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凝神了半晌,身边没有了动静。他心下疑惑,睁开眼侧头看去,只见她正趴跪在软垫上想得入神。一会儿咬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伸开五指掰来数去,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忽而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喜不自胜。
“我怎么不知道在地上罚个跪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敢情是都想明白了?”他冷着嗓音问道。
“想明白了!”她兴奋得从软垫上爬起来,“我知道怎么样安置那些土匪了!”
“哦?教主有何高见啊?”
“摩崖岭上风光秀丽,险山胜水,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可以发展旅游哇!自古道,深山出古刹,古刹出高僧。我们不如投资在摩崖岭上建一座宏伟的寺院,来招揽香客,香火鼎旺时,自然会带动山上的收入。”杨不凡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向他建议。
“建寺院?那僧人从何而来?难不成你让那些土匪去做和尚?”殷无命冷哼。
“可以在周边各县广贴告示,招募云游行脚僧人来这里落脚。而那些土匪们就可以做些护山守林,客栈茶馆,小商小贩的营生。”她咬了咬唇,又皱眉道,“不过,如果没有得道高僧坐镇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名声响不起来,那我们就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到那些知名寺院里去挖墙角好了,或者动用某人的权势借几个有名望的和尚来镇镇场子。还有,还有!山上的梅花林又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可以举办一年一度的梅花节,吸引人来观光旅游,赏梅看景。而且,我们还能借机召集知名的才子文人,来这里举办一些咏梅的诗文大赛,选出第一才子。还可以广邀各地美女,来一个梅花皇后的选美大会。到时候哇,保证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殷无命看着她越说越兴奋,粉面飞红的模样,心中一动。这个提议中的设想,虽然耗时耗力了些,确是可行!于是心里暗暗记下,等以后慢慢筹划执行。
主意打定,却仍旧冷眼睨她:“计划虽好,却没有认真反省错误。此时错了,犹能想到补救之法,固然难得;若彼时又错,却无破解之法,又待如何?!继续跪着,等你何时明白自己的错处,何时才能起来。”
她身子一斜,泄气地歪坐在软垫上。呜呜…殷无命你这个后妈!
从摩崖岭出发,不出一日便抵达了逶迤剑庄所在的玉华山。从山脚到剑庄,一路上山道绵延回转,漫长修远。殷无命在路上曾经跟她解释过,所谓逶迤剑庄,一取玉华山上山路逶迤之意,又取三尺蛇形剑剑气逶迤之势。
山道行至一大半,前面突然出现了长长的阶梯,通向剑庄的入口。一行人只好下了马车,步行登上台阶。这剑庄之下,又建了些仓廪马厩杂物仆役房,大家下马车时,就见从旁边过来几个小厮,行礼见过自家小姐和殷无命,显然是经常见面认得的,领着马车夫架车到马厩安置去了。
又有几个小厮帮他们搬着行李,头前带路。别的行李也都罢了,只可怜了那一大包袱的春宫图,拎起来沉甸甸的,小厮见它被包裹得格外细致些,只当是重要物事,小心翼翼地捧着不敢怠慢,表情郑重而认真,让几个知情人士看了不免尴尬。
杨不凡跪了一路,虽然在殷无命睁只眼闭只眼半严厉半纵容的情况下,也曾偷懒小憩了一会儿,却仍旧腰膝酸软无力。刚想要挂在殷无命身上用拖的进去,就马上接收到他的冷瞪,和柳大小姐顿时如怨灵附身般的恼恨,不由得暗叹一声,转了个身向旁边走了几步,一把揽过苏离小朋友的肩头,将重量全部压过去。此时苏离虽然身量还未长成,也有一米六十几的高度,和她的身高相若,吊上去并不十分辛苦。
唉,还是自己人可靠些,看来今后要大力培植自己的亲信才行,省得被殷无命那厮架空了权力,落得个悲惨受压迫的下场。
“喂,小离,你今天跟柳如颜坐一个马车,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下药,没被她刁难么?”她附在苏离耳边悄悄地问。
“嘿嘿,我点了她的睡穴,她醒来只当自己抵不住疲累睡了一大觉,什么都不知道。”
“她武功如此不济事么,居然让你近身点穴却没有察觉?”
“我没有近身,只是趁她不防把银针飞射入她的睡穴而已。”他摊开左手伸到她眼前,只见掌心里已然握有几根银光闪闪的长针。
“好小子,Welldone!以后买针的钱算我账上!”她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以示褒奖和鼓励。
正得意时,突然见前面的殷无命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瞪她一眼。耳边同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哼,以后柳师妹若再受算计,也都算在你账上!”
杨不凡看着他紧绷的俊颜,当场傻眼。
噢麦高!难道这就是聚声成线,传音入密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了,真的快完了,大家再忍我一忍,一定能看到结局的…
后面会交待一下某些角色的身世来历,让杨不凡收拾收拾桃花债(我有情感上的洁癖,所以杨不凡虽然有时候乱犯桃花,却不会跟别人有染的),之前埋下的下落不明的伏笔都拾掇清楚些(比如那根让大家惦念已久不知所踪的人参,后面还会给它安排戏分的,还有啥别的悬念我没交待大家又想知道的,可以提醒我一下,时间太久我怕忘记了),然后再让两个人滚个床单,就完结了…收藏并追文的亲们,一定会有肉吃的。那个…至于番外么,就看大家的呼声了,若呼声不高,我也是没什么心情写的啦…嗷!表揍我!(抱头)
本文本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没想到居然受到大家的青睐;本来只是准备了一碟凉拌小菜餐前开胃用的,没想到硬是让诸位给追成了饕餮大餐;本来只是打算心血来潮的时候便更新一下,没想到如今催文声壮一日不更我就觉得羞愧难当无颜面见晋江父老。
能写到将近20万字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期,谢谢各位的鼓励!谢谢大家对青涩文笔的忍耐!没有你们就没有本文的今日!
支持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多挖坑以回馈大家;若无人支持,也只能自认没有才气,黯然封笔了。(话说某坑就是因为没人看才悻悻锁坑的,余心头之痛也。)
今天不是感恩节,也没有火鸡奉客,以上吐糟纯属本人咖啡喝多了一时兴起抽风之举,大家别紧张,放轻松,放轻松…
永远说话不算话的某作者留字于某日深夜
众:吐糟居然比正文字数还多,靠之!
鲁:(别过头去)哼,就知道你们从来不跟人家互动,我说再多也没什么人理,只能自说自话,一片伤心话不成…你们跟殷无命那厮一样,都是后妈,后妈!我是没人疼爱的可怜小灰灰…
60
60、逶迤剑庄...
踏进了逶迤剑庄的大门,她终于能够理解柳如颜为何总是孤傲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杨不凡算什么,一个没出身,没来历,没靠山的三无人员,再看她柳姑娘,逶迤剑庄的女儿,出身于显赫的武林世家,看这一大片依山而建的雄伟建筑,就知道这剑庄的财力有多么可观,庄内来来往往的弟子都衣着鲜明,英姿勃发,俱是一副未来江湖翘楚的模样。
自从进了门,柳如颜就面带着自豪和愉悦,步子迈得欢快轻盈,边走边不时地侧过头来跟殷无命有说有笑,一副殷勤的主人姿态,又有掩不住的女儿娇羞。
杨不凡看着他从容应对,悠悠浅笑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一凉,原先的雀跃一扫而空,脑子里顿时有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人生的初遇,不知道是怎样美丽的邂逅,懵懂的少年,俊俏的少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像烟花一样在夜空里划出轨迹,一路绚烂下去,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两人的相遇不就应该这样才完美么?
她甚至都有些为他感到惋惜了。殷无命有没有想过他弃珠玉而取砾石的举动很让人扼腕?她曾经一度以为他是块石头,最后却发现石头变成了翡翠;或许,他也曾经认为她杨不凡是块宝玉来着,最后却发现变成了石块…不,她哪里有偶尔显现出丝毫的宝玉特质?在殷无命心里,说不定她还是一块冥顽不灵的顽石呢。
那么,当殷无命再次遇到柳如颜时,他可曾有哪怕一丝丝的后悔?后悔地发现,原来更美好的东西他竟然错过了。
“想什么呢?还不走快些!”
她怔怔地抬头,看见殷无命正回头招呼她。不晓得自己此刻的脸色是多么的凄楚和灰败,只发现他们的目光相遇时,他脸上的笑意瞬时敛去,蹙着双眉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探究眼神审视她的表情。
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脚底下的路,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无力分出些许精力给他任何回应。既没有乖巧听话地快走上两步跟上他的步伐,亦没有摆出桀骜不驯的脸给他顶撞回去。
不知穿过了几重院子,他们终于被带到了客房。
杨不凡茫然地进了房间,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正摸着包袱发呆,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怎么了?”殷无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没什么。”
他扳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闪烁的眼神,“是因为今天罚你面壁,所以不开心?”
“不是的。”闷闷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那是为何满怀心事的模样?要不要告诉我?嗯?”
要,她要!她有好多话要问他。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墨眸,“殷无命,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比对任何人都要喜欢?”
他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额头抵上她的,“傻!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是没心没肺的时候可爱。”
“…”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么?干吗不直接给她个答案?她向来是说便说,做便做,大脑直线条思考不会转弯的,跟她玩这种猜谜的游戏,难度系数太高了些。还是他认定这个问题太蠢,没有回答的必要性?
等了半晌,他依旧没回答,只抚上她的脸庞说道,“我现在要去见师叔,回来再找你一起去吃晚饭。乖乖地在这里呆着不要胡思乱想,若是闷了就在院子里头随便转转,后头的花园景致还不错,可以去走走散散心,只是要记得回来的路,园子大,不要走丢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没有作声,默默地看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开门离开。
呼——好闷!
胸口闷,屋子里也闷,还是出门走走好了。
逶迤剑庄的后园果然很大,杨不凡顺着眼前的路向深处走去,一路经过了长长的回廊,数不清的亭台水榭,面积惊人的花园和人工湖泊,直到前面出现一处幽静的树林。
只听见树林深处传来悠扬的琴声,琴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杨不凡不懂乐理,也不是附庸高雅之人,虽不懂琴曲有何名堂,却觉得这琴音和她此时的心境配合的丝丝入扣,情绪产生了共鸣,不由得举足便向树林中琴音来处寻去。
走得数十步,眼前豁然开阔,数十步见方的空地上,一株老树生得冠盖如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居然在冬天也青青郁郁,树叶未凋。树冠之下,有石桌石凳,一个中年美妇正在树下抚琴,几个仆婢随侍一旁垂手而立。
见有人进来,琴声戛然而止,美妇人抬起头看了看信步走进来的杨不凡,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杨不凡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忙施了一礼,“小女子是今天刚来的客人。刚才在后园散步时,听见琴声悦耳,情不自禁地循声而来,多有打扰,请夫人见谅。不知夫人可是这逶迤剑庄的女主人?”
“不错,此庄庄主柳培元是我的丈夫,你便唤我秦夫人吧。今天听说那小蹄子带了客人上山,便是你吧?”
“小…蹄子?夫人真幽默,还管自己女儿叫小蹄子?”杨不凡讪讪笑道。
“那贱婢不是我的女儿,只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杨不凡在心里暗暗称奇,这位秦夫人面相端庄,举止优雅,声音温柔悦耳,这一句粗俗至极的话在她口中悠悠地说出来,带着柔柔的嗓音,竟然没有半分粗俗味儿,只如同寻常的一句闲侃而已。她说柳如颜是野种,难道说柳大姑娘居然不是柳庄主的妻妾所生?
“姑娘既是知音,便请坐下再听我弹奏一首如何?”
“好,夫人弹得好听极了,正想多听几首再回去。”
“请坐。”话一出口,马上有侍婢拿来软垫垫在石凳上,招呼杨不凡坐下。
秦夫人葱白玉指又抚上琴弦,勾抹之下,曲子轻柔舒缓,余韵绵长。抚琴者弹得动情,聆音者听得入神。
虽然不通音律,但是幽咽低语般的琴声又勾起了她纠结的小心思,使得她禁不住怔怔地发呆,只放空了目光失焦地盯住那不停震动的琴弦,心里还在想着殷无命那厮自认识她以来,就从未说过喜欢她的话,到底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又有何处值得他喜欢?越想越无解,额头越蹙越紧。
“姑娘似乎有心事?”秦夫人不知何时止住了琴音,抬头看着她。
“呃?我…”她愣了一下,“让夫人见笑了,我确实在为一事伤神。小女子想不明白,究竟如何才能知道你用情至深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若现在糊里糊涂,到时如果不能共度一生又要离婚岂不麻烦?”
“原来姑娘竟是为情所困。”秦夫人低叹一声,“人皆道妇人心海底针,却不知这妇人一旦用情竟是最痴;反观男子,纵使当初对你千般好处,一旦情薄,便再不复旧日恩义,说来这男子之心更难捉摸。不过,敢问姑娘所说‘离婚’二字是何意?”
杨不凡一怔,暗叫不好,自己居然又不小心带了个现代词汇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在我的家乡,一旦夫妻之间达成共识不想继续在一起生活了,就可以到官衙领取一纸文书,每人各执一册,以证明两人已经离异。两口子相约去领了这种文书,便叫作离婚。和你们的休书不同的是,你们只有休妻的做法,而我们那里男女任何一方都可提出离婚。”
“…”秦夫人怔仲半晌,颔首道,“竟然如此,小妇人受教了。”
此时山风吹过,老树上枝叶沙沙作响,树下的两人,一个出神,一个凝思,都如痴了一般。
晚饭时杨不凡见到了逶迤剑庄的庄主柳培元,柳庄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美貌大叔,凤目美髯,面貌跟柳如颜有三四分相似,果然有风流的资本。
秦夫人也陪坐在席上,见到杨不凡时向她微微颔首致意,待到殷无命介绍她是魔教教主,更是面露惊异之色,上下打量了她几番。
此时铁血四堂尽归魔教,杨不凡凭着自己的教主身份,虽然年纪轻轻却也赚了个上首的座位,跟柳培元平起平坐,殷无命则挨着她坐下。席间一众剑庄弟子频频来劝酒,怎奈她只是心不在焉,没注意这些敬酒的人都是怎么被殷无命挡回去的,耳朵里听着一阵阵嘈杂吵闹声不绝于耳,来了又去。
闷头扒了一会子饭,并没多留意席上有哪些菜色,却突然看见一双筷子夹着一大块红烧肉伸进她的饭碗里。视线顺着筷子移过去,殷无命那厮正柔笑着望她。“快吃,吃完饭带你去个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又来串门了…
我已经坚持日更三天了,如果这几天没办法日更,那就是我正疼得满床打滚呢。你们要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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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对了,忘了说,鲁半半的文取名叫《半推半就》,够抓人眼球么?
61
61、月梨山谷...
月梨山谷
见过吃完晚饭散步的,没见过吃完晚饭不由分说抱起人来就往荒山野岭里跑的。
杨不凡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着紧贴她的肌肉在腾挪纵跃间的伸张和收缩。想必殷无命那厮的内力是不错的,用轻功跑了那么久气息仍然没有紊乱,紧抱着她的双臂也依然有力,沉稳的心跳不见丝毫急促。
到底是什么好地方,让他急不可待地向她献宝?根本就忘记了现在是大晚上,到处黑咕隆咚的,就算去了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吧?一向精明的人居然也有这么笨的时候,让她心理上还蛮有优越感的。恶劣地想了想他等会儿吃瘪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呃,那就拭目以待吧,殷堂主!
感觉到正在奔跑中的他突然一个飞纵,稳稳地落在什么地方。然后,掩不住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快出来看看!”
她的身子被轻轻地放到地面上,黑色的貂皮披风打开一条缝隙,杨不凡从里面探出头来,仰望着他,发觉他正向着前方看去,仿佛所有的目光都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幽黑的眸子亮灿灿地闪着晶光,带着满满的赞叹,惊奇,喜悦。她急忙顺着他的视线向前张望,却在那一瞬间失了神,微张着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片开阔而幽静的山谷,山谷的两侧矗立着山峦的屏障,一轮大而皎洁的明月挂在两座山峰之间,淡淡的清辉把整个山谷笼上了一层光晕。大片开着白色花朵的树紧密地挨挤在一起,静静地在月光里释放着美丽,白茫茫的花海附近,出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水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蒙蒙雾气,在水光的辉映下,袅袅缭绕,如梦似幻。
“走,我们下去!”殷无命笑看了她一眼,抱起她纵身飞下他们栖身的大石,向山谷深处走去。
“天!这是什么花?”她跑到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月光下的花海。
慢慢踱步走近她身边,侧头看她兴奋不已的雀跃表情,他笑道,“梨花。”
“梨花?!开在冬天的梨花?”骗鬼啊?!谁不知道梨花是三月才开的,难道古代的梨花个性比较强,争着跟梅花一起扮孤傲啊?
殷无命见她不信,脸上漾起更大笑容。“真的是梨花,这山谷里四季如春,梨花在这个季节开放并不奇怪,你没发觉这里比较暖和吗?”
呃,这倒是真的,山谷里似乎真的没有外面那么冷了呢。“是因为周围的山把冷风都给挡住,所以寒流吹不进来吗?”
“这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这山谷里有温泉,温泉的热气驱散了寒意,让整个山谷都暖意融融。”说着,他转过身面对那个波光粼粼雾气缭绕的大湖,伸手向湖里一指。“这湖便是温泉的水汇聚而成,所以有热气升腾,经年不绝。”
“居然有天然的温泉!”她开心地撩起裙角向湖边跑去,正好看见湖边有一块平滑的大石,便趴在石头上伸手掬起一捧湖水,宜人的水温立刻给她的双手带来暖意。
殷无命在她身边盘腿坐下,静静地凝望着湖面,“凡儿,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啊。”不安分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撩起湖水向前洒去,四散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又随着重力扑嗒扑嗒地落进湖水里,泛开涟漪。
“那我们就来这里安家,逍遥地过上一生,可好?”
“…”就像水珠滴落在湖水里发出脆响,他话里每个字敲在她心坎上,发出清越的回音。仿佛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撩水戏耍的手停在空中再也落不下去,怔怔地任由他握住,整个人被带入熟悉的怀抱里。没有等来“喜不喜欢她”的答案,却出奇不意地被塞给一个共度一生的承诺,让她措不及防的心有一瞬间忘记了跳动。
硬硬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他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似乎也被这月光柔化了,“凡儿,跟我共度一生,可好?”
她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备选答案里已经没有了“不”这个选项,可是,依然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比对任何人的喜欢还要更喜欢?”
“傻丫头!”下巴重重地在她头顶上磕了一下。
好强烈的挫败感…承诺一生的话都讲了,喜欢两个字就那么难以启齿么?好吧,换一种问法,“为什么要跟我共度一生?”
“…离开了我,你去哪里再找一个像我这么善良的人收留你?”
嗷——彻底完败!
倏地从他怀里直起身来,伸手推拒他的胸膛,“走开,走开啦!我要下水!我要泡温泉!我要泡脱一层皮再回去!你给我站远一点,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好啊,正好一起泡,帕子都帮你拿来了。”他笑呵呵地摇了摇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两条大帕子。
想想以前泡温泉,到处都是游客,整个池子里像下饺子一样,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温泉没人跟她抢,就算是下饺子,也只有殷无命和她一大一小两个饺子。
美丽的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饺子隔着一块大石背对背地泡澡。
“喂!石头那边的,这个山谷叫什么名字啊?”
“玉屏谷,取山如玉屏之意。”
“这名字不好…”她歪头想了半天。“不如叫月梨谷?月光下梨花烂漫,多有画面感。”
“月梨?欠缺了一点雅意,略嫌直白了些…不过,你喜欢就好。”
嗤,他是怎样?贬她上瘾了吗?就算最后是认同也要先挑她的毛病,这种破习惯他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呀?就不能干干脆脆地说“好,喜欢,不错,同意”吗?腹黑又狡猾的奸商做久了,连思维也变得曲里拐弯,不爽不快,莫名其妙!愤愤地伸手一撩,带起一道水剑向大石那面泼去。
不知殷无命那厮用何种方法化解,水声过后没有一点动静。片刻,从容淡定的声音悠然传来,“凡儿,你可知我们的月梨谷现在还是逶迤山庄的地产,自从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发现了这个地方,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赚钱把它买下来。只是,我每每提及此事,师叔他却总是不肯卖。”
“…原来你说对逶迤山庄有事相求就是这个…这么美的地方,换了我想必也是不舍得卖的。既然他不肯卖,那也无可奈何啊,就每年来泡个澡,看看梨花,解解眼馋算了。”
他唇儿微弯,不置可否。没有身世,没有亲人,没有伴侣,不知来处,不知归路,二十六年来,他能拥有的甚少,所求亦是不多。正是因为冀望有限,让他更加倍珍惜。这辈子他殷无命想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有那一天,他们在这里盖上房子,逍遥度日,携手看夕阳晚照,月出东山。
突然降临的沉默使她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喂,殷无命,不要发呆,说点什么吧。”
“嗯…说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好。”大家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啦,不然她会胡思乱想…刚才他下水的时候她故意装矜持没看到,他现在是脱光光的吧?是吧是吧是吧?原来这种时候看不到实况光用猜得更要命,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气血逆行好恐怖的呀…
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一句话隔着大石弱弱地传过来。“你…脱光了吗?”
“噗——干…干嘛问这个?!”好像自己的阴暗小心理瞬间被戳破一般,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心虚。哦闹!原来胡思乱想的不是她一个人,这个世界好崩溃!
他听到她喷口水的声音,苦笑着扁唇,“…不然你找个话题好了。”他现在脑子里就只能想到这个而已,真是伤脑筋,带她来泡温泉或许不是正确的决定…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长出一口气,让此起彼伏的心情稍稍平复,心里默念着“转移话题,转移话题”,“那个…你有穿内裤吧?”
“…”
天地沉默,时间静止。
她绝望地捂脸,不敢想象此刻他的脸上是否挂着豆大的汗滴。呜呜呜…大家一起鸳鸯浴的时候,聊天的尺度真的是好难把握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