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大锤猛地停在他头顶不过寸许的地方,而那凶神恶煞的独狼却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被鬼魂附身一样,呆呆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他背对着众人,大家都不知道独狼究竟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呆呆地望着!
片刻之后,独狼忽然甩了大锤,转头就跑,他似乎心神大乱,连站都站不稳了,一路磕磕碰碰向前奔去,不住疯言疯语:
“鬼…他是鬼…眼睛会冒亮光…我动都动不了…鬼呀!”
众盗匪面面相觑,见向来杀人如麻,胆比天大的老大都失态至此,定是见到了什么极端可怖的东西,他们心下恐惧,一个个摸索着爬上马,眨眼之间全都逃得踪影全无!
死里逃生的一行人目瞪口呆,都还没反应过来,见那青衣人走近,不自觉都紧紧缩在一起!
那样可怕的一张脸!那动也不动就让凶恶毒辣的盗匪都慌张溃逃的诡异景象!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所有人心中都生出新的恐惧来。
而那人却微微一笑,停了脚步不再靠近,发出一声清啸,半晌之后,马蹄声响起,一黑一白两匹马自余晖中飞奔而来,那人翻身上白马,手上牵着黑马,一人双马得得远去。
见到那两匹马,这才有人想起大漠上流传了十多年的一个传说,不禁高喊起来:
“莫非他便是黑白双盗?是黑白双盗,原来是黑白双盗救了我们!”
黑白双盗,那传说中的人物,劫富济贫的侠盗,有着出神入化的功夫,十多年来,他的传说如同清风雨露,让生活在杀戮血腥中的大漠子民众口称颂!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人物!
众人沸腾起来,纷纷爬起来向着那远去的人高声道谢!欢声之中,一个半大孩子却安静下来,他看着那夕光中孑然的影子,忍不住喃喃自语:
“黑白双盗、黑白双盗,不该是两个人吗,他在为谁牵着那一匹马,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听着后面此起彼伏的道谢之声,马背上的人转头望向牵着的黑马,微笑起来,乐乐,乐乐,如果是你听到这样崇敬的声音,只怕高兴得立时就要跳起来吧!
对着霞云万顷的天空,他喃喃念出那个已然刻在生命骨血中的名字,她的笑颜她的温情,纵然短暂如昙花,但它绽放时刻骨铭心的绚烂,却让往后的年年岁岁中,他所有的思念都有了着落和依凭!他可以微笑着面对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可以毫不在意世人的误解与谩骂,也可以承受蚀骨的想念和孤单,他知道她的魂魄在陪着他,守着他!原来,真正的爱带来的永远都不会是绝望,而是,笑中带泪的回忆与思念!
马儿带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踏过一个个的沙丘,走过一片片干枯的胡杨林,最后停在了一处废城中。
那是曾经的加梵皇城,曾经车马游龙,行人如织,他和乐乐牵手走过灯火辉煌的街道,不过十多年,倾国、战乱、瘟疫…一切繁华都在时间中碎为齑粉,只留这空寂的废墟,只留这满城乱穿的冷风。
他孑然回首,恍惚之中,忽见后面的黑马之上竟然就坐着他日夜思念的人,她穿一袭红衣,衣袂翻飞舞动,飘然不若世中人。
她策马缓缓行来,最后与他比肩,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微笑着看他!
巧笑嫣然,眉目依旧!
他心神震荡,颤颤伸出手去!
伸出的手被一只纤手握住,那手腕之上,还带着他曾经亲手为她绑上的鱼骨刺。
“乐乐,乐乐…”他唤着她,一刹那间热泪盈眶!
她却笑了,盈盈说道:
“刃,现在大漠上到处都是黑白双盗的传说,我们应该找一处绿洲,养些牛羊,一起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了!”
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映出眼前的男子,年轻的样子,剑眉朗目,俊逸非凡!
他喉头哽咽,只是不断点头!
最后一丝光线也慢慢隐去。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辔而行,载着一袭寥落的孤影,奔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之上!
长风呼啸而起!
暮色苍茫,天地浩大!
紫玉·慕轩 文 / zxiao200257
加梵历景熙三十一年。
天高气爽,金日普照,正是草肥马壮的秋日时节,加梵国的皇家猎场上,号角声穿云而去,鼓声隆隆,劲风飒飒,无数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各色的高头大马一字排开,骏马之上,器宇轩昂的少年们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在众人的注视下,加梵王景熙登上高台,俯视着一众意气风发的少年,朗声说道:
“今日是加梵国一年一度的秋猎大赛,今日不分王子臣子,哪一位少年人猎得第一件猎物,本王将依照惯例实现他一个心愿!”
少年们齐声欢呼起来,仰头注视着王,个个脸上都有着年少的的激昂意气!随着司仪一声“秋猎开始!”,十几匹飞骑扬蹄而去,只踏得烟尘滚滚,遮天避地!
一马当先的是四皇子慕轩,他的骑术箭术在众王子中堪称第一,在此起彼伏的打马声中,他一扯马缰,马扬蹄在空中划出圆弧,脱离人潮,往那深草处行去。行得一段,便见草丛中狸尾一拂,有狐狸正惊惶逃去。
他赞一声好运气,立刻引弓搭箭,一箭射去!
那一箭挟起呼呼风声,眼见便要射中那狸子,冷不防银光一闪,有飞刀打横射来,将那箭生生劈成两半!狐狸受惊,飞矢般向深草处掠去!
然而那发刀之人更快,喝一声“哪里逃!”,弓弦弹落,一支银箭已离弦而去!
“好小子,想抢功!”慕轩一声笑起,在马蹬上立起身来,挽起满弓,弦声空空,羽箭破音而去!
只听铮一声响,那羽箭后发先至,将银箭打入草丛之中!
转眼之间,那小东西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我…我的狐狸!我的第一!”马上之人哀嚎一声,猛然转过头来,一双杏目紧紧盯住慕轩,“你这混小子!”咬牙切齿间,一支银箭已嗖嗖射来!
仓促之下,慕轩来不及拉弓,一扯马缰调转角度,弃弓之时袖鞭已然出手,凌空一甩,啪一声响,将那气势汹汹的一箭打飞出去!
他压着一股怒火,扬鞭指着那个子小小的少年,喝问:
“你是哪个大臣家的儿子,怎么小小年纪却如此心胸狭窄?”那样一句话由十五岁的少年义正言辞地说出来,不免有几分好笑,然而那小小少年却只听到他那一句“心胸狭窄”,更是火上浇油,一蹬马肚,也顾不得射箭了,一把将手上的银弓向他掷了过来,“你、你这个小坏蛋,居然敢骂我心胸狭窄?”
他刚俯身躲过,那箭筒又飞了过来,被他一鞭抽去碎成了喇叭花。贵为皇子的他还从没见过如此野蛮霸道之人,一时之间,早将父王平日教诲的什么沉着冷静,什么皇家风范忘得一干二净!气愤之下,他一鞭打去,将那少年的裘帽抽飞出去!
惊呼声中,三千青丝随帽而落,马上的少年立时变作了俏生生的小丫头。
“呀!”她一声惊呼,小手在头上摸来摸去,确认帽子已经不翼而飞,简直是气发了狂,一翻下马,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他的马屁股上!
那一脚力道奇大,根本不像是十二三岁的丫头能踢得出来的。马被踢得一跳而起,登时将那目瞪口呆的皇子摔下马来!
他爬起来指着她,话语中是掩不住的惊奇:
“你是谁?你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混进秋猎的?”
“你这个坏蛋破坏了一切!”小丫头小手一伸成个大字,“哇”一声跳到他身上,又把他扑到了地上,只压得他龇牙咧嘴,她却还不解气,在他身上又抓又掐又咬,口水全喷到他脸上:
“你这个坏人,害我救不成连炽哥哥,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喂、喂,我让着你啊,你可别乱来…喂,不要打脸…”他几次挣扎不掉也来了气,曲臂一别,使了五成力气压着她的胳膊将她甩了下来。
那丫头却趁势捉住他手腕,张嘴就一口咬了下去!
他疼得一声大叫,推开她,也顾不得什么谦和忍让了,指着自己说道,
“疯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四皇子慕——”
“啪”一声响,一团泥巴正中脑门,泥巴掉落后,一个硕大的包赫然肿在了额头上!
“呀——”一向谦虚有礼,沉着冷静的四皇子被这一切搅得发了狂,大吼一声,冲过去提起她便要落拳下去!
那女孩子“哇”一声哭出声来,还不等他出手,双手双脚已经在地上扑腾起来:
“打吧打吧,反正阿爹要处罚连炽哥哥,救不了他我也不要活了,哇——”
那一声声催脑魔咒只听的他手足无措,看着女孩子的眼泪洒豆子一般滚出来,他更觉慌张莫名,早把那怒气忘得一干二净,语气不自觉便软了下来:
“你…你别哭呀,我只是吓吓你,不会真打的…你有什么为难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女孩子眼中噙着两泡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也许是放在心里难受吧,她瘪着嘴,一句三抽噎,磕磕巴巴说了起来,说了半天,他才大致弄清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是丘丞相家的女儿,与府中家臣之子连炽感情甚好,可是前不久,连炽同情几个刚贩来的奴隶,偷偷放走了他们,惹得丞相大怒,说要将他送到北漠去呢,她求情无用,便想到如果赢了秋猎,得到王的愿望,就可以让连炽幸免于难了,于是她千方百计混了进来,怎么知道阴差阳错撞上了他,鸡飞蛋打,白忙一场,怎能不气?
听罢她的话,他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如此胆识义气,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当下拍胸道:
“要救人又有何难?我帮你就是了!”
“真的?”小丫头眼睛陡然睁大,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他,“你说话算话?”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着小丫头惊喜崇敬的眼神,少年的胸脯拍得当当响,满是青包和指甲印的脸上难掩得意!
“那好,你帮我,我拿什么报答你?”小丫头扬起脸,一副小人精的样子。
“这个嘛…”少年搔搔头,眼睛蓦然一亮,“找个时间我们再来比赛骑马射箭、过招打架如何?从来没有人截住过我的箭,也从来没有人敢把我打成这样,今天是我让你,改日我们再公平比一场,怎么样?”
“比就比,谁怕谁?”她一蹬上马,翘着嘴巴,天不怕地不怕的,“时间由你定,我随时奉陪!”说完,听见有人接近的声音,催马转身就走。
他这才想起一件重要事来:
“喂,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紫玉,我叫丘紫玉!”马背之上,小丫头转头露齿一笑,莫莫荒草上,那个笑容天真烂漫、明丽夺目,瞬间灼亮了少年的双眼!
那一场比赛,一比,就比了整整五年。他赢了,她不甘心,又定了下次之约,下次,他又总会得点小病,这里痛、那里痛,又输给了她,于是就有了下次下次下下次!直到王后捧着一叠淑女画像让他选妃,他才惊觉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了!
然而,那些一张美过一张的画像,他竟是一个也看不入眼去,满心想的只有那飒爽的英姿,思付间不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口:
“不是说在所有的大臣之女中选妃吗?怎么…不见丘丞相家的女儿?”
“那丫头野性难驯,每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哪里有一点名门淑女的样子?”
“她那是豪爽大方,比那些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的小姐们好多了!”
“听说她粗鲁野蛮不讲道理,你以后继承了王位,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母仪天下?”
“母后你听谁胡说的?玉儿她率真可爱,明事理讲义气,最见不得有人受一点委屈,到底是谁在诋毁她,我…我找他去!”
“你别急,母后还听说这个丘紫玉面貌普通、殊无丽色,难登大雅之堂!”
年青的太子简直要气炸肺了:
“哪个混蛋这样说她?玉儿不知道有多漂亮,在我眼里她比这些女人——”
他突然住口,看着对面忍不住笑弯了腰的王后,顿时醒悟过来,红了整张脸:
“母后,你在讹我!”
“母后不讹你,只怕你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呢!你的玉儿这么好,你再不说破,就不怕她被别人抢了去?”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抱着母亲连声称谢,然后便夺门而出,立刻直奔丞相府而去!
圆月之下,冷风掠过,年青的太子却手脚出汗,不敢抬头看面前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那佳人早等得不耐烦了,见他还在那里抓耳挠腮支支吾吾,飞起一脚便踢了过去:
“你今天有毛病啊,半夜把我拉出来,吹着冷风就在这里看你装猴子?”
劲风袭来,他伸手抬住她的脚,在嘴边一直打滚的话冲口而出:
“玉儿我喜欢你!”
那一句话让她陡然愣住,就这样呆呆地让他抓着脚忘了放下。
见她怔怔发呆,久久不语,他只觉血都一分一分冷了下去。他隐隐的担心还是成了事实,他忘不了她曾经拼死拼活要救她的连炽哥哥,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连炽时的震撼,那样卓然俊朗的美男子,走到哪里都是让人注目的焦点!
良久,他轻轻放下她的脚,苦笑出声:
“罢了玉儿,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连炽他…的确很好!”
他叹一口气,孑然转身,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她说:
“没错,我是喜欢连炽哥哥,因为从小到大他都像亲哥哥一样疼爱我,妹妹喜欢哥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你当他是哥哥?”他猛然转身,不敢相信这个惊喜,“可是,连炽长得那么好看,所有的女人都紧盯着他不放——”
“是呀,如果我是第一次看到也一定紧紧盯住他,可是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了嘛!”她贴近他面前,贼兮兮对他耳语道,“而且,连炽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哟,我磨着他带我去看过,那个女孩子美丽又温柔,那样的人和他才相配嘛,至于我,没有人家漂亮也没有人家温柔,就不奢望那样的美男子了,只有和你这个呆子凑合凑合了!”
她横一眼他,抿住嘴边的笑,一拳捶在他胸口:
“你这个呆子!这句话,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说呢!”
他呵呵傻笑起来,情不自禁一把抱起了她,向着夜空把满心的狂喜都喊了出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慕轩喜欢紫玉!慕轩一辈子都只喜欢玉儿一个人…”
“玉儿、玉儿…”那些断断续续的往事在梦境中袭来,簌然醒来时,早已是加梵王的他口中喃喃念的都是这个名字,接着,他便会咬紧牙关,小心察看枕边人是否被惊醒,确认无事后,再轻轻翻过身去,无声滚下泪来。
“是不是我消失,成全她的“唯一”,所有的人真的都可以幸免于难?”刚刚生产完几天的玉儿,脸色苍白如纸,却怎么也不肯躺下,她倚在床头,紧紧拉着他,只求一个说法。
他一字一句重复了在圣湖的遭遇,玉儿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他怎样也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她看着他,如以往一般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确定。
那样的眼光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教他不敢抬头直视,他微微点头,那轻轻的一起一落间,他只觉胸膛中有什么东西翻涌奔腾,似乎便要炸裂出来!
“我明白了!”床上的女子呼出一口气来,嘴角居然泛起了一点笑意,“我原本没有奢望守得住整个国家,没想到还有希望!既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也都值了,只是——”她抱起身侧睡得正香的女儿,眼中是浓浓的不舍,“只是慕轩,我们的女儿才刚刚出生几天,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他伸手接过女儿,看着孩子粉粉嫩嫩的小脸,还没有长开的眉眼,睡梦中都还吮着指头,这小小的孩子,他和紫玉的女儿,长大以后会像谁?应该会像玉儿吧,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大气豪爽的性格,偶尔也会抱着他撒娇,对着他使使小性子…他的女儿…他的女儿…
他突然滚下泪来!
“我马上宣连炽将军进宫,让他秘密护送孩子出宫,我就说…就说这孩子非我亲生,希望她不会追究,保住孩子性命!”
“托付给连炽哥哥,那我就放心了!”她眼里浮起虚弱的笑意,伸手替他擦去泪水,“不要难过,慕轩,我知道,其实最煎熬的那个人是你,你…你这个呆子,不要总是那样钻牛角尖,只要你和女儿平安快乐,我不介意是不是我陪在你们身边。既然无力改变未来,那么就忘记过去吧,记住,不要折磨自己,要忘记,要开心!”
她说着,端起床前早就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就如同以往的无数次,她微笑着对他一劈掌、一踢腿般干净利落!
他怀中的婴儿醒了过来,突然间咧嘴大哭!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中,他双膝一软,对着那始终向他微笑的女子跪了下去!
最初的相逢,荒草之上的小丫头转头向他嫣然一笑,明媚了满目苍凉!而几十年以后,在另一个女人身侧辗转难眠的帝王终于知道,原来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一瞬间的明媚笑容过去后,剩余的,不过是一辈子的荒烟蔓草!
水岚·连炽(一) 文 / zxiao200257
夕阳西下的大漠,风还是奥热的。
加梵城的西北角,是一间间堆砌得杂乱无章的土坯房,破败肮脏,仿佛一块丑不堪言的癞痢,在繁华皇城的边缘,歪歪斜斜、小心翼翼地存在着。
在这一块聚集着贩夫走卒、流民乞丐的贫民窟中,夫妻间的咒骂声、邻里间指桑骂槐的嘲弄声、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孩哭声、狗叫声,杂七杂八的声音混在一起,搅在热气腾腾的风中,烦闷压抑、令人窒息!
有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腰肢踩过腥臭的黄沙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停在了一间破房子前。
她捞起帘子向屋里张望,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那个古怪的老婆子就躺在角落的木床上。
“水阿嬷,是我啦,飘香苑的十三姨!我上次给你提的事考虑好了吗?你家岚儿长得水灵灵的一朵花,去给人家帮佣干粗活太可惜了,来我们飘香苑,我保管你们母女吃喝不愁!”
“我说过了,我不卖女儿!”低沉嘶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病入膏肓的气息,却是坚决到绝无转圜!
“水阿嬷你这是何苦呢!”十三姨不死心,还要再劝,声音却突然拔高,“哎呀水岚姑娘,你回来了!”她看着那挎着篮子走近房门的女子,脸上立刻堆满了谄笑。
早就听说这母女二人是从中土流浪到大漠,果然生得与众不同!那瓜子脸、杨柳腰,江南烟雨般的一双眼睛,盈盈不堪一握的身姿,顾盼中我见犹怜的神韵,在这粗犷豪气的黄沙大漠上,哪里还寻得出第二人来?这样满是补丁的破衣服都掩盖不了这个女子的容貌气质,换上绫罗,挽上云鬓,还不晓得会是怎样醉人的风情?这棵摇钱树,她十三姨是非挖到不可!
她摇摆着身子连忙迎了上去:“水岚姑娘你可回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