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诧异道:“娘娘也太大方了,况且,令妃…”
“嬷嬷没听到么?皇上是把皮子都给坤宁宫了,这哪里是给我?分明是让我分的!我独霸着,皇上怎会高兴?!照往年来看,八月、九月,总还要有围猎的,皮子岂会少的?我不如大度点儿,皇上自有更好的东西给我!”钟茗一面玩着手上的指甲套,一面冷笑。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第19章 皇后与令妃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钟茗手下一顿,指甲套的底边儿勒得手指头疼,忙拔了下来:“嬷嬷是觉得我变得窝囊了吧?”
“怎么会?!”容嬷嬷连连摆手。
“是窝囊啊,”钟茗感叹,“可当皇后就得窝囊,嬷嬷看,以前咱们倒是畅快了,可在皇上心里呢?他倒觉得是霸道!他哪会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糟心的事儿?!便是知道,也只是浅知皮毛而已。他只想着拿我跟孝贤皇后比,要我‘贤惠’,岂知贤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本是宝亲王的侧福晋,做的是娴妃是娴贵妃是娴皇贵妃,不是他的原配福晋、不是他登基便册立的皇后!放到寻常人家,别说是结发妻子,就是填房继室也不算,只能是个扶正的罢了!”
容嬷嬷吓得连连摆手,左右看看,确认了无人偷听,正要劝说。
钟茗继续道:“孝贤皇后是元妃嫡后,她自可以贤惠,她的身份便能替她镇住不安份的东西!我呢?乾隆十三年进了皇贵妃掌六宫,十五年为皇后母仪天下,可那时我连个儿子都没有!生了儿子的人会怎么想?会安份么?!若非当时皇上伤心太过,连斥了大阿哥、三阿哥,哼!我能不下狠手压制后宫么?贤惠?我拿什么去贤惠啊?!啊?”
容嬷嬷直抹泪:“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那个叫翠儿的小东西,嬷嬷还记得么?”
“不就是敢刺探坤宁宫消息还往外传递的那个么?黑心背主的东西,娘娘提她做什么?”
“哼!如果有人勾引皇上,我也就忍了,顶多开导她几板子,还得为她向皇上求个名份,谁叫我是皇帝的女人?!谁叫祖宗家法如此?皇帝宠幸个宫女不算大事儿。可是,这传递消息,哼!嬷嬷觉得,没有人支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偷听了事儿要往哪儿传?嗯?”
“娘娘,都过去了,过去了,”容嬷嬷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给钟茗套上指甲套,取过被子卷成了个卷儿给钟茗靠着,“您如今有十二阿哥,宫里也都服您了。”
“有十二阿哥是不假,可宫里,服我?那才是笑话,只不过有些人我怕了。还有些人,非但不怕,正在暗地里作耗呢?!”
“怕她怎的,十二阿哥可是皇后嫡子~”
“嬷嬷万不可再提这事儿,要烂在心里,皇上忌讳这个!”
容嬷嬷眼中闪过丝异色:“娘娘?咱们不是…”
“我这阵子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七阿哥薨后,皇上…”摇摇头,“即使心里想,嘴上也不能说。”
容嬷嬷会意:“奴婢明白。”
钟茗忽然笑了:“嬷嬷不是觉得这些日子我太宽容了么?”
容嬷嬷笑道:“奴婢确实有些糊涂,娘娘方才,不是说得下狠手才能镇得住宫里么?”
“现在不是已经镇住大半了?想兴风作浪的,咱们不是也知道了?这就行了,我只要这宫里上下的奴才不敢对我不敬,不敢背着我作东作西的,就好!”
“那娘娘现在这是?”
“嬷嬷没觉得么?只要我软和了,‘贤惠’了,皇上现在能给我比更多么?”
“只这忍功太逼人。”
“无妨,我还要更加的‘贤惠’呢!否则,皇上怎么会善待永璂?怎么会把心思从旁的地方减去一二分?”
听到声声通报,说是皇上驾到的时候,令妃喜不自胜。月子里的女人不能下床,不能洗澡、洗头,听说皇帝要来,令妃一早拿湿帕子擦了头脸身体,万不能给皇帝以邋遢的印象,头上只挽个简单的小两把,也不簪花,穿件浅粉宫缎的衣裳,额上缠着寸半宽的帕子。令妃知道,乾隆喜欢温婉的女子,从她在孝贤皇后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规律。越强势的女人,越不得皇上的欢心。
乾隆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温馨的画面。刚生产过的令妃,一身的柔和色调,俯身看着悠车里的儿子。身体弯成好看的弧度,听到自己来的时候,身子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转过来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惊喜,眼中还含着感激的泪花。乾隆的心房一瞬间便柔软了起来,径直走到悠车前,且先不看儿子,伸出手来抚上令妃的脸:“辛苦你了。”
令妃这时才醒神儿来,忙坐起了身子,在床上就拜了下去:“奴才恭迎皇上。万不想皇上今儿会来。”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乾隆扶起她:“有什么想不到的?嗯?”
“皇上!”令妃嗔了一句,转过脸看向悠车。乾隆也看了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十四阿哥的小脸:“这就是朕的十四阿哥?果是生得好,眉清目秀,像你。大了定是风度翩翩。”
“奴才倒想着他像皇上,这才有福气呢。”
“哈哈~”
“皇上,儿子也看过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去吧。刚回来,就到奴才这儿,不合规矩的。”
“朕来看儿子,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乾隆笑问。
“皇上有那么多阿哥,何在乎这一个?”令妃劝道,“还有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也是没有随驾去木兰的呢,皇上该去看看的。再呆在奴才这儿,皇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乾隆笑道:“就你想得周到!朕明日便去看十一阿哥,你也别担心了,皇后如今好多了。”
令妃只道是乾隆在安慰她,并不以为皇后会变得有多贤惠。心说,“皇后如今不像从前了”,你知道个什么呀?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我比你更清楚这个皇后的脾气。你瞧着她对我都生孩子关心是吧?她那是给逼的没法儿了!皇上不在宫里,我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逃不掉,谁都知道她瞧我不顺眼不是?
乾隆拍拍令妃的肩膀:“且放宽心,好好地养好了身子,洗三礼朕没赶上,百日宴定给十四阿哥办得热热闹闹的!”
令妃心道,果然是在说安慰话,皇后果然还是生气了。又见乾隆已是起身了,心下更是笃定了。哽咽着道:“谢皇上垂怜。”
乾隆一笑便出了卧室,门外传来乾隆的声音:“都用心伺候着!伺候得好了,朕重重有赏!”令妃笑了。
乾隆到坤宁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累了一天,又吃了那么多年的肉食,委实有些腻得不想吃东西。偏又答应了要到坤宁宫吃饭,他也很想给皇后一点面子,想到要对着一桌子的菜表现得很想吃,乾隆很郁闷。
待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乾隆忽然觉得很饿。桌上多是鲜嫩水灵的鲜菜,肉食不多,也不是用了红烧之类的做法,只是一道冬瓜排骨汤。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里,杂着一点儿酸醋的味儿,闻着就开胃。
乾隆本就高兴,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婆变得贤惠了,一直很宠爱的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额鲁特台吉浑齐等杀札那噶尔布,以其首来降。国事家事都挺顺,相较之下,山东、福建一共几十个州县的水灾就不那么闹心了,这么大的国家哪年哪月没有个地方出状况呢?
看到坤宁宫里四格格、兰馨、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都在的时候,乾隆怔了一下儿:“都在啊?”
钟茗笑道:“皇上一去多日,留在宫里的孩子们可想他们皇阿玛呢,正好,都在一起吃一顿饭吧。六格格太小,便不宣了。”反正你常到令妃那儿晃,她也不愁见不到你。
乾隆越发觉得皇后有风度了:“好!好!”
这顿饭,乾隆吃得极高兴。兰馨是得他喜欢的,天真烂漫又不会见了他便缩手缩脚,颇能解颐。十一格格不多言语,也很有大家风范。永璂如今也不甚怕乾隆了,应对很得体。十一阿哥颇有几分聪明,又想到十一阿哥之母淑嘉皇贵妃金佳氏已亡,而皇后还能想着宣他来吃顿饭,心下更是舒坦了。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几个孩子,见乾隆如此高兴,也渐渐放开了,坤宁宫的晚膳,极是和乐。不一时,几个孩子便都告退了。乾隆还额外嘱咐十一阿哥明天的功课要认真,明天他要去御书房检查。也告诉十二阿哥要听皇额娘的话,好好习字。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天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钟茗心里咯噔一下,穿成人家老婆,占了人家老婆的壳儿,享了这皇后的荣华富虽然一点也不愿意享这等福份便要担着皇后的责任义务,打理宫务、处理事情也就罢了,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妃子斗智斗勇也就罢了,替前任养儿子、给儿子争福利也就罢了…
可是,可是!为毛还要负责那啥啥啊?此刻,钟茗非常感激乾隆不太喜欢那拉皇后,非常乐意乾隆宠爱令妃,至少,自己不用经常担心跟这个陌生的中年大伯那啥啥啊~我是颜控,年轻帅哥也就罢了…
这是心底的阴暗想法,好歹是“自己”的丈夫,就算很陌生,帅老公她还能勉强接受…老天爷,不是我猥琐,换了是你,你能接受跟个陌生的已经不帅了还有一堆小老婆的中年大伯XXOO啊?壳子是他老婆的,瓤儿总还是我自己的吧?
想想这个壳儿还跟眼前的大伯XXOO过,钟茗浑身不得劲儿。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快四十岁的欧巴桑了,虽然看着不显,心里还是很难过。
第20章 皇后收养女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儿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按说,今天应该宿在坤宁宫的,可是乾隆很累,又刚吃饱了饭不想运动,确实不大愿意XXOO…即使眼前的不是皇后,而是得他宠的令妃,或者是其他年轻宫妃,皇帝还是挺想休息的。
屋里有一瞬的静默,高无庸的冷汗蹭地刷了下来。
钟茗一抬头,几乎要就义了,却看到乾隆一脸并不是特别欢喜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儿倦意?心里的主意滚了几滚,定住了神。招呼着给乾隆沐浴更衣,自己也卸了首饰换了衣服。
扶乾隆躺下,叹道:“皇上但安心歇着吧,”顿了顿,绞着帕子道,“都累了一天了,明儿还有正事儿呢。”乾隆就坡下驴:“今儿大伙儿都够累的了,你也安置吧。”一伸手便把钟茗拉到床上,一并躺下了,还给钟茗拉了拉被子盖上。
乾隆睡觉似乎没什么恶习,钟茗也庆幸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身边躺了个大男人,觉得很别扭,但是知道这男人今天会很“老实”,钟茗也就放心。真的是累了,别扭着别扭着居然也睡得很香甜。
八月的天还很长,天亮得并不晚,清朝的早朝时间则更早,钟茗有点儿睡眼朦胧的挣扎起身,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一个激泠这才清醒了些。洗了一把脸,脑子才算转了回来。乾隆也在洗漱,洗完了,坐在一边让小太监给他梳辫子,乾隆的辫子里已有丝丝缕缕的白发了,钟茗别过脸,看着自己垂下的发丝,唯有青丝,想是下了大力气保养的。
今天两人都会很忙,乾隆要大朝会,要处理一下积压的政务。钟茗要去慈宁安请安,要处理宫务,下午还要接待一下几个阿哥的请安。因为要庄重些,两人的打扮也就更隆重一点了,钟茗首次顶着大拉翅,上头正中一只大凤,两角两只衔珠串的小凤,还有宝石杂饰,重得要死、也贵得吓人,便不许再往头发上别簪子插绒花了,唯在燕尾之上横了个小扁方。拒绝了带朝珠,翻个金项圈儿戴上,虽然还是沉甸甸的,至少没有三盘朝珠挂在身上那么显眼,没穿朝服,只穿着明黄的旗装,其他首饰也还是用的东珠,钟茗觉得自己像个活动的珠宝表示台,头上的宝石流苏一晃一晃的。乾隆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上的绣纹更多,头上的朝冠满是黄金珍珠,腰上叮叮当当挂着一堆东西。
收拾完了,互相看了了一下,钟茗有点儿不真实的感觉,近距离一看,乾隆这么一打扮,倒不像个真人,倒像是个博物馆里的展品了。乾隆反觉得皇后今天的打扮不那么奢华了,心说,丧子虽痛,到底让皇后收敛了许多,改了些脾性,照此下去,皇后或许又是一个贤后呢。
一时永璂又过来请安,母子俩本是一起吃早饭的,倒不是永璂刻意要来给乾隆见礼。乾隆安心睡了一夜,心情大好,看着赶早来请安的十二阿哥,愈加顺眼了一些。
坤宁宫里备了早膳点心,仍是清淡开胃的,乾隆匆匆用了一点儿。嘱咐了十二阿哥不许在正午天热的时候太用功,以防又病着了,乾隆才登上步辇往养心殿去。
乾隆走了,宫妃这才敢到坤宁宫来请安。以前不是没有人趁着皇帝来坤宁宫的时候给皇后请安,以借机勾搭一下皇帝,只是皇后虽然性子急点儿,脾气暴点儿,到底还不是个笨蛋,看出来以后便有人倒了霉,从此大家就都老实了。
钟茗评价那拉皇后的处理方式,手法简单粗暴,但是直接有效。那拉皇后做了初一,正好,钟茗来做十五。只是这初一和十五的做法,有所区别罢了。
拎着一串儿的美人儿去慈宁宫请安去,慈宁宫随着老佛爷的回归,又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正在说话间,便有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进来回话:“老佛爷,外头裕贵太妃、先定安亲王福晋等请进宫请安。”说完,便把一叠单子躬身举过头顶奉上。
老佛爷正高兴,接了单子略翻了翻,便允了这些人明日请安。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命大家散了:“皇帝今儿大约会晚些下朝,你们且去候着吧。”
老佛爷的意思,便是让大家回去等翻牌子了。众妃子红着脸、低着头,齐刷刷地谢恩回去了,估计是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钟茗反倒留下了:“老佛爷,昨儿皇上说得了许些皮子,让媳妇儿处置,正要请老佛爷示下。”
“我已是有了,既是交给你了,就算是你的东西了,便都收着罢。随你怎么处置。”老佛爷对皇后倒是放心得很。
钟茗道:“那可要跟老佛爷借一下晴儿了。”
“你要晴儿做什么?”老佛爷惊讶道,一边开玩笑地护着晴儿,“你可不能把我身边得用的给拐了去。”
“瞧您说的!”钟茗也就顺着老佛爷的话跟他“吵”,“不过是想着这皮子定是不少的,我一个人哪用得着,不如各赏一些,让大家一起乐一乐,也是感念皇上恩德不是?正巧啊,媳妇瞧着晴儿跟兰儿一样的喜欢,想让她们俩、还有四格格都挑几张自己喜欢的,冬日里或做新袍子或做斗篷,都是使得。”
老佛爷“吵”上瘾了,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赏我晴儿东西成,不过,你瞧着晴儿跟兰儿一样的喜欢?可不是要抢我的晴儿做女儿?”
“也成啊。”钟茗答得痛快。
老佛爷摆手道:“去、去、去,你倒越发上了脸了!”一面说一面松开了晴儿的手,“可要好的才成,晴儿去,喜欢什么拿什么,拿完了回来见我,别手软。只是不许离了我老婆子。”
晴儿弯膝一礼,说话又清又甜:“老佛爷,皇后娘娘,您二位再拿晴儿开玩笑,晴儿可是不依的。老佛爷前儿才赏了晴儿几张狐狸皮,正预备着做围子了,今冬已是得了。”
老佛爷笑道:“让你去,你便去,这便宜啊,不占白不占!谁让她要你当闺女的,有了那么好的兰儿还不够,还想着拐我的晴儿,很该让她出点儿血,受点儿教训。”
晴格格对钟茗又是一礼:“晴儿得皇后娘娘垂青,三生有幸,只是,晴儿失了生母,是老佛爷怜我,收养宫中,实在是不愿离了老佛爷。”
老佛爷开始抹泪了:“我的好晴儿。”
钟茗挑眉:“得啦,我的老佛爷,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
“玩笑也是随便开的?”老佛爷瞪眼,并没有生气。
“虽是玩笑,也是认真的,”钟茗正色道,“晴儿生母愉亲王原配的嫡福晋去得早,晴儿又是养在老佛爷宫中的,既当孙女儿看,何不为她多谋算?她养在慈宁宫里,与愉郡王府的人见面得少,难免不够亲热,姑娘大了,她的婚事该怎么办呢?!嫁了出去,回门还是回愉亲王府!我认了她做女儿,难道不是老佛爷孙女儿?媳妇儿把女儿放在老佛爷膝下承欢,难道老佛爷不要?”
老佛爷不抹泪了,掌代掌宫闱的熹贵妃,她怎会不通细务,真是一点就透:“皇后养女,好!晴儿有这个身份,也不枉在慈宁宫里养了一回!也算我对得起她了!”
皇后养女,是和硕公主,做了公主,便与寻常王府格格有天壤之别了。况且,晴儿的父亲老愉亲王已薨,现在的愉郡王乃是她继福晋的儿子,只有七岁,晴儿入宫的时候,他还没生下来,姐弟之情并不亲厚,继福晋尚有十一岁和十三岁的两个女儿。晴儿若非养在宫里,呆在愉郡王府,着实尴尬。便是给她指个好人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便是王府格格,也要有亲戚走动的,在老佛爷看来,不冷不热的愉亲王府,实在不是个好娘家。
晴儿听得说她的婚事,心下大是羞恼,待听到后来已是呆了,她自幼丧母,继母不是不好,却难有生母的亲近。兼之养在慈宁宫,诚如皇后所说,与家里已是不亲,便是原有的亲近,也渐渐她伺候的老佛爷而带了点儿讨好的意思了。因此,晴儿对愉郡王府也亲近不起来了。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距离本身就代表着疏离。她本觉着可以倚着老佛爷宠爱虽然家里不如意,却不常住家里,在宫里也过得不错。经皇后一说,这才要想一想:自己到底算是愉王府的格格,到底是要嫁人的,婚事能指望老佛爷,嫁了以后呢?老佛爷归西以后呢?不亲热的愉亲王府要如何相处?晴儿一时头脑乱轰轰的。
六神无主,泪珠儿扑扑地往下掉了。
老佛爷开始心疼了:“好晴儿,快别哭了,去!擦了眼泪给你皇额娘磕头!只这见面礼可不能光是些皮子了。”
晴儿拜在钟茗面前:“女儿给皇额娘娘磕头了,谢皇额娘。”
钟茗忙扶她起来,眼圈儿一红:“自家人,谢什么?”转脸对老佛爷道,“只是此事,还要跟皇上说一声儿才好呢。”
老佛爷点头:“我去跟他说!”
第21章 投桃得报李
乾隆下了朝,照例是往慈宁宫请安说话。因为皇帝常来,宫妃们往慈宁宫请安的积极性极高,一般只要老佛爷不赶人,或是皇后不说“大家走吧”,或有其他非走不可的事情,都是愿意早上在慈宁宫多呆些时候的。今天早上却是老佛爷赶人,众人散去,老佛爷与皇后敲定了要给晴儿个高贵的身份,和硕亲王之嫡女本为郡主,因不是公主,一些事情上头便完全是两个境界了。
乾隆到了慈宁宫,眼见宫妃一个也无,只有老佛爷带着娘儿几个在说话,心下奇怪。上前给老佛爷请过安,老佛爷极热心:“皇帝快来坐吧,正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呢。”
“皇额娘只管吩咐,儿子定当竭力。”
“我竟不用你竭力,我只要你一句话便成。”
“听皇额娘的吩咐。”
“晴儿打小跟在我身边,这你是知道的,她也渐大了,相处一场,我总要为她打算一二,皇帝,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
“那,皇额娘想要给她升升品级,你不介意多个女儿吧?”
乾隆对晴儿的印象极好,虽不如兰馨一贯当女儿养着娇憨可爱,却是思虑周到对老佛爷极是贴心。此时不过是借势答应,多个和硕公主,又不是多个和硕亲王,不过每年多费点儿银米罢了,当下便允了:“晴儿养在慈宁宫,与朕的女儿有何差别?”
老佛爷方笑了:“既如此,便让她认在皇后名下,可使得?”
皇帝养女当然都是认在皇后名下的,这样才有资格封为和硕公主。乾隆点头答应了:“这是喜事,当然使得,”转过脸对钟茗道,“皇后?”
钟茗点了点头,还没回话,老佛爷倒先说了:“不是皇后提醒,说起晴儿的处境,我且还想不到这一层呢?她自是允的。对了,还有兰儿也是齐王之女,却是正经的帝后养女,总是兰公主、兰公主的叫着,都是出阁的年纪了,却无实封,也是不妥的,索性命给她们两个一同晋封罢了。”
钟茗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妥,此事应该先跟乾隆说的!两个顶头上司,哪个都不能得罪,这个先后次序实在让人头疼,一不小心就要行差踏错。一面琢磨着要抽着空,在乾隆知道自己先告诉老佛爷之前跟他解释一下。
兰馨与永璂一直伴着钟茗,并未离开慈宁宫,先前老佛爷与钟茗说话,兰馨是没有插嘴的资格,永璂又是半懂不懂的,只在旁边听着。此时语涉自己,又是好事,兰馨忙立起来福下身子道:“老佛爷抬爱,兰儿感铭五内,只是万不敢奢望有这样的造化。”
“这事很不与你相干,你只管到时候受封就好,长辈们决定的事情你只管听着就好。”
乾隆也笑道:“正是这样,皇后养女正是和硕公主,因着祖宗惯例,多是在赐婚之前才有封号,便拖到现在,如今你也大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是时候了。哈哈,才添了个阿哥,又要多个格格,正凑了个‘好’字!”一面看着兰馨一面看着晴儿,只觉得这两个养女一天真一柔顺,极合心意。
兰馨与晴儿俱是惊喜交加地又向乾隆谢了恩。
永璂眨着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老佛爷,永璂是不是要多个姐姐了?”
钟茗先笑道:“晴格格原不就是你姐姐么?”
“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乾隆逗他。
“嗯,以前晴格格也是姐姐,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亲了,现在才是一家人了。”
老佛爷欣慰道:“正是永璂说的这个话,皇帝、皇后,”乾隆忙答应了,钟茗站了起来,“要把晴儿当一家人啊~”
钟茗笑道:“老佛爷这话说的,什么叫当一家人啊?原不就是一家人么?”
老佛爷更高兴了:“走咱们先挑皮子去,权当是你皇阿玛和皇额娘给的见面礼,余下的礼你们可得补上,不许赖帐。”
“皇额娘发话,儿子怎么敢?”
“挑皮子去,午膳便都回慈宁宫来用!”老佛爷兴致极高。
各人都有各人的车驾舆辇,只是然则一行只是去库房看着,浩浩荡荡的很觉麻烦,兼之方才定了两桩好事,都有些兴奋,想与人说话,便合了一下车驾。老佛爷带着晴儿、兰馨和永璂姐弟俩、皇帝与皇后,三乘大辇,反正还要回慈宁宫吃饭的,不用担心一会儿回自己的处住没轿子坐。
钟茗坐在乾隆身边先代兰馨又谢了一回。乾隆道:“兰儿也是朕的女儿嘛!倒是晴儿,先头倒没往这上头想。”
钟茗忙说:“这却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没先跟皇上说一声儿,真是不该。”
“这有什么。”
“却是我先跟老佛爷提的,”钟茗发现乾隆的脸色有点儿淡,“因着想到兰儿也大了,快出阁了,便想到宫里还有个晴儿,愉王府又是那般样子,不免想多管个闲事儿。况且,晴儿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着,为咱们分忧不少,很该谢谢她。再者,她又极得老佛爷的缘法,便是我不说,保不齐老佛爷也要为她的前途担心,倒不如想在前头,也省得老佛爷到时候伤神,便是我的孝心了。因事涉老佛爷,故此先禀老佛爷,待老佛爷应了,好跟皇上说。”
乾隆道:“罢了,这是好事儿,有什么敢不敢的?”表情依旧不太高兴。
“这晴儿是老佛爷身边的人,或升或赏,越不过老佛爷去,我若先与皇上不声不响的商量了这事儿,皇上至孝,能不给老佛爷身边的人的面子么?您答应了,末了咱们再别老佛爷提,虽是好事,倒显得是定下了事情才知会老佛爷,反是不尊重老佛爷的看法了。”一面说,一面绞着帕子。
乾隆脸色缓了不少,点头道:“却也是,这事关老佛爷,确实难为你了。”
钟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只恨自己愚笨,不如孝贤皇后处事周到。”语气颇为懊恼,还带着点儿伤心。
乾隆想起孝贤沉默了一会儿,反倒安慰起钟茗来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心地也宽了不少了。在乾隆看来,皇后如今倒颇能为他人着想了,虽然办事不太如孝贤周到,但是在乾隆心里实是无人能与孝贤相比。那拉氏处事,只要略能今着孝贤的影子,乾隆便觉得舒心了。
说完,还拍了拍钟茗捏着帕子的手,钟茗一惊,浑身一抖,手不由自主地往回触电般地一抽。抽到半道儿上,觉得不妙,惊出一身的汗,猛抬头,方才那为难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没散,此时眼中又添了些惴惴。
乾隆看着皇后这样,倒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冷落皇后了,而皇后近日又改进不少。日后,哪怕心中不是爱甚也该更尊重一点儿皇后,更给皇后存些体面才是。不免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说了些木兰的趣闻。
珍贵如虎皮熊皮狐狸皮的,自是不多见,便是狼皮也只得了两百张,倒是羊皮极多。此外还有鹿皮、灰鼠皮、银鼠皮之类的皮子,也都是好物件儿。晴儿自有分寸,并不挑极好的东西,都是挑块头小一点儿但质量还算不错的。兰馨也便照着她的样子挑,并不越了晴儿去。时不时地看晴儿一眼,钟茗看在眼里,暗道兰馨也不全是一味娇憨的。错眼间,与乾隆目光相对,彼此点头,可见他也是这么想的。乾隆对兰馨更觉欣慰,这孩子也长大了啊,更知道分寸了。
钟茗待她们挑完,便按着与容嬷嬷商量好的,一一吩咐着把某几样皮子赏与某人。令妃、纯妃、忻嫔、舒妃、庆嫔、婉嫔等俱各有差,十一阿哥那里也赏到了,听得老佛爷和乾隆很满意。
心情舒畅了,这顿午膳便用得格外香。吃完饭,乾隆又去处理他的正事儿兼翻牌子去了。老佛爷留下永璂说话,钟茗便带着兰馨先回坤宁宫去了。
兰馨很高兴,也有些不安,正式受封的和硕公主与宫人嘴里说的“兰公主”可不是一个档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