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苏先生道,“你姓苏,你是我的儿子。”

苏先生将一封短笺交给苏白,道,“去长卿那里,就说我借件东西,你去取来,不要假第二人之手。”

苏白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妻子,他真觉着,太羞耻了:他的父亲竟然是…

到休沐的时候,苏白也是交待妻子在家照看女儿,戚如素来柔顺,并不多问,只是将祭礼备好,亲自送丈夫和婆婆出门,便折身回去打理家事了。

天有些阴。

寒冬腊月,苏先生心疼儿子,并未让苏白在外面骑马,母子两个共乘一车。

苏白是孝子,自从做官后,非但给他爹买了块好墓地,建了没有衣冠的衣冠冢外,庙里亦是常供香火,家中祠堂也是香火不断,总之,绝对够他爹在地下过上富庶日子的。

以往,苏白给他爹做道场,他娘都不会去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娘愿意去。苏白觉着有些伤感,他娘执意要给“他爹”做道场,他也只得陪着。

做过道场,方丈还出来客气了几句,道,“苏施主别来无恙。”

苏先生笑,“不想经年之后,还能与大师相见。”

方丈道声佛号,大仙一般,“施主的因果在帝都,自然会回来。”

苏先生不置可否。

待做过道场,又在西山寺吃过素斋,苏先生便带着苏白告辞了。

下山时,苏先生去了被烧毁的别院那里,永安侯已经在了。

天上飘起零星的雪渣,北风猎起衣摆,诸多年未见,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苏先生有的是耐心,永安侯叹口气,道,“你还与以前一样。”容颜虽然老去,但手段心机,只有更好更出色。

苏先生道,“你也是。”

永安侯看向苏白,“阿白,我有些私事与你母亲说。”他了解苏氏,才会在这里等。既然见面,两人自然不会只是叙旧。

苏白有些不放心,看向母亲,苏先生道,“去吧。”

面对发妻,永安侯有些艰难的开口,“阿未,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起生活。”

苏先生神色未有丝毫动容,可见对这个条件并无兴趣,永安侯道,“就当为了阿白。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爵位,应该是阿白的。”

“如果是为了爵位,当初我就不会离开。”

永安侯道,“你回来,就为了报当年之仇么?”

“阿白要科举,我自然要来帝都。这仇,当年未报,如今怎会专门为报仇而来?”苏先生悠然道,“我以为我走了之后,你的日子会过得顺遂,如今看来,也过得不怎么样。就是夏氏,嫁了你,不过是受你生母的刁难二十几年。看到你们,我就明白,我这仇,上苍已经为我报了。”

“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有了儿子,以后定要青出于蓝,你当年传胪出身,儿子起码要考个探花才行。”苏先生淡淡道,“我已达成你的心愿,你也该达成我的心愿。”

“你有…什么心愿?”

苏先生道,“以后我要与阿白在帝都常住,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我是阿白的父亲!”

苏先生望向永安侯,微微一笑,“你觉着我是在同你谈条件?”

一阵欢悦的笛声传来,永安侯不禁望向吹笛之人,那人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一身青衫,正在认真吹奏一曲《祝青云》。笛子吹得极好,曲中欢悦之意直上云霄,但,那支笛子!永安侯脸色大变,惊惧的望向苏先生。

苏先生道,“五公主那支笛子,里面刻了一个字。”

“这绝不可能!”

“家父生前,对玉石雕琢之事极有兴趣,他曾仿过一支紫玉青云。你知道的,家父对于自己的作品都会留下标记。”苏先生道,“仿品亦不例外。”

永安侯喃喃,“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心里却是信的,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人能仿制出真假莫辨的紫玉青云,非大苏探花莫属。

苏先生转身离去,永安侯心绪大乱之下竟伸手去拽苏先生,那吹笛之人纵身上前,一笛子落在永安侯手骨上,将苏先生护在身后。苏先生头都未回,径自离去。那人握着紫玉青云,冷睨永安侯一眼,紧跟着苏先生离开。

永安侯脸色青白交加,一时心腹侍卫过来,永安侯冷冷道,“跟着他们,看他们去哪儿。”

苏白见他娘带着个脸生的男人过来,问,“这是谁?”

苏先生道,“见永安侯,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要都跟你似的,岂不任人鱼肉。”

苏白问,“娘,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苏先生笑,“今日解决一桩烦恼,正好,顺道去拜访位长辈吧。”

苏白看她娘神色不错,遂放下心来,问,“娘,去哪儿啊?”

苏先生带苏白去了老梅庵,道,“当年若不是太长公主帮忙,我也不能顺利的离开帝都。那天,也是在太长公主这里住了一夜。”

苏白真没料到他娘与太长公主还认识…

苏先生非但认识,她与太长公主关系还不错。太长公主辈份年纪在这儿摆着,满头发丝如雪,松松的挽了个髻,簪一支羊脂凤头簪,身上衣裳只是舒适,不见华丽。太长公主一见苏先生母子就笑了,打量着苏白道,“我也听人说起过小苏探花模样极像你父亲,确有几分相像。”

苏先生行过礼,笑,“只是模样像,性子完全不同。”

苏白也给太长公主见了礼,太长公主笑道,“若是模样性子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小苏是小苏,大苏是大苏,本就不一样。”命宫人给了苏白一份见面礼,道,“早预备好的,你母亲久不带你来,搁至许久,拿去玩儿吧。”

苏白道了谢方接了,听着他母亲与太长公主说话,极熟络的模样。直到天色微晚,母子两个方起身告辞,太长公主道,“若再上山,只管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先生笑,“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我会常来的,您这里风景别好。”

太长公主命宫人送了母子两个出去。

永安侯听侍卫回禀苏氏母子去了老梅庵的消息后,知事已无可挽回之地,轻轻叹了口气。

朝廷有规矩,腊月不杀人,有伤天和。李老太太与夏恭人都在押在狱,等待死刑的消息,却是先一步传来永安侯自尽的消息。

吃过腊八粥,永安侯见过诸子,于书房自尽身亡。留下遗折,言继室出身低微,且其母行事不妥,诸子才疏学浅,不堪侯爵之位,将永安侯府财物尽数献于国事,请陛下另择贤能以承爵位。

苏先生正在看书,闻知此事不过轻轻的翻过一页,“嗯”了一声,与侍卫道,“把紫玉青云给长卿送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68章 天时

永安侯死了,苏先生未曾半分动容,苏澎欢天喜地,唯有苏白,那模样说不上如丧考妣,也似霜打了的茄子。

苏澎于人情世故上向来不大精通,问苏白,“你愁眉苦脸个啥?咱家大仇得报,正当高兴。我又得了李翰林的好酒,晚上咱们爷儿俩喝一杯。”

苏白“哦”了一声,兴致缺缺。苏澎问苏先生,“阿白这是怎么了?”

苏先生道,“为永安侯伤心的吧。”

苏澎去摸苏白的脑门儿,疑惑道,“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死个大仇人,正当放鞭炮庆贺,有啥可伤心的?

苏先生实在不想看苏白这个样子,问苏白,“你要不要去庙里给永安侯做个道场什么的?”

苏白看他娘一眼,“娘,你说什么呢。”永安侯活着,苏白难受,永安侯死了,苏白也没多好受。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还偏生被他遇上了。

苏先生打量着苏白,问,“是不是永安侯找你说过些什么?”

“也没。”

听这话苏先生就知道永安侯肯定是找过苏白的,苏先生道,“永安侯的话,你一句都不必信。我认识他许多年,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会带侍卫?”

“还有,你自己多大你不知道么?长卿五岁的时候,咱们去的赵家,那会儿你比长卿矮一个头,想想也不是真的,要我说多少遍。”

苏白也不想叫他娘生气,只是,不是滴血验过的么。

苏先生道,“你真是宁可相信这种处处可以做手段的滴血验亲,也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我。”说着吩咐丫环端来一碗清水再取来药箱,打发其下去后,苏先生自药箱中取出个瓷瓶在里面倒了一滴水色液体,用银针在苏白刺出一滴血。接着,又自苏澎指间取了一滴血,两滴血在清水中飘浮片刻,凝为一体。

苏白都结巴了,“娘,这,这,这…”

苏先生道,“以后别疑神疑鬼的。”

苏白结巴半日才把舌头捋顺,他看着自己微外冒血的指尖儿,问,“难不成那天…”

“我少时就在永安侯府长大,侯府那些世仆,我认识一两个,恰好有人在永安侯身边当差。”苏先生道,“滴血验亲时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我早说了你不必信。”

苏白抱怨,“娘,那你不早点告诉我。”他心里憋闷了好久哪。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

一想到永安侯不是他亲爹,苏白简直精神焕发,到他娘身边给他娘捏肩敲背巴结讨好他娘,道,“你该原原本本的跟我说,有什么事交待我去做。”

“你这种随便就能给人骗到别院硬按着滴血认亲的性子,有事也不敢交给你。”

苏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口无遮拦的笑话苏白,“原来阿白竟以为自己是…唉哟,亏你会想,你亲爹要知道,得气疯了。”

苏先生给了苏澎一个闭嘴的眼神,苏澎一捂嘴巴,“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之后交待苏白苦干晚上他要吃的菜,就回院子里写他的医书去了。

苏白又守着他娘问,“娘,我爹到底是谁啊?”

苏先生道,“这许多年了,早过逝的人,还提他做什么。”

“起码姓什么叫什么告诉我吧。”反正肯定不会姓苏吧。

苏先生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个汉名,就随我姓了苏,也不知后来有没有改。”

苏白大吃一惊,“难道我爹不是汉人?”

苏先生没啥兴趣,懒懒道,“都死了的人了,还提他做什么,没的晦气。”

晦气?

这可是亲爹。

苏白小心翼翼的问他娘,“娘,是不是我爹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啊?”

苏先生道,“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言外之意,以前的事都忘了。养孩子就这样不好,总会唧唧瓜瓜的在你耳边问个没完。

苏白依旧好奇的很,“娘,你是怎么遇到我爹的啊?”

苏先生再次表达了不愿意谈论此事的意思,“有点累了。”

苏白郁闷:别人一生下来就知爹娘,就他,活了二十几年,还险认错了。

苏白只得不再说他爹的事,转而问,“娘,卿姐姐那里的紫玉青云是真的吗?”

“嗯。”

“永安侯难道就为这么点事自尽了?他刚自蜀中回来,立了功劳,哪怕这事真捅出去,陛下也不见得会要他的命。”

苏先生眼睛微阖,缓声道,“做什么事都要选对时机。李老太太与夏家并不难对付,难的是永安侯。早在他献上紫玉青云时,我就知道那管笛子是假的,为什么当时没说出来。一个把柄,尤其是一个绝好的把柄,捏在手里的同时,还要寻一个绝好的机会才能一击而中。”

“难道这个时机好?永安侯可是刚立了功劳回来,万一他就是不死呢。”苏白如今对永安侯自尽之事可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了。当初永安侯找他,想让他代为转寰,那会儿苏白还以为永安侯是他亲爹呢,都义正言辞的回绝了,他对永安侯道,“不论当年还是如今,侯爷的处境我都理解。侯爷是有娘的人,我也是有娘的人。还请侯爷以己心度我心。”他就不信,帝都府三下五除二可以审出当年真相,而在当年,永安侯会审不出。苏白想到就来火,之后永安侯自尽,苏白便有些心里阴影。如今知道自己误会了与永安侯的关系,苏白的心情方重新阳光灿烂起来,也有心思向他娘请教了。

苏先生道,“立不立功只是小节,你要学着着眼于天下大势,如今已不是先帝时的天下了。”

苏白悚然一惊。

苏先生接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搁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再者,要谋大事,你就要把方方面面算清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便是新帝登基,但凡新帝登基,必是先赏赐天下以施恩,接着三把火以立威,如蜀王,如彭相,此二人,一人宗室亲王,一人朝之重臣,这就是太后娘娘在立威。陛下年少,再天资不凡,如今他也掌不了权。先帝生前就十分信任太后,太后娘娘确有才干,只是也有不足。宋荣出身贫寒,再怎么才高八斗,宋家也无法与那些上百年积淀的世族豪门相比,就是宋氏这一门,第一翘楚者当属宋荣,可惜他是外戚,我朝素有外戚不可干政的铁例,只这一条,就钉死了他。宋耀在福闽,接下来宋家第二代,宋荣这一房里,宋嘉让人品不差,但心机城府不成,注定走不了太远。不过,他是陛下的亲舅舅,这样的性子,说不定还是福气。宋嘉诺么,他是德妃的同胞弟弟,只这一条,宋太后不会重用他。宋嘉谧年纪太小,资质难辩。余者宋耀诸子,宋荣倒不吝提携侄子,但是,宋家缺少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待他们能独挡一面时,还有的熬。宋太后当年能入主中宫,一则是自身才干,二则靠的就是母族姻亲出力。宋荣自己妻族纪子爵府,宋嘉让联姻戚国公府,还有宁安侯夫人,这是宋太后嫡亲的大姨母。宁安侯长子亦是与侯府联姻。正是这些姻亲,促成宋太后当年入主凤仪宫。先帝驾崩,宋太后第一道懿旨便是将宁安侯扶上禁位卫统领之位,余者御林军、九城兵马里都有职位变动。她除蜀王、压下彭相,一则监察司得力,二则借助这些姻亲之力。”苏先生道,“书上说,以此兴之,必以此亡之。这话也不是绝对,但,先时宋太后要借助姻亲之力在凤仪宫立足,如今她掌天下权柄,用他们之前,必然要先驯服这些公府侯门,让他些人愿意为她所用,而不是任由他们坐享从龙之功,以功胁主。再往远里想,一个富有远见卓识的掌权人,就不能只用亲近的人。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太后娘娘想走得更远,必然要看得更远。”

“这就是时机了。永安侯算不得宋太后的从龙之臣,但,永安侯府与宁安侯府上百年都十分亲密。为什么永安侯会得了去蜀中缫灭蜀王余孽的差使?难道这里头没有宁安侯的运作?”苏先生淡淡道,“帝王最忌讳什么,莫过于结党。当年,这些姻亲豪门支撑着凤仪宫的稳固,如今,宋太后不见得愿意看到他们一条藤的干涉国事。这并不是说这些人对宋太后不忠心,不过,在任何时候,防微杜渐,都不是坏事。古来权臣,哪个不是自忠臣过来的?君臣之间保持一个度,如此,臣为忠臣,君为明君,两相安好。”

“永安侯的事,他即使死皮赖脸的不死,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苏先生缓缓道,“哪怕要对付永安侯府,我也不会让你去冲锋陷阵。永安侯于朝中多年,难道没有一二政敌?把紫玉青云之事告诉永安侯的政敌,包管永安侯吃不了兜着走。”

“当初,永安侯因生母之事被御史参奏,若非及时献上家族传承千年的至宝,先帝不会那么轻易放开此事,进而册封永安侯长子。他因此获益斐浅,何况,他欺的不是当今陛下,若欺的是当今陛下,陛下宽大为怀,处罚轻重皆可运作。他欺的是先帝。”苏先生道,“朝中之事,素来可大可小。这个时候,只需一句‘陛下身为人子,若宽赦此等欺先帝以谋富贵之徒,将来史笔如刀,孝义何存?’,永安侯便吃不了兜着走。”苏先生道,“何况,永安侯在朝中多年,难道就没有见不得光的事?做官的人,官帽在头上时都是光鲜亮丽的,一旦帽子不稳,哪怕你清清白白,想踩下你的人也能泼一盆污水在头上。何况,我还有另外的把柄没用。若永安侯不死,当年起火之事会继续在你舅舅的要求下查下去。帝都府尹不过数日便可将三十年前之事查得大致清楚,永安侯此等才干,难道真对此事不知?我既可在他滴血验亲的水里做手脚,这事又有什么难的呢?当年我既能在帝都脱身,手里难道没有证据?”

“我太了解他。别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永安侯的性子,向来是,宁可好死,绝不赖活。”苏先生微微一笑,“其实,他也了解我,不然,死不了这么痛快。如今他一死,将府中产业尽数捐给朝廷,反能保全他的几个儿女。”

苏白听得目瞪口呆,自己琢磨一会儿,问,“娘,永安侯府有爵位不会再落到李家人头上吧。”

“要是这样,永安侯岂不是白死了。”苏先生道,“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他不过想保住几个儿子,若依旧妄想爵位,我是不会放开手的。”

苏白仍有些不解,问他娘,“其实,哪怕当初滴血验亲不做手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先生道,“人再聪明能干,一死百事消。从滴血验亲就能知道,事关生死,永安侯是不会抗拒用暴力手段的。如果他用你威胁我,我会陷入被动。就算滴血验亲的事瞒过永安侯,那天在山上,莫非他知道我们去了老梅庵,他肯定会派人下手直接抢夺紫玉青云。他没这样做,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以往,苏白在人群中都是智商优越者的存在,如今听他娘一席话,真是把他的智商给伤了一回。

苏白把他娘的话都记下来,准备一会儿回房继续揣摩,苏先生难得安慰儿子,道,“有一辈子的时间琢磨这个,不必急。”她幼时随父亲游遍天下十之七八,少女时期在侯府长大,受侯府女主人姑母的教导,难免知道的多一些。苏白一路赤手空拳,何况这孩子心地不错,远不是宋荣那等贱人可比,在这上头,进境自然慢一些。

苏白给他娘安慰的更郁闷了,他心下一动,冷不防问,“我爹是哪儿的人?”

苏先生不提防,脱口而出,“你爹…”刚说俩字,苏先生的话嘎然而止,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青衫男子,无可奈何道,“呐,这就是了。”

苏白觉着,他娘完全是在糊弄他,随便指个人敷衍他,苏白有几分生气了,道,“娘,这不是吹笛子的侍卫么?”怎么胡乱指个人就说是他爹!他爹神圣的光环是可以随便玷污的吗!

苏先生无奈,“有这样的父亲,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原是说让他偷偷看你一眼便走就是,他死皮赖脸的不走,也只得告诉你了。”

青衣人大怒,举步上前,大声道,“我为何要偷偷摸摸看我儿子!还有!我干嘛走!这是我媳妇的家,我儿子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不用死皮赖脸,我也不走!”

苏先生以袖覆面,深觉不可思议:当年一时贪恋美色,我竟与这样的人生了孩子。苏白资质不够出众,绝对是父系原因所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昨天睡的迟了,一天没精神,女人多关心自己,尽量十点前躺到床上去,早些睡吧~~~~~~~

第269章 前事

苏白对己身智商所产生的怀疑,在见到这个据说是他亲爹的男人时不药而愈。这位青衣男简直是冤比海深的跟苏白控诉,“你娘,我就没见过这样以貌取人的。当初贪图我的美色,后来发现我不如她想的那般俊俏,立刻翻脸,还引外人来谋算我,自己悄悄跑路。我一找找了十来年,她还死不承认你是我儿子!要不是阿澎心善,咱们父子,不知哪年哪月才能相认哪。”

苏先生腾的坐直身子,问,“是我以貌取人?当初谁装成一幅俊俏模样出来,成亲大半年我才知道我枕边的男人的脸是假的。”

“明明是你跟阿澎说,嫁就要嫁这世间最俊俏的。我这不是要讨你喜欢,才做张俊俏脸!”当初也是费了老大力气的,天天装美男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苏先生冷笑,“看来你当年也不是偶遇着才救了我跟阿澎的,早偷听我们说话偷听许久了吧。我就说,哪儿有那么巧,说不定当初我们掉那陷阱深坑,也是你挖的!”

青衣人脸上讪讪,不再提旧事,道,“我当初是不该换了容貌诳你,我不是道歉了吗?”

“哈哈!”苏先生冷笑两声,随手拈起两桩未算旧账,道,“我有嫌弃你这幅烂大街的脸吗?是谁在外头勾三搭四,还野心勃勃的想纳小!你怎么不想上天哪!”

“我就算不是特俊俏,也不是烂大街的脸好不好。再说,我哪里有勾三搭四了,还不是你,先时嫌弃我没文化,非要教我琴棋书画、汉家经典,我们寨子原是一个男人娶一个女人,都是你让我看汉家那些书,我是看你跟寨子里的女人合不大来,才想在外头给你寻个姐妹做伴。你不喜欢直接跟我说就是。你不喜欢直接跟我说就是。”

“我没跟你说过吗?你听了吗?”

“我也只是想你像书上说的那些女人一样柔顺一些,别动不动就用看笨蛋的眼光看我。”真是冤死了,他那会儿刚学了孙子兵法,原是想着跟兵书学着欲擒故纵一下,结果惹火了媳妇。一下子媳妇没了,还捎带着肚子里的儿子。

苏先生鄙视,“自己蠢的跟猪一样,还嫌别人说。”

青衣人愤愤,“自己男人蠢成猪,你很有面子么?”

苏先生上下打量此男一眼,挑眉道,“哦,原来,你今天是特意来让我没面子的。”

青衣男陡然想到初衷,立刻软了三分,俯身看着坐在榻上的妻子,有些难为情,道,“那也不是。阿苏,我是来跟我道歉的。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你素来宽厚大度,就别与我计较了吧。”

苏白看这位据说是他爹的男人瞬间便由喷火龙变成绵羊模样,颇有些不适应。

苏先生伸手抚摸他的脸,“你的事情都收拾清楚了?”

“绝对清楚了。”

“那就留下吧。”

青衣男喜上眉梢,就听苏先生道,“先把这身衣裳换了,我早跟你说过,别穿青色衣裳,看着跟人家门房似的。”

“那啥,不是你说叫我低调点儿么。”他一屁股坐人旁边,握住人家的手,眨眨眼,“以后,你叫我穿啥,我就穿啥。”

苏先生眼睛弯弯,青衣男愧疚,“当初,是我不好。”是我没尽到丈夫的责任。

苏先生微笑,离开男人才知道一个女人的价值无需依附一个男人犹可实现。

亲爹突如其来的死而复生,苏白颇有几分不适应,还得通知亲朋好友,他亲爹还活着的消息,又是一桩难事。戚如听丈夫说这事都唇角抽了又抽,问个究竟吧,苏白一声长叹,“真是说来话来。”等于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