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道:“老徐大哥膝下也只一儿一女,你家大宝那个身子,炕都起不来,也指望不上,却要知会大姐儿一声才是,怎么也是她亲爹,她如今又体面,顾员外若出手帮着,你还愁什么?”
石氏一听险些吓死,心道躲还躲不及呢,还凑上去不成,刚要辩驳,那妇人已使伙计到顾府送信儿去了。
石氏一见木已成舟,暗道那丫头如今狠毒非常,便是她亲爹死了,也不定来不来呢,再说,便是她来了,自己咬死老徐头半夜死的,她还能如何。
再说回头说大姐儿,因昨儿顾程出去吃酒,家来的晚了,大晚上被他搅合的错了盹去,又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儿,越发勾起了心里的烦事儿,怎样也睡不踏实,至天明才略合了合眼,这一早起来就没精神,连饭都不想吃。
奈何顾程却盯着她吃了一碗粥,过会儿又逼她吃了保胎药下去才罢休,刚要出门想去铺子里悄悄,不想旺儿蹬蹬的跑了进来。
进来略瞥了大姐儿一眼才道:“刚城南酒肆的伙计来门上送信儿,说那老徐头昨儿晚上去了,让给姑娘报丧呢。”
顾程愣了一下,暗道,怎么死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却撇头去瞧大姐儿,徐苒也是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旺儿嘴里的老徐头,就是她那个混账便宜爹。
说句心里话儿,老徐头死了活该,跟她徐苒什么干系,那种人活着都多余,这才是恶有恶报,却也深知,这时候的人崇尚死者为大,恐她还是脱不开要走一趟。
果听顾程道:“他虽可恶,毕竟是你亲生的爹,如今他去了,古人云死者为大,你好歹的也要去灵前祭拜祭拜,尽尽孝,就当替你肚子里孩儿积德了,你放心,事事不用你劳心费神,爷跟着你过去,帮着你料理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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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着实不想去,奈何顾程非要掺合掺合,也只得换了衣裳跟他去了。这还是徐苒头一回来徐大姐儿家,马车停下,见是临街两间房,里头一个小院看不底细,也算规整。
动身之前,顾程已让旺儿先带人来,收拾了院子,外头搭了灵棚,内设灵堂供人吊唁祭拜,顾程刚下马车,旺儿便忙迎过来,在顾程耳边怎么来怎么去的回了来龙去脉。
顾程目光略闪,心道,若真是被人害死,也定没旁人,那石氏瞧着便不安份,不定勾了奸夫做下此事,伸手扶着大姐儿下车,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爹死的蹊跷,旺儿刚瞧了一眼,面皮浮肿湿气重,瞧着倒像溺死的,你想如何,爷都与你做主。”
徐苒暗道一声活该,这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真真一个现世报,自己才没工夫管他这事儿,便没搭顾程的话头。
顾程知她心中怨恨老徐头,可这人死了还如此,可见这丫头是个记仇的性子,既她不想闹大便罢了。
徐苒已换上了孝服,顾程倒也要来孝带系在腰上,他这一孝带一上身,莫说街坊四邻,便是旺儿几个都惊到了。
大姐儿虽如今得宠,说起来也不过顾府买的丫头,连个侍妾都不是,便是侍妾的爹娘死了,也担不起他们家爷系孝带啊!若大娘在时,那边儿是正经亲家,倒是该的,可大姐儿算什么,爷这孝带一系,可不生生把大姐儿抬举的跟大娘一边高了,难不成真是母凭子贵,这大姐儿一怀身子,连带娘家都跟着风生水起,怪道让他们过来搭设灵棚,爷这孝一戴,不定那些相交故旧的朋友得了信儿便会过来吊唁。
徐苒倒不理会这些,进了院儿见收拾的倒也齐整,正中间堂屋里设了灵堂,顾程落后一步,让李婆子扶着她,一进屋便见石氏母子全身重孝跪在一侧,答谢来吊唁的宾客。
徐苒目光划过这母子二人,想起那日在井台小院里洞悉的□,暗道不定是这女人偷恋奸夫,故此把大姐儿这混账爹给弄死了。
那石氏先头还惦着大姐儿不来呢,哪知,没多少时候,从顾府快马来了几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进得屋来不由分说便接手过去,不大会儿功夫,便打点收拾了个妥当,寻了帮事的婆子来按着人头缝了孝服孝帽一应物件,石氏一指甲都插不上,心里暗恨不已,计量着一会儿等大姐儿来了,自己先发制人的哭闹一场,也要她个不好看。
早打好了主意,这会儿一见大姐儿,那眼泪倒是来的快,哇一声嚎了一嗓子就哭将起来,哭的凄惨无比,膝行几步扑到棺材上又捶又打的道:“他爹你怎就走了,大姑娘可来的巧,早些如此,你也不至于就去了,如今再来弄这样的体面给谁看,金银裹不住里头的糟乱,她得了好名声儿,却让我们母子落得的什么下来,真真算的精明,便是有人撑腰,今儿这丧事上也要说清道明才好,不然,我便一头撞死与你做个同命夫妻,也好过活着任旁人欺负。”
顾程脸色一沉,倒不想这妇人如此大胆,这是要闹丧不成,徐苒暗哼一声,心道这妇人真是个刁的,她弄死了自己男人,这会儿倒还要推到自己身上,想是度着自己过往那个性子,来个恶人先告状,闹的人人都道自己不孝,好遮掩她谋害亲夫之事。
可惜却打错了主意,自己怕什么,她若真想闹,自己随着她,待会儿她不想闹了都不成,顾程还未发话,徐苒先跪下,稳稳当当的磕了头,又挨个谢过诸位来帮事的街坊邻里,这才站起来道:“列位高邻在上,奴一个小女子也不得什么章程,但能家里有个能理事的,也轮不得小女子主张,我爹既死,小女子本想人死为大,好生发送收敛也便是了,不想她却哭闹不休,口口声声言小女子之过,这样的污名,小女子背不得,背了不定日后让人怎样嚼说,故此,势必要分辨个清楚明白才好。”
说着,走了两步直问到石氏脸上:“你刚的话儿是道我如何如何,我心里还疑呢,我爹身子一向健朗,前儿些日子还好好的,怎这几日功夫便没了,你莫摆出一副贤良嘴脸,左右高邻一边儿瞧着呢,你这话说出羞不羞臊,你自己做下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我,我做下什么?你莫要依仗着势,便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徐苒扫了眼旁边两个妇人扶着勉强跪在哪儿的病秧子,暗道这刁妇还想拿这个野种说事儿,只若当众揭穿这事也犯不着,说到底儿干自己甚事,却要吓唬吓唬她,看她还闹不闹。
想到此,便道:“你这话差了,谁来欺负你娘俩儿,倒是素闻老徐家有个悍妇人掌家,平日对我那爹逢打既骂,这会儿人死了,任你怎样白说,也没个人证着了,你若打的这个主意却错了,莫忘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心不愧,就在这灵堂之上,当着列位高邻,起个毒誓来,道我爹的死跟你毫无干系,你敢不敢起誓?”
石氏本不信前头老徐头跟她说过,徐大姐儿变得如何如何厉害等话儿,思量着过往那么个性子儿,能有什么厉害之处,不定就是老王八无用,故此今儿才敢借机倒打一耙,哪想到这丫头竟真真不好相与,半点儿亏不吃,且不急不躁,拿话儿逼着自己当着众人起毒誓。
石氏心虚呢,哪里真敢起誓,却又不知如何应对大姐儿,心一横便撒起泼来,抬手扯乱发鬓,扑到棺木上捶打嚎哭不止。
邻居们谁不知这里的事儿,尤其酒肆的老板娘,昨个亲眼瞧见钻来个粉面小生,便刻意留了心,两个时辰才见那小生出来,转过天来老徐头就一命归阴了,瞧那死相,也不像个平常的,只毕竟人命关天,又不干己事,谁来出这个头,却不料她自己还要闹,这会儿却如何下台。
徐苒哪里能轻易饶她,便道:“你不起誓,可见我爹死的糊涂,却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说着,便转身瞧着顾程。
顾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早知他的大姐儿聪明伶俐,平日却只用到跟自己斗嘴使性子上,今儿才瞧出,这丫头心里有大章程呢,这一番做派言辞,让人挑不出半点理儿去不说,生生就把耍泼使刁的石氏给辖制住了,也知她只是想吓唬石氏,不是真想闹大,便也配合的道:“旺儿拿着爷的贴儿,却衙门里请刘仵作前来。”
那石氏一听,就觉脑袋嗡一下,真来了仵作验看尸身,不就露了馅儿,便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也难逃罪责,忙摸了摸眼泪道:“大姑娘真要大闹不成,你爹刚死,如此折腾起来,岂不要惊动他跟着不安生,横竖奴心里清清白白无愧于心,便起个毒誓又怎的。”
说到这里,跪在地上道:“神明在上,小妇人在下,若有谋害亲夫之心,让奴…”说到这里,暗暗一咬牙:“让奴死无葬身之地。”
徐苒暗笑,恐这妇人要做好一阵子噩梦了,正在这时,外头来人道:“冯大爷尹二爷前来吊唁。”
顾程不禁皱了皱眉,略瞧了大姐儿一眼,心道怎尹二又来凑热闹,也不止冯来时跟尹二,他两个算打头的,因听见的信儿早,知道顾程往这儿来忙活老徐家的丧事,正是上好的时候,哪有不来的。
一进来瞥见顾程腰间的孝带,冯来时不禁暗惊,这老徐头死了死了倒有了造化,也知都是大姐儿的体面,可见顾程心里对这徐大姐儿如何看重了,哪里还是个丫头,分明隐隐有主母之势,难道这早晚不纳进府去,真想抬举她一个正头夫人不成,自己那个大姨子机关算尽,却折在这个丫头手里,真真冤枉。
想到这些,冯来时便留心打量了大姐儿几眼,见一身孝服穿在身上,虽脂粉不施却愈显一张净白小脸儿上眉清目秀,虽有了身子,此时也未瞧出影儿来,系着孝带,裹住腰身,真真的不盈一握,微微颔首,眸光略抬,那双水当当盈盈然的眸子,好不勾人摄魄。
冯来时与她一对,便觉有些心乱,急忙低下头去,心里暗道这可真是个祸水一般的女子,却发现身边儿尹二直愣愣的不动,略扫了他一眼,只见他直眉瞪眼的瞧着那徐大姐儿,竟是呆了一般。
急忙伸腿踹了他一脚,尹二才回过神来,暗叹一声,如此美娇娘却怎自己无福,一抬头却对上顾程阴沉的目光,不禁惊醒过来。
一时鞠躬行礼送上丧仪,冯来时便忙扯着尹二走了,出了门,冯来时埋怨道:“你可真是色心不改,怎直眉瞪眼盯着徐大姐儿,她可是哥心尖尖上的人儿,你莫要惦记了,回头因祸上身,便后悔不及了,”
尹二叹口气道:“今儿穿着一身孝,倒越加可怜可爱,倒忘了旁事。”冯来时摇摇头忽道:“前儿听见说芙蓉院里新来了几个粉头,模样儿甚好,身娇体软,不若咱们去乐上一日,也省得你惦记这些没用的。”
尹二刚得了银子,听见这话儿,心里早痒痒的不行,哪还有不依的理儿,跟着冯来时奔着芙蓉院去了不提。
且说顾程心里越发恼恨起尹二,暗道这厮死性不改,何时让你知道爷的手段便是了,又怕大姐儿如今的身子撑不住,要紧的客人来过之后,便扶着她去里屋炕上歇着。
这徐家哪里比得顾家,虽旺儿使人收拾了半日,也不过勉强过得去罢了,这会儿秋傻子的劲儿上来,真有些热,徐苒便想睡都睡不得,穿着这身重孝都快热死了,刚要脱下,却被顾程抓住手低声道:“这会儿可脱不得,你若实在热,爷给你打扇可好?”
说着,真个扶她躺下,从扇袋子中拿了自己的洒金扇儿,给她打起扇来,徐苒这才阖上眼,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再醒来,窗外日头已落下,顾程却还给她扇着呢,竟也不知个累。
徐苒直直看着这个男人,便是她再无心,这会儿也觉这男人有些可取之处,至少知道疼人,想到此,不禁在心里暗嗤了一声,胡乱想些什么,这男人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不定是在意她肚子里顾家的子嗣呢。
说到这个孩子,徐苒真真烦恼不堪,也怪自己胆子小,平日李婆子眼巴巴看着她还罢了,晚上倒是有些机会,她也不是没想过趁着顾程睡着,吃了那药,却实在怕被顾程发现,这厮收拾人的手段可不善,便是三娘都关进了佛堂,如今那境况,连个粗使的丫头都不如呢,若是自己…
思及此,徐苒不禁打了个寒战,顾程忙放下扇子,伸手摸了摸她身上:“怎的,又冷了不成或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了?”倒是一声声询的殷勤。
徐苒咬着唇摇摇头:“哪有什么,不过刚睡醒罢了。”顾程道:“你如今身子重本不该劳累,奈何毕竟是你亲爹,若不回来,恐落了口实。”说着却又心疼的道:“没睡多大会儿呢,怎么就醒了,赶是又冷了,这屋里白日热,落了晚却又有些阴冷,好歹熬过今儿晚上,明儿一早发送了你爹,咱们就家去了。”
说着给她拢了拢发鬓,好不温柔体贴,徐苒暗叹一声,这厮如今时时盯着自己,这胎儿想来再无机会落下,且吃了那么些保胎药,若再吃落胎的,也不知会如何了,好歹这也是自己的身子,别到最后,胎没落下倒把身子给弄坏了,若把这孩子生下来…
徐苒暗暗摇头,不说这孩子以后如何,若到那时,自己恐都身不由己了,说来说去都怪顾程这厮,怎就不放过自己,难道真要给他生孩子不成,徐苒想到这些,就膈应的不行,却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方法,到了如今地步,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不定那会儿就柳暗花明了呢。
72
顾程陪着大姐儿在徐家守了一夜,第二日跟着发送了老徐头,才回了顾府,石氏便再恨也无法儿。
料理了老徐头的后事,便思量着不如趁着热孝在身,嫁了杜文秀,也算顺心顺意,便眼巴巴等着杜文秀前来,好商议此事,哪想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这一晃就是一个月,七月过了,眼瞅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连个影儿都没有,好几次上门去,也没再见个相熟之人递过信儿去。
心里正焦躁,这日早起装扮了半日,想着去千户门前撞撞运气,谁知才走到县前,便见一队军牢,把县衙府邸围了个实在,门口好些瞧热闹的百姓,也不知是出了甚事。
石氏挤到人群里一扫听,才知,原是知县老爷坏了事,盖私宅竟用了皇木,被言官参了一本,本好好该着要升迁的时候,却下了大狱,罚没家俬,正闹得不开交,忽见衙门里打头出来一个顶戴官袍之人,旁侧人低声道:“瞧见没,这便是千户郑大人,此事便是他主理的,你是没瞧见刚从县衙后院抬出多少好东西来,可见是个大大的贪官。”石氏却一眼望见郑千户旁侧立的人,不正是顾员外,暗道他怎在这里。
郑千户着实也未想到,这小小的一个七品县官竟贪了这许多,不算那些珠宝玉器绸缎布料,只后院起出的现银,就足有一万之数,心里暗道一个造化,拔了这个眼中钉,又发了横财,真真这信都县的千户当的好不实在。
尹二他爹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正思量着郑千户的门路走不通,便去求求那几个同年,只那几个不是好求的,如今一副贪婪嘴脸,没个几千银子打点恐成不得事儿,心里正肉痛,他大儿便来道:“狮子街胡同的宅子已收拾妥当,旁的还罢了,那个园子却好,有几处亭台轩馆未得名儿,不如儿子陪着爹去逛逛,起几个雅致有出处的名儿,也散散心。”
尹大这点儿真比尹二强,会拍他老子的马屁,尹知县平日在家最好个舞文弄墨,恨不得寻这么个机缘,展展自己的才学,他儿子一句话可不正入了他的心,便暂丢开心事,跟着尹大去了。
到了门口先瞧见那临街的门楼,只见粉刷一新,上头悬挂红灯,若入夜在此赏月吃酒,却哪里寻这样一个神仙的消遣去,便暗暗点头。
进了里头,那屋舍廊檐还罢,这院子的卷棚搭的真巧,拐过偌大一个假山洞子,便是歇山卷棚,一直通到里头,但见四周遍植花草,映着旁侧几颗翠绿长青的松柏,颇有一番红绿之姿,正得了他的意,便细细游赏了一番。
至后头围墙边上,却一眼瞥见墙下堆的几颗木料,想是剩下的,先还没当什么,凑近一瞧不禁大惊,抬手指着木料问尹大:“这,这是从何处来的?”尹大忙道:“前些日子盖那卷棚,没寻得好木料,正巧仲华有门路,我去瞧了见是好东西,价又便宜,没使多少银子,便买了下来,真真一桩便宜买卖。”
他哪里还洋洋自得,不想他爹喝骂一声道:“混账东西,只道贪了便宜,哪知这是破家灭族的祸事,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尹大心里犹自不服,辩道:“不过就是皇木罢了,现如今用这个盖房的老百姓都有呢,也没见那个杀了头,有什么,偏爹这样小心。”
他爹给他气的直哆嗦:“你知道什么,那些百姓用了,谁去理会,你爹身在官场,多少眼睛巴巴的盯着,稍有行差,被人参了一本便是大罪,莫说爹的官职,便是这条老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说,去把那孽障唤来,待我底细问问缘由。”
尹大忙使去了,正巧在尹儿府门首堵上他,话说尹二那日跟冯来时去了芙蓉院吃酒取乐,见了那几个新进的粉头,却都不爱,也不知着了什么疯魔,非瞧上了娇杏儿。
冯来时底下劝了他半日无果,白等夜里宿在了娇杏屋里,娇杏儿也是没法儿,眼瞅顾程哪里指望不上,自己这年纪也渐渐大起来,尹二虽比不得顾程体面,好歹也算个官宦子弟,那日见他收拾的家里颇齐整,便也动了意,且他家中只一妻一妾,又都不是得他意的,自己若能盘住他,或也是个归宿,赶上他有心,两下动意,便携手入榻。
也不知尹二什么心态,这一宿把娇杏儿折腾的险些下不得床来,却也着意依顺着他,倒把尹儿给黏在了身边儿,三天两头不得家去,这一晃便一个月过去。
虽他日日来,却没见要赎她出去的话儿,娇杏不禁急起来,这日趁着酒醉情浓之时,挨在他身上道:“你我如此终不是个事儿,莫如你纳了奴家去,也谋个长久夫妻,如今不提此事,莫不是恼着奴跟顾老爷的旧事?”
尹二听了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辈,况你在这里也是身不由己,我岂会因过去之事着恼与你。”说着面露难色道:“既问起,我也不瞒你,如今手头正紧呢,你娘指望你赚个养老的银钱,赎身没个千八也得二三百银子,如今却凑不得这些,你也莫急,我爹眼瞅升迁,到时银子还不容易,只如今却要稍待些时日。”
他一说这些,那娇杏儿暗道,可不怎的,他老子如今任期已满,眼瞅就要升上去,若谋个南边儿的官儿,离了这信都县,尹二哪有不跟去的道理,想那南边烟柳繁华,到时尹二怎会还记得自己,倒不如这会儿贴他些银子赎了自己出去,他心里记着今日这番情意,日后也对自己上心些。
想到此,便道:“这有何难,不过银子罢了,奴这些年在芙蓉园中倒也积下了些体己,你先拿去,明日给我娘也便是了。”
这尹二倒真没想到娇杏儿倒贴银子也要跟着自己,先开头他是想着得不到大姐儿,这娇杏儿也算顾程蓄养过的biao子,在她身上寻一番乐子也算个补偿,不想她曲意相承,弄的他有些丢不开手,只手里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哪有赎资,这会儿见她如此,尹二还做了一番姿态道:“岂有用你的体己之理。”
奈何娇杏儿心实,当即下地从箱笼底下寻出个攒金的匣子来打开,只见并排放着亮闪闪的银锭子,差点儿晃花了尹二的眼,数了数,整整六锭,三百两官银。
娇杏儿搁在尹二手里,尹二哪有不乐的,搂着她亲了个嘴,重上榻云雨交欢,待天明藏着银子去了,本想第二日去芙蓉院赎娇杏儿家来,不想被他哥的人堵上,只得来了狮子桥胡同。
见了他爹,还未等说话儿,兜头就挨了一巴掌,尹知县道:“你且说这些皇木从何处得来?”尹二才知是这事,便把怎么来去与他爹说了。
他爹听说是顾程手里的东西,忽想起上月押送皇木的钦差从信都县过,闻听去拜望了郑千户府上,想来是从郑千户哪里出来的东西,这才略略放心,却也数落了他一顿,急令大儿子:“把那卷棚拆了,拼着不要这宅子也不能留着这些祸害。”便怒冲冲上轿回了县衙。
不想刚到了衙门大门首,忽见那边郑千户带着一队军牢行来,个个盔甲齐整,刀剑锃亮,到了近前下马,尹知县刚要上前寒暄,却见郑千户手里捧的圣旨,不免一惊。
未等他想明白,郑千户已经上了台阶高声道:“真定府信都县知县尹宗承接旨。”尹知县忙跪在地上只听得:“私用皇木营造私宅,真定府台大人一本参送,上达天听,着真定府千户郑天贵查实,果是实情,速速押送大理寺候审,钦此。“尹知县听到一半人就堆乎在当地,这才知恐是着了人家的套,却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郑千户,却要害自己如此一个下场。
郑天贵哪管其他,早让人把狮子桥胡同的宅子团团围住,起了那皇木做证,不由分手把尹知县下了大狱,只等明儿日一早押送京城大理寺会审定罪。
尹知县心知再无回天之力,当夜一条腰带在大牢里上了吊,可怜到末了也死的糊涂,郑千户上报了个畏罪自缢,并一折上去推举了县丞钱进忠与乡绅顾程。
未出半月,万岁着吏部批下,钱进忠原地升迁任信都县县令,顾程填了空缺的副千户之位,消息传来,正赶上八月中秋这日。
顾程得信不禁喜上两腮,一边吩咐旺儿去前头厅堂之中候着来贺喜之人,自己忙着打选衣帽,一边穿衣裳,一边对大姐儿笑道:“那玉皇庙的老道算的极妥当,大姐儿这命数真真一个旺,自打有了大姐儿,爷处处鸿运当头,今儿遂了爷的心,弄上一顶乌纱来,也算光宗耀祖了,待大姐儿再给爷生个贵子,爷还求什么。”说着伸手摸了摸徐苒的肚子。
这一个多月已有些显怀,到了这时候,徐苒便是不想生也没法儿了,这么大的肚子真落了胎,说不准连她的小命都要去了,徐苒的性子自来如此,能想法儿的时候,尽力想法儿,没法儿的时候,便过一日是一日。
这孩子非要生的时候,徐苒也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有危险,认了命,倒积极筹划起来,参照现代看过的一些妊娠期知识,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期望生孩子的时候能少受些罪。
除却这些烦恼,却也有一件高兴事,便是她舅那造酒的买卖越发红火起来,上回他舅说,过了八月就把后邻一处闲房子买下来,搭盖酒窖,又雇了些村子里的闲劳力,也不用给什么工钱,到年底一人给上一袋子谷米就乐的不行了。
徐苒心里暗叹这时的劳力真真不值钱,却也替她舅欢喜,听他舅道,待过了秋闲下来,多造些酒来卖,如今日日都有来下定的,造多少卖多少,眼望着就赚了大钱。
徐苒却想起现代时盛行的饥渴销售,跟他舅道:“便是咱家酒好,若敞着口卖也不稀罕了,不若每月只卖一定数的酒,若酒肆卖完了,便只能等下月,这样一来那些酒肆里的酒客自然会记住咱家的酒,长此以往,必能声名远播。”
陈大郎不过一个乡下汉子,怎听过这些道理,只觉有买卖上门还推出去,岂不傻了,却最信服大姐儿,本来这买卖便是靠着大姐儿才做起来的,大姐儿性灵儿,说什么必然不会错的,便应下了。
至于大姐儿肚子里孩子,陈大郎本来也想她落胎,真有个什么闪失,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大姐,如今见她要生下孩子,倒真放了心,也早早打算妥当,凡事进退都依着她的意思,若大姐儿在顾府过的好也可,若她将来想出来,家里也接着,有了这个造酒的营生,还愁什么,竟等着好日子了。
陈大郎把这些话与大姐儿说了个通透,也算安抚了徐苒的心,想着这会儿跟顾程能过就过,待过不得了,再说后话。
徐苒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越跟他拧着劲儿,顾程大男人心里作祟,越不会放了自己,若她也跟他后院的女人一般,估摸不出多少日子便厌了,等他厌烦,想来谋个出路也不难,至于孩子,现如今想不得那许多,只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苒想的挺如意,却不知她这些日子温顺下来,却惹得顾程更爱,顾程有时想想,也觉古怪,怎就瞧着大姐儿哪儿哪儿都好呢,刁蛮时好,使性子时好,如今这温顺起来更招人疼,又思及她肚子里是顾家香火,更是心爱着紧,片刻都离不得。
这一个多月,便不能近她的身子,顾程也未去旁处,先头倒是去了后院玉芳哪儿一趟,只略坐了一会儿,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一般,吃了半盏茶便回来了,倒惹的玉芳暗暗里生了一肚子闷气。
顾程自不知这些,如今他事事如意,更觉是大姐儿的功劳,欢喜上来不觉情浓,换了衣裳搂着大姐儿亲了一口道:“若大姐儿果真给爷生了贵子,爷这里自有重谢。”
“什么重谢?”徐苒抬头:“是要给我银子不成?”顾程却嗤一声乐了,点点她的额头:“小钱串子,怎如此爱钱,爷的还不都是你的,这重谢却比多少银子都贵重,是爷一片拳拳待你之心,待过些时候你便知了。”
73
待顾程出去,徐苒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难不成真是母凭子贵,这厮要娶自己当他老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自己认不认呢?
徐苒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最近变得感性了,而且心也开始软了,或许女人都是脆弱的,尤其这个时候,男人一旦对你好那么一点儿,就会忍不住心软,即使自己也一样,如果真到了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是不是就跟顾程凑和了,这种想法真他妈让人来气,凭什么她就凑合,凭什么顾程可以明目张胆的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李婆子进来瞧见她对着炕桌上的茶盏咬牙切齿,唬了一跳,忙道:“姑娘这是怎了?”徐苒咳嗽一声道:“没什么,妈妈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李婆子打从进来嘴都快合不上了,听了这话便道:“我那小子姑娘是知道的,常在外头庄子上跑来跑去有甚出息,且他总在外头也娶不上个媳妇,我那老头子就絮叨着让我在爷跟前讨个恩典,把我那小子发派回来,不拘在铺子里,还是在爷跟前混个差事倒便宜,也好寻媒婆说个媳妇儿家来,我老王家虽贫门蓬户好歹也续上个后,纵是我两个老混账死了,到九泉之下也好见那些祖宗,寻机会跟爷说了一句,今儿一早就让他回来了,道在府里有什么应对,他人小机灵又惯在外跑的,不如去铺子里搭把手,又近便,又能学些本事,老奴听了欢喜的磕了几个头呢,可不一件大喜事吗。”
徐苒倒也见过李婆子家那小子,上回在她舅家,他去寻他娘,照了一面,年岁不大,跟保生差不多一年二年的样子,倒是性子机灵,说话清楚,想来去铺子里历练几年,便能混出头了,便道:“却要恭喜妈妈。”
李婆子忙道:“还不是托了姑娘的福,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轮的上他。”说了几句闲话,便隐约听见前头鼓乐喧天好大个动静。
李婆子道:“今儿爷大喜,这会儿怕是客到了,我进来时瞧见外头灶房里正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两只脚都使唤上,可见今儿晚上要大摆宴席,说起来也是,程顾两家往上倒八辈子也没见个戴乌纱帽儿的,咱们爷真真的好本事。”
徐苒这点也承认,就凭顾程这钻营的本事,别说这古代,就是到了现代不是个庸碌之辈,只他原先有钱,如今又有了权,还不越发难缠,自己这点心计手段在他跟前不过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李婆子又道:“大娘却是个没福的,早早便去了,若这会儿在,五品宜人的冠儿戴在头上,何等尊荣体面。”
徐苒暗道,便是给个一品夫人,摊上顾程这么个丈夫也不划算,再说,亏了早早就死了,不然等三娘进府,不定着了她的道,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说道三娘,徐苒不禁暗叹一声,其实三娘也是个可怜人,谋了这些年,不过为了一个稳妥罢了,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纵手狠些,也是顾程逼的。
不大会儿又隐约听见有丝竹之声,徐苒知道或是请了院中唱曲儿的前来,便越发有些意兴阑珊,前头这番热闹更衬的她心间生出几分苍凉萧瑟之感。
李婆子见她脸色有些淡淡,便知心里不大痛快,虽不知又为了什么,也不好与她再说什么闲话,给她拿了靠枕放在后头,把窗儿支起,让她瞧着窗外的景散散心情。
只可惜这心情没散多大功夫儿呢,便瞧见旺儿进了院来,徐苒道:“你不在前头支应,到我这里作什么来了?”
旺儿嘻嘻一笑道:“姑娘问的是,爷让奴才来询一声,后街的玉姐儿来府中弹唱,却说还未见过姑娘,要来给姑娘行礼,爷因遣了小的来询询姑娘的意思。”
徐苒不听便罢,一听脑门子的火起了三尺高,暗哼一声道,顾程这厮可真是半点儿空不落,这三娘关在后头佛堂,他又不喜二娘,这弄个老相好来,不用说,是按着心思想抬进府来呢,这会儿巴巴的让旺儿进来,是拐着弯的知会自己一声,还是怕她吃味,早早先打个预备,却错了主意,他便是纳进来百八十个与自己什么相干,犯不着为这个生气,气死了自己得不偿失。
想到此,那火气又落了下来,旺儿心里也敲着鼓呢,知道这位姑奶奶不好惹,平日又最喜拈酸吃醋,吃起醋来,还不是平常几句酸话便完事的,真闹起来,他们爷都要做小伏低的哄着,那还是以往没怀身子之前,如今可不更成了个祖宗。
要说如今府里真真不像个样儿了,三娘完了,爷又不喜二娘,珍珠,玳瑁,海棠,能伺候爷的几个丫头也都发落了出去,大姐儿又有了身子,爷也不去外头院中,身边又没个伺候枕席的,毕竟不像话,就算自己屋里还个婆娘呢,让他们爷干着不成,爷便再纳一个进来,也是该的。
原先瞧着爷是想着芙蓉院的娇杏儿呢,奈何那小biao子不安分,倒跟尹二钻了一被窝,这些日子打了个火热,爷心里早膈应着尹二,怎还会惦记娇杏儿,今儿倒让后街的王玉姐儿捡了个便宜。
话说顾程今儿正逢春风得意之时,在大门前站定,迎着来贺喜的宾客入内,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让摆宴在花厅内外,又唤小厮去叫唱的来,小厮去了后街王家,玉姐一听欢喜的没落脚处,忙跟她妹子收拾打扮齐整,拿着月琴琵琶来了顾府。
唱了一曲贺词儿,便挨在顾程身边上递酒布菜,殷勤备至,吃了几盏酒,忽见丰儿蹬蹬跑进来报:“大门外郑大人的车架到了。”顾程慌忙起来迎将出去,虽说如今两人私交甚笃,到底人家是顶头的上司,来他这里贺喜却不妥,可见给了多大体面。
顾程只觉满面生光,迎着郑千户下了车,瞥见郑千户身边的瑞香,暗道,想来那戏子被玩残了,这几日却都没见,上前刚要见礼,被郑千户一把拉住手道:“你我之间何用如此?”
拉着手亲亲热热进了里头,郑千户还是头一回来这顾府,见虽不算大,却也层层院落,收拾的甚为齐整,便暗暗点头,瞥见一旁的钱天贵,不禁笑道:“你倒是早,还未曾去给你府上贺喜呢,你倒先来凑他的热闹。”
钱天贵笑道:“我那宅子上不得台面,待我收拾妥当,必请大人去热闹一场。”
郑千户知他手头拮据,这来了顾程府上,不定是要拆借银子的,却也不点破,笑笑的进去,到了席间,瞥见了王家姊妹两个,知道玉姐是顾程的老相好,便只去瞧她边上的玉香,只见年纪不过十三四,眉宇间颇有些英气,发髻也挽了个古怪式样,只挽在头顶,别了一支青玉簪,嫩白小巧的耳珠上,连个坠子都不戴,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些鲜艳裙儿衫儿,只一件月白褶子,看上去倒有些雌雄莫辨之姿。
郑千户惯来好这口,这一瞧哪还忍得住,坐与席上,一双眼不时盯着玉香瞧,顾程便知入了他的眼,笑着把玉香唤过来道:“不想你娘今儿舍得让你出来唱,这些日子不见,倒越发标致了,上回你娘还让爷寻个好子弟梳拢了你,却一时没得空,如今可接了客不曾?”
玉香有些羞答答的瞥了郑千户一眼,摇摇头:“娘道奴年纪还小呢,过些时候再寻也好。”
郑千户问:“今年多大了?”玉香道:“过了年就十五了。”正合在郑千户心坎上,这郑千户一好男风,二好幼女,见了这玉香哪有不爱的,一把搂在身边亲了个嘴道:“我的儿,去哪里寻好子弟,现成不就一个,若肯跟了爷,多少穿戴都由得你,你倒是应不应,若应了这会儿爷便使人跟你娘说去,也莫在哪儿里了,今儿就跟爷家去,好生快活快活。”
玉姐在旁忙道:“还不应了大人,这可是你的造化呢,娘知道不定多欢喜呢。”玉香便羞涩难当的点了点头,把郑千户爱的,吃了口酒哺入她唇间,与她亲嘴砸吮,手也在他身上摸了几把,搂在腿上,跟她说笑yin乐,倒把瑞香撇在了一边。
顾程冲瑞香使了眼色,瑞香便起身,推说身上不好,要先家去,郑千户巴不得他赶紧走,一叠声应了。
玉姐儿便也借机跟顾程道:“奴还未见过徐姐姐,爷若准许奴去拜见,却是奴的造化了。”
顾程早也有意纳她进来,如今却有些拿不准大姐儿的脾性,便先让旺儿进去询问探听,旺儿抬眼见大姐儿那脸色便知,恐玉姐儿这番想头要落空了。
果听大姐儿哼了一声道:“哪敢劳动她来见礼,你去跟他道,若要见礼也该着去后院拜见二娘,怎会轮到我一个丫头身上,别折了我的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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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儿一晒,心道就知这位不好相与,转身出去,在顾程耳边回了,顾程却嗤一声笑了道:“偏她就爱拈酸吃醋,今儿不知又哪儿不痛快了。”扭身对玉姐儿道:“她如今身子重,性儿难免燥,倒是见不得生人,若想去见礼,让婆子引着你去后院给玉芳磕个头便了。”
玉姐儿心道,好大的架子,早听说这丫头是个别样厉害的,今儿一瞧可不连爷都辖制住了,什么见不得生人,不定是瞧不上自己是个粉头出身罢了,她又能高去哪儿,说到底儿不过一个丫头,自己巴巴的要给她见礼,她倒拿了大。
心里气不忿,面上却也没敢露,只跟着婆子去了后院给玉芳磕头,玉芳见了她,亲热的拉到炕边上道:“前几月我还跟爷道,纳了你进来,我们姐妹到了一处也好说话儿,不想却耽搁到了这会儿,你莫心里怨怪爷,如今爷心里还有哪个,不定都装着书房院哪位了。”
玉姐儿一听,便知二娘这心里存着积怨呢,便道:“倒是奴的不是了,原说没见过她,这回儿来正巧去见个礼,不想却被她驳了回来,倒弄了奴一个赤红脸儿,想是我们这样的人儿放不进眼去呢。”
玉芳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罢了,这会儿由着她使性子,赶明儿生下个什么还不知道呢,怎就一定是哥儿,偏爷成日心里嘴里念着,她倒越发金贵起来,别说你,便是我巴巴的去了,她也没个好脸儿待承呢,偏爷宝贝着,赶明儿你进来若因这个生气,可有的气了。”
玉姐儿道:“有句话二娘可听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奴便不信,她还能一辈子得宠不成,这会儿把人都得罪了,瞧她到时如何。”两人发了会儿牢骚,玉芳赏了她两只银簪一条玉绦给她,玉姐儿才告退去了。
玉芳暗道,这倒是条好枪,赶明儿她进府,让她跟大姐儿争风,自己在中间却正好落个好人,只这也不过一个下下策,如今三娘除了,大姐儿若真生个儿子出来,这府里哪还有自己什么事儿,若想要日后安生,还得从大姐儿身上做文章,却需慢慢筹谋才是。
且说,顾程这场酒席宴直吃到入了夜方才尽兴,郑千户吃的大醉便有些乱,席间搂着玉香揉搓起来,越发不像话,顾程忙让玉香扶着他去了。
这边散了席,玉姐儿便有意落后些,见众人都去了,便傍着顾程道:“这些日子奴把门儿都依遍了,也未盼的爷至,今儿可要去奴哪里,不然奴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