷解决了心头大患,老谋深算如他也禁不住喜形于色,心道这回算是没白来,白家二少爷到底是初出茅庐太嫩了些,亏本做了这笔买卖还不自知,要是换成白家老爷那头老狐狸,他老方只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白二少爷签成了这单大合同,脸上却淡淡地什么表情也没有,罗扇觉得这家伙的修为已经在方总之上了——数十万两白银的大买卖啊!这一下子岂止是填补了欠收的亏空,只怕余出来的盈利还有不老少呢!换谁谁不高兴呢?偏他就能忍住连眉毛都不动上一动,这份心机、这份心境…着实可怕!

方老爷长长地舒了一口大气,喜于言表地道:“老夫这就修书一封给我那果园的管事,让他立刻带人采摘,过几天就能给贤侄送到庄子上来——哼!摘完老夫就把那些破树全都挖了!想想就生气!”

白二少爷立刻接了话茬道:“只怕有点困难,敝庄的仓库现在全装着粮食,一下子腾不出这么多的空库来,不如伯父先叫人把粮食都拉走?如此便一举两得了。”

因为这笔买卖涉及的财产金额庞大,所以两个人都怕对方变卦,谁先拉走了货谁就占了先机,也就能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方老爷犹豫了片刻,到底因为水果不比粮食能放得住,再耽搁就烂在果园里了,到时候白二少爷一锁仓库不肯给他粮食,那他就真个儿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所以最终一咬牙点头答应了,说好立即发书信回去派人带着车队过来拉粮食。

接下来就是拟定合同内容的环节,两个人正磋商着,罗扇执着茶壶走上前去,藉着续茶水的由头悄悄用小脚在桌下碰了碰白二少爷的脚,白二少爷也不看她,只向着茶杯里瞅了瞅,道:“别倒这个了,去换一壶新茶来。”

罗扇应了声“是”,转身就往外走,听得耳后白二少爷向方老爷道:“伯父先拟着,小侄回房如厕,很快回来。”方老爷不疑有它,直道请去。

罗扇同白二少爷进了卧室,白二少爷的目光在罗扇裙角下隐露出的小脚尖儿上转了一圈,方才问她:“什么事?”

罗扇仰脸儿看着白二少爷,轻声道:“爷,我们能不能把方老爷的那些酸果子树要过来呢?反正他也不想再留着那些树,挖出来也是白扔了,不若我们要过来种在自个儿的果园里,也能多添一样收息。”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我们要那树也没什么用,这酸果子虽说可以入菜,可毕竟用量极小,几百亩的果树只怕我们消化不了。”

罗扇认真地道:“那酸果子味道闻起来很香,就算不入菜也能当成香料使,人都说药香熏香都比不上果香,既自然清新又没有烟雾障目,如果我们想法子把酸果子的香味制成香囊香包,可以挂在身上也可以放在衣柜里熏衣服,这不是就又多了一项用途和收益么?而且,爷您看,”说着举起双手至白二少爷的眼前,“小婢今儿用它做食物,弄了一手的汁子,原未在意,谁想方才发现手上的皮肤似乎比平时更细滑更白皙了些,小婢因而想,这东西的汁子说不定还有美肤的功效,若当真如此就更好不过了,我们可以把它制成头油、香精、香水、香胰子,专卖给女子洗脸洗头沐浴用,就又多了一项收益。而且小婢想这东西整个中原只我们一家有,那就是独一份儿,价格卖得高些只怕也不会影响销路…爷认为呢?”

白二少爷看着眼前这双白白嫩嫩软软细细的小手,不由想起一句诗来: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什么由来呢…哦,竟是苏轼的一首咏扇词。

“爷?”罗扇惴惴地望着白二少爷面无表情的脸,她之所以这次一反自个儿低调行事的准则主动站出来,是为将来能够顺利赎身离开白府增添一些可以和白二少爷谈判的条件——他不是说过么,只要她干得好,他就不会亏待她,她不要什么好待遇,她只要自由就足够了。

而且,罗扇想得还很长远——将来自己要从事饮食业的话,柠檬这东西很有用途,很多美食搭配都离不开柠檬调味儿,说不定将来她自个儿当了小老板儿还可以从白家商号里进些货来用呢,就这么让它在中原绝了迹着实可惜。

所以有的时候人不能一昧藏愚守拙,得拿出点货真价实的东西来才能让自己把握主动权、脚跟儿站得更稳。

罗扇不确定自己这个提议是否能说服白二少爷接受,毕竟几百亩的果园,要是运作不当真赔了可不是小数目。

白二少爷正将自己不知为什么就飘到了《媚狐传》上的思绪收回来,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厕室,出来洗了洗手后重新回去了书房。罗扇从伙房重新泡了壶新茶端进去的时候,正听得白二少爷和方老爷说道:“…左右伯父也不留,小侄运过来一为给家里做个交待,二来还能当柴火烧,车马钱小侄自付,伯父若是觉得不妥,那小侄再出一百两银子权当买柴火了,您看如何?”

方老爷家里干的也不是小买卖,哪儿会在乎区区一百两银子,因而笑道:“贤侄想要,尽管找车去拉,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开你伯父玩笑是不是?”

于是几百亩的柠檬树就这么分文未花地落在了白二少爷手里,后来当白家的柠檬原料成为全中原独一份的垄断食材并且被朝廷封为御贡佳品从此财源滚滚入门来之后,方老爷险些沤得 “嗝儿”地一声一命呜呼了——白家二少爷白沐昙一文钱没花就赚了一个天下唯一,而将这摇钱树亲手断送在自己手上的,正是这一百两银子的“笑话”啊!

次日下午,被白二少爷连夜派人去请来的藿城商会的长老就到了庄上,做为见证人当场为白、方两家主持了合同签订仪式,白家出杏仁露的配方、买柠檬的银钱以及仓库里所有的粮食,方家出柠檬、柠檬树以及买粮食的银钱,条条款款列得十分清楚,双方签字摁手印,只等几天后方家拉柠檬和树的车子过来,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彼此两清。

买卖谈成,两家人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心情就格外地好,方老爷打算次日就带着妻儿到周边的山上去秋游,彻底松快松快。方少爷盛情邀表少爷一同前往,于是方老爷在妻子和女儿的暗示下也就顺道邀了白二少爷一起去,所以今儿个一下午罗扇她们三个丫头都在里里外外忙着准备秋游用的东西。

方老爷一家要去游玩的景点叫做飞虹涧,距白家庄子不算近,而且处于山区之中,一天之内是不可能赶回来的,初步定的是在那儿玩上三天,因此罗扇她们要准备的东西也就颇多。青荷拿着张写满要准备的物品的纸一边念一边清点:“毡子两条,厚褥子两条,薄褥子两条,厚被子两条,薄被子两条…薄被子呢?小扇儿,赶紧去次间柜子里最顶上拿两条来!还有披风!银鼠毛的那条!银盅,你去准备个香盒,装上驱蚊虫的香,山里虫蚁多,这东西可少不得!…靴子两双,中衣两套,帕子、香囊、汗巾子!都还没有呢!”

银盅暗自冲着青荷翻了个白眼,悄声儿和罗扇道:“爷这次出门要三天时间,怎么也得带个人跟着伺候,瞅她这样子必然认定了爷会带她一起去呢,瞧瞧,都兴成什么样儿了!”

罗扇抿嘴儿一笑:“青荷姐到底伺候爷的时间最长,对爷的习惯也最了解,不带她去还带谁去呢?主子们都不在,咱们留在庄子上也能好好儿休息两天。”

银盅又白了罗扇一眼,颇具风情地勾起自己颊边发丝顺向耳后:“你还小,屁也不懂!像咱们爷这种有情致、有雅趣的翩翩君子,最是容易动情于山水美景之中,这次出去爷自己一共就准备了一辆马车,你想想,荒郊野外的,晚上睡觉总不能睡野地里罢?必然是要和伺候的那人同挤在马车里的,若遇上个美景醉人,情动之下你猜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罗扇心道姐姐你想多了,白老二还不至于没节操到跑去深山里面和一个婢女玩儿车震,倒是那方小姐若是利用这个机会和白老二闹点什么桃色事件出来却不是没有可能,否则她又何必暗示她老爹把白老二一并邀上呢?

见罗扇装聋作哑,银盅索性不再理她,扭着屁股转身拿香盒去了。仨丫头正忙着打包收拾,见白二少爷从门外进来,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而后漫不经心地 道了一句:“小扇儿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这次出门跟着伺候。”

车震车震车震车震车震…罗扇一时间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这个词儿。

作者有话要说:

67、风流子弟 ...

罗扇没忍心看青荷错愕的神情并且无视掉银盅恨不能鞭她裸尸的目光,应声回了自个儿房间收拾东西去了。坐在床沿儿上边打包袱边叹气:你说出去爬个山他白老二带谁不行呢!?青荷伺候得也很好啊,心又细手又巧,再怎么说她也是比较有头脸的丫头了,好歹给人家留几分面子不行吗?

睡到大半夜的时候罗扇突然一个猛子醒悟了过来——尼玛这白老二是故意逼她的啊!他故意把她逼到一个无法继续安于现状的境地,他就是要逼她往上爬,爬到一个足以自保的位置,一个所有下人都不敢动她、只能巴结她讨好她看她眼色行事的位置,而她若想得到这个位置,就只有一个办法——倾尽所能为他白二少爷卖力卖命!

——对,就是这样,这才是白二少爷最终的目的,他要的就是罗扇所有的能力,所以他逼她,让她感觉到危险她才会毫无保留地奉献一切以换取他给她的地位和权力用于自保,白二少爷早把罗扇看了个透透的,他了解罗扇的为人,知道罗扇就属于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低调自保派,于是对症下药,把罗扇治得只能任君摆布、献血献精——咳,献心血献精力。

罗扇气得直劲儿捶床板,旁边睡梦中的银盅翻了个身儿,嘟哝了句梦话:“…快把那猪摁死!嘭嘭地拱圈呢,吵死个人!”…

次日一早乘车上路,一行合共六辆马车,方老爷父子合乘一辆,方太太母女合乘一辆,表少爷和丫头小萤合乘一辆,白二少爷和罗扇合乘一辆,另有一辆专放大件的郊游用品,一辆共随行的小厮们乘坐。

表少爷当然不甘寂寞,车才一上路就窜到了白二少爷的马车上来,屁股还没坐稳,方少爷方琮便也钻了进来,三个男人天南地北的闲扯,罗扇就坐在角落里煮茶打络子。

中午的时候马车在一片菊花地里停了下来,小厮们负责搭灶找水源,丫头们负责铺毡子摆碗碟,罗大厨重操旧业,手脚麻利地炖了一大锅清香四溢的白菊炖乌鸡,乌鸡肉是从庄子上带来的加工好的半成品,然后再把昨儿个伙房烙的饼子拿了几个出来,切成薄片,涂上一层蜂蜜放在火上烤,蹲在旁边一直看罗扇干活的表少爷很是好奇地问这是做的什么,罗扇便告诉他这种吃食叫做“酥琼叶”,不但吃起来松脆爽口,而且还能消食化痰,杨万里曾经有首诗专门称赞这种食物的,道是:“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形容得十分贴切。

除却这两样吃食之外,罗扇还因地制宜地采了许多嫩菊芽回来,洗净后先用滚水煮,加甘草水调山药粉,最后入油锅煎成,名为“菊煎”。

几个主子就着酥琼叶和菊煎把整整一锅白菊炖乌鸡吃了个精光,最后还喝了一会子菊花茶,罗扇她们这些下人把隔夜饼子拿出来分了分,就着咸菜疙瘩也混了个狗饱。赏了一大晌的菊花,消了消食,一行人又继续上路,表少爷赖在白二少爷的马车上睡午觉,还让罗扇坐在旁边给他捶腿。

带着菊花香的微凉秋风从车厢的窗口吹进来,熏得人惬意非常,两位爷一个仰在车厢左边的小榻上,一个窝在车厢右边的小榻上,渐渐地都进入了梦乡,罗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表少爷的两根儿长腿,头也一顿一顿地往下耷拉,没片刻功夫就也一翻白眼儿睡了过去,直到觉得稍微有点儿冷了,这才魂儿不全地睁开眼睛,见表少爷正支在枕上歪着头冲着她坏笑,低头一看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尼玛睡得直流口水不说,还飞流直下三千尺地把口水全滴到表某人的大腿根儿上了!这是有多欲求不满啊?!

幸好白二少爷仍窝在对面睡得状如婴儿,给了罗扇打死也不承认此事与她有关的机会。表少爷双腿一伸一勾就把急欲逃开的罗扇夹了住,而后坐起身来凑到脸前悄声儿坏笑:“你这丫头趁我睡着便如此非礼于我,说罢,要怎么偿我清白?”

罗扇不敢拼命挣扎恐吵醒了白二少爷,只得恼羞着压低声音道:“是小婢疏失了,小婢给爷洗裤子。”

“只洗裤子就完了么?你那口水可是都浸透到爷的肌肤上去了,要不…你也帮爷洗洗这里?”表少爷一边低哑着嗓音语声暧昧地说着,一边捉了罗扇的小手轻轻摁在自己的大腿上,罗扇一张脸险些红得滋出血来,车震车震车震车震车震车震…

正挣扎着,突然间车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罗扇吓得当场呆住,心头霎时只剩了俩字儿:完特么的了!

——被人看见了,她完了,她非嫁表少爷这混蛋不可了!怎么办?她只想生一胎啊!…咳…就见一个人弯着腰钻进门来,乍见眼前情形不由愣了一愣,同罗扇那对惊恐绝望的大眼正对在了一处——方少爷?

表少爷不慌不忙地放开罗扇,掩嘴打了个大呵欠,冲方少爷笑道:“才睡醒,魂儿还没回全呢…坐,喝什么茶?”

方少爷目光落在了表少爷大腿根儿那滩水渍上,身子僵了一僵,一时找不着自个儿声音去了哪儿,只好腿一软就势坐到表少爷的小榻上,表少爷若无其事地抻过衣摆把那水渍盖住,向罗扇道:“煮水泡茶罢,把你们爷私藏的最好的碧螺春拿出来。”

罗扇低头应了声是,蹲到角落里用小炭炉去烧水——也幸好看见的是方少爷,白家的事他管不着,做完这单生意他就走了,就算四处去传闲话也顶多是传表少爷行为有多么不检点,至于自己这种小丫鬟,在他们眼里根本就像小蚂蚁小蟑螂,完全不值一提。

表少爷长腿一伸,在那厢仍旧熟睡着的白二少爷屁股上踹了一脚:“还睡呢?打劫的来了!劫男色了嘿!再不醒就让山大王抢走做压寨娈宠去了!”

白二少爷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接过罗扇递的湿巾子擦了擦脸,先向方少爷点了点头示礼,然后往窗外望了望:“马上就进山区了,前面路不大好走,都坐稳着些罢。”

方少爷这才找回声音,干咳了一声笑道:“家父正要请白二哥过去闲聊呢,不知二哥可方便?”

白二少爷闻言整了整衣衫,开了车厢门出去,因马车行得并不快,所以也不必停下来,直接跳下车去,再跳到方老爷的马车上,对年轻力壮的大男人来说不成问题。

方老爷的马车上自然有随行的丫头伺候,所以也不必罗扇跟过去,免得让人家多心,以为你怕人家丫头伺候得不好呢,罗扇也就只好尴尴尬尬地留在这边的车上,头也不抬地窝在角落里继续打络子。

表少爷一抬屁股挪到了白二少爷的那张榻上去,与方少爷对面而坐,替他斟上刚泡好的茶水,又推过桌上罗扇做的一攒盒点心,有玫瑰酥、芝麻卷、桂花绿豆糕和夹糖心儿的银菊饼,笑道:“尝尝,自家小厨房做的,比外边卖的好吃些。”

方少爷拈过一枚芝麻卷细细尝了尝,点头道:“果然味道独特,天阶你还真是什么都精呢,最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对古董鉴别上也颇有造诣,比起那些研究了大半辈子的老冬烘丝毫不差,真是让小弟佩服不已啊!”

“嗨,身为纨绔子,不干点儿名副其实的纨绔事儿,怎么对得起传出去的这点儿浪荡名声?”表少爷懒洋洋地坏笑,在外人面前他始终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方少爷望着表少爷勾起的唇角也跟着笑了一阵,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一支下巴看向表少爷:“天阶,我想在藿城开个古董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入一股?”

“咦?你不跟着你们家老爷子捣腾粮食了?”表少爷歪在小榻的靠枕上,伸展了长腿,像一只晒太阳的大懒猫。

方少爷目光在表少爷身上扫了一圈,笑道:“老爷子好强得很,不服老,家里的生意自己干得正带劲儿,不肯早早卸了这担子,因此我也就一直无所事事,眼看人也这么大了,不想总游手好闲着,便想自己鼓捣点什么先干干,正好我对古董这玩意儿挺感兴趣,又不用花太多精力,随便盘个铺子摞在那儿,权当解闷儿了。怎么样呢,要不要一起干?”

表少爷想了一阵,坐起身望着方少爷笑道:“我倒是挺想试试,你给我说说货源和客源都是什么情况,我考虑考虑。”

方少爷便细细地讲起来,罗扇那厢已经打好了一个小包包——丫的这回看谁还敢把姐打的络子看成葱姜蒜!这包包是用编竹子的手法编出来的,樱花色配兰草色,精致可爱,一看它的主人就是个清纯芳香的美好姑娘,嗯!

罗扇美滋滋地解下腰间的荷包,把里面的小手帕、小香饼儿、铜钱串儿——妹的怎么还有一块儿干姜混里头了?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转移到新打好的包包里,重新挂到腰上,剩下的空荷包…唔,现在看上去还真有点儿像一坨发酵失败的黄面团子嚎?回去送给扫院子的张嫂家六岁的小闺女好了。

那厢方少爷已经把自己开古董铺子的计划讲了个差不多,表少爷一边替他斟茶一边笑道:“你的想法不错,我看可以试试,就怕你嫌弃我。”

方少爷笑着挑起眉毛:“怎么会呢?!你肯同我合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就不怕我是个没长性的,玩儿腻了就摞挑子不干了?”表少爷摸着下巴故意坏笑。

方少爷语声忽然一轻:“我既认定你了,就敢于承当任何后果。”

表少爷哈哈地笑起来:“你这话说得怎么像个痴情女儿家?要知道爷可是个名声在外的风流种呢,最擅伤人心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趁着年轻把能吃的都吃个遍、能玩儿的都玩儿个遍、能去的地方都去个遍,将来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岂不是要后悔?”方少爷望着表少爷轻笑。

“这话说得极是!”表少爷笑着用手指虚空向着方少爷一点,“人生在世正该及时行乐!想干什么就去干,想要什么就去搏,喜欢什么绝不轻易放过,这正是我的行事准则!管别人如何看我如何论我如何待我,我只管自己高兴,谁又能奈我何?”

“说得好!”方少爷一抚掌,“可惜此刻无酒,否则小弟定要与卫兄干上三大碗不可!”

表少爷哈哈地笑:“你小子忒坏,心里头正取笑哥哥我呢罢?笑我不过是一个浪荡子,满口混帐话还说得慷慨激昂,行为不端一事无成偏还拿及时行乐当借口——是不是?”

“绝不是!绝不是!”方少爷连连摆手,“小弟同哥哥是心有戚戚焉啊!想我在家里那边也是被人看成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成天只知吃喝玩乐斗鸡走狗…我懒得理那些指着我鼻子满口假正经的家伙,有乐子不享,那不是白来人世活一遭儿了么?乐要享,正经事也要干,这又哪里矛盾了?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很是,很是!”表少爷不住点头,两个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哥哥哪日有空了去我们那边玩儿玩儿,我们那儿有个戏馆子,里面有个唱青衣的,那一把好嗓子!人红谱儿也大,就是像白府这样的人家请小戏儿他都轻易不肯去的,一去就是三千两的叫价啊!啧啧,小弟也就去别人府上坐客时听过一回他的戏,那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方少爷说得兴奋了,同表少爷交流起风流经来,表少爷听得也兴奋,直笑得眉眼弯弯,身子向前探着,手臂支在桌上,那样子就好像方少爷嘴里吐的都是文字版的爱情动作片一样,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随手拿了个银菊饼往嘴里放,听得入了迷时连银菊饼里的糖心儿顺着唇角流出来都未曾发觉,那琥珀色.诱人的蜜汁沾在表少爷弧线完美饱满润泽的唇上,令方少爷说着说着就飞走了心思,胳膊一伸,抬手就抚上了表少爷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68、焚琴煮鹤 ...

——嗳唷唷!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罗扇全身的汗毛刷地就竖起来了,双拳紧握大眼圆睁两膝并拢十趾抠地收腹提臀弓背缩菊深吸一口大气强压满腔兴奋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眼角蕴情粉面含春——有、基、情!

此刻无人有暇去顾角落里佝偻着鼠躯面目猥琐等着看热闹的罗扇,小桌上两位男主角正齐齐僵在那里COSPLAY世界名画,表少爷率先反应过来,直起身子向后一仰,避开方少爷的手,然后低头去怀里掏帕子擦嘴,方少爷动了动手指,慢慢收回来,也去掏自己帕子擦手上沾到的蜜汁,车厢内一时陷入极端尴尬的沉默。

“咳,”表少爷不甚自在地起身,“我回我那车上换件衫子去…”

才要往外走,却被方少爷伸手一把拉住了腕子:“天阶,我,我很欣赏你…”

“方公子,方少爷,”表少爷冷下脸来回过头看着方少爷,“你午睡了还没清醒罢?不如回去洗把脸冷静冷静可好?”说着一甩胳膊把方少爷的手甩脱,再也不肯停留地出了马车。

方少爷坐在榻上垂着头出了一阵子神,半晌抬眼瞅了瞅角落里假装睡着诸事不知的罗扇,鼻子里哧笑了一声,道:“行了,甭装了,爷又不杀你灭口。”

罗扇只好睁开眼,低声道了句“爷说笑了”。方少爷看了她几眼,淡淡地道:“你们表少爷几时将你收房?”

这一问自是因为那会子撞破了罗扇和表少爷的“奸.情”,而罗扇认为也正是由于被他撞见了那一幕,他才会真把表少爷当成了风流放纵滥情淫.乱的那种人,才会大胆地对表少爷展开“攻势”——喜好男风在古代是很正常的事,甚至还是一种贵族风尚,似乎只有男女通吃才更能证明这个人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似的。方少爷必然是认为表少爷这么风流的一个人物,对男风想来也不会推拒,他都能在自个儿表弟的车厢里调戏他表弟的贴身婢女了,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是他不敢玩儿的?

罗扇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答方少爷了,毕竟刚才被表少爷那欠爆菊的混蛋纠缠是实实在在的让他看见了,多解释也没用,就只低声回道:“回爷的话,小婢只是个奴才。”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我只想老老实实地当奴才,不想当什么姨娘,二是我只是小小的奴才,主子想要强行把我怎么着,我又不能奋起反抗。

方少爷并不在意罗扇怎么想,从怀里掏了块银子出来丢给罗扇,淡淡地道:“以后你们表少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想法子来告诉我,银钱少不了你的,要是敢四处乱传或是被他知道我让你这么做的话,你的小命儿就到头了,听清了么?”

罗扇头回觉得银子烫手,但还是忍着烫给揣怀里了——不揣死得更快,然后乖乖儿道了声“听清了”。

方少爷起身出了马车,罗扇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忍不住笑出来:一向风流没下限的表少爷从来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儿个被别人给调戏了,且还是个男哒,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生如戏啊这是,卫小阶你就光荣地弯了吧!老娘也就能逃出你的魔爪了,大家皆大欢喜不好么?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当攻嘛!

这厢正兴灾乐祸着,见车厢门一开,白二少爷从外面回来了,边坐到榻上去边问罗扇:“那两个人呢?”

“表少爷去换衣服了,方少爷不知。”罗扇一边回话一边在小脸盆里濡湿了巾子递给白二少爷擦手,白二少爷脱了鞋子卧上榻去,很是闲适地往靠枕上一倚,闭着眼睛歇了一阵,忽而开口道:“那酸果子得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柠檬呗。罗扇过去给他杯里倒茶,应道:“就叫酸果子不好么?”

“若把榴莲叫做臭果子,你会想吃么?”白二少爷也不睁眼,只管淡淡地反问。

这个…好吧,你赢了,随你怎么叫,就叫青芙好了!哼哼。罗扇冲着闭着眼睛的白二少爷翻了个大白眼,才刚翻毕,就听他飘出这么一句:“眼睛不舒服么?”

——擦啊!太阴险了你白老二!居然眯着眼缝偷看!罗扇唇角抽搐着连忙摇头:“不小心迷了眼,没事了没事了,嘿嘿。”

“这宗生意既然是你的功劳,就由你来取名字罢,”白二少爷睁眼瞟了罗扇一下,“只要别叫什么酸果子就成。”

罗扇装模作样地想了一阵,道:“小婢想了几个,请爷听听看怎么样:酸桔、甜酸果、怪味柑、柠檬、芬达、可乐、雪碧、万艾可、杜蕾斯、苍井空、武藤兰…爷您觉得哪个好?”

白二少爷淡淡地道:“前面三个虽然俗不可耐也还算浅显易懂,后面的完全不知所云。”

“小婢觉得杜蕾斯很好听啊。”罗扇恶趣味地想:到时候整个藿城就全都是这种叫做杜蕾斯的入口食物了。

“不知所云。”白二少爷有点儿不想理罗扇了。

“那爷觉得柠檬好听么?”罗扇认真地问,“小婢觉得这种水果的香味儿嗅起来十分清新,就好像在濛濛细雨的天气里坐在窗前,端着一杯清茶享受着宁静的时光一般,很是舒服。”

白二少爷忽然嗤地一声笑了:“怎么这种诗情画意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种焚琴煮鹤糟改风雅的感觉呢?”

——你你你!毒舌男!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啦!老娘是厨子就非得焚琴煮鹤嘛?!混蛋啊!在你眼中老娘是不是除了跟灶有关的就完全一无是处啊?!气死了,嘤嘤嘤…

罗扇耷拉着眼角祭出一副消化不良的神情:“小婢只能想到这么多了,还是爷您来赐名儿罢。”

白二少爷抬了抬头,把双臂枕在脑后,重新闭了眼睛悠悠地道:“就叫‘宁濛’罢,不知所谓的名字有时倒也能吸引人来探究。”

哼。

罗扇坐回角落里自己的VIP专座——小马扎上,从怀里掏出几根绦子来开始编新作品——用绦子编东西可比用竹子藤条省力气多了,而且这玩意儿哪儿都有卖的,她正用的这些就是从庄子上的货郎那儿买来的,回头编出成品了想法子拿到外面卖钱,不又是一项小收入了么?嘻嘻嘻,好开心,毒舌男什么的死茅坑里去!

毒舌男在那厢睁开眼瞅了VIP专座一眼,道:“打个颜色深些的络子我用,装碎银的。”

碎银子先拿来嘛亲,总得让人家有个参照物啊,罗扇又从怀里掏出几根深绿色的绦子。

“‘宁濛’的入菜配方莫要对旁人透露,”白二少爷的思路一下子又回到了生意上,“这一次回去我会让人给你专门设个小厨房,白天时你可以不必在上房跟着伺候,只管在厨房里摸索‘宁濛’的用法,越多越好,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正式将‘宁濛’推上市面,若第一年能赚回本儿来,我赏你一副丰厚嫁妆,若赔够一成,你的出府时间就向后推迟一年,可听清了?”

嗷——万一你经营不善也要怪到老娘的方子上来么?!罗扇顿感压力倍增,停了手抬头问向白二少爷:“爷,小婢能找几个帮手不?一个人只怕有些吃力。”

“青院的人随你挑。”白二少爷同意得很痛快。

那…挑你和巫管事给咱烧火打下手成不?罗扇恨恨地暗想,嘴上则道:“小婢想从小厨房挑两个帮手,就是金瓜和小钮子…”

白二少爷哪里在意谁是金瓜小钮子,只摇了摇脚丫子——双手都枕在脑袋下面呢——打断罗扇的念叨,淡淡地道:“别以为专给你开了个地盘儿就可以松懈偷懒,宁濛既然是要入菜的,你每天把试验的菜色做一个送到我房里去,我若觉得好,这菜就保留,方子你写了给我;若觉得不好,这道菜就可以放弃,你再琢磨其它的来。”

罗扇很是欢喜地应了:只要不必在上房里伺候、跟那几个丫头勾心斗角,她就是天天想新菜想破头也乐意,而且,这不是又等于回归小厨房了么?哦耶,灶台,姐姐回来疼你了!

还没来得及跟自个儿庆祝一下,就听得白二少爷又补了一句:“听清了——我说的是白天,晚上你照旧到上房来伺候。”

…你…你不是说不让人家暖床的嘛…讨厌啦…

“好歹还能倒个洗脚水和夜壶。”白二少爷补充完毕。

次奥。

夜色.降临的时候,一行六辆马车停在了一个山凹子里,既避风又有一条瀑布可供人取水烧饭,于是所有下人齐动手,把帐篷、毡子、被褥、炊具等等全都从马车上搬下来,罗扇心道银盅这孩子太不纯洁了,明明有帐篷呢还用得着车震吗,真是。

搭上灶烧上水,罗扇把从庄子上带来的食材挑捡了一阵,熬了一锅细白香软的鱼片粥,因在野外不好炒菜,所以菜类都以炖煮为主,有用五花肉、板栗和着甜酒炖的鹌鹑,有蟹黄豆腐羹、山药芦荟炖百合、冬瓜薏米煲水鸭,主食是奶香馒头、葱油酥饼和银丝花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