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有药,我没提防…”
赵长卿轻叹,“这几年,夹在我与你父母之间,你肯定也累了。以后,你不会因此为难了。”
“长卿。”夏文眼中酸涩,不觉泪水滚落,“我并非有心。”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家满意,我真不明白,我对别人好都能有回报,怎么我对你家付出这么多,到头来你们阖族这样算计我。”赵长卿拭去他眼中的泪水,“夏文,我就是想跟你,两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夏文,多谢你家现在跟我翻脸,不然,若等你高官厚禄,我恐怕连今日结局都不能有。”
夏文紧紧的握住赵长卿的手,“长卿,我们六年的情分!”
赵长卿道,“你家里已为你做出选择。”
“那是他们,不是我。”
“他们能做你的主,你做不了他们的主。”赵长卿道,“这宅子是我买的,我一直觉着,最该住在这里的人是我。我去先生那里,你写好和离书着人给我送去。”
挣开夏文的手,赵长卿起身向外走,夏文似是低语,“长卿,你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赵长卿脚步一顿,继而离去。
车马早已备好,坐在车内,赵长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命运何其作弄,这辈子兜兜转转二十几年,不过是重复前世的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52章 不可说
赵长卿只在苏先生家里住了一夜,第二日就同苏先生去了刚建好的西山别院。
夏文也没捞着好,当晚便被找上门的苏白打个满脸花,这还亏是夏家人拼死拦着苏白。苏白又将夏家祖宗十八代拎出来数落个遍,“听说你们夏家自诩书香传世,别的不懂,礼义廉耻肯定是懂的吧。别人家纳小,起码有个光明正大,倒不似你们夏家,阖族动员起来,用尽下作手段逼走我姐姐!当初娶我姐姐的时候说得山响,我记得夏太太要是亲口说过的,不拿她当媳妇,只当是个闺女。夏太太,令爱眼瞅着也要嫁人的,将来我就等着夏太太给自己女婿下上二斤壮阳药,再弄几个妾室亲自给女婿搁屋里,这才是天下第一好丈母娘呢!”
“别叫我恶心了,一家子吃我姐姐的用我姐姐的,还敢把她挤兑走!但凡有半分脸皮在,就没脸再住她的宅子!”苏白冷声道,“别以为夏文与宋嘉让有些交情就真当这帝都城姓了夏,你们老夏家还差的远!咱们走着瞧!明天我要见到和离书,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白气个半死,回家后还骂了夏家半宿,戚如亦是担忧,问,“卿姐姐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和离!这还用说!”苏白道,“日子是为了过得舒心,这样的日子了,还过个什么劲。当初真是瞎了眼,瞧着姓夏的还不赖,不想竟是个贱人!”
戚如瞪大眼睛,“卿姐姐真要和离?”
苏白毕竟是男人,沉默片刻,道,“你不了解姐姐的脾气,她说到就能做到的,从不是那种说说不算的人。”
戚如劝丈夫,“和离可不是小事,卿姐姐娘家在边城,我觉着,也不要太冲动,总要慢慢来的。以往看卿姐姐夫妻和睦,成亲五六年,难道没有半点情分在?”
苏白道,“时机转瞬即逝。”
戚如不大明白,“什么时机?”
苏白道,“这事,在我看来,姐姐是亏大发了。当初夏家获罪去的边城,你没瞧过他家当初的情形,姐姐嫁给夏文时,没人能预料到夏文今日前程,那会儿他在姐姐的药堂做大夫,家中勉强糊口罢了。”
“那卿姐姐怎么嫁的夏家?”凭赵长卿的人品才干,嫁个好些人家应当不难才是。
苏白轻声一叹,“或者是因为觉着夏文人品尚可吧。或者是因为夏家不是边城人。或者因为夏家家境平平。”
“小时候常听她说想到边城以外的地方看看,后来她经了许多伤心事,大概是想离开边城的。遇着夏家,夏家正在难处,其实,夏家能那么早脱罪都是她在西平关立的战功。她对夏家恩遇颇多,依她当时的条件,随便嫁一个也比夏家好。不过,她相信所有的恩情都能得到回报。如果夏家没考取功名,说不定他们还在蜀中过着太平日子。夏文前程看好,夏家人的心便也大了。”苏白叹,“人心似水哪。”
戚如忍不住道,“这夏家实在忘恩负义。”
“夏家忘恩负义,世道这个东西却也不好说,姐姐嫁到夏家六年无孕,如今妾室有了身孕闹和离,若不先一步引导流言,以后怕对姐姐不利。”苏白揉揉眉心,对妻子道,“你先去歇吧,我想个章程。”
戚如道,“不如明天请赵大人、凌大人过来一道商议。”
“那也要先有个章程的好。”
戚如劝不动丈夫,命丫环找出厚披风来给他穿上,自己方去卧室等他。有时候,男人也需要一些安静独立的空间。
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
何况苏白梨果凌腾三人比臭皮匠可强得多。
因赵长卿去的苏家,苏白是第一个得着信儿的,将梨果、凌腾请来时,赵长卿已经与苏先生去了别院。梨果一听这事都不敢信,“这是真的?”
“我会拿这个开玩笑不成?”说到夏家的事,苏白便火大,道,“昨晚我实在忍不住,过去把姓夏的揍了,今天他请了病假,没去当差,找了宅子阖家搬了出去,只是和离书还没写。”苏白素来缜密,早令人盯着夏家,夏家一举一动,再难瞒过他。
“夏家又不傻,不会这么容易放卿姐姐离开的,拖得久了,于卿姐姐名声不利,这可得仔细想个法子。”梨果摸摸下巴,道,“夏家欺人太甚,只当咱们好欺负。还是那个夏少卿府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要干就大干一场。”
苏白道,“我写好了折子,参夏家忘恩负义、帷薄不修。”三年翰林后,苏白被分配到御史台,占着地利之便。
梨果道,“我也上一本。”内宅什么的,男人很少在意,在男人看来,把一家子从外头打倒,内宅还能有什么作为?
苏白梨果商量着一并上本的事,唯有凌腾,自听闻此事起,便一言不发,眉宇间淡淡的悲怆萦绕。几人都是自边城来,苏白是知道凌腾少时对赵长卿的心意的。以往,除了凌腾那个刁钻娘,苏白私心认为凌腾配赵长卿挺好的。只是,凌二太太实在难缠…赵长卿已嫁人六载,苏白未料到凌腾竟还未忘情。
苏白唤一声,“凌兄。”
凌腾道,“先礼后兵,不如我先去与夏文谈谈。”
夏文的情形不大好,苏白下手没留情面,夏文又伤心和离之事,内外交加,病倒了。夏文在病中坚持夏家搬出去,如今阖家住在租吝的一座三进宅院里,兵荒马乱的,且只余夏家自蜀中带来的仆从,自然无法与赵长卿在时相比。
夏太太见到凌腾,又是气愤又是心酸,道,“亲家表少爷若是来打来闹,不如先勒死我吧。”
凌腾淡淡道,“大家都一把年纪,彼此客气些为好。我有些话想与夏大人说,不知方不方便。”
夏太太给凌腾一噎,索性道,“不大方便,阿文病了,还在睡。”
凌腾便不勉强,仔细打量夏太太一眼,转身走了。
凌腾接着去了山上,赵长卿其实没什么话可以与他说。她与凌腾,前世便尽了。
虽然同在帝都城,凌腾已经三载未见赵长卿,赵长卿似乎仍是以前的模样,凌腾移开眼睛,道,“夏家已经搬出去了,我本来想去见见夏家,夏太太说他病了,也没见到。”
赵长卿道,“多谢表兄费心了。”
凌腾心下苦笑,问,“你还好吗?”
赵长卿点点头,“还好。”
凌腾望着她,轻声道,“长卿,有时,把那些苦痛说出来,心里也能轻松些。”
赵长卿没说话,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悠扬欢悦的笛声,正是一曲《祝青云》。《祝青云》这支笛曲的前半部分,是赵长卿所见笛曲里最欢悦欣喜的曲子,笛声中满满的喜悦似要直上云霄。这样欢悦的笛声,为世人偏爱,赵长卿却从未喜欢过这首曲子。
其实,她第一次听到《祝青云》,不是楚渝在杏花林中用那支紫玉青云吹起,而是在前世。那时,凌腾要去帝都春闱,因为去帝都路费不丰,赵家还给他凑了些银子。临去帝都前,凌腾带着她回娘家。在那棵桃花树前,漂亮的仿佛会发光的赵蓉为凌腾吹起这首曲子,两人,一俊俏一美丽,一才学满腹一城中才女,让一畔的赵长卿看得心里发酸发痛。
她不是木头,怯懦的人,总会更敏感。
凌腾那样的聪明,可惜,他看到的永远是美丽、能干的人。
这世间,什么都可说,唯有苦痛,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码出来,就更了~~~~~~~~~~~当宵夜吧~~~~~~~~
第253章 吵架,光与影
凌腾不是个笨人,他早便明白,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情分也是一样。
许多八面玲珑的人或者会回头,赵长卿并不是这样的人。或者,前世赵长卿太多次回头,他视而不见,所以,今世,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凌腾抑制不住的心酸,“长卿…”
赵长卿看向他,凌腾想说一声,对不起,我曾经那样辜负你。可是,对上赵长卿冰澈如湖水的眼睛时,凌腾偏又什么都说不出。
那些逝去的光阴,那些前世的光阴,前世与赵长卿整整八年夫妻的光阴,其实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似乎都只是赵长卿模糊不清的脸,那双永远不知所措的眼睛,胆小而懦弱,卑微的如同地下的泥土。
这样的女人,如何能与他相配?
所以,他看到的永远只是赵长卿低下去的发顶,尽管这个女人曾经为他的春闱当掉自己的嫁妆,他也只是嫌她去错了当铺,白白被人少算了银两。
那些记录了他刻薄又无耻的时光…换成他,他也再不会回头。
凌腾陡然泪流满面,赵长卿静静的望着他,那一瞬间,就有这样奇妙的灵犀,她忽然觉着,或者,凌腾是想起了什么。
凌腾再次开口,“长卿…”他紧紧的咬住牙齿,下颌被挣出尖锐的线条,最终,他依旧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去。
赵长卿轻叹:凌腾,这一世,我没有选你,可是,重活一回,我依旧不过是重复前世的命运。
凌腾直接去了苏家,与苏白道,“我问过长卿了,她是肯定要和离的,咱们明天就上本吧。这事还是不要拖,快刀斩乱麻,夏家就是不想放手,也不得不放!”
以往凌腾都是称赵长卿做卿妹妹或卿表妹的,这样直呼闺名,还是头一遭。起码在苏白这里,是头一遭听到,苏白心下一动,难不成凌腾依旧对他家姐姐有意?
苏白暂按下这个想头,命人去找来梨果,三人商量了一个晚上。梨果道,“真没想到夏家竟然早私下把纳妾文书都弄好了,看来真是早有算计。”三人尽管年轻些,也不是一时冲动便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想参夏家,自然要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因为夏家有盘算在先,连个通奸的罪名都不能参,只得说夏文私德不修,连带着夏少卿也是蛇鼠一窝,竟然在族侄酒中下药,以成族侄与妾室之好。当然,文人的笔端就比较刻薄了,尤其如今完全是与夏家撕破脸的节奏,苏白还直接对李氏肚子里的孩子的血统提出置疑,瞒着妻子纳妾本就无德,一个妾室,既是正经过了文书如何不接到家去?既不接到家去,由得她东家跑西家串的,怀了孩子,算谁的?请问,这真是夏大人的骨血?谁能证明?
还有,赵长卿对夏家天大恩德,到头来,夏家竟然瞒着她纳小,是何道理?梨果自夏家流放边城,赵长卿不弃夏家寒微下嫁,一直到赵长卿在西平关立下战功,夏老爷遇赦,说到如何供夏文念书考取功名,如何用自己的私房养婆家一家,到如今,夏家如何忘恩负义。那真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凌腾专管着问候夏少卿,问侯夏少卿府中规矩,如何夏少卿府中的酒里会有春|药?他还对夏少卿府上的食品安全表示了担忧,自家侄子都给下春|药,这要是外人去了,哪个碍了夏少卿的眼,岂不是立刻要药死一两口子的。
边城一系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官员突然对夏家展开攻击,且笔端之锋利,战火之猛烈,颇令朝野刮目相看。
夏文还在病休不在朝中,于是,茅头便指向了夏少卿。
夏少卿心里那个冤哪,这个事,根本是赵长卿嫉妒,不许丈夫纳小,他不忍族侄绝后方出手相帮的好不好。当然,夏少卿也有交好的官员出来声援,苏白一句话,“我等奏章中有没有冤枉夏家,监察司一查便明!夏大人是不是在夏少卿府上喝了放了药的酒,与李氏便在少卿府上情不自禁了。那李氏,既是早过了文书,竟不接到府中去给正室请安磕头,怎么反养在夏少卿府上?这究竟是司直郎的妾,还是你夏少卿的妾,还是说你们夏家就有这传统,妾室公有,反正生了孩子一样姓夏,管谁叫爹都一样!”
当初听闻苏白一席话说得永安侯吐好几口血,夏少卿还以为夸大其辞,如今他自己也想吐血,方知苏白名不虚传!
夏少卿怒喝苏白,“小子无礼!竟敢诬蔑本官!”
苏白半分不让,“本官句句属实,若你问心无愧,敢不敢叫监察司查一查!”
夏少卿道,“查就查!只是朝廷规矩,再没有叫监察司查的道理!”
苏白冷笑,“不如叫大理寺来查,那是夏少卿你的地头儿,才好做一番手脚来颠倒黑白!”
夏少卿为官多年,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怒喝,“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邪,若不是赵氏之嫉妒,世所罕见,我夏家也不会出此下策!”
苏白道,“请夏少卿说明白,你嘴里的赵氏是朝廷六品诰命,是西平关有战功之人。夏家因她而脱罪,夏家要回蜀中,她千里迢迢的随夏家回蜀中,夏文要考举人考进士,她再一路从蜀中跟到帝都!郑大人知道赵安人,宋国舅知道赵安人,你问问他们,赵安人可是世所罕见嫉妒之人!你们夏家,纳了妾室根本不让她知道!偷着摸着藏起来!现在还敢说她嫉妒!夏少卿,你这样替着族侄养妾室的族伯倒是不嫉妒,我倒想问问,莫不是夏家就是这样的规矩,生来就是这般藏头露尾见不得人!还是,到底是你替族侄司直郎养了妾,还是司直郎替你养了妾!别弄个女人有了身子就送到赵安人跟前说这是司直郎的骨肉,苏神医亲口所说,赵安人身体健康,她与司直郎成亲六载尚无身孕,怎么司直郎到你家睡个女人就有了身子?这一发即中的本事,难道也是你们夏家祖传的?阖族恶心龌龊,脏臭不堪,还敢说赵安人嫉妒!我告诉你,就你们夏家这样污臭之地,她都不屑于嫉妒!谁不知道赵安人私产丰盈,她忧国忧民,不忘家乡,至今每年为西北军捐献军饷。还是说,你夏少卿看中赵安人私产,知司直郎膝下无子,便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不动声色的送个怀孕的女人给司直郎睡一夜,便谎称是司直郎的骨肉送去,依赵安人的贤惠,真认作亲子,恐怕将来百年之后,那偌大家业岂不尽归了你夏少卿么!夏少卿,以前真没看出来,你竟还有吕不韦之遗风哪!”
不论何时,这样涉及密谋、妻妾、家族、家产,甚至还可能有**戏份的八卦都是为人们所钟爱的。依夏少卿之老辣都抵不住苏白这样给他脑补,夏少卿大嚎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为臣做主,臣冤枉!臣告苏御史血口喷人,诬蔑老臣,含血喷人之罪。”
苏白立刻道,“臣请陛下彻查此事,这样私德有亏,满腹龌龊之人,臣以为,站在这金殿之内,是玷污了这金殿!”
这事,闹成这样,穆瑜也觉着应该查一查,只是朝廷中部门众多,帝都府、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可来查此事,当然,监察司也可来查这事。
这个事,穆瑜只是觉着不该大理寺、御史台插手,无他,夏少卿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该避嫌。苏白又是御史,自然御史台也该避嫌,何况,刚刚苏白又说了,郑大人也与赵安人相熟,所以,郑大人也不适合来查此案。剩下帝都府、刑部、监察司皆可选,穆瑜想了想,他娘跟他说过,监察司是帝王私人利器,穆瑜看向林随,道,“林卿,你便来查一查此案吧。”
林随领旨。
下朝后,彭相对小皇帝表示,“陛下,刑部、御史台、帝都府皆可审此案。”他从不会当朝反对穆瑜的决定,在彭相看来,君威不可失。尤其穆瑜,毕竟年纪还小,如果他这个首辅表现出半分不驯,会对穆瑜的威信带来相当不利的影响。所以,有什么事,彭相即使有些别的意见,也多是私下与穆瑜交流。
穆瑜道,“彭师傅,父皇以前教导过我,监察司与别的衙门不同,他独立于六部九卿。监察司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忠于朕。所以,朕想用一用监察司。”
彭相纠正穆瑜,“陛下,这满朝文武,皆忠于陛下。”
“彭相,你们是帮朕治理天下的人,朕更希望,你们忠于天下。”穆瑜稳稳的坐在宝座之上,认真道,“这天下,有光便有影,六部九卿是光,监察司便是影。”
彭相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感叹道,“自来监察机构都是双刃剑,陛下一定要小心使用。这世间,光明方是正道,亦是大道。”
穆瑜微微颌首,他娘早细细的给他分析过了。彭相一把年纪,穆瑜素来很尊敬他,道,“这也到了早膳的时辰,彭相与朕一道用早膳吧。”
彭相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54章 可笑
下朝,苏白梨果几人都是芝麻粒大小的官,若非大朝会,他们都没上朝的资格,自然走在最后。梨果悄声问,“你怎么让监察司去查这案子?”六部九卿的官员对监察司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苏白给梨果个眼神,大家一并去了苏家,连朱庆也跟着去了。苏白几人动作太快,朱庆还不知道赵长卿要与夏文和离的事,都是一道自边城来的,且赵长卿与朱家是正经亲戚,朱庆自然想问一问原由。
苏白回了家方道,“咱们做官未久,夏少卿可是在帝都熬了多年,肯定比咱们有人脉,六部九卿,他比咱们熟。监察司却不一样,这是陛下一个人的机构,夏少卿再长的手,恐怕也伸不进去。”
朱庆问,“卿表妹真要和离?”这可不是小事。
梨果道,“要不是真的,今天也不能上本。”
朱庆道,“你们也不知会我一声,难道我不是卿表妹的兄弟?”
凌腾道,“这事儿,也不必咱们都上,不然露了根底不说,倒显着结党似的。虽说如今咱们官位不显,小心无大错。倒是朱大伯那里,你得去说一声了。”
朱庆道,“这是自然。”他自幼念书,与赵长卿见得也不多,真正亲近起来还是这两年,大家都在帝都,他定亲成亲,赵长卿都过去帮衬,很是尽心。他娘与赵长卿关系是真的好。
果然,袁氏一听儿子说赵长卿要和离的事,当即傻眼,问,“什么时候的事?”
朱庆道,“就前天。夏家悄悄给夏文纳了个妾,藏在夏少卿府上,卿表妹连知道都不知道,如今那妾室都有了身子。”
袁氏一拍桌子,恨声道,“烂泥扶不上的墙的种子!一家子混账!这事不能算完!”就是为子嗣纳妾,也没夏家这样干的!
朱庆道,“早上阿白他们在朝上狠狠参了夏文一本,连带着夏少卿府上,如今监察司在查此事。”
袁氏又傻了,问,“难不成还经了御前?”
朱庆道,“卿表妹是诰命,想要和离可不容易,自然先得把夏家按下去,不然他们拿卿表妹无子的事来说,更不好和离。”
袁氏生气,是气夏家行事不讲究,她真没想到赵长卿是真要和离,袁氏问,“这么说,长卿是一定要和离了。”
“我看是这样,要不,阿腾阿白他们也不会真就上本把事闹大。”
袁氏轻叹,“这就有些急了,五六年的夫妻,只要把那不安分的女人处置了,继续过日子就是。”
朱庆道,“这是别想了,监察司真查明了此事,我看,夏文官位难保,还怎么继续过日子?”其实,这些烂事儿,哪个豪门都不罕见,但,一旦闹出来,闹到朝廷上来,这就是私德有亏。
袁氏叹口气,夏文前程挺不错的,如今撕破脸,真断了夏文的仕途,看来赵长卿是真不准备回头了。袁氏道,“出了这样的大事,我竟不知道,我得去瞧瞧长卿。”
朱庆道,“卿表妹去了西山苏先生的别院,娘你要去,问明白卿表妹的意思,夏家那边,总要有个长辈去交涉。苏先生与卿表妹亲近,到底不若咱们是骨肉之亲,名正言顺。”
袁氏道,“这是当然。”
朱庆叹口气,袁氏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朱庆道,“这和离,只怕不好离。”
袁氏道,“这不用担心,长卿吃不了亏,你赵家表叔救过太后娘娘的性命,既经了御前,总有几分香火情的。”
朱庆吓一跳,问,“娘,赵家表叔救过太后娘娘的性命么?”
“是啊。”袁氏叹,“我如今精神头也短了,竟没跟你说过。说来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你还小,这些事,也没人你们小人家说。就是先帝四皇子谋逆时,劫持了先仁德亲王与太后娘娘到边城,要出西平关。那会儿太后娘娘还没入宫呢,长卿他爹是百户,碰巧救了太后娘娘。”想到赵勇这运道,袁氏也得感叹,谁能想到当初赵勇救个小女孩儿,如今这小女孩儿就成了太后呢。赵勇年纪并不算大,说不得还大有前程。
袁氏对儿子道,“你心里有数就成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要到处嚷嚷,倒叫人笑话。”孩子们都有了出息,只是这官场,独木难支,心里有数,互相帮衬才好。
朱庆笑,“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
袁氏一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袁氏带着儿媳妇程氏一道去的,她就这一个儿子,教导媳妇也用心,道,“我是看着长卿长大的,她就如同我的女儿一样。你们定亲成亲,都是她过去帮着我一并料理的。“
赵长卿并不是难相处的人,程氏嫁到朱家,自然与赵长卿有所来往,她问,“太太,表妹这是铁了心要和离么?”赵长卿这个年纪,和离后还能嫁什么人呢?不见得比夏文更好。
“长卿啊…”袁氏叹,“她行事素来不与常人同,你留心看就知道了。”袁氏已有了些年纪,这几十年的阅历也不是假的,别的女人和离,没有娘家怎么成?如今,赵家还在边城不知此事,苏白几人便已为赵长卿出头。
这些,都是赵长卿先前结下的善缘。
近几年,袁氏越发有些明白当初为何老太太在世时这样看中赵长卿,甚至几番想将赵长卿许配给朱家子孙了。
可惜,彼时无人看到赵长卿的价值。
或者,人这一生就是这样不得圆满,如赵长卿这样的人,偏偏不能生育。一个孩子重要,还是赵长卿更重要,这个选择并不容易,起码在袁氏看来,夏家卸磨杀驴的时机选错了。
当然,现在绝不能承认赵长卿不能生育,苏神医都说赵长卿的身体是好的,要怀疑的是那姓李小贱人肚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