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封烁的表情不像刚刚在台上那么官方,也不像刚刚介绍池迟的时候那么隐隐激动,好像有点害羞一样,他的左手扶了一下右手的袖扣。
“不只是约饭送药,她还给我送炭…雪中送炭。”
池迟看了封烁一眼,雪中送炭四个字,大概是他到现在为止唯一对自己过去岁月的总结,这个不爱煽情的家伙,连那段被打压的经历都要用这种开玩笑一样的口吻说出。
也是难为他了。
“封烁,作为井玄九你搭档了两个灵羽仙子,你能不能说一下两个灵羽现在让你选,你选哪个呢?”
“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穿着嫩黄色小礼服的女人走过来,站在封烁的另一边,她就是《飞仙一剑》的女主角杨菲儿。
“封烁啊,我和这个小姑娘,你更喜欢谁?”
记者说的明明是两个“灵羽”的角色,到了杨菲儿的嘴里却瞬间变成了两个女人的比较。
“呃…”封烁努力思考了一下,“灵羽是井玄九喜欢的类型,我个人更喜欢能陪我看球赛的。”
“池迟,你会陪你的男朋友看球赛么?”
有记者立刻对着池迟发问。
“我还没成年…”女孩儿甜甜地憨憨地一笑,带着少女对爱情似懂非懂的憧憬,“将来和男朋友怎么相处,这种问题考虑得有点早。”
“对啊,你还没成年,那你拍《跳舞的小象》万一拿奖了,岂不是未成年什么什么影后?”
封烁立刻接过话头,把话题扯回到了池迟自己的作品上。
“拿奖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能完整地出演一个片子我已经足够开心了。”池迟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学生气,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孩子的样子,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出和封烁的任何绯闻消息。
封烁拿过一个记者手里的话筒,假装自己是个记者。
“我今天还没时间问你,你这个未成年今天自己跑去试镜,成功了么?”
“算是…成功…吧。”
女孩儿很配合地笑得有点兴奋也有点羞涩…两个人像是朋友闲聊一样胡侃了起来,又过一会儿,邓子宸也加入到了他们两个的聊天之中,吃吃喝喝、健身运动、一边聊一边互相吐槽。
他们并不是故意去无视了别人,只是那种好友间的气氛一起来,别人就很难插足其中了。
在一边站着的杨菲儿自己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离开了,神情僵硬的程度,按照后来网友们对着照片的吐槽那是“玻尿酸都凹出棱角了。”
网络上,一群小姑娘们一边看着视频一边在群里聊天。
当然,在一片“啊啊啊啊”里,真正有内容的其实不多。
“[视频截图]我烁今天是个发光体!巨帅!”
“那个女的是谁啊?烁烁陪她走红毯!嘤嘤嘤!”
“她挽着烁烁QAQ”
“烁烁对她好好!然而她到底是谁?”
“哦,是MV里的灵羽啊,知道她不是和烁烁有一腿,我突然觉得她好漂亮了。”
“+1,比杨菲儿那张整容脸好看太多。”
“+2,为什么不是她演电视剧版的灵羽,看起来和烁烁好搭。”
“+3,看起来好小。”
封烁在台上说话的时候,她们都在“啊啊啊”,封烁被记者采访的时候,她们也在“啊啊啊”。
当封烁走到池迟身边介绍她的时候,闪闪们终于又想起了“啊啊啊啊”“好帅好帅”之外的事儿。
“雪中送炭是什么意思?”
“今天开心,不说不开心的事儿和人。专注花痴!”
“这个池迟是电影咖?那什么小象是什么鬼?”
“是个独立电影,前一阵在国内开了看片会,好多业内力捧。”
“只有我现在很激动么?我很喜欢那个白衣祭司啊,你们感受一下[照片][照片][照片]”
“漂亮得很有质感啊!”
“[秒拍连接]看这段打戏,她身材好好嘤嘤嘤…”
基于“烁烁的好友我们都要爱护”的原则,闪闪们对于池迟的态度非常亲和,甚至有人把她收成了“墙头”,在网上扒拉了一下仅有的几张剧照和视频之后,掰着手指算起了她两部电影上映的日子。
从镁光灯下终于脱身,瘫坐在车里一动不想动的女孩儿长出了一口气,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天过得是怎样的精疲力尽。
不求愉快假期,但求赶紧进组!
作者有话要说:渣草不在的第四天…丫人渣!
趁着她不在我爆个料~
您的好友封烁下线
您的好友窦宝佳下线
您即将开启副本“地狱:申九”
内有bossX2,请自备小药
第54章 荒漠
大漠,孤烟,不怎么直,长河,落日,真TM圆。
晒死人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一百多号剧组工作人员每个打扮得都可以直接去银行抢|劫还不会被拍到脸,帽子下面套着纱巾,纱巾里头戴着口罩,口罩下面…还有另一个口罩。
拍摄所用的各种器材被塑料纸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也是为了防止被沙尘进入到关键部位,每一次大风吹起了扬沙,都是摄影师们的心在滴血。
“这是走了第几遍了?”穿得跟外星人一样的副导演问旁边的助理。
“九十几了吧…”
助理不是很确定地说。
隔着口罩纱巾防风帽,副导演无奈地摇摇头。
“老爷子这是在玩命啊!”
助理转头看看那一“团”坐在监视器前面老神在在的导演,没看出他有要玩命的迹象。
“杜导挺好的啊。”
“废话,那个老狐狸是在玩女主的命。”
在被“玩”的人就是池迟。
太阳从东方到了西方对她的脸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炙烤,她在同一段路上已经走了整整两天。
这段戏的要求很简单,申九杀了自己的主人,逼退了原本要围杀她的四大杀手,独自一个人走在荒漠里。
是的,剧本只有一句话:“独自一个人走在荒漠里。”
她就走啊,走啊…来回往复,不见尽头。
“Cut!”
杜导演挥了挥手,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去把池迟拽回来,几个化妆师飞扑上去给她补妆…更重要地是擦掉她脸上的沙子。
“走的很好。”杜导演笑眯眯地说。
池迟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多么的惊喜,毕竟这句夸奖她已经听了几十遍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就是笑容已经不那么明显——她脸上的皮肤有点干裂,笑的时候会有点疼。
“再走一遍吧。”杜安依然笑眯眯地。
“好。”池迟也笑眯眯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周身一阵恶寒。
一条路走了九十几遍,人类想象得到的能走的花样儿几乎都走完了,工作人员很贴心地在路上放了几颗小石头,因为这条路上的石子儿都被池迟踢没了。
池迟乖乖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的化妆师姐姐们在擦着她耳朵眼里的沙子。
“放根树枝吧。”她对着那些人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
一小节带着枯叶的树枝就出现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准备工作结束,女孩儿又站在了摄像机的前面,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手臂上有金属制成的护臂、腰上挂着黑色的鞭子,还要拎着作为道具的黑色的长剑。
她的背影是黑色的,唯有红色的发带在风中招摇着不同的色彩。
申九走的很慢,步伐却很轻快,飞起一脚踢走面前的石子,她的步伐更轻快了。
走到一截枯枝的旁边,她弯下腰把树枝捡起来叼在嘴里,黑色的长剑往身后一背,头随意地扭了扭,仿佛下一步就能迈出一个海阔天空的新世界。
“你觉得她…走得怎么样啊?”杜安慢悠悠地问站在自己前面的一个摄像师。
那个摄影师打扮的像个“沙漠劫匪”,一条破布包裹了整个脑袋,只有眼上戴着的黑色墨镜露在外面,他就是当初自己嘴欠说如果池迟被选中自己就来当当摄像师的冯宇京。
“越来越松弛自在了。”冯宇京闷闷地说,整整两天磨一个动作,池迟每一遍走的都和前一次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只是表面上的,如果拿池迟昨天早上走的第一遍和现在走的这遍去比较,就能发现这个小姑娘不急不躁一遍遍走下来,真的是磨掉了自己身上所有表演的痕迹。
她就是在很纯然地放轻松,还会看看两边风景,就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心中有什么在变化的申九。
“嗯,自在,自在最好。”
杜安点点头,又喊了cut。
这次他依然笑眯眯地让池迟再走一遍。
池迟也依然笑眯眯地答应了。
就这样,她刚刚好在这条路上走完了一百遍。
杜安没说让她再走一遍,也没说OK了。
他站起来,脱掉自己的一堆防护罩走到了太阳底下。
太阳即将落山了,整个荒漠都带出了一种璀璨的金红色,天上偶有被风梳理过的疏云,红艳似火。
杜安自己沿着池迟走过整整一百遍的路走了一遍,转回身,走到了池迟的面前。
“你就用你现在这种状态,去走第三十六遍的那种感觉。”
旁边立刻有人挑出了第三十六遍池迟走的样子给她看,池迟看了看,想了想,点点头,表示明白。
恰好一阵风吹过,她抬起袖子帮着杜老头儿挡住了会吹打到脸上的细沙。
“准备好了吧?”杜导演这次没笑。
池迟一如既往笑眯眯地说:“准备好了。”
申九走在空荡荡的荒漠上,背后是金光璀璨的夕阳,把黄沙照的像是黄金一样耀眼。
那些金光也把她整个人都进行了细细的装裱,某些角度上看,就像是整个人在燃烧。
这些都没有引起申九的注意。
她在面无表情地思考,却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什么,就像她杀了头儿,却不知道自己杀了头儿之后该干点什么。
一阵风吹来,把沙子吹到了她的嘴上。她嘟起嘴吹气,想把那些扰人的沙子吹掉。
她的嘴里发出了一阵气音,在这个寂静的沙漠里,成了唯一带有人气儿的声响。
这个声音让刺客申九突然想起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试着用嘴吹口哨,她看见很多人吹过,那些人中的很多人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吹口哨这件事儿本身是很有趣的,至少申九是这么觉得。
她调整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地往前吹气,一阵气儿,又一阵气儿。
后来干脆停下了前行脚步,只为了揣摩如何能让自己的嘴发出想要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
夕阳温柔地看着那个努力想要吹出口哨的女孩儿,渐渐西下。
一阵清亮的声音突然从申九的嘴里发出,她那张被风沙摧残到僵硬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申九的脚步突然更加轻快了起来,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刚刚吹起口哨的感觉。
黑色的长剑她随意地搭在肩膀上,风一吹,红色的发带拍打在黑色的剑柄上。
“Cut!OK啦。”
所有人在知道这一条终于拍完了之后全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经过两天的折磨,他们都已经对这个镜头不抱任何希望了。
居然就这么过了。
剧组所住的酒店距离拍摄地有两个小时车程,地处祖国的大西北,虽然看起来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返程的路上,池迟卸着妆就睡着了,化妆师们怜惜地看着她被太阳晒红的脸颊,都不忍心打扰她。
坐在前面的车里,杜安老神在在地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回想着刚刚池迟的那段表演,摇头晃脑,像是资深戏迷在听名旦清唱。
“老师,既然第三十几遍就不错,您让她一直走那一种就行了,何苦让她再走到一百遍呢?”
一百遍这个数字说起来轻松,真的走起来,不足百米的距离乘以一百那也是近万米,在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又累又晒又憋屈。
杜老爷子闭着眼喝了一口茶水,吐出了一个字:“呆。”
“我怎么就呆了?”冯宇京很是费解。
“跟一个演员合作,我当然要知道她的表现力极限在哪里。”杜安心情很好,还愿意给冯宇京解释一下,“一个动作反复地走,也是让她想想申九这个人的一言一行该怎么去揣摩,这是教着她拍戏你知道吗?”
冯宇京自己对电视剧导演这行就是个空架子,知道怎么能把片子捣鼓出来就行,杜安的这一套他不想学,也不想懂。
但是架不住现在他的好奇心重啊。
“那您是试出来她的表现力极限了?”
杜安又喝了一口水,还咂咂嘴。
闭目养神了一分钟才说。
“没有。”
从理论上来说,人的表现力与人的想象力是相通的,而人的想象力是可以无远弗届的,但是人的表现力…很难做到这一点。
因为人会被自己的固有思维所限制,无论是自我肯定还是自我否定,都会扼制他自身的想象力发展。
池迟这个小姑娘,她从不觉得自己演得好或者演得不好,只是尽力地去想如何能表达出东西,甚至这个东西与前一个是否一样都不重要。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心态,别说走一百次,就算是走一千次一万次,她都能走出不一样的东西,因为她只专注于表演本身。
这样的人,你只能从她的思想上摸索着她的极限。
这样的人,也让杜安忍不住去期待她的每一次表演。
东方的古老国度夜幕笼罩,在地球的另一边,热闹才刚刚开始。
SD独立电影节已经开幕,来自东方的电影《跳舞的小象》入围最佳故事片、最佳电影女主角、最具社会性、最具独立精神、最佳摄影六个奖项,成为了电影节上的最大黑马。
温新平站在一群老外的人堆里,看着人们坐进电影放映室看着自己儿子拍出的电影,手都有点抖。
因为紧张。
“他们就这么进去看了…”
陪着他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说:“这些人都是有投票权的,他们看了之后要是能鼓掌,说不定咱还真有戏。”
温新平和中年男人一起走进放映厅,坐在了最前面的一排。
《跳舞的小象》他已经看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让他有新的感觉,这一次就算心中无比的紧张,他还是忍不住为电影里的女孩儿心动着。
很快,电影放映结束。
黑暗的尽头,那个纤细的人影在光辉中缓缓跌落,屏幕轻晃,有人在镜头外依稀喊着林秋的名字。
放映厅里短暂的黑暗也走到了尽头,鸦雀无声。
温新平惊觉身后的那些人都没有鼓掌。
“完了…”他喃喃地说,“早知道…”
“啪、啪、啪…”
一个人开始鼓掌,继而是几个人,然后是一群人,最终是整个放映厅都被掌声淹没。
两个神色不那么淡定的中年男人回头,看见有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他们的电影报以热烈的掌声。
温新平的手在抖,那是激动的。
或许,或许他们可以期待一场超出他们预料的成功?
他不会想到,这些不过是他们整个电影刷奖之路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不在的第五天,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
看看存稿
啊呸,人渣!
影后倒计时,一天!
第55章 影后
“我用自己的全部热情来向大家推荐这部电影,它有着清新得仿佛城市宣传纪录片一样的画面和简单的故事,却能在某个地方触动到人物的心灵,整个故事都围绕着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儿进行,她热情美丽富有正义感…”
第一篇关于《跳舞的小象》的评论是在第一场电影结束放映了十五分钟之后出现在电影论坛中的,发影评的人在论坛里颇有名气,他的口味一向清新淡雅,品评的电影也大多是这种类型。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用热情洋溢的笔触去向人们介绍了一个充满了灰暗色彩的故事。
“…我们反对暴力,却从来不知道生活中的暴力能够毁灭什么,这部电影真实地告诉了你,那些在被我们漠视的角落里,暴力正在扼杀着可能的美好。”
“在那个女孩儿对着老师举起凳子却掉眼泪的时候,我发誓我十五岁之后就再没有哭得如此悲惨。那一刻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一只可爱的小象,它活泼动人却被脖子上的绳索折磨得鲜血淋漓,它在用它的眼泪喊着‘救命’。被求救人们却只害怕她手里那个可笑的木凳子。”
——这是另一位电影评论人,在发完这段简短的评论之后她再次坐回了放映室开始看第二遍《跳舞的小象》。
“当女孩儿的妈妈对她说‘你是你爸爸的孩子’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崩溃了。有什么能彻底摧毁一个骑士的内心呢?告诉她,她是恶魔的孩子,她注定也是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