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祁佑默默看了云书一眼,云书只觉得背上发凉,手都僵了。
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在梳妆台上扫过。
边问道:“送了人,你自己还有得用?要不要把那颗紫玉去做了首饰?”
“你不觉得败家?”
“你喜欢就好。”
漫不经心的话反倒显得格外真心,华如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很开心。
女人都喜欢听这样的话嘛,她这么和自己说。
“那个紫玉先留着备用,除去那对耳钉,我还有一个坠子和一个钗子,不过都太起眼了,我不想用。”
说着,拉开梳妆台上没有一点缝隙的暗格,里面躺着极为精巧的几件首饰,以及那颗他送的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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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为他人做嫁衣(求粉红)
收拾妥当,两人去往偏厅用膳。
刚坐定,就听到外头有人来报,“小姐,姑爷,三位姨奶奶前来请安。”
华如初脸色还是如常,满心的好心情却瞬间退散,接过春玉递来的粥用勺子搅了搅。
“请三位姨奶奶先去堂屋喝茶吧,我们用了膳就过去,夫君看这样可好。”
这一刻,祁佑哪还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如初这样的人一旦关了心门,再要撬开何其难。
他这次好不容易才让她软了心防,却没想到那三人会这么早过来。
轻轻松松的坏了他所有的打算。
祁佑还来不及答话,外头绿柳已经开口,“侍候大公子和少夫人用膳是妾的本份,少夫人体恤我等,妾却不该仗着少夫人心善就坏了规矩。”
“那便进来侍候吧。”华如初笑得如沐春风,在祁佑看来,这自然不会是真的毫无芥蒂的欢迎她们,想制止已经来不及。
可是在进来的三人看来,少夫人眉眼含春的笑却像是在向她们宣告她的得宠,原本就被嫉妒占据的心这会更是泛酸泛苦,百般滋味。
凭什么她们在那苦等,却不见良人身影,少夫人却能独占大公子的宠爱?
比身份她们不敢比,可论先来后到,她们却是可以占了先的。
三人齐齐娇娇柔柔的屈膝行礼,“妾给大公子,少夫人请安。”
“免礼,既然来了,那便侍候大公子用膳吧。”舀起粥喝了一口,唔,凉得刚好入口了。
闻听此言,三人俱是一喜,绿柳最先反应过来,占据了最佳位置,拿起筷子望向桌上的各式早点。
在她看来,这里没一样是大公子喜欢的。
难道这都成亲两月了,少夫人还是不知道大公子的喜好吗?
如此一想,心里便有了些超然的感觉,论对大公子的了解,她敢说整个祁府都没人能跟她比。
夹了个白面馒头放进碗里,绿柳柔声细语的道:“大公子可有其他想吃的?妾去做可好?”
“这些我都挺喜欢,身体不是还没好?云书,给她一个杌子坐着。”
云书忍笑应了,向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去搬了个矮杌子放到绿柳身边。
这时候祁佑又道:“放远一些。”
“是。”小丫头应得大声,放得也真够远,再远就出了这屋子的门了。
段氏和吴氏原本还恨绿柳的动作快,抢了先着,这会却是庆幸了。
把碗里那个馒头夹到一边,祁佑重又拿了一个递到如初面前,“像平时那样,我喜欢。”
华如初眉一扬就想刺上几句,想了想此前的情况又忍了下去,不管那些人如何碍眼,这个男人从成亲至今,始终都算是对得起她的。
就是今天,都给足了她面子。
她又何必斤斤计较,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她预料的要好多了不是?
再说,她也不想让人看了热闹去。
她好了,别人才能不好。
接过馒着撕开,夹了些炒着肉的咸菜放在其中,又加了一点酱后递回给他。
祁佑也不急着接过去,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华如初也不理她,直接放进他碗里,擦了擦手,这才又开始吃自己的。
知道她贪凉,祁佑给她夹了点凉菜,看得绿柳等人眼睛都瞪出来了,大公子对她们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喝了两碗粥,华如初放下碗。
吴氏眼疾手快的去拧了湿帕子过来,双手递给她。
华如初也不介意她的殷勤,接过来擦了擦嘴,正要递回去,被祁佑接了过去,抹了两下嘴边丢到一边,道:“既是少夫人体恤你们,免了你们在跟前立规矩,你们照做就是,都回吧。”
三人皆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祁佑的眼神缠绵得华如初都看不下去了,心下生出一种‘你们要,就给你们好了’的冲动。
那种厌烦太过流于表面,其他人没发现,祁佑却是发现了。
从三人出现开始,他的视线就缠了一分在她身上,就担心她因为这三个人把他所有的努力都给抹去了。
现在看起来虽然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却也好不了多少。
看她此时的样子,生怕她说出不可收拾的话来,祁佑对三房妾室厉声道:“都听不懂话吗?”
三人再不甘愿,听到这语气也只能行礼退去。
只是那幽怨的眼神却是缠了祁佑好一会。
祁佑松了一口气,看向面无表情的如初,正想说点什么,她却突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笑语晏晏的道:“该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一口气哽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默默的憋了一会后,祁佑点头。
一路上,两人罕见的没有说一句话。
去到主院的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团团行了礼,陪着说了一阵话后,祁佑才说起要出去的事,两老以为他们是要去茶园,问都没问就点了头。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不会多事的说不讨喜的话。
在祁府,虽然祁佑是晚辈,但是没人敢真正得罪他。
谁不知道祁佑才是祁府的指望?
华如初原本想带上祁珍,左右一想,便歇了心思。
好一阵没出门,华如初偷偷掀了小窗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道太宽,便没了那种喧闹的感觉,时不时有骑着俊马的士兵疾驰而过。
除了自觉往里靠让路的,没有一个人侧目,显然,这是太原常有的事,见惯了早就习已为常了。
祁佑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自是不愿意她被别人看了去。
可一想到她这些天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没出门半步,便舍不理再管着她。
扯了下缰绳,马更靠近了轿子一些,既挡住了外头的视线,又纵着里面的人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他宠她的方式。
不管她知晓还是不知。
到得别院,马柏把小姐姑爷迎进里间,奉了茶后便道:“绣娘昨天上午到的,有两个晕船得厉害,我请了大夫给她们看过,大夫说休养几天就没事,一共有二十四人,大都是携家带口过来的,我做主,让她们都先行住进了这里,对了,这是二小姐的信,一封拆了的是指名给我的,我拆了看了,一封是给您的,我没敢动。”
接了信,华如初责备的看他一眼,“我说过了,我们不是主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外边的事你做主就是,要是这里住不下了,你再去寻一个合适的地方买下来,人家千里迢迢的来帮我,我也不能让他们过得不安稳,到时候做活的事,夫君,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这一问,不止是马柏吃惊,就是祁佑都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如初是不愿他沾手她的事的,就比如今天,她都只说要出来一趟,却没有说是绣娘到了。
“夫君?”
“你若信得过我,我自会给你安排好。”
“当然信得过,不然又怎会找你帮忙。”华如初笑得像个小狐狸,她可不是一门心思闹独立的女强人,能借力的地方她非常愿意借力的,千万不要太高看她。
“葛云君那里怎样?还是没有成功?”
说起这事,马柏苦笑,“那个固执的老头子我拿他着实是没什么办法,每次去问他都说只差一点点了,可就这一点点他硬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整明白,我这些天又找着了一个匠人,一开始两人天天针锋相对,最近倒是凑一起去了,经常争辩得脸红脖子粗的,转过身又没事人似的说话去了。”
“你派人把他们侍候好就行了,随他们吵去,说不定吵着吵着还吵出点什么来了。”
华如初倒觉得这样才像个真正的手艺人,坚持己见,固执,不争出个一二三来不罢休。
只是这么纯粹的人并不多见。
马柏找来的两个都是这种性子,她倒是又多抱了一分希望。
若是紫砂壶真做出来了,再泡上那茶,想想就美。
等等…
陶嘉已经怀疑她了,要是紫砂壶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就是她不承认陶嘉都会认定她是老乡了!
这样不行,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论势,陶嘉现在比她强太多。
要是她没成亲嫁人倒还算了,她自有脱身的办法。
可现在,她哪能那么随心所欲。
要想享受到紫砂壶,又能让自己不露了马脚,她好像只有一条路好走!
一想到这条财路又要断了,华如初就郁瘁。
她怎么觉着现在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自己赔了时间,花了精力,费了脑子,结果能得好处的还是祁佑,或者说是祁家!
她能不郁瘁吗?
绣庄的事应该不用有什么纰漏吧!
扬绣天下扬名,她最多就是帮着描几张好看的图。
只要她不画那些时代感太强的,陶嘉应该抓不到什么把柄才对。
怎么就偏偏在冀州碰头了呢?要是还在扬州,或者换成任何一个地方,她哪用这么伤脑筋。
“夫人?”
看她好半天不再说话,祁佑轻声唤了她一声。
华如初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祁佑温软了语调,“在想什么?”
“啊,我想起来个事,你把葛云君引荐到太子门下吧,陶侧妃现在必定是在盯着我的,他们不适合在跟着我,就是紫砂壶,也不适合从我手里做出来,你转告太子,若是能把紫砂壶做出来,不仅多一个生财的路子,就是自己拿来泡茶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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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妾-避不开的问题
祁佑正了神色,“太子拿了茶叶这条财路已经是心里有愧了,断断不会再起这样的贪心。”
“若不是我想明白了,你当我愿意把这条财路让出来?”
低头看着自己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面上尽是无奈,“也是我自己太过疏忽了,在茶叶这事上我就不该出这个头,暗地里把做茶叶的法子教给太子的人就是了,现在好处没捞着,倒是被人盯上,陶侧妃找上门来兴许只是一个试探,二皇子的试探,有陶侧妃在前,他兴许是想找第二个陶侧妃。”
“你已成亲,他若还想那个位子,就断做不出夺**室的事。”
“不用夺我去成为他的人,让我为他所用就行了,就算只是如此,我也不会好过,陶侧妃不会容我分走二皇子的注意力,一个处理不好,我就是命都要丢了。”
屋里瞬时安静得呼吸声都听得清,马柏拳头握得死紧,等着小姐继续往下说。
既然小姐能想到这些,就一定想好了退路。
“祁佑,不妨和你说实话,对我来说赚钱只是乐趣,也是我想为我们将来的孩子多攒下一些家当,以后哪怕是祁家富贵盈门,他也有足够的本钱不用去和人争,有了这个底气,在面对家族内的倾轧时他才能有个好的心态,若是需要他去争去抢的都没有他拥有的多,他又何必去争去抢?我的孩子,我不想他变成那般面目可憎。”
祁佑想说,你想得太远了,可他出生于大家,在太原这个大小世家扎推的地方见过太多因着一点蝇头小利亲人反目的事,祁家若是一直如同现在一般势弱倒还罢了,可只要太子得登大宝,祁府必定水涨船高。
到得那时,因着利益,各房的人哪还会如现在这般安份?
当时他虽然年少,却也记住了不少事,不甚愉快的事。
如初这么做不是多心,都可以算得上是未雨绸缪了。
再者说,她自己就把分寸把握得非常好。
他不愿意她太过出挑,她自己也只想避居幕后,这样的话,未尝不可。
“你的绣庄瞒不住人,扬绣名气太高,绣娘到来时又没有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就成为你明面上的产业,你来自扬州,有个这样的绣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就是时不时去看看都在情理之中,扬绣很受欢迎,你们只管赚银子就是,到时候可能宫中的贵人都会着人来购买,到时候记得好好打点。”
听他这么说,华如初哪还会不清楚他是认同她说的了。
有这么一个保护伞在前,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我省得,我是祁府的媳妇,祁府又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系,到时候我寻了太子妃的路子,送一些扬绣给宫里的贵人,有她们护持,我这生意才好做。”
两人以及马柏就着绣庄的事商量了半晌,默契的没有再提紫砂壶的事。
这事的后续会如何,三人心知肚明。
祁佑是万不想让如初沾上那些甩不掉的麻烦了。
二皇子能和太子拼个旗鼓相当,并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后之子。
两人回转祁府时已经太阳西斜,去主院陪两老说了会话,又陪着用了晚饭后才相携离开。
“一会你把那两套中衣带上,去给公公婆婆请个安吧,祖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我劝你和父母多亲近,你离家将近半个月,就是做做表面功夫,也该去请个安。”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院中的大树随风摇摆,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微风拂面,竟然极为舒服。
北方的天,早晚温差相差真大,华如初漫不经心的想道。
“好,一起去。”
“我不去了,婆婆看到我会不高兴,你替我向公公婆婆告个罪,就说我今天出门累着了。”
祁佑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进了院子,两人也不急着回屋,就站在院中看着盛放的鲜花。
云书把包好的中衣拿来,华如初接过来放进祁佑的手里,定定的看着他,“一出去就是半个月,你也该去三房妾室那里看看了,免得让人说我容不得人,使了手段让你远离她们。”
他就知道他们始终避不开这个问题,除非这个问题的源头不在了。
可是,不说吴氏段氏,光是绿柳那里他就做不得那么绝,侍候他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身体毁了,这时候把绿柳放出府,不异于是逼她上绝路。
想必这个道理如初也是懂的,所以,想来想去,她这话竟像是说的实话,一也点不是在逼他。
若有一点点在乎他,她又怎么会把他往别人那推!
他做得再多,换来的竟是如此。
看姑爷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云书大急,不由得低声道:“小姐,您怎么能把姑爷往别人那里送?”
“我只是让他去看看她们,又不是让他在那里不回来了,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是祁佑不去见她们,她们也会寻各种机会来找他,何必到时候闹得大家都难看?”
“那您怎么不把话说明白?姑爷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华如初走到老地方坐下,“若是他不想,谁也留不下,那是他的妾室,是他的人,就是他在府里随便抓个小丫头一夜恩宠了,我也没办法,云书,你不要太高看我了,也不要被他的态度迷惑,不过是把这当成一个征服的游戏罢了。”
“小姐…”
“好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去准备准备,我要喝茶。”
“是。”
看着天边的那一线亮光,华如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披了张十七岁的皮,她怎么就真的变天真了呢?
哪怕是再告诫自己,终是被祁佑的态度打动了的。
好在,还来得及,还收得回。
一把铜壶,四个茶杯,紫砂壶还没有做出来的情况下,这是喝铁观音的茶具。
“你拿多了杯子。”
云书不好说这是给姑爷准备的,一拍脑袋,道:“以前总是拿双份,这次给忘了,一会婢子再一起收了就是。”
华如初懒得揭穿她的话,用木勺舀了两勺茶叶,用滚烫的水洗了,再注了一次水,捂了捂后倒进另一个杯子里。
闻着茶香,看着橙亮的茶水,纷纷扰扰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姑爷出远门的这段时间里,小姐从不曾一个人在这里饮茶,这还是头一次,只得小姐一人坐在这里。
莫名的,云书心底泛酸。
那头,祁佑先去见了父亲,把东西送上后浅浅说了几句就告退离开。
来到母亲的院子,祁佑眼神复杂。
面对父亲关心的眼神,他心里是暖的,虽则两人相处不多,但是父亲该给他的关心从来没少过。
小时候在祖父的书房碰上,他还会抽空教导自己一番。
这些,他都记得的。
但是母亲,他记得更多的是她那张陪着笑的脸。
那不像是对一个儿子,倒像是巴结外人。
紧了紧手里的包裹,祁佑抬步上前。
守门的小丫头看到是他,满脸惊喜的上前行礼。
边往里走,祁佑边问,“母亲现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大太太刚用过饭一会,这会正在歇饭气。”
刘妈走到门边,正想打起竹帘透透气,就看到大公子大步过来,狠瞪了一眼不知道通报的小丫头一眼,扬声朝里道:“太太,大公子来见您了。”
“佑儿?”祁武氏疾步走到门边,恰好此时祁佑也走到了门口,当即就拜了下去,“孩儿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听说你昨儿就回来了,怎么这会才过来?莫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回禀母亲,昨日回来就已经不早了,又因要事去了两趟太子府,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便没有再过来,今日又早早出门,来得迟了,请母亲恕罪。”
祁武氏突然就觉得说不出的意兴阑珊,真当她万事不知吗?今日出府不也是为了陪着媳妇?有那个时间陪媳妇,却连向她请安都拖到了现在,真是个好儿子。
两母子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内,就像这道门槛一样把两人划分在两个区域里,门槛不平,隔阂不消,可要这门槛平了,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