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涧脸色雪白,浓眉一挑,杀气破瞳而出,“是你?”

六音却丝毫不惧,轻声道,“独孤无涧,你要感谢我你知道不知道?没有我,你哪能从那日的树林里脱身?”她轻轻地笑,“你猜猜,想杀你的人是谁?”

她慢慢站起身来,蛇一般攀附上独孤无涧挺立笔直的身体,呵着气软声道,“来,我们来理理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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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恩怨(下)]

独孤无涧推开她,转过身,默然不动。金九等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什么,也只好俱不出声。

六音能看见他的侧面,他面目竟然很平静,只是紧紧握刀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愈发暴绽,泄露了他内心的难以平静。她知道他事实上在拼命冷静和快速衡量,思度着当下局面利弊各占多少。这个男人极少感情用事,也很少一味冲动不顾后果。

她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两声,很有耐心地等待他做出决定。

果然,他说话了,问金九,“金九,关于我的眼睛,叶姑娘说了什么?”

金九想了想道,“叶姑娘叮嘱,藏于雪洞的那药箱里,有许多朱色的药丸,将军须日日吃三粒,不可断。将军若还能继续泡那胭脂泉,不时双眼便会复明,若不能,便让王爷寻了最好的御医与将军针灸,也差不多能好,只是时日要耽搁长些。”

独孤无涧点点头,“好。我们继续留在山上。”

六音这时道,“堡主认为这山上还能清静?”

独孤无涧略微偏头,冷冷道,“活人变成死人后,总会清静下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六音道,“堡主现在一定不舍得杀我。”

独孤无涧道,“你不是要与我理恩怨么?来。”他说完,头也不回,提着长刀往雪洞所在的山头走去。

六音也不再说话,抚抚头发,婉然一笑,便跟着去了,留下金九等人面面相觑。

夜。

百草迷迷糊糊觉着有人轻抚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痒,偏了偏头,忽然神智清醒过来,闭着眼,慢慢想起了昏迷前的点点滴滴。

这时,一个温厚的声音传来,轻得像羽毛一样,“你这孩子,学会骗人了。”

她心中一惊,只好睁开眼来,直直对上夏侯寒的眼眸。他微垂着眼,长而秀气的睫毛覆在上面,让他看起来温柔而忧伤,偏偏他说的话却让人感觉冷意逼人。

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看着夏侯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夏侯寒坐在床前,静静看着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像从前一样,从来不会骗师兄。”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比以前瘦了,下巴尖尖的,嘴唇不太红润了,眼睛还是又黑又明澈,但眸光已经变得冷,但这些都不影响她的美,烛色里她显得疲惫而苍白,黑发仍然浓密,从双颊边流泻而下,遮住了她秀气的双肩。

百草也笑了一笑,“‘一生醉’是来不及做了,我见着药箱里还有些丹砂,便匀了些抹在脸上。”

夏侯寒还是笑着,“我想你从不说谎话,于是抱着你跑得飞快,可累得够呛,下了山才忽然想起把脉…”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只是气血不太足,得好好补一补了。”

百草没接话,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处,发现这里恍惚是一处客栈。

夏侯寒道,“我们吃饭吧。”

百草点点头。

二人默然吃饭。吃到一半,百草放下了碗筷,轻声道,“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

夏侯寒慢慢嚼饭,面色平静,“你想去哪里?”

百草道,“我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日日为人看病。”

夏侯寒道,“那么我呢?”

百草望着他,目光一点一点冰冷了,“师兄,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很是…嗯…不清静。我曾经相信过一个人,结果他骗我。我曾经有个孩子,他四个多月时却死了,后来很长时间里,我夜夜都梦见他满身是血。”

“然后呢,我跟着别人去了塞外,遇见过山贼,遇见过沙盗,很长时间里都颠沛不定。又后来,我回了中原,被人挟持为人质,服过自己做的毒,在牢狱里生活了几日,又碰上牢狱暴乱,深夜里逃亡进山…”

她伸手抚了抚额头,似乎累得开不了口,但是她继续说下去了,“以前你在我面前杀只兔子,我都觉得残忍。可现在我不,我看见了很多人死,鲜血溅在我脸上,断臂飞到我脚下,数百人砍砍杀杀,我都不会大惊小怪,只是踩着尸体拼命跑。还有人在死前一刻,我坐在他身边耐心听他讲故事,我还开始随时随地携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抬起头来,呆呆望着夏侯寒,眸里渐渐有了泪光,终于像孩子一样伤伤心心地大哭,“师兄,你说怎么好嘛你说怎么好?我不能看着你杀他…也不能看着他杀你…我…我最开始也不想喜欢…他的…我…我错了…我错了师兄…”

她坐在夏侯寒身旁,侧头眼巴巴望着他,一只手紧紧抠着木桌的边缘,一只手放在膝上,哭得全身都哆嗦,连说话都抽泣不已,无比绝望。

“…可你怎么能那样惩罚我呢…你们给我一条活路好不好…”

夏侯寒一直呆呆听着她哭诉,面无表情,这时才吞下口中的饭,缓缓放下碗筷,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去,擦拭她满脸的泪水,“你忘不了那一晚,却偏偏忘得了那整整十七年。百草,你永远不知我会有多难过。”

苏妙娘刚走进屋时,便正好看见夏侯寒眼中流下两滴泪来。

她极为震撼,定在门口,双耳嗡嗡作响。

夏侯寒手一僵。

百草顿了顿,哭着转过头去。

丑时。

雪刃峰上冷风飕飕,一堆柴火将灭未灭。

独孤无涧刚泡过胭脂泉,全身还热得厉害。他坐在火堆前,一言不发。六音坐在他对面,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看着他眉目漆黑在火光里像从前一样好看。

独孤无涧终于说话了,“紫香,我们做个交易。”

六音笑了,“我要的东西,你能给么?”

独孤无涧道,“不能。”

六音道,“那还做什么交易。”

独孤无涧道,“我是说,你用你的命来做笔交易。”

六音闻言,忽然大笑,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真是爱说笑,我的命也值钱么?我十五岁时,赤贺就强暴了我,奴隶嘛,命都不值钱这些更不会值钱了。后来我出过无数次任务,也难免不和别的男人睡觉,包括你。”

“我实在没什么值钱的,包括我的孩子。独孤无涧,如果你那时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值钱一点?你会不会废了我八成的功力任由我自生自灭?你会不会毫不关心我被谁劫走了?”

独孤无涧怔了怔。

六音继续笑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被赤贺杀了,我恨他,我背叛他,我转投了连国二王子,阿尔斯愣。对了,他也叫锦城。”

独孤无涧眉心抖了抖。

“背叛的人总会受到惩罚。”她叹口气,笑着继续道,“我泄露了很多秘密,包括你的秘密,上古绝地盛世极乐,结果让好多人比我还要想你。”

独孤无涧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到底是谁?”

六音看着他,“我不说了。”

独孤无涧轻轻一咬牙,忽然放开她,站起身来,冷声道,“你们出来罢。”

话音落,三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仿佛是从满山的乱石里突然蹦出来的。

远处,另一个火堆前,金九等人霍然起身。

偏六音很是镇定,悠悠看一眼那三个人。

诛杀猎人。

真是不折不挠。怎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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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 离恨惊心]

百草在看见苏妙娘后,停止了哭泣。她并不认识这个容貌清艳的红裙女子,但从那女子呆呆凝视夏侯寒的眼神里,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于是她站起身来,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苏妙娘不说话,只是看着夏侯寒,目色越来越冷。

夏侯寒在大惊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苏妙娘的能力原本就不可小觑,他的行踪瞒不住她也便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他站起身来,轻声对百草道,“你继续吃饭,师兄去去就来。”说完,走向苏妙娘。

百草不着声,背对着苏妙娘,也不回头。

夏侯寒走到苏妙娘身边,正想伸出手去挽住她,谁知苏妙娘却冷冷一笑,一扭身走进了房内,一面走一面平静地道,“百草姑娘,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夏侯寒面色变了一变,木然站在门口,面朝门外,一动不动。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侍者瞥见他那目中寒光,哆嗦了一下,脸都吓得青了。

百草闻声,略微诧异地转过身,望着那红裙女子向她走来。她们见过么?

苏妙娘已走到桌边,优雅地坐下,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冷茶,抿了一口道,“三年前那晚,连城岭上的雪真是大。”

百草双肩抖了下,脸色一白。

夏侯寒仍然没有转身,却说话了,“妙娘,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出去好不好?”

苏妙娘冷冷回道,“不好。我有话对你师妹说。”

她话音刚落,夏侯寒一个转身,以惊人的速度掠到了她身边。

百草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已见夏侯寒立在苏妙娘身旁,一只手正捉住她拿着茶杯的皓腕。

苏妙娘抬头,冷冷望夏侯寒,“你下手啊,捏断我的经脉,又或是用你袖中的毒,毒死我。我陪你睡了三年,助你得了盟主之位,眼下想来也没甚作用了,死了也让夏侯盟主省心。”

夏侯寒一言不发,温润双目此时有些发红,手下一紧,便拽了苏妙娘,胁迫她不得不站起身来。她手一松,掌中茶杯落地,一地粉碎。

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被夏侯寒拖着走了两步,踉跄不已。忽然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反手狠命一推,整个人如卷风般就地一旋,脱离了夏侯寒的钳制,继而目色幽冷,右掌一张,掌心中霎时紫红一片,直直挥向夏侯寒。

夏侯寒竟不避不躲,面色冷静地迎面而立,似要硬接了她这一掌。

百草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呆立在原地。

紫色的掌风凌厉如刀锋般,直逼夏侯寒面门,“哗”的一声,他的发绳瞬间断裂,满头黑发齐齐往后扬起,但他只微微眯了眯眼,竟似有些释然地望着苏妙娘。

千钧一发时,苏妙娘一怔,竟蓦然拔地而起,一掌打在夏侯寒背后那堵灰墙上,顿时轰然一声,泥屑飞扬,沙尘漫天,那厚实的灰墙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夏侯寒立在那铺天盖地的尘屑中,叹了口气,正好听见苏妙娘发颤的声音传来,“夏侯寒,接了这一掌你仍然对不住我!”她深深吸一口气,从半空中缓缓落地,宛如一个红衣仙子落入凡尘般,“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百草被那掌风逼得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床边。

夏侯寒没有动,额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来,散乱的黑发落下来,映着他清俊的脸庞有一种莫名的哀愁,他开始说话了,慢而有条理。

“妙娘,我的命,原本就是你的。我也想过,把心也一同给你,可是这心实在很碎了,怎么也合不成完整的样子。我这一辈子,贪图过的东西很多。小时候我没有吃的东西时,我想有稀饭馒头,我没有穿的衣服时,我想有棉衣布袄。可当我看见独孤无涧的生活时,我觉得我非常可笑。”

百草呆了呆,慢慢站起来,望着满室尘埃落定后,夏侯寒笔直的身体和微瘦的侧面。

“他锦衣玉食,仆从如云,他想要一匹马,于是他父亲给了他最好的汗血宝马,他想要一柄剑,于是他父亲给了他一柄镶着宝石的七星古剑。但他把马给我骑,把剑给我玩,他说好兄弟要有福同享,我那时于是也跟着踌躇满志。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得很,别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永远是我的。”

“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骄傲。上天都宠着他,我练五遍的剑法,他只需练三遍便与我一样好,可是我想我们是兄弟,我不该嫉妒。结果不对,我那年在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后才明白,我和他身份从来不平等,我被人泼了满身的臭粪后才明白,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低贱的下人。”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我有了他没有的东西,宝贵得很。”夏侯寒说到这里,侧头望了一眼百草,目色盈盈而温暖,苏妙娘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凳子上。

“百草,你生下来时皱巴巴的,我原本不喜欢,可后来你对我笑了,我觉得真有趣。那时我十二岁,手忙脚乱地抱着你,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好看,不出一个月便长得粉团一般雪白可人。你那么喜欢我,只有我抱你才不会哭,我觉得我也有了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叹口气,“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其实没多久,我就知道我错了,原来裘铁水许诺的铁马镖局不过是镜花水月,因他从中挑拨使坏,我和你父亲反而成了武林中人眼中忘恩负义的人,那时我才知道江湖险恶是因为人心险恶。于是我们不得不隐居百草谷,不过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发觉,有你在身边,我没有功名利禄也过得很快乐。”

“如果一直这样便好了。可想不到,独孤无涧以那样的姿态忽然横空出世。他出道不到一年,便追寻着杀了裘铁水一家人,那时裘铁水已垂垂老矣,但独孤无涧眼睛都不眨一下,从他儿子到孙子,一家八人,统统杀个精光。我知道他原本就有非常倔的性子,像石头一样硬,历经仇恨后,便成了冷血。他开始追杀我和你。”

“东躲西藏不是办法,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不好的事情,于是我接了一笔生意。那是一个异族神秘人,要我制一种丧失记忆却又不致于让人痴呆的毒药。他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他许诺给我足够的黄金、船只和路线图,我可以带着你漂洋过海,远离中原,去东方一个名为逑州的小国。大多中原人是很少出海的,我猜独孤无涧永远也不会寻到那个地方去。”

“于是我去了苗疆,寻找奇毒无比的大妙花。结果我出了纰漏,苗疆毒瘴不知为何提前爆发,我在丛林中被鸳蛇攻击,受了重伤…”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愿再说了。

于是室内一片沉寂。

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坐着,一室狼藉。

门外的侍者个个如标枪,一动不敢动。

夏侯寒沉默了很久才道,“可是独孤无涧,他怎么能那样。还有百草,你又怎么能那样。我也知道那些仇恨化解不了,但我绝不允许他用这种方法来讨债。我们曾经彼此了解,所以懂得怎样互相伤害,所以他必须和我一样痛苦。”

百草苍白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妙娘目光有些呆滞,看着夏侯寒,忽然道,“由始至终,你都想着要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凌越于他。无论是武功,还是功名。他身怀绝学,所以你觊觎冷秋原盗来的武功秘笈,取而代之。他入朝为将,所以你决意驰骋江湖,甚至不惜依附于长孙青云。”

夏侯寒忽然笑了,那缕鲜血已额头凝固,显得有些诡异。他温和地望着苏妙娘,“妙娘,你聪明得让我害怕。对,就连我尝过的痛苦,我也要让他尝过一遍再死。我最后的尊严都被他那晚剜了…”他摸着胸口,“我这里,已经空了。”

苏妙娘伸手一指百草,道,“可你终于又找到她了。”

夏侯寒这时缓缓蹲下身来,蹲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妙娘,你说我想如何?”

苏妙娘剧烈地颤抖起来,面无血色地盯着他,“夏侯寒,夏侯寒,你毒成这样?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便要我主动说成全你?”

百草终于缓过气来,艰涩地张开嘴,说了一句话,“没法成全了。”

夏侯寒慢慢站起身来。

百草慢慢走过去,很认真地看着夏侯寒,“师兄,我知道你这些年爱护我如同爱护你的眼珠一般。三年前那个晚上,我原谅你了。真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养大我爱护我从来不想伤害我。”

她眼睛眨也不眨,“可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你囚着我也好,你杀了我让我的尸首陪着你也好,我们一起死了也好,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师兄你比我聪明,你心里也明白,别伤人了…”

她话音未落,耳旁却传来苏妙娘尖厉的笑声。

她惊讶转头看去,却见那女子清艳面容白得像抽干了血一般,一双黑瞳闪烁着破碎而尖锐的光芒。

于是她有些心惊,这神态她竟有些熟悉一般。

苏妙娘一面笑着,一面优雅地抬起了右手。夏侯寒下意识地拉了一把百草,挡住她。

苏妙娘的狠,他也是深知的。

但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妙。苏妙娘盯着他的目光冷得滲人,却完全没有杀意。她冷冷长笑,一字一句道,“我,苏妙娘,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落,只见眼前红影一闪,她鲜艳的红色长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手掌快而准地落在自己小腹上。

夏侯寒心里一抖,“妙娘?”

苏妙娘紧紧咬住牙,眸色中的疼痛遮都遮不住。她开始全身发抖,蜷起身子来,右手握成拳头紧紧按在腹间。

百草哆嗦了一下,忽然全身汗毛倒竖,尖叫一声,“血!”

夏侯寒垂头,终于也哆嗦了一下。

鲜血正从苏妙娘坐的凳子上流下来,一滴一滴,很快汇成一缕缕,很快在凳子下汇成鲜艳刺目的一团。

苏妙娘喜穿红色衣裙,因此当她惨白着脸,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时,反而不太看得出在流血一般。

百草整个人都晃了一晃,“你…小产了?”

苏妙娘不看她,只冷冷看着夏侯寒,“孽种而已。夏侯寒,我成全你,成全你从今往后,夜夜噩梦缠身,一生不得所想。”

夏侯寒泥塑一般,呆呆看着那地上鲜血。

苏妙娘喘口粗气,扶着桌子转过身去,忍住疼痛往门外挪动,一面拼尽力气唤道,“仲春…仲春…”

一个年轻女子闻声跑进来,一眼看见苏妙娘正按着小腹往门外挪动,脚下一路鲜血,于是吓得呆住了,继而哇的一声痛哭了,“小姐小姐…”

苏妙娘喘着气,声音都疼得变了,“仲春…不要让他的脏手再碰我…”

话音落,她便昏倒在仲春怀中。

仲春拼命大哭,“苦夏冷秋快来呀快来…你们快来呀…”

百草抖索得像一片落叶,这般的痛苦她曾经经历过,因此如今眼见这幕,直痛得剜心剜肺一般。

她快步走过去,却被仲春愤恨地一把推开了。

“我是大夫。她这样会流血而死…”

仲春抬起头来,竟看见这个白衣女子也是一脸泪水,于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狠决地推开了她。这时,赶来的苦夏抱起苏妙娘便急忙往外跑。

仲春转头,看一眼夏侯寒,冷冷道,“夏侯公子,你不得好死。”

说完,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