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之全身重重一颤,他向囚车望了一眼。杨继盛皓发蓬乱,倚在囚车中,双目紧闭,羸弱消瘦的身躯在刀光映照下,便如一蓬秋后的芦苇,随时会被风吹折。
杨逸之如澄潭般的眸子瞬间布满了血色,他所有的温文尔雅在一瞬间崩溃,手下突然用力,欧天健的肩胛骨发出一阵咯咯的裂响,他一字字道:“立刻放人!”
欧天健痛得几乎昏倒,但他的笑却更是得意:“我们不过是朝廷爪牙,奉命行事,以杨盟主的武功,大可将我等人全部杀了,想劫囚便劫囚,想救人便救人。只是不知道一生耿直,忠孝两全的杨大人,会不会跟盟主走呢?”他说着,艰难的扭过头,向那些持刀的官兵做了个脸色。
那些官兵立刻回刀入鞘,退到了一边。
欧天健嘶笑道:“盟主不妨自己去问问杨大人!”
杨逸之看了他一眼,突然将欧天健推开,几个官兵手忙脚乱地欲要扶住他,却都重重摔在一起,杨逸之的身形就宛如穿透浓雾的一道阳光,瞬间已来到了囚车前。
杨继盛憔悴的面容隐在白发下,看去已苍老不堪。回想起那个刚毅之极的背影,杨逸之心中不由一阵酸痛,轻声道:“父亲…”
杨继盛衰老的身形一阵剧烈的颤抖,紧闭的双目猝然张开。
杨逸之满脸热泪,深深跪伏在杨继盛面前,重重顿首。
或许,他奔波江湖,力担江湖道义,只不过是为了这个老人的一声期许,一句肯定。
只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入那道门,重新走过那个庭院。
深深一拜,便是那无情的岁月,强将遗忘的过去。是孤身走出那道大门时严父的雷霆怒,也是万里江湖奔波时的落拓伤。
是那个庭院中稀疏洒落的阳光,却一直未忘。
十三年的少年情怀,重见之时,却是如此凄凉。
他泪流满面。
他从未怨恨过父亲,只是深深愧疚,愧疚自己未能为严父膺一丝荣光。
杨继盛的目光垂到他身上,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就算是棵参天巨树,此时也满树都是枯黄将落的叶。落叶归根,何处是他的根?
他可以将弱子赶出家门,但却无法忘记抚养他长大的一点一滴。就算岁月改换,他仍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
那是骨与血的感应,让他知道眼前跪着的这位少年,就是无数次走过他庭前的娇儿。
杨继盛缓缓闭上双眼,他只能看一眼。
十三年前的恩断义绝,他只能看一眼。
这一眼,能否忘尽荣辱?这一眼,能否堪破凄凉?这一眼,能否收尽那往日的承欢膝下?往事如尘般挥过,却是如此沉重,宛如一场大病。
杨逸之哽咽道:“父亲,我来救你走…”
他的手才沾到杨继盛身上的铁链,杨继盛双目猛地睁开,那目光竟已变得无比刚毅而凌厉:“住手!”
杨逸之错愕呆住,怔怔地看着杨继盛。
重重锁铐中,那凌厉的目光让杨继盛看去竟是无比的威严:“我是谁?”
杨逸之不能答。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震惊了,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杨继盛冷冷道:“我乃大明兵部尚书杨继盛!”
杨逸之愕然。
他冷冷盯着杨逸之,一字一字道:“我,没,有,儿,子!”
杨逸之霍然抬头,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老人,他虽然苍老、衰朽,憔悴得几乎连他都认不出了,但那份固执与坚毅还与当年一样。
杨逸之只觉一阵刺痛瞬时从心中蔓延到全身——这是他飘荡江湖十年来,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从未有过的痛。
杨继盛缓缓闭上双眼,盘膝端坐在囚车中。
他的腰,挺得笔直,他的身躯,也不再颤抖。他的精气神,全都化为了威严,支撑起他受尽雨雪风霜的衰老。
杨逸之依旧怔怔注视着杨继盛,良久,突然低头,一口鲜血呕出,染红了他如雪一般的衣袖。
天地无言。风雾更浓。
树欲静而风不止。
只有袖上不曾凝结的鲜血。
但,他依然不能看着他父亲身限囹圄,无论他承不承认自己都一样。

“我乃大明兵部尚书杨继盛。”
“我没有儿子。”
杨逸之怆然一笑,向着杨继盛深深一拜。
这一拜,有多少无奈,多少伤痛。
杨继盛依旧紧闭双目,不去看他。
杨逸之徐徐抬头,嘶声道:“那么…”他低头咳嗽,强行压制住胸口奔涌的血气,才能万分艰难的说出这三个字:“杨…杨大人,要如何你才肯跟我走呢?”
杨继盛将头转开,一言不答。
一旁欧天健插言道:“杨大人一生精忠报国,虽然暂时干犯圣怒,但迟早还能有为朝廷效力的一天,若这样随着杨盟主走了,岂不落下一个逃狱欺君的罪名?依我看,杨盟主还是死心吧,除非有朝廷所下赦令,杨大人宁愿血溅此地,也万万不肯踏出囚车一步。”
杨逸之回头看了杨继盛一眼。他依旧瞑目危坐,却似是默认了。
杨逸之长叹一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亲。杀他容易,要他低头却是万难。
他只得对欧天健道:“朝廷赦令如何能下?”
欧天健笑道:“杨大人之事乃圣上亲自发落,刑部、司礼监都无权过问,何况其他人?圣泉干涸,皇上正在气头上,万万不会轻饶杨大人。不过…”
杨逸之打断道:“不过什么?”这一次,他已没有了等待的耐心。
欧天健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不敢再戏弄杨逸之,道:“圣上裁夺将杨大人流放塞外,碰巧显圣将军前往天授村祭天,于是将杨大人交与将军顺路押送。显圣将军此番持尚方宝剑而来,如圣亲临,要想放了杨大人,非将军不可。而王爷和将军乃是至亲,若交了杨盟主这个朋友,自然会在将军面前,替杨大人美言…”
杨逸之打断道:“天授村在何处?”
欧天健愕然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莫非杨盟主要去天授村向显圣将军求情?那是万万不可。将军天皇贵胄,从不与俗人相接,并且脾气怪异。若非王爷出面,休说是法外开恩放走杨大人,就算让他多听你一句话,也是不可得…”
他絮絮叨叨,还未说完,杨逸之一字字重复道:“我只问,天授村在哪?”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欧天健却禁不住全身一战,他不禁嗫嚅道:“就,就在居庸关北去七十里。”
杨逸之看了囚车一眼,心中却不禁又是一痛:“囚车何日押到天授村?”
欧天健只得答道:“快马加鞭,不过三日路程。”
杨逸之抬头望去,北面一条小路正隐藏在风雾之中。
或者,他可以一直护送囚车到天授村。
然而,杨继盛却不想见他。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日的时间并不长,他必须知道,这个从未耳闻过的显圣将军到底是谁。
更重要的是,要如何才能打动他,给自己的父亲求得一纸赦令?
杨逸之深深叹息,缓缓站直了身体,雪白的衣袖沾上点点鲜血,宛如雪地里盛开的寒梅。他一点点拭去唇间的血痕,他的容貌也渐渐变成了玉一般的温润,只剩下一丝痛苦,还残留在他的眸子深处。
他静静站立在山林中,雾气已渐渐消散,初生的日色透过树叶的阴霾,自天上垂照下来,垂在这个白衣男子身上,将落寞照满他的全身。
苍茫大地,他就仿佛自亘古以来就一直独立此地,不染半点尘埃。
终于,那丝痛苦也已消除,他的身上只有温煦与平和。
所有的痛苦都被深深掩埋起来,仿佛从没有过一般。这一刻起,他又成为那个白衣落落,纤尘不染的男子。
自十五岁之后,他便是一直这样,埋葬着自己的痛苦。
从没人知道。

白衣宛如一片浮云,从欧天健身边掠过,消失在云雾那头。
呛然一声轻响,欧天健腰间佩剑落地,断为两截。
杨逸之的声音远远传来:“三日内若敢对杨大人有半点不敬,有如此剑。”
欧天健如受雷殛,良久良久,他才弯腰捡起那半截断剑。
他望向囚车的目光中,已充满了敬畏。
第二章 帝子远辞丹凤阙
天授村位于居庸关以北七十里的一处山谷中。虽然地近北疆,但此谷泉林幽寂,花木繁茂,山顶常年有一道瀑布飞泻而下,到了谷中化为交织的溪流,将谷中一片桃林滋养得生机勃勃。每到阳春三月,谷中桃花盛开,落英吹雪,一时妃红俪白,烂漫如锦。
谷中景色美秀,真可谓塞北江南。而天授村就座落在这片桃林之南,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村民们便将桃花以祖传秘法腌制起来,售给每年到此地购花的行商,再转卖到附近的州县。
由于腌制得法,几个月过去,这些桃花依旧娇艳得如刚刚采下一般,香甜可人。桃花行销各省,可以做成秋兰斋的糕点,御生堂的香茶,如意坊的胭脂…单是每年桃花的收入已足够村民一年的用度,所以村民们都悠游度日,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清闲。
村子的北面,桃林掩映中有一口古井,不知道何年何月开凿,早已废弃很久。然而谷中溪流遍布,村中用水已绰绰有余,也没有人想到去将此井重开。偏偏今年气候格外温暖,雨水丰沛,几场春雨过后,早已废弃的古井竟也涌出清泉。这本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恰逢国师吴清风的一句话,那口古井顿时成了仙界圣泉、天降祥瑞。消息传出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古井已被官府修缮一新,旁边还盖起了一座行宫,派了一队官兵日夜看守,敬侯显圣将军与吴越王的到来。

五更时分,浓雾在桃林中弥漫。
山谷中一片静谧,休说村民们还在睡梦中,就连值夜看守圣泉的两个官兵,也不堪疲惫,靠在草棚下打盹。
古井上水气升腾。四周土地布满苍苔,看去宛如一只青色的泪眼,微张在大片夭红的桃林中。
古井以北数十步,便已是密不透风的桃林。
是年气候反常,三月的桃花已开到极盛。
周围再无别的声息,只有簌簌的微响充斥山谷。
却是盛放的桃花,无风自落。
乳白色的雾气无声弥漫,夭红的桃花乱落如雨,在地上铺开一层厚厚的锦绣。
桃林深处,一脉清泉从山顶垂挂而下,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溅开,再徐徐流下,积成一方弯月形的澄潭。
山泉细密潺缓,只在石上发出微微的水声,却将这片桃林衬托得越发静谧。
潭水清澈澄鲜,水面除了片片飘落的桃花,再无杂质。清晨的薄雾宛如一副巨大的沙幔,在微微晨光中压出千重万叠的姿态,轻轻覆盖上水面的娇红。

杨逸之静静地站在齐腰深的潭水中,他身上的白衣已沾满风尘,显得陈旧而落魄。
他缓缓将发簪取下,长发徐徐散开,在澄潭中漂散开去。
四周桃花无声落下,石上的那脉清泉溅开点点珠玉,夹杂着着缤纷的落英,纷纷扬扬地散落,将他全身完全沾湿。
杨逸之没有躲避,任雨花沾身。
他抬头望着远天的一线晨曦,眉头紧锁,双手压在胸前,斑驳的血迹从他手下隐约透出——似乎几日前的伤不但没有愈合,反而更加深了。
久违的晨曦不知何时穿透了桃林,将漫天雾气撕开一线,静静照耀在他身上。水雾瞬息在阳光下蒸腾变幻,透出一片夺目的彩光。
这灿烂的彩光就伴着满天花雨,无声无息地在他身旁旋舞。
晨风拂过,水流转急,花雨也落得更盛了。
他静立于山石下,泉水飞扬,他的长发与白衣已完全湿透,珠玉般的水滴合着落花,自他的发际、衣间点滴坠落。
他衣衫上的斑驳风尘尽被花雨洗去,那一袭白衣,又渐渐变得如明月一般洁净。
天空被泉水撕成道道流动的光芒,又被染为桃花的颜色,娇艳夺目。
水珠迸落在他的脸上,他依旧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目。
眉头依然紧皱。
阳光将四周的薄雾彻底趋开,水面上腾出道道彩光,让他清绝的容颜看去却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他就是在世界初生的时刻,完成了万物创造、终于沉醉于自己杰作的神祗。又仿佛是在诸天荣光中,尽情徜徉的仙人。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再与他无关。
花雨已然极盛。
无尽妖桃纷纷飘零,争相沾染上他雪白的衣衫,却仿佛在他身上重获生命,一刹那间,开得如血娇艳。
而后,即便陨落又何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逸之从水中走出,全身点滴水光与烂漫桃花一起,将他那如雪的白衣装点得风华无尽。
夭红盛开于皓雪之上,惊心动魄,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振衣,万点夭红惊散,如雪的白衣又已不染纤尘。
他久立阳光中,直到水迹干透,才缓缓将散发束起。
散去了眩目的光芒,他便是山中隐士,高远清绝,世间繁华只在他一振衣中随风而去,绝不留下一缕尘埃。
然而,满天花雨,却也洗不去他胸中的道道血痕。
那是他无法隐藏的伤痛。

旌旗宛如遮天的阴云,向着天授村缓缓而来。
桃花被马蹄踏入尘埃,瞬间零落为泥。
显圣将军一身戎装,在一顶巨大的黄色华盖笼罩下,纵马缓行。她的一身战甲极为威武沉重,似乎故意要掩盖她的身材。描金玄光头盔上不仅嵌入十数块宝石,还特地增加了一张面罩,将她的容貌完全遮掩起来。
她神色十分倨傲,打马持鞭,行在队伍最前列。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外以明黄色的锦缎包裹,看来定是嘉靖亲赐的尚方宝剑无疑。
虽然名义上是显圣将军,但毕竟贵为公主,其他副将都不敢跟得太近,故意落下了两三个马身的距离,远远跟随着。
突然,一骑白马从旁边飞驰而来,黄尘滚滚,直撞公主马前。护卫众将一齐喝骂,那马上骑者一声娇叱,竟然是位女子。诸将都是一怔,那骑者随手一抖,一面黄锦织就的星辰日月旗迎风展开,裹着她娇怯怯的身子,转瞬间就到了公主的马前。
公主大喜,道:“栖鸾,是你么?”
骑者滚鞍落马,见了公主,也不跪拜,笑嘻嘻地作了一揖,道:“元君千岁千千岁,正是小仙。”
公主笑容满面,似乎见了这个栖鸾也极为高兴。栖鸾是她自小长大的伙伴,类似于宫中的伴读。七年之前,被作为公主的替身,送到斗姥宫修行。此次圣泉祭天大典,自己偷偷命人传栖鸾同行,左盼不到,右盼不到,心中又恨又想,哪知道到了天授村,才见到她。自己被封为显圣将军,所以也命栖鸾戎装来见,此时见她将白银头盔拿下,不由微微一怔。
阳光透下,照在栖鸾的脸上,春日的朝阳让她微笑的脸看去说不出的温婉,在飞骑黄尘与旌旗遮蔽下,更飘飘有出尘之感,仿佛飞仙凌波,卓然不染。似乎斗姥宫的先天灵气尽皆属于她的冰肌玉骨,让她的容色,一如天上那清亮的日光,照进人的心中。
永乐公主虽也是女子,但也不由得一呆,笑道:“栖鸾,你在宫中七年,究竟修的是什么仙法,竟然比我的功行还深?你可一定要教教我。这几年不见,要不是你带着那张斗姥日月法旗,我可真一点也不认识你了!”
栖鸾一笑,上马跟公主并辔而行。两人谈谈说说,无非是道术修行之事,诸将静静听着,缓缓前进。
面前忽然显出一片桃花秀色,中间隐隐露出点点茅屋。
永乐公主勒住缰绳,道:“这莫非就是天授村了?”她此时故意将声音压低,掩藏起女子的身份。
身旁的栖鸾也随着沉声道:“是的。前方桃林中的那口古井,就是圣泉所在。”
永乐公主倨傲地逡巡了一下四周,道:“千里跋涉,就来了这么个荒野之地,丝毫不见什么仙家气象。这吴老道是道术不精,错算天机呢,还是有意欺君?”
吴老道就是国师吴清风。照理说公主与国师都笃信道教,应该同心同力才是。但因为吴清风信奉南派正一道,而永乐公主信奉北派全真道,虽然都是老君弟子,却由于派系争执,一直不甚和睦。
说起欺君,栖鸾便不敢多话,正沉默中,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却是欧天健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而来。
栖鸾皱了皱眉,似是不愿见这些俗人,压低头盔,将清丽的面容完全隐藏起来。低头附耳道:“公主,吴越王府欧校尉到了。”
永乐公主微微哼了一声,用眼角余光斜睨了欧天健等人一眼。
欧天健立刻翻身下马,跪拜道:“微臣叩见显圣将军,钦犯杨继盛已经押到,请将军验明正身。”一挥手,一队官兵立刻将囚车推了过来。
永乐公主看了一眼那血迹斑驳的囚车,就不由皱起了眉头:“我乃方外之人,最见不得这些血肉淋漓的了,还是交由皇叔处理的好。”她随意一挥手,招呼欧天健平身,一面纵马前行,一面道:“皇叔呢?吉时将至,祭天的仪典就要开始,为什么还不见他?”
欧天健跟随马后,道:“王爷正好有些急事要处理,祭典之前,应该能赶到。”
永乐公主皱眉道:“那这个钦犯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也带到行宫,玷污了圣典吧?”
欧天健道:“启禀将军,王爷临行前已有安排。圣裁杨继盛流放塞外,终身不得踏足中原,正好,居庸关一段长城需要修缮,急缺人手,王爷已通知河北府的刘世忠,派人来将杨继盛押送过去。”
永乐公主冷笑道:“刘世忠乃是著名的酷吏,在他手下修缮长城的民夫,几乎没有活过半年的。更何况杨继盛已经年纪老迈、有伤在身。只怕将他送去,这流放之罪也变成死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