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了一下眉头,像是倾诉自己的心事:“我爹总说我不爱出来玩,可他也不想想我的难处,一个聪明人是没法和笨人玩的,累。”
方宁:“…”她突然有些同情宋乔,一个葛朗台老爹,一个天然呆弟弟外加一个精灵古怪正值中二期的妹妹,这日子实在太精彩了。
“那你跟我在一起玩累吗?”
“还成吧。”
…
两人正走着,狗蛋颠颠地跑过来了:“方宁姐姐。”
“啥事啊?”方宁停住脚步。
狗蛋怀里抱着几个大番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方宁:“你昨天说了要给我烧番薯吃的。”方宁看了看宋柳,她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方宁灿然一笑:“好吧,我给你们烧。”狗蛋欢呼一声,把番薯放下撒腿就去向小伙伴通风报信。
方宁让宋柳在河边等着,她回去拿了个自己常用的小铲子,又用小筐装了几个土豆和几把花生,再用树叶包了一点点碎盐。
没多大功夫,虎子小木头也跟着来了。方宁带着他们在河边掘了坑,坑上用树枝支着,上面放番薯,下面烧火。这些孩子们有的去捡树枝有的去洗番薯。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烟雾袅袅升起,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吹火。烟迷着眼睛时,他们就随手一呼噜,最后除了方宁和宋柳外全都成了花猫脸。
第一个烤熟的番薯就给了稀客宋柳,她明明十分想吃,又摆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你们这么辛苦烤出来了,不吃也不好。”
虎子有些不乐意了:“你不吃给我。”以前每次有了好东西方宁姐都会先给他的,他今日心情有些不好。
小木头十分平和的劝架:“我爹说了,我们都要让着女孩。”
宋柳一脸怜悯的看着方宁,隐含的意思是,你怎么有这么个堂弟?
虎子依旧撅着嘴不吭声,很快第二个番薯就烤好,方宁连忙把它给了虎子,这才解决了一场因一个烤番薯引起的争端。第三个给了快要流口水的狗蛋,这小家伙很乖巧懂事,他不像虎子那么理直气壮。最后才轮到她和小木头。
众人高兴地吃着笑着,虎子因为宋柳引起的一丝嫉妒也很快烟消云散了。宋柳吃完用帕子抹抹嘴,小声问方宁:“你天天跟这些笨孩子玩都不会烦吗?”
“呃。”这让她说什么好呢。
宋柳盯着火堆里的花生慢悠悠说道:“下月二十五是我九岁生辰。”
“你都九岁了?”方宁有些惊讶,看身形,宋柳好像六七岁的孩子。
“嗯。”宋柳对方宁没能立即体会自己的意思略有些不满,进一步提醒道:“我哥过生时,我爹让他请了他的朋友来,虽然他事后心疼了两天。”
方宁猛然意识对方是在委婉的邀请自己。她当然得有所表示:“那我一定得去。”
“嗯,那就这样吧。”
宋柳在河边一直玩到太阳偏西才跟小木头回去。
因为田氏还了钱,方氏就依着方宁的要求又到镇上到了买了五十只小鸭,十几只小鹅。方宁天天想着法子侍弄那群小鸭小鹅们。为了提高成活率,她让小鸭子们喝开水,吃熟食。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鸭小鹅们一天天的长大。他们新房的潮气也晒干了,杜朝南又开始和方氏垒院墙。两人白天白天要干农活,就在晚上干。几天后,他们一家从胡奶奶那儿搬了出来,住进了自家的新房。
他们刚搬完家,天就起连阴雨,地里的活干不了,方氏就带着两个女儿在屋里做针线唠闲嗑。
这天早饭过后,虎子的娘郑氏打着伞拿着活计来方宁家串门。
“他婶你咋有空过来了?快进来。”
郑氏二十五六岁,中等个子,身量丰满,一张圆脸,笑起来十分和气。她打量了一圈新房,房子共三间,中间是堂屋,东西两边各一间套房,西边的是方氏和杜朝南的,东边一间是方宁她们姐妹三人的。隔断不像一般人家那样用竹篾或是木头草草隔开,而是用厚实的泥墙,每间套房还都安了门。屋里的桌凳都是簇新的。笑吟吟地夸道:“嫂子真是个精细人,这屋子拾掇得真不错。”
方氏谦逊地笑笑,“这些活计谁不会拾掇,单看有没有空闲。像你这般带着两个孩子的,哪有那闲心。”
郑氏笑笑觉得十分中听,两人闲叙了一会儿,她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悄声说道:“嫂子你听说大嫂子的事了吗?”
方氏一脸疑问,“大嫂?她又怎么了?”他们家搬到这里后就和村民们隔开了,消息自然也不那么灵通。
郑氏一撇嘴,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她啊,亲自到老汪家做媒,想把人家香草说给她那兄弟,结果你猜怎么着?”
方氏忙道:“老汪家不愿意?”
郑氏也不再吊方氏的胃口,拍着腿说道:“岂止是不愿意,她是被汪老太太用拐仗打出来的!”
“啊!”
郑氏对方氏的反应十分满意,说得更来劲了,简直是活灵活现,仿佛她当日就在现场一般:“大嫂子先是巴结了一番汪老太太,说她儿子能干有钱。汪老太太油盐不进,她就有些急了,接着她言里言外的说香草长得不好,年龄大,再这么拖下去肯定找不到好人家。然后把自家兄弟大大吹捧了一番。你想,汪老太太年轻时是多要强的一个人,怎能任凭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人作践自己的孙女?她当下就把大嫂子痛骂了一顿,说她不撒泡尿照照自家兄弟,说他们孙家就是茅坑里的石头盖歪房子,底臭梁歪。”
方氏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当着人家的奶奶面说人孙女,这不是找骂吗?
说完这茬,郑氏忽然截住话头不说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方氏忙问:“咦,你咋不说了?”
郑氏作难道:“这后面的话是关于你家兄弟的…”
“啥?”方氏一脸惊诧,追问了几次,郑氏到底还是说了:“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是从谁家传来的,反正有人看见你娘家兄弟和香草私会来着。”
方氏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了。这两人还不知道成不成呢,此事若真传开了,方牛子一个男子倒好说些,香草恐怕就不行了。若是因为自家处置不当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她这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安。
心里乱归乱,她脸上仍强作出一派平静,扯出一点笑容:“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娘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穷得要命,人家老汪家怎么会看上我们方家?这村里人就是爱瞎造谣。”
郑氏道:“理他们呢,我估摸谣言肯定是从那边传来的。”郑氏用手指了指杜家老宅的方向。
“嗯,我估摸也是。”
郑氏说够了闲话,眼看着快到饭时,就告辞离开了。
方氏这会儿是坐卧不宁。她恨不得此刻就去娘家,把这事说个清楚。方氏苦等到天晴,就跟杜朝南说要回趟娘家。
不想她还没成行,方牛子倒先她一步来家了。
方氏一脸惊喜的迎上去:“我正要回去呢,你竟来了。”
方牛子把胳膊上的大竹筐放下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问道:“方宁呢?”
方氏嗔道:“我站你跟前呢,你咋就只惦记着那个毛丫头?她呀在河边放鸭呢?一会儿就该回了。”
方牛子憨憨一笑,“姐,姐夫,来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方牛子从竹筐里拿出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啥玩意儿?”
“夏宁你拿几个苞谷棒子来。”
“小舅小舅。”方宁得到信儿风一样的跑了回来。
“快来看,你说的脱粒机已经成了。”这时夏宁已经跑进仓库拿了几根苞谷棒子出来。方牛子把脱粒机放在凳子上固定好,把玉米棒子往圆槽里一插,手一摇动,玉米粒呼啦啦的直往下面的斗里落。方氏等人不禁啧啧称奇。
方牛子笑道:“这玩意我琢磨了好几天连睡觉都想,最开始想省钱用木头做,结果木头不耐磨,做废了好几个才成做这个。”方宁注意到,这个机子的机身和把手是用木头做的,只有最关键的那一小部分用尖锐的铁钉拼合而成的。相较于现代脱粒机,这个版本更省钱更简单。
“有了这个东西后,咱家老小一齐上阵,没几天就把苞谷脱完粒了。下雨前,咱爹拉到镇上卖了。”方氏听着笑得合不拢嘴。
方牛子想了想又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递给方宁:“前两天我赶做了几个,卖了些钱,这是给你的。”方氏连忙代替方宁拒绝:“不行,这是你辛苦做的,给她钱干啥?”
方牛子在这方面十分固执:“要不是方宁提点,我哪能想到这玩意儿,别推辞我就急了。”最后方宁折中只收了一半钱,十五个铜板。
“小舅,你没让铁匠铺的人帮你做吗?”
方牛子笑道:“傻丫头,这东西行家一看就懂,咱要是让别人做了,那不抢了咱的生意吗?”方宁心道,即便这样这样以后人家也照样仿做,不过现在,他们能赚一点是一点。
叙了一会家常,方氏跟方牛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屋说话。方牛子一脸懵懂,只好抛下三外甥女跟着姐姐进东套间去了。方氏把门虚掩上,就小声说开了。方宁脖子伸得老长,仔细听着。
里面传来了方氏的声音:“牛子,你跟香草的事给娘说了没有?爹娘到底咋想的?你们俩的事…不知谁给传开了,这对香草可不好。”接着她把孙氏去汪家提亲的事也说了。方牛子自然认得孙氏的弟弟,两人几年前还干过一架呢。
方牛子怒气冲冲地骂道:“就凭他也敢想!癞包子想吃天鹅肉。”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你要真有那心思,咱就让人去提亲,成就成,不成你俩就一刀两断。”
“…可是,姐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我这不是刚出师吗?我原本想苦干几年,把房子盖起来,多攒些家底再提亲事的。”
“你能等,人香草可等不了,她比你还大几个月呢。你们男的就是拖到二十来岁,只要有点钱就能往小里找,那女的只能往大的找,只能给人当后娘了。”
“…我再想想。”方氏知道自家弟弟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因此就也就不再说了。
…
方牛子听说刘大同家的送来了几筐番薯,便问道:“姐,今年咱家的番薯也多,你家不够吃就说一声,我给你送几车过来。”
方氏笑笑:“差不多够了,能卖就卖些吧。”
方牛子忿忿地说道:“卖啥?一文钱好几斤,还不如留着喂物口呢?”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说是这么说,可牲口也跟人一样,不能老吃一样儿。”
方宁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记得以前吃过好多红薯的深加工产品,最常见的就是粉条粉皮什么的,也可以打成淀粉佐菜。
她想了一会儿就斟酌着问道:“小舅,我看农书上说,番薯的用处可大了,可以打成粉,做粉条子粉皮吃。”
方牛子双眼一亮,连忙问道:“你说说怎么弄?”
方宁就大体形容了一遍,方牛子越听眼睛越亮。
他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估摸着这是南边传来的,咱们这一带我是没见过。”他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儿,略有些激动的转回来冲方氏说道:“姐,这是个好机会,今年番薯这么便宜,方宁说的这个要真能行,咱们也能小赚一笔。”
方氏可不像方牛子那么激动,她一脸疑惑地问方宁:“你这书是从宋家借的吧?宋老财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要真有这么好的赚钱法子,他会不做?”
方宁心头一跳,这这,差点露馅了。她字斟句酌地解释道:“那写书的人也说了,姑妄言之,意思就是只是听说过,但并没证实能不能行,可能宋老财这人比较稳当不见兔子不撒鹰,再说这东西赚的也是个辛苦钱,人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
方氏点点头,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方牛子比方宁还着急:“方宁,你快给我说说,要打制哪些东西,我这就动手。”
杜朝南和方氏都劝道:“他舅,你别听风就是雨。”
方牛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先拿咱家那一窖番薯试,不成拉倒,我就当带着孩子玩儿了。能折损多少钱?”
方氏哭笑不得:“行行,你这个玩法好。”
44第四十四章创业忙(上)
方牛子说干就干,当天下午,他就返回家把自己的木匠行当全部打包带来,另外还带了半袋黑面来。
“姐,我要在你家长住,这是口粮。”
方氏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交粮,我还能饿着你咋地?”方牛子嘿嘿笑个不住。
这次方宁有了纸张和笔墨,画起图来方便了许多。方氏看到这些稀罕东西自然又是一番盘问。方宁只好修饰性的解释一遍,方氏惊愕不已:“这礼送得也太大了吧?咱家可跟宋家没啥来往啊。”
方宁接道:“下个月二十五宋柳过生,我到时给她送份礼补上去。人家送来了,不收也不好。”方氏也没再说什么。心里不住赞叹,宋老财那么抠的人怎么养出了如此大方的女儿?
甥舅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个画一个实验。方牛子的头脑十分灵活,有时候方宁只画个大概,他就能自己琢磨出来。
他们首先要把番薯打成粉,晒干,然后等天稍冷些再做成粉条。要做暑粉的第一部就是将清冼干净的番薯磨成薯糊。这道工序十分繁琐费力,古代可没有搅碎机,一切全靠人工。这第一步就让两人犯了难,方宁能想的办法就是先把番薯切成碎块,然后用磨磨成糊糊,再用筛子过滤。但是他们家没有磨,只能用村口的公用磨盘。这也有两大难处,一是即便他们天天磨也做不了多少,二是他们不能天天占着磨盘。
两人苦思冥想了好久,这个难题最后还是靠方牛子攻破的,他从手摇式脱粒机上找到了灵感,“你看,既然咱能脱苞谷为啥就不能切碎番薯吗?咱把槽做深些,做大些。不用手摇了,用脚踏。一次能扔进去好多番薯,切个差不多,最后再用大木锤砸几遍,你看这样行不行?”
方宁一听,两眼放出敬佩的光芒。两人一商定好,方牛子就开始行动了,他先和杜朝南上山去伐木。一回来就钻进木头堆里开始敲敲打打,有时还会抽空去一趟镇上找铁匠做些零碎东西。
大舅方满子中间来看了一次,带来父母的口信,让他回去好好的做木匠活别瞎折腾了。方牛子仍是那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架式。
方满子劝烦了,忍不住嚷了一句:“咱爹一定后悔给你起这个名字,一头犟牛!”方牛子满不在乎的笑笑,一副懒得争辩的样子。方满子最后气哼哼的走了。
眼看着工具快做好了,方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忙问道:“小舅,咱在哪儿做?”
方牛子早就在琢磨这个问题,按理说应该在他家做,可是如今爹娘都不支持他,而且做这个用的地方大,用水也多,他家院子小不靠河,相较而言,还是大姐家合适。
“就在你家做吧?这院子挺大取水也方便。”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能人见识都相同。”
“一边去。”
六天后,方牛子做的第一台古代版粉碎机登台亮相。令两个欣慰的是效果竟然不错。方牛子顶着爹娘的叨唠,哥嫂的不满拉回了几大车番薯到方宁姐,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试验。方氏和杜朝南本来也觉得两人胡闹,可是他们都是心软之人,不忍心看着方牛子劳累,一得了空就来帮忙。几个人很快就有了分工,夏宁秋宁姐妹俩负责在河边冼番薯,方氏和杜朝南往院里抬运洗净的番薯,方牛子则负责踩踏粉碎机。另外他又做了三个大木桶,方氏还出面找胡奶奶借了两口大缸。不过从这儿以后,杜朝南就揽下了给胡家挑水的任务。
番薯经过几道工序,最终变成薯糊,然后再用细筛子过滤,上面的粉渣可以用来喂猪,之后将过滤后的湿粉倒入水缸和大木桶中进行沉淀,沉淀后再将上层的水放掉,将最下面的湿粉晒干就成了淀粉了。
这么没日没夜的忙碌着,到第一批薯粉制成,方牛子的双腿踩粉碎机踩得已经走不好路了。带着满肚子的郁闷赶来的方满子一看这情形,也不忍再责怪他了,他换下方牛子继续踩机子。
秋天的阳光很烈,过了几天薯粉就晒好了。方牛子手抓着干粉笑得十分畅快:“就算做不成粉条子也没关系,把番薯打成粉就不怕放坏了。”当天,在方宁的建议下,方氏用署粉做了好几道菜,淀粉加白面再放上切碎的小葱,摊成薄粉皮再拌辣椒炒;淀粉勾芡做的醋溜白菜,还有淀粉菜汤等等。家里没钱买肉,不然做个淀粉酥肉会更好吃。
薯粉晒好后,接下来便要开始做粉条了。此时,天已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一年最闲的时候来了。方宁家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村民的注目,还好,杜家的院墙已经砌好,方牛子一行人就关上大门在院子里开始做粉条。下粉条是个精细的累活。首先,是活粉面,这通常需要力气大的人来做,还要活够至少半个时辰。大冷天的,方牛子只穿着一件夹背心就干开了。粉面活好后,再用漏粉的模子,将粉面弄成条状开始下锅煮。漏粉模子做了三个,分为粗、细、宽三种式样。方宁又干起了她的老本行——烧火。粉条下锅时,还要时不时搅一下,以免沾成一坨。粉条出锅后再过一遍凉水就可以用木棍撑着拿到院里去晒了。因为天气冷,粉条通常会先冻成冰坨,之后才慢慢晒干。方宁家的院子里的地方已经不够,方氏只好去跟两家商量,晾到他们两家一部分。
第一批粉条还没做好,甥舅俩又开始考虑销路问题了。
“咱这地方还没人吃过,就怕不好卖。”
“小舅,咱们带一些去县城,我们先让那些酒楼食肆的掌柜们尝尝。”
“嗯,这个法子好。”
粉条一晒干,方牛子挑了三十来斤粉条和十来斤粉面,方宁在舅舅的帮助下做了一堆名片,没有硬纸,她就让小舅把木头切成小方块,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她在烧火时天天练的字:卖粉条,南山村临河第二家。
准备妥当后,两人一起去了县城。他们先去了县里最大的白家酒楼,这里的伙计素质还行,并没有流露出看不起乡下人的架式。
方牛子把来意说明了,又将粉条展示给他们看。伙计做不了主,就进去叫来了二掌柜。不多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撩帘踱了出来。
“这位大叔,这东西我小舅从南边学来的,你们可以先尝尝,这里有两个菜谱,您让厨师做一次试尝一下。”
二掌柜的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在厨子做菜的间隙,这个胖掌柜和方牛子攀谈了几句:“敝姓白,这位兄弟贵姓。”
方牛子忙答:“我叫方牛子。”方宁不失时机的递上两张名片,其中一张是方牛子本人的,“方杜粉条行总掌柜方牛子”。白掌柜脸皮抽搐了一下,险些笑出来。他饶有兴趣的再次打量一番甥舅两人。
过了一会儿,厨子让伙计端来了方宁所说的酸辣粉和韭菜炒粉条,至于猪肉炖粉条,因为需要的时间长还没做好。白掌柜用漫不经心的姿态不紧不慢的各尝了一口,白宁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无奈这人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白掌柜尝完缓缓开口道:“你这东西还可以。只是,客人还没吃过,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这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两人心里一阵失望。方牛子不亢不卑地说出了方宁制定好的文绉绉的一句话:“没事,白掌柜能抽出时间品尝我们的粉条,我已经很感激了。打扰了。”
白掌柜点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你们先留下五斤薯粉和粉条吧,若是卖得出去我就派人去找你们。”
方牛子没想到对方还真要买,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兴奋。
“这粉面子三文钱一斤,粉条四文,你是我们的头一个客人,我再送你两把。”白掌柜点点头,推说有事就进内堂去。柜台的伙计很快的给了钱,方牛子带着方宁出门,继续他们的推销之旅。接下来的推销,有些乏善可陈,大多数食肆的态度还行,即便不感兴趣也都客气拒绝,有的就不那么妙了。方宁憋了一肚子气。等到走出周家酒楼时,方宁气呼呼的指着楼上的招牌恶狠狠地说道:“将来你落在我手里,我定让你好看!”方牛子连忙安慰她。
两人把县里的食肆洒楼全走遍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方牛子心疼地说道:“走,我给你肉包子吃。吃完咱就回家。”
方宁摇摇头,指指斜对过的汪家杂货铺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到汪家一趟,送些粉条过去?”
方牛子一脸犹豫:“还是别麻烦人家了。”
方宁坚持要去:“上次香草姑姑送了那么大的礼,咱要没个表示显得不合人情。”
“好吧,那就去。”
两人走进汪家铺子,那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方牛子:“哟,这不是方木匠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接着他一声响亮的脆喊:“少东家,来客人了。”
汪立志应声从内院走了出来。方宁打量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汪立城,他大约十三四岁,长得跟香草几乎没相像之处,他又瘦又高,一张端正的方脸上滚动着一双明亮得有些逼人的眸子。
汪立志直接把方宁给无视了,他用审视挑剔的目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方牛子,像在估量价格似的。
方牛子既恼火又有些不自在,作势要走“汪兄弟,我们路过这儿随便瞅瞅,你们忙吧…”
“牛子,你咋这么快就要走,立志又得罪你了?”说话的是一个爽朗的女声,接着门里闪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圆脸妇人。
“汪婶子。”方牛子恭敬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