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于青城不会在乎的。
闻佑和柳深对望一眼,眼神里皆是纵容,既然如初想玩就随她去玩好了。免得憋着气伤了自己。
体贴的给于青城缓冲的时间,好一会后,华如初才问他。“不信?”
于青城脑子里转得飞快,他知道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他也没有过挣扎反抗。这些年暗无天日的活着,如老鼠一般见不得人,他早就累了。
可是在得知秦真真的怀了他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好像又活了。
他不那么想死了。
冷静下来,他迅速盘算自己手里能做为条件的筹码,有不少,就不知能不能让华如初松口。
他看出来了,华如初才是几人里做主的那个,哪怕在坐的一个是一州州牧,可是闻佑简直是一切都依着她。
听到华如初问,于青城摇头,“我信,只是吃惊,我想问一下,现在孩子情况如何。”
“暂时还好,只是在那些不干净环境也不好的地方呆久了会不会还好我就不打包票了。”
这是威胁,于青城知道,可这时候他只能被威胁。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如果我想得条生路,有没有可能。”
这人,倒是坦然。
华如初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讨厌他了。
想想他是自己母亲的爱慕者,这么些年也没有成亲,看他眉间的褶皱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也不那么顺心,如果不是他差点害得云书一尸两命,她都想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算了,也算是告慰祖母在天之灵。
可是一想到云书当时的惨状,她就无法心平气和。
“要放了她不难,你付出代价即可,至于你自己,我觉得很难,皇上那里已经惊动了,总得有个人好交差。”
于青城脸皮像是跳了一跳,“若是我以文家的另一处密道为代价呢?”
华如初看向闻佑。
闻佑会意,接过话题,“密道里有什么?”
“文家的老底。”
“你怎会知道?”
“文兴邦信我。”
“你不信文,再信你也不可能超过文家其他人,可光现在这一处秘密就明显没有动用过。”
“他们没来得及,太上皇动作太快。”
ps:困得要死,起来修文,剧情不会变,就是修语句修错字什么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真相
闻佑定定的看着他,“我想确定,文家真的已经死绝?”
“千真万确。”
闻佑没再问话,看了华如初一眼,没有任何动作,能看懂其中深意的,也只有华如初。
“文家的另一条密道能换回秦真和她肚子里那个的命。”
于青城瞳孔紧缩,很快又归于平静,“你问,我答。”
对于他的识趣,华如初大感满意,“你知道那条密道里有些什么东西吗?”
“金银。”
“没有其他了?”
于青城沉默。
华如初不自觉的手握成拳,马上又松开。
可于青城是什么人?能成文家幕僚,且能在文家连根拔了后还逍遥至今,眼力劲是一等一的。
经由华如初的动作,他看到了自己的生机在哪。
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恐怕是那些东西。
“换我一条命。”
他果然是知道的!华如初看向深哥。
柳深却看向闻佑,于青城活着还是死了与他没有多大干系,与闻佑的干系却大了。
虽然身为柳家人,不管是为柳家报仇还是夺回属于柳家的东西都是他的份内事,可文家都死绝了,柳家的东西也拿回来了,他现在其他心思并不重。
华如初立刻明白过来,也看向阿佑。
闻佑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两个大拇指顶在一了点,“如果你说的有那个价值,我会考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于青城咽下心头那口气,重又看向华如初,“我也是直到进去看到了才知道里面放了那么多金银,但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关于千机锁是不是?或者说是关于柳家的。”
“你知道多少?”
于青城知道自己猜对了。手心有些湿,面上却不显,“很多,并非文兴邦和我说的,他没信任我到会将文家绝秘的事告知我的程度,是我在无意中知道了文家人会做千机锁后查到的。”
“说。”
长长吐出一口气。于青城道:“文家是开国功臣,看过南朝史记的人都知道,可是极少有人知道文家曾是武林中人,就像是一夕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在那之前。文家在武林中名声并不显。”
“在为文兴邦幕僚时,为防自己被他们阴了,我将文家从第一代起仔仔细细的查过。才知道文家的先祖曾和当时名声极响的柳家嫡小姐有过牵扯,我又从江湖中查到柳小姐明明是另有婚配的,这其中具体如何外人不知,我也查不到,只是在那之后不久文家就参与到了义军之中。”
“闻家稳坐江山后,文家位列一等功臣,也是在这之后没多久,柳家一夕之间嫡支死绝。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柳家以机关见长,当时却像是毫无防备。完全被人长驱直入,有人猜测过是有柳家之人里通外敌,才让柳家毫无还击之力。不过柳家嫡支都死光了,旁支势弱,且柳家的机关术更是没学得几分,根本不被人放在眼内,自然也没有人会去寻仇报复,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文兴邦为了表现对我的信任重视,有一段时间文家的一切都是对我敞开的,就是回来兖州祭祖都暗暗带着我,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兖州才是文家的根基所在,文兴杰和文兴邦关系不好,他一直极为提防,我便自请留在兖州看着文兴杰,文兴邦为了方便我行事告诉了我更多事情,两条密道便是那时知道的,可我最为感兴趣的还是文兴邦无意间露出来的一句话,当时是在密道里,他说若是能将机关术摸透了设置在这密道里,那文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退路了。”
说到这里,于青城停了停,仿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三人方又继续道:“我当时问他什么机关术,他将话题岔了去,我却记在了心里,有意无意的总是对这方面留心,有一次去找文兴邦时看到他满头大汗的在摆弄一个箱子,看到我进去便将箱子转了个方向,我心知有异,当时便存了心,故意带了个话题让他帮我找本书。
他当时就在书房,转身找书时我看到了那个锁,当时不识得,记在心里后来才查到那就是千机锁。我跟了文兴邦有七年之久,他虽然处处谨慎却也防不住我的处处留心,还是让我发现了端倪,一年前我才肯定,柳家灭绝,是文家所为。”
“就因为一个千机锁你就肯定了?”
“不,我见过那一箱子图纸,记在兽皮上,很有些年月了,文兴杰死后文兴邦有一段时间兴奋得过了头,戒心大大下降,就是在那段时间见到的。”
虽然心中早有怀疑,可当真的从别人口里得知文家就是柳家覆灭的真凶,华如初还是有些怔忡的看向深哥。
仇人是知道了,可人却死光了,这仇是得自己消化了吗?
柳深却对文家的覆灭更感兴趣,“文家既已做了那许多准备,怎会那么轻易被皇帝拿下?我瞧着文家准备的那些东西文家人都没动。”
“文家还没准备好。”于青城道,“文家是准备了些东西,也有逆谋之心,可是他们并没有打算在那个时候动手,在他们的计划中,逆谋至少是十年后的事。”
原来如此,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东西会藏得那么严实了。
解了心里的疑惑,柳深不再说话。
华如初眯了眯眼,“只是这样,换不回你那条命。”
于青城心里已经不那么急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华如初尚未说话,闻佑便抢过了话头,“如初的存在是不是你通过文家人捅给当时的皇上知道的?”
“是。”
“这么做于你有何好处?”
于青城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知道被华家这么严加呵护的女儿却过得不好,华清会是什么表情。”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很遗憾。”
华如初眼里有了冷意,“你别忘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命还在我手里。”
于青城这才不说话了,眼神却透露了更多。
他是真的不喜华家。
华如初有些想不明白,直接就问了,“我娘和我爹有口头上的婚约。我娘履行了,他们何错之有?你是我外祖父的学生,外祖父不在了,留下一个在娘家被兄嫂欺负的女儿,你不护着也就罢了,却用毁她名声的方式想要拆了姻缘好满足自己的私心。明明是你的固执偏激让事情不可挽回,还让我祖母对娘家离心失望最后断了往来,你有何脸面在这几十年里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觉得是华家欠了你?也许你对我娘也是一腔真心,可你的真心也未免太可怕了。”
“我认识雅真还在华清之前,若非先生那个口头约定。雅真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可是我娘认了那个约定。”
于青城垂了视线,这就是当年他不解的地方,雅真明明对他不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为何还是将那个口头约定当回事呢?
如果只是因为在娘家为难,嫁给他后他也能护住她啊!
这么些年,他依旧没有想明白。
也许到死,这个疑问都要伴随着他一起进棺材,不管是逃不过这一劫死去还是能再苟活几十年。
长辈的事华如初问到这里已经是极限,“阿佑,将他和秦真关到一起吧,以秦真现在的身体情况要是想再逞强我绝不会阻止。一尸两命也是她自找的。”
闻佑对宋辉微微点头。
宋辉会意,走到于青城身边。
于青城起身,眼神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华如初身上,“留我一命比要我的命合算。”
“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可是我不敢用你。我也不需要幕僚。”
于青城沉默着离开,身上却再无初进来时的死寂,像是看到了生机。
柳深和闻佑都知道他的生机所谓何来,如初的杀意几乎已经没有了。
“阿佑,你给皇上的信里是怎么写的?提到他了吗?”
“民乱的事我只是稍微说了下,没有提及个人,兖州前段时间是什么情况皇上知道,民心不稳说得过去,而且,文家密道之事压得下所有事情,你想放了他?”
“不想。”华如初摸着自己的心口苦笑,“做了娘后心性真的软了,听说秦真有孕时我便不那么想杀他了,只是觉得放了他,云书那里我不好交待。”
“没人要你交待。”
“我心里交待不过去。”
柳深失笑摇头,“不想杀,又不想放,你到底是想如何?”
“我再想想。”
“要实在无法解决,就将人交给我吧,我带走。”
华如初眼睛大张,“跟你一起去做海盗?”
“有何不行,他够狠,做幕僚的心计也足够,你不敢用他我敢,他要是敢算计我,我丢他入海里喂鱼,要是用好了,我如虎添翼。”
这倒确实是,本来柳叔叔的势力就够强大了,深哥加入后已是更上一层楼,要是再加上于青城…
华如初发现自己心动了。
她还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去柳叔叔的地盘转转呢,就是为了安全计,也是越强大越好。
“可行。”
华如初看向说话的人,“阿佑,皇上那里…”
“我能善后,不会引起皇上的猜疑。”闻佑对她安抚的笑笑,温声道:“信里我就写得有所保留,有充分的余地可供我发挥。”
华如初静静的看他半晌,突然笑了,以前的阿佑愚忠,现在呢?
ps:现在当然是老婆孩子更重要了,嘿嘿。
你们真讨厌,猜就猜吧,还总猜在点上,这让我这个写的人情何以堪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欺上
外面情况如何华如初完全没有理会,反正她暂时也没打算出门。
闷在屋里将手活动开来,在纸上再画了一遍,觉得这样也能过关了后铺开兽皮,拿起炭笔作画。
大概是太过小心翼翼,又或者是炭笔用不习惯,几乎每一幅图都废了一张兽皮才终于完成任务。
这时候,华如初才发现自己不止是手指头僵硬,就连脚都快不能弯曲了。
——她习惯站着作画。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住,慢慢放进后面的椅子里,蹲下.身来给她按捏小腿。
用的力气比较大,华如初忍着。
闻佑抬头看她一眼,心疼,手劲却没松。
华如初边给自己活动手指头边问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散衙了?”
“恩。”闻佑想责备她几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如初就是这么个性子,对什么事上心了一定要办妥了才能分心去想别的,不然就是睡觉都要睡不安稳。
看了眼刻漏,华如初想到又是半天不见的平平安安,心里有了愧意。
居然能将自己的儿女都忘了,她这个母亲真不合格。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闻佑头都不抬的道:“云书想见平平和安安,秋谨也担心他们吵着你,就将孩子都带过去了,我看时辰不早让大家先用了饭,没等你。”
“等我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好了,不难受了,我有点饿,先去用饭。”
闻佑站起身,“走走看看。”
华如初来回走了几步,“好了。”
闻佑这才移开视线,将兽皮一张张叠好折起来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去牵华如初的手。“走吧。”
饭厅里大家都在。
“今儿可真的没有等你,你也是,什么事不能先放一放,非得一口气做完。”华老爷子的责备让华如初更加不好意思了。
江轩了解她,先是瞪她一眼,话里的维护之意却明显得让华老爷子都好笑。“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做一件事不做完了不要说吃饭,睡觉都睡不好,这确实不是个好习惯,得改。”
“改改。一定改。”华如初保证,看着一样样端上来的菜直吞口水。
饿了的时候闻着饭菜香觉得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看翠凝摆了两副碗筷,华如初下意识的就看向闻佑。“阿佑,你没吃?”
“恩,陪你一起。”
华如初顿时笑眯了眼。
柳深打开兽皮,看着一幅幅的图难掩吃惊,三妹妹这是从哪学来的?对皇帝来说这些东西可比别人看不明白的柳家机关图有用多了,拿去做替换,这明明是皇上赚到了才对。
不过柳深并不是个非要盘根问底的人,心里虽好奇这东西的来路。却不会去问,将东西重又折好,起身道:“我再去弄一弄。”
华如初抬起头。嘴巴还在咀嚼,不好在有长辈的时候含着饭菜说话,只是对他点了下头。
华老爷子和江轩人老成精。都当没有看到。
饭后没多久,黄清源来了。
他并未有住在官衙,而是像在太原一样住在琳琅阁内院。
将帐本递过来,黄清源道:“要不是东家您反应快,在外面贴了个一人仅限买一样的告示,只怕琳琅阁铺面上的货都要卖光了。”
华如初不去看细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总数目便合上了,“和太原开张那日无法比。”
“那是自然,太原是什么地方,兖州又是什么地方,就这样在下已经很吃惊了。”说着话,黄清源视线扫了一圈,没见着夏言很失望。
“除了维持好秩序,其他的你不用管,我做的是买卖,有人来买琳琅阁就卖,到时税收额外多交一成就是。”
“主动多交商税的也就您了。”黄清源接过翠凝递回来的帐本笑道,眼神在闻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旋即移开。
“他们既然要摆到明面上来我当然得跟着,不然随便扣个烂盆子到我头上我都得受着,没那么好的事,防患于未然总没错。”华如初吩咐道:“这几日你多留心,别让人趁乱生事,马柏会协助你,若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我,立刻报与我知道。”
“是,在下明白。”
晚上,华如初抱着儿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将熟睡的儿子放到小床上,摸了摸女儿的头,给两人拢好小被子,和何嬷嬷打了个招呼,华如初回了旁边的屋子。
闻佑在写什么东西,华如初也不过去,斜倚着床坐没坐相的坐了。
听得她又打了个呵欠,闻佑放下笔过来,看她明明满脸困意却强撑着不由得道:“你先睡,深哥来了我再叫醒你。”
“那样更睡不好。”抱住男人的腰,华如初蹭了蹭他小腹,毫不意外男人浑身都僵硬了。
算了算日子,华如初挺没良心的笑了。
闻佑捏了捏她的鼻子,也算起了日子。
“大公子,夫人,深少爷来了。”
华如初忙起身,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不用问,看深哥手里拿着的东西就知道他拿出来了。
忙回头对闻佑道:“我们出去。”
闻佑点头,三人离了官衙,默契的往南方而去。
那里没什么特殊,却有山。
在山脚下停下来,柳深道:“这里也没住户,就这里吧。”
其他两人都没有意见。
柳深将五只箭装填好,抬起手臂瞄了瞄,递到如初手里,“你来。”
华如初不客气的接过来,将弩在手臂上固定好,对着远处一棵树瞄准,松弦。
几乎是在这边松弦,那边就传来闷闷的声响。
闻佑瞬间变了脸色。
这速度,力道都远不是神弩营的弩可比的!
华如初看了闻佑一眼,同时往柳深那头走去。
柳深就站在那棵树边,感受尤其强烈。
将入树一半的箭拔出来,“箭射来时。我第一感觉居然不是出手,而是避其锋。”
华如初接过箭瞧了瞧,将弩和箭一起塞到柳深手里,“回家。”
柳深耸肩,不用想他也知道三妹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了。
床上,华如初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知道阿佑也没有睡着。
翻个身面对他。黑暗中两人视线胶着,华如初低声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将这些东西交给皇帝,你怎么看?”
“共有二十四个箱子,你打算用什么替换?”
“不用,只要深哥在千机锁上动点手脚。就算真有人会解千机锁也别想解开了。”
闻佑没有说话,华如初担心他想歪,忙解释道:“若是南朝有强敌。我不会这么自私,可是南朝现在相对来说还很平稳,只要他们将我画的那些东西琢磨出来就能增加很大的助力,不一定需要这些武器,阿佑,我很担心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指着我和你,更不想这些我们找出来的东西最后却成为收割武林同道性命的利器,我答应你。若是有朝一日南朝必须得用上这些东西了,我一定让深哥帮忙开箱。”
闻佑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担心没有错。皇上还年轻,又在玉门关吃了那么大个亏,若是你画的那东西都琢磨出来了。再有这些武器,皇上未必不会发起战争,皇上有野心,若是他国势弱,我不会拦着,我是南朝人,是南朝的官员,我也希望南朝的边疆版图能扩大,有朝一日称霸天下。可现在情况却并非如此,相邻五国,南朝的实力算是偏上,却绝对不到能同时轻松对抗一国的程度,若是他国两两联手,南朝必败,冒冒然发动战争将是南朝的灾难。”
华如初一开始还以为他不同意那么做,听到后面才回过味来,“你确定?你要是确定我明日就和深哥说,他想去扬州喝哥哥的喜酒,最慢后日也一定要起程了。”
“恩,我确定,只是有个地方你不要疏忽了,装柳家机关图的箱子和那二十四个同样是千机锁,没道理这个能开,那些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