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钟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旁的话也不想多问,至少这几年的时间处下来,他发现,狄姜虽然行事诡谲,但心还是善的,他竟没见有见过她对任何人动过怒气。她似乎总有办法解决身边一切的麻烦,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天下皆在她手。

而狄姜也确实很少动怒,唯一一次真正慌了手脚,也是在武瑞安祭剑那次,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变数。

……

傍晚时分,马文山一睁开眼,便见到丫鬟沉香腐烂的脸,和死不瞑目的双眼。下一刻,便是惨叫声惊天而起。

“啊——来人——救、救命——”

马文山的求救很快便引来了守在门外的侍卫,以及大管家董安。

“香儿!竟是香儿!”董安见了床/上的尸身,连连咋舌:“这丫头消失了好些日子了,却不想竟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快把她弄走!”马文山想要逃跑,却奈何断了一条腿,于是整个人趴在床/上动也动不得,跑也跑不得,只能看着沉香干瞪眼。

侍卫们很快为马文山换了一间客房,随后,董安将此事汇报给了董齐山。

“门口的侍卫一直都在,没有见到有人进入,而马道长的窗户外就是湖,不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尸身放进他的房里,除非……”董安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董齐山蹙眉。

“除非那人是鬼。”

“胡说!”董齐山喝道,随即决定,为了稳定人心,沉香的事秘而不宣,也不管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有内情,通通都顾不上问,只吩咐人将她拉去义庄,再寻个黄道吉日埋了。

这件事将马道长吓得不轻,他惊魂未定,连喝水都一直被呛。

“咳咳咳咳——”马文山咳得撕心裂肺,捧着茶杯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事,除了妖魔作祟,他实在想不出旁的原因。

可是,这世上分明没有鬼呀!

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一心本着世上绝无鬼神的想法,但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被鬼魅盯上了。不然,那碍事的沉香,分明是自己亲手杀了,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埋进土里的,这会儿怎么会平白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马文山思来想去,觉得董家堡不能再待,便立刻请人去请了董齐山来。

“贫道夜观天象,只见天空中无云无月,星隐不现,独有贪狼星赤色如血,主大凶啊!傩舞祭祀必须在今夜举行,否则待过了子时,不止是这董家堡,怕是乃至整个暹梁城都要付之一炬!”

马文山说完,董齐山大骇,面上再也挂不住从容的神色,急道:“果真如此急迫?”

马道长颔首:“迫在眉睫。”

“可是……”董齐山欲言又止。

“可是有何困难?”

董齐山犹豫道:“您吩咐的银号的印鉴文书不难办,可这一百零七车的金银珠宝怕是没这么快能备齐呀!”

马道长蹙眉,双眸转了几圈,道:“现有几车了?”

“约莫二十。”董齐山如实相告。

“这就难办了……”马道长沉吟了一句,正色道:“不论如何,今夜傩舞祭祀之前,必须置办七七四十九车,少一车都不行!”

“这……”董齐山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将全城的金银都搜罗来。”

“嗯。”马文山点了点头,随后便又闭上了眼睛,装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来。

第25章 傩祭

当晚,董家堡东边的草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这是一个傩祭之夜,为了安抚叶贞的灵魂,以及一众有怨气的魂灵,马文山将群舞祭祀提前至了今夜。

篝火堆下的木柴足足堆了有三丈高,大火冲天而起,戴着面具的人手执铜铃,围着篝火起舞。傩舞晦涩难懂,毫无章法,领头之人正是马文山。

“叮铃叮铃——”铜铃声声不绝于耳,如魔音盘桓在暹梁城中,引来无数民众。挨家挨户都集中在此,祭祀先前因董叶贞而死去的孩儿。

狄姜躲在被窝里,就算用被子蒙住了头,也还是被铜铃和经声搅扰得不能入眠。

“该死的马文山,我这就去把他砍了!”问药大力甩上房门的声音传来,与此一起的还有她骂骂咧咧地声音。

狄姜索性也不睡了,披了件衣裳便紧随问药走了出去。

月色下,群魔乱舞的祭司们就像是抽风的病人,他们身穿白衣,脚踏赤色木屐,双手的手腕上都绑着一圈拇指大小的铜铃,约莫十余个,为首的马文山更是手握一只一尺有余的金铃,铃声沉缅,飘然远扬。

他们被围观的民众团团为住,里三层外三层的跪了上万人,狄姜与问药如何如何也挤不进人群,只得在外围的树上坐着,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百姓——他们将马文山如天上的神仙一般对待,盲目的崇拜。

“掌柜的,他们怎么能这样虔诚?”问药不解。

“因为心中有恐惧,却无法得到排解。”

“难不成马文山还是解药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

“改明儿我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非人之力!”问药双手叉腰,显得怒气冲冲。

狄姜摇头失笑:“不要着急,且看他想干什么。”

“哦。”问药不悦的点头。

傩祭之夜后,人群刚一散去,天还没有亮,马文山便载着四十九车车金银财帛,以及董齐山的印鉴玉佩文书离开了董家堡。按照马文山的说法,这些金银珠宝是这去往穗州的路上,发放给贫民的喜钱,是为了给董齐山积福。而印鉴,是为了在董齐山在各个城中的银号取现银所用,他要一路救助百姓,一路为董齐山消冤亲孽债,这才能保董齐山全家之性命。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故而送行的人不多,狄姜和问药一直待在树上,才能将这一行人的勾当尽收眼底。问药看着运送银钱的队伍浩浩荡荡延绵不绝,心头十分气愤,怒道:“掌柜的,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不能?”狄姜侧头看她。

“他就是个骗子!”

“他是骗子不错,能骗到这么多钱也算他的本事,不过……”

“不过什么?”

狄姜轻轻一笑,道:“不过他有没有这富贵命去享受,就不得而知了。”

问药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掌柜的说他没命享,那我就放心了。”

狄姜的笑意更深了:“你始终要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第二天,天光微亮,一声凄厉的哀鸣便传遍了董家堡——“有鬼啊——救、救命——救——啪!”哀鸣最终被一声沉闷的响声所终结,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空跌落,然后被摔得四分五裂。

下人们被惨叫惊醒,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四处搜寻了一翻并未发现不妥,等巡查的人员来到后院,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无以复加——只见马文山的头颅就像是西瓜一样,鲜血混着脑浆,染红了太湖石的石峰,一滴一滴的从山巅淌下。他似乎是从高出掉落摔死的。

“马道长,他不是早已离开了么?怎么死在这儿了?”闻讯而来的董齐山一脸惊惧,在场的所有人,见了这幅场景,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太湖石峰本来就高出地面三丈有余,要想将人摔成四分五裂,至少要在悬崖跌落,可假山之巅已是方圆百米内最高,他究竟是怎么摔死的?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暹梁城。

钟旭刚一起床,便被人请了去,央他做法开坛,查一查这董家堡中是否还有不洁之物。钟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去请了狄姜来商议。

狄姜没有靠近马文山的尸体,只远远看了一眼,便道:“马文山是在别处摔死,而后被移尸到太湖石峰上的。”

“果真如此?”

“嗯。”狄姜点了点头,便听一旁的问药急道:“他是不是被董叶贞杀死的?”

狄姜摇了摇头:“凶手是谁不得而知,不过董叶贞的动机最大。”

长生亦附和道:“除了董叶贞,恐怕没有人能有御风而行的能力,更不会有人能将马文山从高处推落。”

狄姜看了眼不说话的钟旭,略带安慰道:“你是不是在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马文山,纵容了那些妖邪作祟?”

钟旭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可惜。”

“嗯?”

“马文山心术不正,咎由自取,董叶贞就算是报仇,我也觉得无可厚非。我只可惜叶贞,若造杀业,与她来生不利,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用正大光明的法子去解决。”

“钟道长真是变了很多。”狄姜温柔一笑。

此时,却听问药一声冷哼,道:“开什么玩笑,她都化为厉鬼了,哪里还有什么来生!”

“董叶贞并不是妖邪,她是人,活生生的人。”钟旭正色道。

“人又怎么会飞呢?”长生和问药一脸狐疑。

狄姜却不急反笑,微微扬起了嘴角,道:“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将事实回禀董老爷便是。”

钟旭颔首,立即去回了董齐山,直道:“此处闻不见妖邪的气味,怕还是人心在作祟。”

董齐山眯起眼想了半晌,眼中带着疑惑,还有不信任,但现在没有旁人能为他解惑。良久之后,他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钟旭可以离开了。

……

马文山惨死的事情很快被董齐山掩盖了下去,当晚,他勒令众人不许再提及此时,同时向董家堡内的人宣布,董家堡连连发生异事,要让董连城和董碧灵结亲,以此冲喜,而婚礼就定在了两日之后。

“冲喜?”问药听闻后,一脸疑惑:“什么是冲喜?”

狄姜缓缓道:“大户人家若连连发生晦气的事情,比如说长者久病难愈,或者连连有人去世,家中白事不断,便会找一房喜事来冲冲晦气。”

“所以……董碧灵要与董连城结亲了?”

“是,他们两日后便会大婚。”

“真是太荒谬了!他们为什们要这样做?”

狄姜耸肩,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或许是董碧灵的肚子快要藏不住了罢,便以冲喜为由,办一场喜事,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照我看,冲喜才是要出大事!”问药张牙舞抓道:“你想啊,马文山虽然死了,但是董叶贞还活着呐!当初她死得那样惨,扬言要董家堡血债血偿,可见她对董府也是有着莫大的怨气,我看这场婚礼只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狄姜扬起笑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说完,她便去寻钟旭一起逛街了。

这是二人为数不多的单独相处的时候。平时问药和长生都会和他们在一起,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他二人在说话,而狄姜和钟旭只是在一旁暗暗的听,像现在这样的时日,其实屈指可数。但是二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适,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二人都能很有默契的沉默,亦或专注于同一件事情。他们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为了聊天而没话找话。舒适而不尴尬的沉默,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一种关系,狄姜一直觉得这就是她最喜欢的生活状态。

暹梁城港巷幽深,青石板路铺葺得十分规整,哪怕下雨路滑,走在路上也不觉得脚下艰难。二人一路行来,听见身边的小贩们都在谈论董家堡的事情,董齐山希望将马文山的死暂且压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的死引起了满城风雨,挨家挨户都胆颤心惊,似乎都在害怕妖邪之物会连累到自己的家门。

狄姜和钟旭却一脸风轻云淡,跟四周疾色匆匆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二人很清楚,这里没有妖邪,比妖邪更可怕的,是变质的人心。

“呀!那边竟有‘縠’卖!”狄姜指着街边的一处织物店,看着牌匾上大写的‘縠’,兴奋道:“縠用来做衣裳可是极好看的!”

“什么是縠?”钟旭蹙眉,眼中带着不解。

“縠啊……”狄姜知道钟旭常年灰衣麻布,朴素惯了,正打算带他进店里去看一看,却忽然瞥见街角走过一白衣少女。

“她穿着的就是縠。”狄姜素手一指,指着少女道:“縠的质地轻薄,纤细透亮,是表面起绉的平纹丝织物。”

钟旭抬眼看去,便见少女身穿白縠白纱白绢衫,腰上系着一枚紫结缨。她的裙子下摆宽大,行走起来飘逸灵动,白莲般安静温顺的外表,眼神空灵,犹如莲叶中一滴将落欲落的水露。四周人头攒动,吴侬软语,叫卖声不绝于耳,而那女子却鹤立鸡群,仿佛与四周的一切格格不入。寒冷天气穿靴,她仍着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压根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么漂亮的少女,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狄姜摩挲着下巴,眼中尽是玩味。

钟旭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淡道:“她再漂亮,也没有狄大夫漂亮。”

狄姜闻言,一脸惊骇地回过头,急道:“钟道长这是在夸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钟旭一脸坦然,并不躲闪。

狄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又是一笑:“哎呀,看我,我还以为你动了凡心,看来还是我多心了呀!”

“……”钟旭闻言,脸上蓦地一红,便飞快的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提步向前走去。

“钟道长,您慢点呀!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后,在街上逛了大半日才回家,但是后来,无论他们去哪里,都再没见过那个白衣少女,她就像是九重天上的谪仙,惊鸿一瞥,然后再寻不见。一如来去无踪的董叶贞。

第26章 冲喜

两日后,董家堡内张灯结彩,但是人们的脸上却无多少喜色。他们布置府邸时,皆是疾色匆匆地模样,时间紧迫是其一,但更多的是因为这场婚礼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冲喜。红白两事间隔只有五日,这放在哪都说不过去。

大婚这日,正是董叶贞下葬之后的第五日。这五日里,暹梁城陷入了沉沉阴霾里,晦气就像是迷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就算今日府邸红绸接天,也挡不住连日来的命案所带来的阴云。由于婚事准备得仓促,喜婆和婢女都是董家堡内伺候了多年的下人,他们抬着喜轿,将董碧灵从董家老宅抬去了城西的另一处新宅,这是此前早已给董连城准备好的宅院,此番重新布置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董碧灵和董连城拜别父母之后,她便被喜婆扶上了喜轿。喜轿原先是董齐山出行的工具,如今翻新了一翻,便被装饰得红灿灿的,十分喜庆。喜轿外表就像一座小屋子,前有会客室,后面放着一方巨大的罗汉床,她盖着喜帕,穿着喜服,端坐在罗汉床/上,三十二人将她的喜轿抬起,在鞭炮声轰鸣中,被缓缓抬出了董家堡。这是狄姜几人从未见过的奢华阵仗。

“竟真有需要三十二人抬的轿子!”问药惊叹。

“可不是,就连女皇怕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长生附和。

狄姜与钟旭相视一眼,便一语不发的继续在道旁围观,狄姜一脸淡然,钟旭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怀中的佩剑。他有预感,这一场婚礼并不会太顺利。

果然,在喜轿抬出去没有三丈远,便听轿内传出一声惨叫。

“啊——我的肚子好疼!停下!停下来——”董碧灵坐在三十二人大轿之上,由于轿子内部空旷,等她忍着腹中剧痛,步履蹒跚的爬下了床,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下身已经被鲜血所染红。

“小姐!您怎么了!”紧接着,又传来丫鬟们的惊呼。喜婆在喜轿外听闻,连忙招呼众人将轿子停下,随即从台阶走上轿子。

“啊!”喜婆刚一掀开帘子,便见轿内满地鲜血,血的源头便是从董碧灵的身下流出。此时的董碧灵一脸苍白,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气,身子颤抖得就像一片随风飘零的叶子。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喜婆连忙围上去,却见董碧灵已经进入了迷离,喜婆回望两个婢女,二人也只是惊惶地摇头,连连道:“我们也不知道,小姐突然就说肚子疼,紧接着就流了好多血!”

“救救我……”就在这时,意识模糊的董碧灵发出了一声呻吟,耷拉地双眼突然睁得猛大,似乎是受尽了极大的苦楚。可她身边的人根本没有碰她,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啊!啊——”董碧灵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盖过了鞭炮的轰鸣,董齐山站在大门之下,听闻不对,连忙让燃放鞭炮的下人们停下来。鞭炮被浇熄,董碧灵的惨叫愈加惨烈。喜婆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搀扶着董碧灵往轿外行去,刚一掀开轿帘,董碧灵的双手便突然用力的握住了搀扶她的婢子,“啊——”地一声惨叫过后,便听‘咯咯咯咯’地声音从她的身下传出。

那是一只全身长满了毛的成年公鸡,鸡冠英武,神情骄傲。

它摇了摇沾满鲜血的翅膀,便拍打着翅膀从董碧灵的裙底钻了出来,她身下一片血迹的模样也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董碧灵见状,连哼都没有了力气,两眼一黑昏了过去。那模样,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产。

而她确实是生产了——产下了一只鸡。

众人都被吓着了,连同婢子在内,董府里外一片寂静。

“来人!快将小姐抬回去,请大夫来好好医治!”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董齐山,他高声一喝,再一挥手,仆从们便将董碧灵的轿子抬回了府中。

董碧灵回府后,她所带来的惊惶分毫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你们看见了吗?她居然生下了一只鸡!”

“我也看见了!那真是一只鸡!还会打鸣呢!”

“可是人怎么能生下鸡的孩子?”

“董三小姐……她莫不是与……”张媒婆掩着嘴,连连惊道:“与鸡……”

“天呀,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董二小姐才与鬼魅珠胎暗结,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三小姐竟然生下了鸡的孩子!董家堡里头,莫不是撞上邪物了?”

“照我说,一定是从前董老爷的那些未出生的孩子回来复仇了!”

民众你一眼我一语,传的沸沸扬扬,此时不消几刻的功夫,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很快,城中一些老氏族的长老们便找上门来,要求董齐山要早下决断,将与鸡结缘的董碧灵也拿去薄皮拆骨,断了妖孽作祟的源头。

“这绝不可能!”董齐山断言拒绝,在祠堂中指着一众长老道:“你们每年拿了我多少钱财,竟还在这想要我女儿的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谁敢动她,我就要谁陪葬!”

“可是……此事非同小可,若碧灵小姐中了妖人的魔障,只怕还是要早做决断呀!”

长老们你一眼我一语,吵得董齐山烦躁不堪。这样的形状几天前也有过一次,但是他几乎是不需要多家揣度,就定下了诛杀董叶贞的决定。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养女,一个是嫡亲的血脉,便是任旁人有一万个理由,他也做不出杀女的行为来。

此时的董碧灵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床边的医生一个二个都皱着眉头,瞧不出她的病症来。大家看过之后,才发现,原来董家又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小姐,可这话他们谁也不敢先开口。而且,根据脉象显示,若说她产子,可是却把不出产后的脉象,而她现在还带着喜脉在身,而并不是如大伙所看见的那样——生出了一只鸡。

狄姜一脸淡定地站在花园里,与董家堡内一只只像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的下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看?”狄姜淡道。

“还是那句话,人心所为。”钟旭靠在廊柱上,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对他来说,若没有鬼魅,那都是无趣的事。

狄姜点点头,轻笑地点了点头。

就在狄姜与钟旭主仆四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内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时候,前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鬼啊!鬼来了!”

众人皆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前院,猜测前头究竟又发生了何事。

就在那声惨叫尤在耳畔回绕的时候,前院里突然有一女子,摇曳着聘婷的身子,从照壁外缓缓走进,她一袭黑衣,冷艳骄傲,艳冠群芳。在她的身边,还跟着一白女童,她身材娇小,身高还不到叶贞的腋下。狄姜定睛一看,发现她正是前日在街角所见的那名白衣少女。

“叶贞小姐!怎么会是叶贞小姐!”

“她是鬼呀!”

“我亲眼看见她被开膛破肚!她一定是会来报仇了!”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好几人直接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走了,还有几人,也是一副被吓得走不动路的模样,他们想跑,可是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临近午时,烈日炎炎,董叶贞牵着小女孩的手,突兀的站在院子里。

狄姜抄起手,向她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对方亦不躲闪,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同时笑道:“又见面了。”

“不错。”狄姜点头。

“你不怕我吗?”董叶贞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