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那个吻而失常的只有自己。小冰君看着身前之人坚毅如磐石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失望,但为什么失望却又说不上来。
吃过早饭,小冰君正要按天陌的吩咐到外面转转,同时探探所借住的这家人情况。不料刚一踏出正屋的门槛,就看到钱伍安伴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从长廊一端走来。
此时退回已然不及,她索性便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待到他们走近,方敛衽一礼。
“钱先生。”
钱伍安忙侧身还礼,“冰君姑娘,陌爷可在?”
他身旁的白衣男子二十来岁模样,长得很好看,眉目秀逸,肩宽腰细腿长,身形高挺笔直,往那里一站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小冰君自己就是世间罕见的美人,平时接触的男男女女不是俊美不凡就是枭霸英武之辈,更不用说有天神之仪的天陌,因此面对此人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想法,只是看他见到自己虽然眼中有惊艳之色,却并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呆怔痴迷,仍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浅笑,心中不免就多了一丝好感。
“主子在房中,二位稍等。”小冰君浅笑嫣然,正要转身进去通传,里面已传来天陌清冷的声音。
“既是此地主人,何须通传,请进吧。”
于是小冰君挪步,站到了旁边,微笑着等两人先进。
男子也不礼让,冲她微一点头,撩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钱伍安紧跟其后。小冰君并没进屋,而是去院子里的小厨房沏了壶茶,才端着过来。
当她端着茶袅袅走入的时候,白衣男子和钱伍安都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才是客人,而这一对男女才是此地主人。
白衣男子姓楚,名子彦,是此宅的主人,钱伍安是他的管家。昨日外出回来已晚,所以今晨才来拜访天陌。按理都是客人拜访主人,没有主人拜访客人的道理,但天陌无论处于何地都从来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小冰君自然随他,卫家村的猎人们更不懂这些虚礼,只道钱伍安便是此地主人,自然也没想到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事情便变成了如今这诡异的局面。
好在楚子彦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也没太放在心上,如今见到天陌惊为天人,哪里还会去计较什么。
小冰君先给天陌奉了茶,然后才轮到楚子彦和钱伍安,二人虽然不介意,但仍然看得目瞪口呆,连道谢都忘记了。他们哪里知道小冰君不是不懂礼节,只是在她眼中心中,天陌总应当在那个第一的位置而已。
上罢茶,小冰君便退到了天陌的身后。
“你也坐吧。”天陌微侧脸,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中。
小冰君闻言本来很高兴,但在看到两把椅中间隔着的小几时,下意识做了比对后便摇了摇头。相较之下,还是眼前的位置离他更近一些。
天陌也不勉强,注意力转到楚子彦身上,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竟隐然有些不喜别人这样看小冰君。
“内子。”他淡淡吐出两字。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反应各异。楚子彦立时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垂下眼,连道失礼,冠玉般的脸不免染上了层薄晕。钱伍安有些错愕,只因结伴行了两日,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夫妻,倒更像是主仆。他一向自认眼力不差,没想到这次竟是看错了。不过想想异族似乎确有以夫为主的情况,因此倒不该少见多怪。
小冰君却是有点傻,她知道自己在天陌面前一向是不用脑子的。但是当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她发现自己的脑子是完全没法用,所以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耳朵好不好使,有没有听错,又或者她所理解的意思和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一样的。
她处于这种纠结当中,以至于错过了欣喜若狂的感觉,也错过了三人接下来的谈话,直到惶急凌乱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下子扑倒在天陌足下,人都没看清就嚎起来。
“二爷,大爷他……大爷他出事了……”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起头来,然后蓦地噎住。
天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仿佛脚下的人不存在一样。
楚子彦既尴尬又担忧,厉声道:“还跪着做什么,大爷怎么了?”之前他一直温文如玉,此时摆下脸来竟也自有一股威严。
被他这一喝,小厮醒过神来,只嚎到一半的哭声竟然又接了下去,不过这次转了个方向,一边哭一边爬向楚子彦。
“大爷被李家的人给打了……呜呜……快要……快要……”
“快要什么?”楚子彦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心中冒起了冷汗。
“快要不行了……”小厮抽噎了下才说完,而后便抱着身前人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楚子彦脸色剧变,一脚蹬开小厮就往外而去,情急之下连招呼都忘了跟天陌打。钱伍安神色也极差,匆匆向两人道了声歉,便也跟着去了。
“主子?”小冰君看到天陌伸手拿放到椅边的拐杖,忍不住询问地喊了声。
“我们也去看看。”天陌回答。
第九章(3)
大夫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恕老夫无能为力,屋内登时哭成一片。
天陌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小冰君站在他侧后面,静静看着下人们慌乱地出出进进,并没去打扰楚子彦,直到里面传出哭声。
他微一侧脸,小冰君立即离开所站的位置走向屋廊之下,随手逮到个抹着泪往外走的丫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爷没了。”那丫环心事忡忡,也没看清问话的人,只是带着哭声回了句,便绕开身走了。
小冰君皱眉,回去正要禀报,天陌已抬手阻止了她。
“我已听到。”
垂眸思量片刻,他再次扬起眼看向敞开的房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从里面慢腾腾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出诊箱的童儿。
“人没死。夏儿,把大夫留下。”一边说,他一边撑着手杖站了起来。
小冰君啊的一声,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撩起裙子便往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老人追去。天陌没有去管她,而是从容不迫地走向屋内。
就在此时,只听屋内一阵乒哩乓啷,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接着是惊呼声,劝阻声,杂乱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里间气势汹汹地冲出,差点与天陌撞个满怀。天陌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接着又回到原处,正正挡住来人,凝立如山。
“让……”楚子彦的怒吼在看清眼前之人时顿住,却依然手握长剑一副目眦欲裂的暴怒状。
“人尚未死。”天陌淡淡道,面对眼前悲愤交集的人没有丝毫动容。
此言一出,楚子彦以及随后追出的钱伍安都怔在了原地,以为是自己误听,而天陌已绕过他往内室走去,并不再理会他们。
内室与外间隔着一个圆月形的门,垂着珠帘。帘内有几个女眷正扑在床前号哭,还有几个丫环模样的在旁边红着眼睛低劝。
天陌不是不知道在大晋这边男女是要避嫌的,只是他已经腻烦了这些,又从来不将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因此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只按最有效的方式去做。活得久了,连多说一字废话都嫌累。
“让开。”低沉的轻喝声中,他已走到床边。而随着他的靠近,原本还跪扑在床边丫环越劝哭得越厉害的几个女人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不自禁止住了声,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
这个时候楚子彦和钱伍安也已经回转,后面还有小冰君以及一脸莫可奈何样的老大夫。
小冰君看天陌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忙抢上一步,拖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主子,坐着想吧。”她轻轻道,生怕惊扰了沉思中的人,心中却念着晚点找钱伍安给主子做把轮椅才好,总是这样用双手撑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天陌没有应,但显然听到了她的话,身体后坐,缓缓沉入椅中。
原本以为是家属无法接受伤者已死而强拉自己回来的老大夫在看到天陌的那一刻,说不上为什么,倒真有四五分相信被自己确诊已死亡的人有可能被救活了。相较于会被骂庸医的下场,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期待。起死回生,这是一个毕生致力于济世救人的医者最大的梦想。
床上的人除了一张与楚子彦有七八分相像的脸还完好以外,身上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外伤做过粗略的处理,平坦的胸膛却已经停止了起伏。
天陌伸出手,在楚大爷的心窝处摸了摸,而后蓦然抓着手下的衣服一下子将人从床上拉坐起来,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左手在其背后连击数下。只听咳地一声,原本脉息已停的人突然喀出一口淤血,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扫也没扫目瞪口呆的人们,天陌示意小冰君将大夫拉到床边继续救治,自己则悄然退了出去。楚子彦等人沉溺在亲人复生的狂喜当中,竟然没察觉到他的离开。
因为主人出了事,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深秋天空看着高远而清朗。廊外秋菊丛丛,偶尔竟然还能看到一两只颤着翅膀的白蝶在花上翩然舞动。这大晋的秋天可比天阙山来得暖和多了。
天陌在长廊上踽踽而行,如同数万年来在幻帝宫中一般。
“主子。”小冰君气喘吁吁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天陌回头,看到她因急奔而变得红扑扑的脸,以及唇角甜甜的梨涡。
“主子,原来你也懂医术呀。”来到近前,小冰君一脸的崇拜。连看都没看就能知道人的死活,这得多厉害的医术才行啊。
“我不懂医。”天陌摇头。目光落在小冰君额角滑落的一粒晶亮的汗珠上,撑着手杖的手指不自禁动了动,有想去拭的冲动。
小冰君啊一声,一下子噎住了。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反驳说你不懂怎么能把大夫都认定已死的人救活,但是对着宇主子这话就问不出了。她知道宇主子是不屑说谎的,更不会谦虚。
“那……那你怎么知道楚大爷没死?”嗫嚅了半天,她才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死人的气味。”天陌也不瞒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将死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味,鼻子稍微灵敏的人即能闻到,而幻狼族的鼻子又要比人族的鼻子灵敏上许多罢了。
小冰君微侧着身走在他的旁边,无论是问话还是听他说话,眼睛都没离开过他的脸,听到他的回答,俏脸上的表情不自禁有些呆滞。
天陌垂眸睨了她一眼,不明白一个明明聪敏慧黠的人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变成这副蠢笨的模样。
“可是你还把他救活了。”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一个机灵,小冰君赶紧道。不是质问,只是陈述事实。
“运气。”天陌淡淡道。他实在懒得解释,换一个人活他这么久,就算不懂医,也同样能救活一个不死的人。
这一回小冰君完全不知道要该如何反应了,隔了好久,才又讷讷地叫了声主子。
天陌嗯了声,却没看她。
“主子,你、你……那个……”小冰君吞吞吐吐,竟然忸怩起来。
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上实在罕见,连一向淡然的天陌亦不由有些奇怪起来,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根上。
“什么事?”
第九章(4)
“你、你早上说内子了……吧?”憋了半天,小冰君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天陌,两只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以及忐忑。
天陌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许久,直看到她双肩微不可察地往下垮了垮时,才淡淡嗯了声。
小冰君蓦地抬起头,小嘴张了张,似乎想要再问点什么,却又一字也没说出,脸蛋憋得红扑扑的,美眸中波光氤氲,动人之极。
天陌转身,继续往前走。
“是、是冰君吗?”身后传来小冰君软软的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许着急的询问。
“唔。”顿了下,他仍然应了。她本是他的姬妾,又许他一生一世,无论有情无情,都当得起这样的称呼。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如死灰般寂漠的心在灭族之后竟首次对一件事升起了少许期待。
然而他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身份,又是否真能一直坚持初衷永远留在他身边,更不能确定她是否接受得了自己的另一个形体。
他知人性甚深,只是独自一人太久了,因此当有另一个人说要不离不弃陪着他的时候,他竟不能果断地推开。
身后安静下来,连一直紧随着的轻细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天陌前行的速度不变,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直视前方,一眼看尽略显陈旧的长廊。
“主子!”就在走过第三根红漆斑驳的廊柱后,耳中再次传来那早已听习惯的柔美呼唤声,只是较之前微微大声了一些,多了以前没有过的激荡,或者还有更多的喜悦。
随着叫声的响起,是急促奔跑的声音,然后,他被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紧紧抱住。贴着背的身体是柔软而温暖的,还带着无法控制的轻颤。
天陌站住,感觉到她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透过衣服,带着灼热的潮润感,黑眸中暗光流转,敛去了少许淡漠。
不是避不开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只是不想。
温暖的风,玉火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月色石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
他看着在风中拂荡的白色纱缦,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明明独自在这里住了以万年计的岁月,为何却总有苍仍然还在里面的感觉,一如当年。
耳畔仿佛又听到了人的喁喁私语声,以及女子的轻笑。
纱维无风自动,在他的面前层层掀起,如同那一天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大步往里面走去,甚至他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苍站在书案边,正在伏案作画,而幻海碧波台内唯一的卧榻之上则侧躺着那个引起族人不满的人类女子百花奴。苍深紫色的发从肩膀滑落,垂在挥动的手臂旁,不时抬起低垂的头温柔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对于他的到来似无所觉。
“听说你要举行祭典,封这个女人为后?”他大步走进去,指着惊惶起身的女子冰冷而严厉地问他的王。
“没错。”苍仍垂眼画着手中的画,声音一如既往的雍容温和。“我亲爱的祭司大人难道不是特地回来为我们主持仪式的?”
雪白的绢帛上,是快要完成的女子画像,侧倚着玉榻,娇姿楚楚,只是与族中女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是外族。我族不能与外族通婚。”这个规矩自有幻狼族起,便一直存在。
“我只认她为妻,陌。”苍放下笔,终于抬起头,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幻狼族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一旦认定便再不会改变。
“她说她愿意一生一世都陪着我,不离不弃。”
床上的人微动,醒了过来。
天陌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好半会儿才从梦境的恍惚中挣脱出来,披衣起身。
很久没做梦了,没想到再做,竟然是重温当年的事。
是因为白天与小冰君的对话吧。他垂眸低叹。当年他没有执意阻止,一是苍已认定,再来便是以为人类与他们相同,一生一世只给一人。
胸口有些沉闷,他抬起手想要去按,却又放下。目光落往搁在床边的手杖,停了片刻,才倾身拿起,站起往外走去。
轻轻拉开门,秋夜的清寒扑面而来,缓解了他胸中的郁气。
因为白日的好天气,夜里也显得清爽,一轮缺了小半的月亮挂在屋顶,照得天空一片紫蓝色。
天陌走到院中,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手肘撑在石桌上支着侧额,半阖眼睫,似睡未睡。
有的东西不能重忆,一旦忆起便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无力,还有让人疼痛难抑的寂寞。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让自己去想,也从不去苍溟宫底以及百花谷看那些残留的遗迹。他只是守着,守着一份责任……
有细微的声音从东厢传来,他抬眼,看到正探身推窗的小冰君。
即使是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唇仍然轻轻地上扬着,让人看着不自觉想跟着笑。
小冰君也看到了天陌,先是怔了下,而后脸上的笑容变大,在月光下如同一朵绽放的玉白昙花。
“主子。”她张嘴,用口型叫了一声,然后便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东厢的门也被轻轻地拉开,她一边穿外衫一边轻盈地从门内跳出来,如同一只夜莺般扑到坐在院中的人面前。
“主子也睡不着吗?我也睡不着。”她笑眯眯地道,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仿佛睡不着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连着两夜失眠,这对向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她来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发生了白天那种事,她要真睡得着,不免有些没心没肺了。
天陌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又自阖上眼睑,淡淡唔了声,手不自觉轻轻按了按额角。
“主子,头痛吗,我帮你揉揉。”小冰君却是眼尖,在夜色下也能看清他那细微的动作,忙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想要代替他。
天陌收手慢一步,与她的手碰到了一起,登时感到一阵凉意,不由侧了侧头避开那带着凉气的手指。
“我想喝你煮的茶。”在感应到对方失落情绪那一刹那,他低声道。
第十章(1)
只要小冰君想,她总是能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弄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小炭炉,茶饼,以及煮茶需要用到的茶具竟然一应齐备。
“不用汉人的方式?”扫了眼简单的茶器,天陌问蹲在地上专心捣鼓炉子的女子。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便是再为难她也会去办,因此并没问深更半夜人都睡下了她是怎么弄的这些东西。
拔亮了炭块,听到因燃烧而发出的轻微爆裂声,小冰君将手在一旁盛水的盆中洗过擦干,然后用竹夹子夹起茶饼在火上烘烤。
“主子,我不会汉人的方法。”这时她才抬起被火烤得有些红的脸,笑得羞赧。虽然也曾经被教导过汉人的语言和文化,但因为昏睡的时间太长,学得并不精,只大致能说能听,并记得一些诗词,再深入就不行了。
天陌没再说什么。
“我们冰族的茶其实也挺好的,最暖身子了。”小冰君顿了下,忍不住道,怕他不喜,又补了句,“明儿我便去学……”
“不必。”天陌打断她。他不过是随口问一句,她何须如此紧张。
小冰君甜甜一笑,嘴里虽然没多言,心中却是已经下了决定的。
炉火的暖意扩散向四周,渐渐抵了夜的寒。
晾凉茶饼,加水入罏上火,捣茶饼。小冰君的动作有条不紊,像是做过许多遍一般。木杵发出的笃笃声在静夜中显得分外悠远,却不扰人。
“还在冰城时,夜里常常和恋儿像这般一边煮茶一边说些闲话,一碗松雪茶下肚,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暖洋洋的,可舒服了。”她下垂着长睫,嘴角笑意浅浅,慢声细语说着往事。
天陌以手撑着头侧倚在一旁的石桌上,静静看着她,并不接话。
“可惜这里没有下雪,也没有冰城那里才有的软香绒。”说到这里,小冰君语气中有着淡淡的遗憾,还有一些迷惘,不知是因想起离开了十年的冰城,还是想起了她的姐姐秋晨无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