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问,“姐姐以前在南面吗?”
“嗯,我父亲才调来边城没多久。这里风沙真大,才十月天就这样冷了,我听家里老仆说,冬天都会下很大的雪,是不是?”
赵长卿笑,“这就已经入冬了,今年雪下的晚,要是搁往年,还有八\\\\九月下雪的时候呢。我听说南方暖和的很,冬天的树都是绿的。”
楚越笑,“要说暖和,也得看什么地方。其实南方的冬天也会下雪,就是下的比较少而已,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只是南北风物不同,南面水多,故此人们多食鱼虾,果子之类的也较北方丰盈。要我说,我还更喜欢北方,就拿边城说,地处宽阔,民风也够彪悍,那天我在街上看到有个婆娘追打她家汉子,直接一把菜刀飞出来,把那汉子吓的险些尿了裤子。”
赵长卿道,“这有什么奇怪。世上男人打女人的事多了去,你不觉着奇怪。乍见到女人打男人就觉着怪了?”
楚越一愣,立刻道,“这怎么一样?”
赵长卿眸中含笑,问,“怎么不一样?”
楚越显然已经想好说辞,道,“就算民风再彪悍,三从四德的道理也应该懂的。”
三从四德?
赵长卿此生最恨这四个字,唇角却是微微向上一勾,笑道,“圣人都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你说的三从四德,是给填得饱肚子的人听的。你知道富贵者家眷,与穷人的婆娘有什么区别吗?”
楚越道,“一贫一富而已。”
赵长卿面上淡淡,胸口却像堵了几十年的一口怨气,她堵的难受,简直不吐不快,赵长卿控制不住,率然开口道,“富贵者家眷多依仗富贵者过活,小到一汤一饭、大到金奴银婢皆是依仗富贵者的给予,富贵者做到这份上,女眷自然应该三从四德。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穷困的男人靠自己是养不活一家人的,他们需要家里女人也出去做活挣钱养家,女人挣的钱不会比男人少,换言之,女人同样是在承担养家的花用,女人吃的饭是女人自己挣来的。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若是女人自己挣来的生活,男人有什么脸要求女人三从四德?若是哪个男人跟女人说三从四德,最好先问问自己君子五德做到哪样?”
楚越自以为是个有见识的人,却给赵长卿说的瞠目结舌。
赵长卿一通话说完,心气才算稍顺,打量楚越一眼,道,“你看,男人只记着要求女人,却总是忘了要求自己。就是女人自己,也只记得要求自己。”多少女人一辈子就被三从四德压的喘不过气,就是她自己那可怜又可恨的上辈子…她还真是自心底羡慕那些敢打敢杀敢闹敢骂的泼妇婆娘!
楚越张张嘴,最终不可思议的问一句,“你真的只有四岁啊?”
赵长卿立刻明白自己说得太多,露了马脚。不过,她又不是重生后的第一天,赵长卿笑,“我看姐姐并非俗人,才跟姐姐说了几句心里话。”
楚越笑着捏捏她的胖脸,“放心吧,我又不会给你说出去。不过,你这种离经叛道的话还是少说,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赵长卿打开楚越的手,揉揉自己的脸,“姐姐才要注意言语行止,姐姐才几岁,就成天婆娘汉子嫁不嫁的满嘴胡言乱言。”
楚越眼珠一转,凑近赵长卿的小胖脸儿,悄声道,“那,我不把你的话往外说,你也不要把我的话往外说,可好?”
赵长卿嘟着嘴巴表白自己的高贵品行,“姐姐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本来就不会乱说。”
楚越嘿嘿一笑,拉起赵长卿的手跟她对手指按个手印,道,“这可就是说定了。”
“好吧。”赵长卿点头应下。
楚越不大会儿工夫就把盘子里的桔子吃了大半,留下一堆桔皮,赵长卿忍不住提醒她,“你少吃点儿,叫别人看到会笑你的。”她倒不是担心楚越被人笑话,实在是她与楚越挨着坐,若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她跟楚越一起吃的呢,没的连累她的名声。
当然,赵长卿也不否认,楚越说话直率为人聪明,却并不讨人厌。她觉着楚越为人不错,亦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才会直接出言提醒。
“笑我?”楚越大咧咧的一指在屋里穿来穿去与人攀交情的凌三姐,小声问,“那傻瓜不知是哪家的?还一个劲儿的去找人家说话,没见大家都烦了她呢?有这傻瓜在,谁还会笑我?”
啧啧两声,楚越轻轻笑着,“看这傻瓜穿戴,一只钗子还是镏金的,镯子也是寻常货色,值不了个三俩铜板的,哎,连衣裳料子也是去年的了,朱家的仆妇都比她讲究…啧啧,贫富倒不是要命的事。要命的是,这傻瓜完全没有自知知明啊。”
楚越笑眯眯地摸摸下巴,“莫非这也是朱家人?”
赵长卿摇头,“不是。”
“那是朱家的亲戚?”
赵长卿依旧摇头,“不是。”
楚越不明白了,问,“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怎地,赵长卿忽然就虚荣了一下,道,“有人带她进来的吧。”
楚越摇摇头,颇是感叹,“看来这屋里的傻瓜不只一个,能把这傻瓜带进来的,也只有另一个傻瓜了。”
另一个傻瓜…
赵长卿…
作者有话要说:赵长卿:另一个傻瓜什么的,真是…
聪明人
另一个傻瓜…
赵长卿咬了咬牙才克制住自己白嫩的小手没往楚越的脸上挠上两把,她甜甜一笑,问楚越,“姐姐知道她是谁带进来的吗?”
楚越摇头,“我对傻瓜没兴趣。”
赵长卿眯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磨着牙轻轻的说,“那位傻瓜姓凌,不才正是另一个傻瓜,也就是在下我的舅家表姐。”
在赵长卿的想像中,只要是稍具良知的人,当着人家的面儿左一个傻瓜右一个傻瓜的骂人家这么久,好歹都会羞愧一二的吧。结果楚越盯着赵长卿半晌,忽然抱着肚子哆哆嗦嗦的笑了起来。
要不是屋里这些人,赵长卿觉着,楚越非得笑出声来不可。不过,正因为憋着不出声,楚越笑的浑身乱颤,当真如打摆子一般,丢脸极了。
赵长卿翻个白眼,撇嘴转过头,不去理她。
楚越偷笑个没完没了,倒是楚越身边的丫头颇有眼色,悄悄对楚越说好话,“我家姑娘就是这样直爽的脾气,赵姑娘莫要见怪。”又端茶捧果的服侍赵长卿,给赵长卿赔不是。
赵长卿本就不是刻薄脾气,只得道,“算了。”斜眼看楚越一眼,赵长卿很违心地,“我也不是很生气。”
楚越掩着嘴巴小声笑,凑到赵长卿面前逗她,“看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脸蛋儿鼓的像个包子,还不生气呢?”
赵长卿当真不愿意理会楚越了,实在太欺负人了!
楚越又笑着哄她,“好了,是我不对。我看妹妹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带了只傻瓜进来呢?没的丢脸。既是你舅家表姐我就明白了,亲戚就是这样,推辞不掉,是不是?”
赵长卿道,“当着我的面就说我表姐是傻瓜!”
楚越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她轻笑道,“妹妹明明就不喜欢她,我先时说她你也没不高兴,还装什么?行啦,你就别装了,谁也没规定表姐妹就要互相友爱啊。而且,那丫头那么傻。”
赵长卿道,“成天这个傻那个傻的,就你聪明!别看现在人人都觉着我表姐傻,没眼力。她这人是天生的会钻营,若能钻营出好处来,脸面算什么,好处才是实在的。”上辈子,这辈子,凌三姐一直是这样的人。
楚越笑吟吟的问,“你说的样样明白,怎么不会学学她?”
赵长卿一笑,“我不用钻营,姐姐不也坐到我身边来了么?我这是姜太公钓鱼。”
“是啊,我愿者上钩啦。”
两人说着话,屋子里来的闺秀果然越发多了,及至中午开席,光这些女孩子就满满的开了三桌席面儿。凌三姐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赵长卿索性就与楚越坐在一处。
楚越只是嘴坏些,却是很会照顾人,时不时帮胳膊短手短的赵长卿布菜。
待用过午饭,便有丫环来叫楚越,说是楚太太要回去了。
楚越起身同赵长卿告辞,道,“那我这就回去了,卿妹妹,有空我去找你玩儿。”
赵长卿起身,点点头,“我送姐姐。”
楚越走后没多久,凌氏也着人来找赵长卿回家,赵长卿让柳儿找到凌三姐,此方一并出去。
来的时候凌三姐与凌腾皆是坐自家的车来的,回去时却遇到问题。因为赵勇同凌二舅虽同是在朱家,却不是同一个地方吃酒,并未在一处。朱家来的宾客极多,赵勇一时间也找不到凌二舅,心里记挂着里头的老娘老婆,尤其老婆还有身子,故此,刚吃完酒,赵勇便着人往里头递信儿:早些回家。
如此,赵老太太凌氏便一并将凌家姐弟带了出来,赵勇笑,“两辆车,虽不大宽敞,挤一挤也坐得。卿丫头同你表姐随老太太坐,阿腾跟我和你姑妈一趟车。”
凌腾笑,“听姑丈的。”又叮嘱凌三姐,“三姐,老太太年纪大了,卿妹妹年纪小,你多照看着。”
凌三姐心情很好,笑,“我知道,哪里还用你单说。”
诸人一笑,各上了车去。
马车稳稳当当的前行,赵老太太精神头不错,笑问,“三丫头,中午可吃好了?”
凌三姐笑道,“吃的很好,还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凌三姐是个活泼的人,她今天收获满满,已是不吐不快,恨不能立刻炫耀出来让人好羡慕夸赞她一番。原本,凌三姐打算着,只要老太太再多问一句她的交友情况,她便立刻现场发挥,让老太太明白她有多么的聪明能干了。结果,凌三姐满肚子的新鲜话儿想说,偏生老太太不问了。于是,那满肚子的新鲜话儿只好憋在肚子里,憋得凌三姐那叫一个坐立难安。
于是,凌三姐转头跟赵长卿道,“卿妹妹,你怎么去了都不跟人家说话的啊?”
赵长卿淡淡道,“我有跟楚姐姐说话啊。”
“那怎么行,那么多的姐妹,你怎么能只跟一个人说话?你得多跟人打招呼才行。”凌三姐教训赵长卿道,“很多人都说你不合群。”
赵长卿轻轻一笑,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凌三姐道,“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这次,赵长卿干脆哦都不哦一声了。
赵长卿不再理她,凌三姐最司察颜观色,知赵长卿这是不乐。其实,她并不喜欢赵长卿,上回赵长卿去凌家还害她挨一顿打呢。不过,这次能去朱家还多亏了赵长卿,故此,凌三姐才打叠起精神跟赵长卿说话来着。不料,赵长卿还是这般阴阳怪气,凌三姐别开头,她还不乐意理会赵长卿呢!
如今,她认识了好些朋友,以后也再不必借助赵长卿才能跟那些朋友来往了!
赵长卿在凌三姐的心中失去重要作用,凌三姐便不再同她说话。
到了家门,赵勇过来扶老太太下车,又抱下赵长卿与凌三姐。
一行人进了屋,赵老太太先对凌氏道,“你身子笨重许多,又忙了这半天,赶紧回房歇着吧。勇哥儿身上都是酒气,你是个实诚性子,定没少喝,行了,跟你媳妇一道去,喝两碗醒酒汤,再睡一觉,叫孩子们在我屋里玩儿。”
凌氏笑应了,叮嘱凌家姐弟两句便同丈夫回房休息去了。
赵长卿见老太太眉间亦有几分疲倦,道,“祖母,让柳儿端些甜汤来,我同表哥表姐到我屋里说话去。”好叫老太太也略歇歇。
老太太笑,“好。”
赵长卿的屋子不大,却是样样俱全。
妆台镜奁有,笔墨纸砚也有,还有一张不小的榻上放着矮桌,正好可坐着说话。赵长卿请凌家姐弟左右坐了,自己去拖张椅子过来。
凌三姐坐在榻上,伸着脖子喊,“哎哟哟,你哪里拖得动,等柳儿来再搬吧。”
凌腾直接跳下去同赵长卿一道搬椅子,看凌三姐一眼,没说话,转而扶赵长卿坐在椅子上。
凌三姐从果盘里拿个梨子闻了闻,道,“今天朱家待客用的果子都是桔子,黄澄澄的,可真好看。就是没好意思吃一个半个的,阿腾,你吃了没?”
凌腾点头,“我看着挺好的,就吃了一个。虽说是去做客的,想吃就吃呗,何况那本就是拿来待客的,你在家可从不害羞,怎么就没好意思吃啊?”
凌三姐挑眉,露出精明厉害来,道,“你知道什么?满屋子的小姐妹们,谁又是真正是为了吃果子去的?说话还顾不过来,也就是跟卿妹妹说话的楚姑娘不客气,吃了满桌子的桔子皮,别人都暗暗笑她呢。还有人说是卿妹妹吃的,我还替卿妹妹辩白了两句,卿妹妹才多大,她就是撑破了肚皮也吃不了那些桔子!”说着,凌三姐叹一声,“真不知姓楚的是哪家的傻大妞儿,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逮住一顿好的可吃个肚饱呢!”
听凌三姐说楚越是傻大妞儿,赵长卿想着楚越对凌三姐的评价,想着她二人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凌三姐道,“笑什么?”
赵长卿笑,“我笑表姐说楚姐姐是傻大妞儿。”
凌三姐还以为赵长卿因何发笑呢?听赵长卿这样说,凌三姐笑,“难道不是傻大妞儿?做客就是做客,哪儿能真跟在自己家似的,像姓楚的,先落个贪嘴的名声,你看谁跟她说话来着,都怕丢脸。也就是你,傻傻的坐个角落,也不知道跟别人说笑,只跟个傻大妞儿在一处,没的让她带累你的名声。”
赵长卿忍不住替楚越分辩一句,道,“楚姐姐挺好的。”而且楚越可是一点都不傻。
“你莫不是傻了,就一个贪嘴的傻大妞儿,都没人跟她说话,她好在哪儿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凌三姐最听不得别人不服她的话。
赵长卿眼睛微眯,反问,“难道就因为贪嘴,这人就不好了?”
凌三姐虽然口齿伶俐,赵长卿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凌三姐想了想,将梨子往果盘一放,道,“你看看,满屋子人都没人主动同她说话,不可能是满屋子人都有问题,肯定是姓楚的有问题吧!”
赵长卿道,“对于表姐,可能是这样吧。”
“什么叫对于我可能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
赵长卿不同凌三姐较口舌是非,楚越到底如何,不是凌三姐说了算的。在凌三姐嘴里,没人理会、贪嘴便成了罪名,可是,同她说话、吃饭时照顾她的却是楚越,而不是自认为八面玲珑的凌三姐。
哎,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改下开头,那个,看有人留言说看着眼熟之类的…真是打击死了~~~~其实开头什么的,对本文没啥影响,虽是重生,对文章结构内容没什么影响~~~~~~
借书
赵长卿只与凌家姐弟可说的话并不多。
她本身并不是多言的人,一时柳儿端来甜汤,大家便开始喝甜汤。
朱家的宴会给凌三姐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她心中的兴奋一时难以平静,眼睛亮晶晶的又开始跟赵长卿打听别的事,“卿妹妹,听说你在念书啊?”
什么叫听说?她念书又不是什么秘密,凌家人早就知道的。凌三姐主动提及,自然是有其用意所在。赵长卿不动声色,淡淡道,“随便认几个字而已。”
凌三姐立刻道,“我看朱家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是念书的。”
赵长卿勾勾唇角,不再说话。她太知道凌三姐无利不早起的性子,刚刚发表了一番楚越如何大傻妞儿的言论,如今又打听她念书的事。赵长卿对于凌三姐的宏图大志没兴趣,也不愿做她的踮脚石,事实上,她根本不想跟凌家如何亲近,故此,赵长卿面色淡淡,只管小口喝汤。
无奈凌三姐绝不是你表现冷淡她便会罢休的人,凌三姐问,“卿妹妹,你看的书能借我看看吗?”
赵长卿有些不耐烦了,露出一丝惊诧道,“我的书?表姐家是,祖上出过进士的人家,我常听母亲说,表姐家有一大屋子的藏书呢!我家祖上军户出身,怎么能跟表姐家相比?表姐倒找我来借书?真是奇也怪哉。”
凌三姐不料赵长卿小小年纪这样难说话,顿时冷了脸道,“借就借,不借就不借了,就问你借这么一本书,看你这一大通推辞!”
赵长卿抿着唇,看凌三姐一眼,搅搅汤匙,明明白白的摆出个拒绝的姿态。赵长卿如此,叫今日如鱼似水交际大半日的凌三姐感到羞恼不堪。
凌三姐会跟赵长卿开口,就是看中赵长卿年纪小,不大懂事,人也笨笨的。虽然上次赵长卿害她挨顿打,不过那都是赵长卿太笨的缘故。而且,她还曾经把赵长卿掐哭过呢,可见赵长卿又是个好欺负的。凌三姐年纪不大,孩子心肠却很懂得算计。她估量着只要开口借,赵长卿都不会拒绝。不料,赵长卿这般抠门!
凌三姐眼珠一转,咕咚咕咚两口将甜汤喝尽,呯的将碗撂在桌上。既然赵长卿这样小抠,凌三姐索性就使出第二招,吓唬吓唬“好欺负”的赵长卿。
不得不说凌三姐对于赵长卿不够了解,甚至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赵长卿并没有被凌三姐吓住,见凌三姐竟然在自己房里摔摔打打,赵长卿挑眉问,“表姐,这甜汤好喝么?”
“难喝死了!”
赵长卿唇角一勾,扫一眼干干净净的小瓷碗,淡淡道,“难喝就少喝几口吧!”真是要饭的还嫌饭馊了。
连续两招都未见效,又听得赵长卿这明明白白的讽刺嘲笑,凌三姐脸胀的通红,凌腾忙道,“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字都不识一个,看什么书啊!”
凌腾这样一说,凌三姐更来火了,伸手推了凌腾一下子,怒冲冲道,“是啊!父亲只教你一个念书!”
赵长卿冷笑,看来这火不是对她一人的。
她明白,与凌家标榜为不同,朱家才是真正的书香大家,哪怕曾经落魄过一段时间,朱家仍是边城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凌三姐忽然借书,很明显在朱家收获的不只是交际来的新朋友,恐怕也在朱家受了不小的刺激。
不过,赵长卿对凌三姐受的刺激没任何兴趣,反是吩咐柳儿道,“去老太太屋里说一声,表姐嗓门有些大,叫老太太莫见怪。”
凌三姐恼怒,“诶!不许去!”
柳儿毕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丫环,凌三姐一说,她就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不知所措的望着赵长卿,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赵长卿道,“这是赵家,你是赵家的丫环。”
柳儿忙急急的去了。
别看凌三姐厉害,她这厉害也只是在兄弟姐妹们面前厉害一二罢了,对长辈,总是有几分惧怕,更何况赵老太太又不是她凌家的长辈。这次来朱家拜寿,原本父母并没有打算带着凌三姐一道,凌三姐似乎天性中就有这种机伶,她要死要活的在家闹了好几通,母亲凌二太太才决定带她一起。当然,前提是凌三姐必须听话。
眼睁睁的看柳儿跑去告状,凌三姐暗火中烧,不过,这回倒没扑过去掐赵长卿,她如今大有长进,竟咬咬嘴唇,眼圈儿一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起身道,“我知道妹妹不喜欢我,我这就走。”
凌三姐忽就如此作态,赵长卿亦没有半分惊讶,这点算什么,凌三姐上辈子就是这方面的人才,她简直无师自通,天生擅长这一套。如今凌三姐年纪尚小,不过刚刚展露这方面的才华。撒泼打滚哭天抹泪之类,对在乎你的人才有用,凌三姐无疑是用错了地方。赵长卿眉毛都未动一下,只是平平静静心宁神和的看着她们姐弟,一言不发。
赵长卿的沉默让凌腾倍觉羞惭,他先是红着脸跟赵长卿赔不是,“卿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姐她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你别跟她计较。”又劝凌三姐,“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小声些,老太太年纪大了,别吵着老太太。”
凌三姐强词夺理,愈发高声,“是我要吵老太太么?你没见有人都叫丫环去告状了么?”
赵长卿根本不愿同凌三姐理论什么对错,她对着刚回来的柳儿,直接道,“出去找来福,让来福去外头叫辆车,送表哥表姐回去吧。我累了。”
赵长卿直接翻脸,凌三姐大怒,指着赵长卿道,“你竟然撵我们走!”
赵长卿冷冷地,“你看清楚了,这是赵家的房子赵家的地,你姓凌,我姓赵!你还是少把那套惺惺作态的玩意儿拿来对付我!姓凌的吃你这一套,我姓赵的可不吃!我好心好意带你去朱家,如今看来是斗米恩升米仇了!”
“在我家,在我屋里,你倒来拿捏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打错了主意!”
赵长卿陡然暴发,凌三姐又不能在赵家把赵长卿压起来揍一顿,只得嘤嘤哭泣,做足弱者的委屈姿态。凌腾简直愁死了,不过,他小小年纪便极有决断,直接去老太太屋里说了一声就回来叫凌三姐,臭着张小脸儿道,“姐,我跟老太太说了,怕家里父母惦记,咱们这就回家。”
凌三姐哭道,“我不回!这是我亲姑妈家!我不回!别人撵我我就要走?世上没有这个理!”
凌腾抿了抿粉色的唇瓣,小小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他并未发怒翻脸之类,只是点点头,“行,那你呆着我,我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