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批婚假,可能老板跟店长说了,店长就把我难看掉了,不许我上班时间乱接电话,什么活儿都派给我做,我真是累死了,我身体都还没恢复呢,他们就打击报复我请婚假。”

“我老板人好多了,他说我婚假连着休是好建议,把身体养好才是第一要紧,只要每天翻信箱查邮件就行。我们晚上吃什么?”

“乌鱼汤肯定要吃的,你妈吩咐的。红烧排骨是你早上一直在念叨的。还有青椒土豆丝,炒青菜。你让我歇歇,我一天站下来腿很胀,使不出力气。这次受伤真是伤元气了,我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还得体虚多久啊。再这么下去,我都快成老板眼中钉了。应勤,你给我倒杯水喝。”

应勤听得差遣,立刻起身去倒水。邱莹莹又忍不住补充,“给我加勺高乐高。”

应勤已经倒好水,拿着勺子问:“不是要拿水冲出来才行吗?说明书上这么写的。”

邱莹莹笑得打跌,“工科生真讨厌。没关系,又不是做化学实验。”

邱莹莹拿着水喝完,趴在应勤怀里闭目歇息。“应勤,你手别乱动嚒,我很累,让我多歇会儿。”

“你别理我就行了。”

“不行的,我怎么可能不理你,我又不是机器。讨厌,别乱动。啊…”

应勤乱笑,可后来也发觉邱莹莹真的不理他,只得悻悻罢手。“怎么了嚒,上班不理我,下班还不理我。”

“真累。让我打个瞌睡。”

“要不,明天请病假吧。你这样下去会累垮。”

“连婚假都请不出呢,还病假,直接被开除了事。”

“干脆不做了,算了,辞职。我同组的,比我收入低的,他太太已经住家了。你还有伤呢,他们这么逼你,你干脆不做。才给那么点工资,够什么啊,不受他们欺负。”

邱莹莹愣住,好一会儿回不了神。“这…不行。怎么能不工作。我还大学毕业的呢,不工作不是白读书了吗。”

“那你身体怎么办?你身体不好,我身体也好不了。要不,干脆,你辞了,等我们身体都好了,你再出去找工作。以后找个离家近又轻松的工作。应该找得到吧?”

“你说的这种肯定找得到,前几天这儿小区的物业正找个文员呢。”

“辞吧辞吧辞吧辞吧辞吧辞吧辞吧辞吧…”

邱莹莹心动了,“那…白天你爸妈来电都你接,别跟你爸妈说我辞了,否则你爸妈肯定骂死我,说我偷懒,其实我真不是偷懒。”

“好,听你。立刻打电话给你老板,不做了。连婚假都不让请,剥削得也太狠了。那你以后大肚子生孩子,他们是不是也不让你休息?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资本家啊,好像我们离了他就活不了似的。不接受剥削。”

“对啊对啊。应勤你太好了,没人会比你更疼老婆了。”邱莹莹立刻打开手机,又想到一个问题,“结婚几天了,我们也身体还能动了,明天再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请你同事和我22楼朋友们吃饭,怎么样?还是礼拜五晚上吧,大家第二天能休息,都愿意出来吃饭。”

“听你的,你做主意比我强。”

两人新婚燕尔,情意绵绵。

周五是个奇妙的日子。一到下午,办公室蚂蚁般工作的人们做开了小动作,各种讯息在空中飞掠,一个个约会被压着嗓门定下来。

关雎尔一接到谢滨的电话,便借口来到茶水间接听。电话那端谢滨显然非常兴奋,“我终于抢到票了,我最爱的三个乐队啊,我想了都两年了。我们一起去,我们一起听那首《爱人,爱人》。我疯了,疯了。”

“嗳,忘了今晚小邱请客吗?”

“诶——哟,糟糕,看见票就给兴奋过度了。我…我把票转让了去。”

“你去吧,叫个朋友一起去,我自个儿去小邱那儿就行了。”

“算了,算了,不去了,是我弄错,婚宴是早约好的,我不能让你失信于人,我也不能失信于你。我把票让给朋友,没关系,让他们听到《爱人,爱人》时候打我手机,我们一起听。也一样。只要跟你在一起,哪儿都一样。”

茶水间不能呆太久,关雎尔拿咖啡回到座位。做了会儿事,拿出手机发短信给邱莹莹:今晚谢滨妈妈出差路过,明天要走,我得过去一下。不能去你的婚宴了。非常非常抱歉。礼物会请安迪捎去。恭祝你和应勤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曲筱绡正上班,她妈妈一个电话过来,“你爸知道了,刚飚到我办公室。你也过来。”

曲筱绡二话没说,连桌面都没收拾,便杀奔总公司。电梯里,她打电话给赵医生,“今天不要等我。爸妈火并,凭他们的火力,打个一天一夜没问题。明天你也不用到处找我,完事我就会回家找你。”

两地的距离并不太远,倒是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停车上。等曲筱绡敲开妈妈办公室的门,妈妈一把拖她进门,将门关上。“我们都等你来,还没开始说。你坐下。”

曲筱绡坐下后,办公室里很长时间冷场。一家三口此时目光都跟日本鬼子的探照灯似的,缓缓地扫来,缓缓地扫去,似乎都在寻找什么破绽。

曲筱绡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们都不开口,我来。两件事,是吧?一件,爸爸一定要执行奶奶的什么遗嘱。这件由爸爸发言;另一件,妈妈把一些房产转到我名下。这件事我先表态一下。反正你们以后总要把钱都交给我的,早给晚给一个样,无非是一个口袋转到另一个口袋,爸爸不会为这种小事发火的吧?”

曲父的两盏探照灯射了过来,盯着女儿。“一共多少房子,折合市价多少,原价多少,这些钱来源是什么。”

曲母道:“筱绡,这叠文件拿给你爸看。”

曲筱绡连忙跳起身,伸长手将文件远远地放在爸爸身边的茶几上。而曲母则是转着软皮椅,有一声没一声地,似乎是没精打采地道:“一份是我让赶出来的现金流量表,和各开户银行对账单。你要问钱都去哪儿了呢,一部分去了筱绡名下的房子里,一部分提现到个人账户,借出去了。再给你看一份损益表,资不抵债。你慢慢看吧,有不确定的地方,立刻叫会计来,我让他们今天都不许下班,等着你提问。你妈要是遗嘱是把我们公司一半交给她那俩孙子,随便,都拿去也行,全部给你们,我跟筱绡净身出户。至于我借出去的钱,筱绡名下的房子,你慢慢打官司问吧,报警也行,我懒得告诉你。筱绡,饿吗?我们先去三楼饭店吃些,让你爸慢慢看,不打搅他。”

曲筱绡完全愣住了,她看看阴沉中有些吃惊的爸爸,再看看脸上挂满“懒得理你”的妈妈,她原以为今天将是一场世界大战,想不到妈妈虚晃一枪跑了。她身不由己地被妈妈拖出去,出门前再看一眼爸爸,爸爸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慌乱。

“妈妈,吃饭还早呢。”

“那就逛街。逛累了来吃饭。”

“爸爸还没说奶奶遗嘱是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道理已经说了二十年,该明白的他早明白了,装傻罢了。”

“妈妈,你去逛街,我替你看着爸爸,随时向你汇报最新动向。你放心,我决不投降。没人看着爸爸一举一动,你放心?”

“无非最后两条路,一条是你爸真的是孝子,不肯放弃什么遗嘱,跟我鱼死网破;一条是你爸自打耳光,不再提什么遗嘱,也不提你名下的房产。我两手都有准备。”

“后面一条怎么可能。”

“都有不可能,你看着好了。亏得安迪,法律和金融都玩得清楚,她转出去的钱你爸别想找得到,你爸一打电话就会明白。”

母女俩沿走廊走到三楼饭店。果然还没开门,但店员认识母女,连忙迎进去好茶伺候。

“安迪肯帮这个忙?”

“我跟她说你爸外面找了新人想扔掉旧人,她二话没问就帮了。妈妈打个盹,你帮妈妈看着包。这两天忙坏了,觉都没睡好。”

曲筱绡愣愣地看着妈妈坐包厢沙发上闭目养神,她闷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晚上还有邱莹莹的婚宴,连忙发去一条短信推了。这会儿她怎么走得开。“我跟老赵闹离婚,走不开,回头我请你们。”

樊胜美下班第一件事当然是看手机。一眼便看见好几条来自邱莹莹的短信,打开,都是邱莹莹的抱怨,先是关雎尔缺席了,再是曲筱绡缺席了,理由各异,还都是火烧屁股。樊胜美看着微笑,将手机放到衣橱,她赶紧换上特为今晚赴婚宴准备的裙子。当然是非常美。她放下头发,对着镜子梳,一边再看手机里的未接来电。一看到里面有老家法院电话,就脸上变色了。顿时外面的太阳没亮光了,春天的风不温柔了,身上的裙子不漂亮了,什么都没意思了。

樊胜美心慌意乱地胡乱收拾一下,将橱门一锁,就匆匆走了。她挑离路远远的一棵大树下站定,立刻拨打法院那个电话。她心乱跳,手发抖,只能将手撑在树干上,省得让来来往往的同事看出来。但是,她才刚自报家门,那温和的女声就道:“原告今天撤诉了,手续已经全部办完无误。我先通报你一声,让你过个好周末。”

“啊,真的,真的?!您真是太好了,谢谢您。请问贵姓,我回家一定拜访。”

“呵呵,不用了,美女。我表弟初中时候喜欢你,让我替他递纸条,你很懂事,还说谢谢姐姐。不像别的小美女会翻白眼,会当场撕掉。今天这种地方见到你,当然要随手帮一把了。祝你好运。”

樊胜美结束通话,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竟然蹲着了,她不急着起身,高兴得捏紧拳头低头小声尖叫。想不到她狠下心来,坚忍到底,竟然终于等来胜利。她这两天不理邻居报信说她家哥嫂打架,妈妈半夜哭出门,外甥雷雷日哭夜哭,她忍着,实在忍不住时候找安迪,让安迪痛骂她几句,她甚至将银行卡和密钥都交给安迪,省得她忍不住汇钱给家里。她连夜地做噩梦,昨晚最可怕的噩梦是梦见哥哥扛着爸爸赶来海市,将爸爸扔在门口,爸爸看着她的眼睛和爸爸的痛嚎将她吓醒,她恨不得连夜打电话问清楚爸爸有没有药可吃,有没有饿着。她半夜坐起来,恍恍惚惚拥被坐了很久,一直坐到天亮。想不到,哥哥那边终于屈服了。她高兴,无法抑制。

曹律师却是从更衣间一直追到树下,见樊胜美打完电话蹲地上不知干什么,他等了好一会儿,小心地走过去招呼,“樊小姐?樊小姐?”他见到樊胜美在他喊了好几声之后才一惊抬头。这是一张笑得没一点儿节制的脸,完全是放开了的大笑,笑得阳光灿烂,让看到的人也忍不住心情为之一爽,忍不住也眼睛弯弯地笑。

“啊,这么高兴?我可真来的巧了。”曹律师伸出手,拉樊胜美起来。

樊胜美起身,面对着陌生的曹律师,明知该掩饰一下,可实在是忍不住,“让我在笑会儿。”她扭过身去,对着树干又笑。笑得曹律师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以为樊胜美可能是笑他。

樊胜美终于笑舒服了,拿纸巾印着笑出来的眼泪,依然笑眯眯地转过身,对曹律师道:“对不起,对不起,刚电话里告诉我一个大好消息,我特别开心,真的开心死了。你等等,我给安迪打个电话。”

安迪听见好消息也替樊胜美高兴。曹律师在边上这才听清楚了,原来是一件不知什么诉讼给撤诉了。他看着这个美女笑得天然恣肆,嘴角勾起越来越深的笑意。等樊胜美打完电话,他笑道:“这么好的事,应该庆祝。我请客,请上安迪一起?”

“哈哈,今天可不行,我朋友婚宴。我正要赶去呢。”

“我送你过去。很快就下班高峰,地铁挤。”

“要不你一起去?安迪也在呢,包总不知赶不赶得到。而且有两位朋友有事爽约了,你帮我们女方亲朋凑个人数?”

“啊,那就义不容辞了。你等在这边,我开车过来。”

樊胜美笑眯眯地看着曹律师去地库,她心里欢畅得想跳舞。毫无疑问,哥哥的撤诉意味着她家的形势从此转向,无人再逼她。更关键的是,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力量。

欢乐颂 236

关雎尔难得有心急如焚等下班的时候。偏偏邱莹莹总发短信来要她千万抽时间去婚宴,尤其是曲筱绡也说不去,女方朋友塌了半壁江山,邱莹莹心里不舒服,关雎尔于是很内疚。但是等看见满脸闪着兴奋光亮的谢滨,关雎尔又将内疚压了下去。谢滨受工作调换的影响,心情无论如何不会舒服。难得有他喜欢的三个乐队一起来,关雎尔觉得无论如何都得陪着去,看他快乐的样子。

两人一见面,谢滨便自觉将关雎尔的电脑包接了过去。“我们先找点吃的,因为得挤下班时分最恐怖的地铁啊,饿着肚子会没力气挤,给压成纸片的。”

关雎尔觉得谢滨装傻的时候特可爱,她听着就笑。“千万别让小邱看见,她说小曲也不去,小曲的理由竟然是在跟赵医生闹离婚,两人还没结婚呢,闹什么离婚,显然是撒谎。小邱说她很失望,原本应勤的同事凑成一桌,我们22楼的邻居也凑一桌,一共两桌,这下我们这桌只有一半人了,女方输阵。真对不起小邱。”

“唔…我自说自话,把两张票转让掉了。虽然从小邱住院后期,我看到你已经很头痛小邱,可我也知道你是最重情的。婚宴重要,但我很开心我在你心中更重要。我们还是去小邱那儿吧。”

关雎尔又惊又喜,“呀,又是你为我考虑,怎么可以。那我们什么都不吃了吧,赶紧去,给小邱一个惊喜。”

关雎尔摸出手机查饭店地址。她看手机,谢滨牵着她走。她很安心地跟着,不用管其他。

邱莹莹看到曲筱绡的短信,说与赵医生闹离婚不能来,如此一看便是撒谎的短信,让邱莹莹着急上火了。偏生应勤还笑道:“小曲不来,赵医生当然也不会来了,再减去小关和她男朋友,这下你那一桌的人数肯定不如我的了。”

邱莹莹一听更急了,“小曲一定又是跟我捣鬼。我先把你送到饭店,你一个人坐包厢等会儿,我去欢乐颂看看。小曲这人不把我折腾一下,肯定不会顺顺当当来吃饭的。何况我比她早结婚,嘿嘿,她受刺激了。”想到这一条,邱莹莹便获得精神上的胜利。

应勤哈哈笑道:“我也赶紧打电话查查我哪个同事可能不来。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说不来的。但有必要按确认键。”

邱莹莹听得郁闷,即使赶到欢乐颂时,还在郁闷。偏偏在大楼下面刷安迪临时给她的卡进门时,遇到保安阻拦。她以为保安识破她已不是本大楼住户,不让她进门了,不料保安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不知道她已经搬走,而是有求于她。

“呃,你好,我记得你是22楼的,这位先生说他找2202的人,你认识他吗?”

邱莹莹看保安指的那人,中年男子,干净整洁,衣着考究,浑身洋溢着高端品牌的味道。“不认识。”

中年男立刻上前一步,道:“请问你们楼层有没有一位叫岳西的女孩。”

邱莹莹还有一台自己的婚宴等着,她心急火燎要冲上22楼,哪有时间再搭理人,当下便斩钉截铁地否定,“没有,我们楼层只有五个女孩,樊姐小关安迪曲曲我,没了。”她一看电梯开门,便冲了进去,将中年男抛在身后。但等电梯门一合上,她唯一的事情只有等待,等待电梯缓缓升到22楼,此时,邱莹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搬出22楼,而已有新人搬入2202。

因此,邱莹莹上到22楼,先扪住2203的猫儿眼敲门而无人应,确认曲筱绡果真不在之后,她便自来熟地摸出钥匙打开了2202的门。不料,那小黑屋的新主人站小黑屋门口看着她,两眼乌溜溜地带着狠劲。

“你怎么进门禁的?你怎么还有2202的钥匙?你干嘛进来?”

邱莹莹自知理亏,忙笑道:“门禁卡是安迪给我的,就是2201的安迪,我本来就打算今天还给她。钥匙是樊姐的备用钥匙,也打算今天还给她。别怕,我在这儿住了好久呢,大家都认识。以后我还会常来,你也会认识我的。唉,这么快这儿就不是我的家了,还真想念呢,忍不住进来怀旧一下啊。”

小黑屋新主人严厉地道:“你已经不住这儿。你拿着别人的门禁卡还是钥匙一个人擅自进来就是白日闯,是犯罪,知不知道。这儿又不是公共场所,由得你随便进出。你小强还是老鼠啊?”

邱莹莹早知自己理亏的,可被小黑屋新主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斥骂,反而怒了,“这屋又不是你一个人住,我是樊姐邀请来的,你管得着?切。”邱莹莹她摔门而走。可她走进电梯后又非常后悔了,刚才忘了问女孩是不是叫岳西,连樊姐都还不知道那女孩的姓名呢。因此她下楼一看见中年贵气男子还在,就好奇地打探:“喂,你说的岳西是不是头发短短的,眼睛很黑,眉毛也很粗黑,下巴尖尖的,嘴巴小小的女孩?”

“对对,就是她。你见过?”

“对,刚搬进2202的,差点忘了她。原来叫岳西。”邱莹莹满意而走。快走到小区大门口,见包奕凡从一辆奔驰车里钻出头来,她忙欢快地大叫:“包总,别忘了今晚我婚宴。”

“没忘,我放下行李和车子,再去接安迪一起去。你要不要同路?”

“我先赶去布置好等你们,你一定要去哦。太好了,你竟然这么远赶来参加我婚宴,谢谢包总。”邱莹莹开心地目送包奕凡开车离去,对,她也要赶紧学开车,以后可以接应勤上下班。

包奕凡在停车场遇到也是刚下班的赵医生,两人一起说笑上楼。他们与一个中年男子一起走出电梯,踏上22楼。包奕凡惊讶地看看那中年男子,见那中年男子也在看他,而且眼睛里有一丝警惕。包奕凡与赵医生告辞,进去2201。但忍不住看监控,见中年男子等他们走后便敲2202的门,身体语言显示来者不善。包奕凡一下便想到安迪传给他的绯闻,不禁一笑。他放下行李,准备出去时,却从监控看到那男子敲门越发恶形恶状。他便走出去,笑嘻嘻拍照上传微博,广而告之,又道:“朋友,何必盯住小姑娘不放。”

中年男也笑道:“对不起,私人恩怨。”

包奕凡还是笑道:“做男人要有点品格,一不吃窝边草,二别吃了不认,三好合好散。您回吧?要不然我电召物业查查您怎么进来。”

中年男变色,“您哪位?”

包奕凡还是笑,“您哪来哪去,朋友。”他按了电梯,笑眯眯看住中年男,但不再说。

赵医生却闻声出来,顶一头乱发,只穿背心长裤,拳头啪啪击掌,一头鲁莽地问:“要打架吗?”

中年男更是变色,连忙走到电梯前,只盯住电梯门上的那道缝,目不斜视。等电梯一来,便纵身而入,赶紧逃走。身后,包奕凡看着赵医生笑,原来秀才也能当强盗。

可2202的门跟着应声而开,小黑屋新主人苍白着一张脸出来,焦急地道:“谢谢两位帮忙。我已经被那人找上门,这儿是不能呆了。请问你们谁有车,帮我搬个家,东西不多,我感激不尽。车费我出一千。”再看看在场两位男士样子都不俗,便又道:“车费两千。而且不用你们动手。”

包奕凡道:“我要接了老婆去婚宴,没时间。赵医生你来?”

“我也没时间,曲曲家有大事,她呼我立刻去她隔壁包厢声援。对了,干嘛要搬走?”

包奕凡道:“是啊,干嘛搬走?那男人要真是个狠的,早不会是一个人来敲门。他无非是看你怕,才敢上门骚扰。”

赵医生看看这场面,笑道:“包兄,我洗澡才洗一半,回屋了。”赵医生说完,果然干脆地溜走了。

包奕凡看看小黑屋新主人,“我也走了。你赶紧回屋,关上门。”

小黑屋主人却紧张地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字来,“我能跟着你走吗?我知道是谁的婚宴,邱小姐的。我会送礼。”

包奕凡道:“没法让你跟,我车子只有两座,还在我老婆那儿。我得打车过去。”

但包奕凡进电梯,那小黑屋主人也紧紧跟上,一步不离。包奕凡郁闷地道:“你会害死我,我老婆看见会砍死我。”

“我知道你老婆是安迪,我会跟她解释。”

“你就是岳西?”

“对。”

包奕凡无语了,只能按下-1的楼层,随即给安迪电话,“安迪,情况有变,我要带个人过来。我开我那辆车。”

岳西在一边道:“谢谢。”

安迪就道:“干脆你直接去饭店,我也自己开车去,省得你绕远路。”

“不行,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一定得去接你。上车电话解释。”包奕凡郁闷地看一眼岳西,头痛。

岳西却在电梯到一楼打开门时,连忙躲到包奕凡身后,身手异常敏捷。见此,包奕凡反而又有了侠义之心。但身材不高的岳西小跑步跟着大步流星赶时间的包奕凡找到车子,她一看见这种一看就很高级的车子便止步了。包奕凡却纳闷了,“又怎么了?”

岳西神情复杂地盯着包奕凡,盯了会儿,又回头看看,到底是不敢单独回去,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包奕凡颇感莫名其妙。上了车赶紧电话汇报,让安迪有思想准备。安迪也听得哭笑不得。那躲在小黑屋里嘴皮子泼辣犀利的女孩,却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而岳西坐在后座一声不吭,紧张地往车外张望,尤其是往后看,看是不是有车子跟踪。

曲筱绡心急如焚,可她对面的妈妈却闭目养神,而且似乎是越睡越舒服,慢慢滑下去,趴到护手上睡了。她不断向赵医生发出呼叫,好在赵医生今天早早动完手术,早早开溜,已经赶来。她拨弄着手中包包的须,两眼在饭店大门与妈妈之间打旋,等着赵医生出现。

可赵医生没来,却等来她爸爸。曲筱绡连忙喊:“妈,妈妈,快醒醒,爸爸来了。”

曲母却是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抬眼看一下,才慢悠悠地起身,顺手扯顺睡皱的衣服。正眼儿都不给曲父一下。

曲父却是笑眯眯地走来,走到跟前了,曲母才冷冷地道:“你妈才过世,你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

曲父噎住,看看女儿,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子才不管闲事的样子,只得继续陪笑。“想起今天是我们两个合作谈下第一笔生意的日子,应该庆祝一下。”

曲母却似看陌生人,冷冷看着丈夫。在曲筱绡眼里,爸爸卑躬屈膝简直像个低三下四的小丑。她只得皱眉将沙发让给爸爸,自己踢过来一张木椅子坐旁边。她想不通,才一个多点儿小时,爸爸的态度怎么会来个180°大转变。

曲父才坐下,曲母眼皮儿都不抬,道:“遗嘱说些什么?”

曲父忙道:“没有遗嘱,哪有这么正规的。再有几句吩咐,也是跟你不搭界的。别放心上。”

“嗯,那就好。老人家想没想孙子陪在身边啊?老人家总归希望孙子离自己近点儿,最好一叫就应的。”

曲筱绡不敢吭声,明白妈妈这是在提条件呢。而眼见着爸爸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子。

曲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对,让他们回老家去。我给他们找个稳当工作,以后留老家,还可以照顾老屋。”

“车子尽管开走,家具也可以都搬走,房子留下。本来就是我买了给筱绡做嫁妆的。我给他们每人每月三万,以后看每年国家公布的通胀给他们加钱。他们回老家后,我也不会让他们吃亏,会给他们一人买一套联排别墅或者同等面积的大平层,看他们自己喜欢。我不是刻薄鬼,但我也不会愿意不明不白被人占了便宜,还让人背后骂。你儿子的事就这么安排。再说说你在公司的职位。”

曲母停在这儿,悠闲地喝一口水。曲筱绡却斜睨爸爸,等爸爸做出反抗。妈妈提出的条件虽然已经好于俩孙子进海市之前的待遇,却与俩孙子在海市的享受天差地别,爸爸难道也接受?可等半天,爸爸没有反抗,妈妈也悠悠地将一杯茶喝完了。曲筱绡不禁叹一声,不忍再看爸爸。她盯着妈妈,心里千言万语,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的时候。而妈妈嘴角则是挂着冷笑。

“钱都在你手里,我在与不在一个样,以后完全是傀儡。”

“呵呵,你客气了,还是有几个对你死忠的。好吧,我会慢慢安排你退出,让筱绡接替你的位置。我们拼一辈子的命,还不都是为了筱绡吗。”

“你别安排了,我知道你已经把公司一刀一刀切开分别转移好资产,你关了这家,转手人和业务带过去就是一家家新的开业。新集团哪里还有我位置,都是你娘家人。”

曲母一惊,“呵呵,果然你手里还有几个死忠的,想不到还有藏得这么好的。”

“不是死忠的,是跳槽前想看我们火并好戏的。既然如此,下一步等你资产转移完毕,你就该跟我离婚了,你是恨不得把我净身出户。只可惜我妈死得早,打乱你布局,你才只能费时间跟我谈。”

“我倒是想离,可你女儿不答应。你女儿这么孝敬,害得我还得留你在公司,一方面让你发挥余热,一方面培养筱绡。我家筱绡,可不能培养成只知道吃伸手饭的饭桶。”

曲筱绡听得一头浆糊,不知父母对话背后还有多少她不了解的手脚。她最想问的只有一个问题,“妈,你布局几年了?”

“从你爸第一次出轨起。十几年了吧。多亏你爸两个儿子争气,很会替你爸败家,做生意只只亏,害你爸不得不乱挖公司墙脚,才总算被我摸出你爸挖钱的门道堵上。你爸毫无原则将肥肉割给他那俩儿子,也让公司干将对你爸离心离德,愿意死心塌地跟我。当然也得你争气,要不然该是你爸堵我后路了。今天几个大问题先这么解决。后面看你爸表现了。”

曲父道:“不要欺人太甚。”可曲父这话说得没有底气,连曲筱绡都听得忍不住摇头,这还是男人吗。

曲母却不语,自己倒茶自己喝。曲筱绡看着一滴汗缓缓地从爸爸鬓角滑出,滴落。她心里随着一颤,站起身,将手中杯子扔桌上,“你们离婚吧。看不下去了。”在父母惊讶的目光中,她大步走向已经远远地等候多时的赵医生,拖赵医生急速离开。

“怎么回事?”上了车后,赵医生问满脸乌云的曲筱绡。

“他们自以为斗得很好玩,我看着他们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可那是我爸妈,我看不下去。”她钻进赵医生的怀里,闷声不响。

“他们对你很好。”

“我是他们手里斗法的棋子。”

“记住他们对你好就行了。”

“不行,看爸爸得意时候欺负妈妈,被妈妈堵了后路时候却一点血气都没有,看得我想吐。”

“他可能现在正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