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如果你不甘心这样结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是——他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丈夫,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青青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希望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继续道:“我会说动兄长,请他代父亲收你为义女,让你成为谢家的女儿。不过就算你成了云逍的妻子,必须让云逍同时纳——”

太后是不可能允许云逍只娶青青一个的,身为亲王,按照碧落法律,是可以娶一正妃两侧妃的。青青虽然成为了谢家的女儿,毕竟是养女,而且也不能给云逍带来政治上的利益。如果占去了正妃的位置,那么两个侧妃的位置,太后一定不会放过的。虽然我也不想,但是既然是谈判,就不可能不做让步。

“不可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吱呀”的响声,屋门洞开,云逍走了进来。

青青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我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是她毕竟没有。她看着云逍,问道:“为什么?”

“青青是我与晔儿、煜儿的救命恩人,我兄长朝阳为表感激,将青青认为义妹——”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走到我面前,脸色涨红,本来醇厚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从昨年到今年,臣弟的婚事,真是让皇嫂费心了,臣弟无以为报,如何还敢让皇嫂为臣弟和青青之事这般操劳!臣弟明日自当向皇兄和母后表明心迹,谢兄哪里,就不敢有劳了。臣弟不才,却也不至于如此懦弱,让他人为自己承担!”

我皱眉,这样的说法,不是云逍一贯的风格。我看了一眼青青,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更加悲伤。

我垂下眼,太后娘娘绝对是个挑剔的婆婆,青青的性子又太冲了,肯定还有的苦头吃。再加上云逍对抗太后的形式,那青青的未来只会更加悲惨。我斟酌了半晌,说:

“六弟既然已有决断,我本来不该插手。只是你这样直接,于母后处,却未必能如愿。即使母后勉强答应,青青在皇族之中,只怕也难以自处,不如——”

还未等我说完,就被云逍打断:“你还想如何?以你和谢家为筹码,来成全我和青青这段姻缘?如果你不付出让母后满意的代价,她老人家是不会同意的,而她现在要交换的是什么,你心里都很清楚。皇兄那里你又要如何交待?如果牺牲了你的幸福,那么我——我这辈子——”

他后面的话一下子哽住了,我正要开口,青青突然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姐姐,洛——他说的可是真的?”

云逍看了青青一眼,欲言又止。青青凄迷的一笑,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如果是这样,就算我嫁了他,也不会开心。”

“这件事我从没有想过瞒着皇上去做。”我叹了口气,勉强道:“太后那里,自然是我们一体承担。虽则婚姻是父母之命,但咱们毕竟是皇家,你是他的弟弟,他又怎会不为你考虑?让青青做谢家的义女,只是给她一个让太后不好反对的身份罢了。”

“如今南诏的局势,青青的身份,皇兄他如何会同意?”云逍摇摇头:“若皇兄不同意,你又当如何?弯弯,你敢说你没有想过?”

我只能沉默,我不能欺骗他们。我和皇帝之间有太多的不可以、不可能,可是我们越是相守,就越不舍得转身结束,所以只能装着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深宫之中女子的命运早已注定,幸福那么短,而寂寞那么长,我也许能改变青青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我自己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对青青,对着有着明朗笑容与直爽个性的青青,我无法不为她做些什么。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我想嫁的男人是洛郎,我又不认识什么洛王,为什么要嫁他?”青青挺直了脊背,绽开了一抹笑:“咱们今日来此是喝酒的,既然说了不醉不归,怎能不算数!走,姐姐,陪我喝酒去!”

“好!”不忍心看她的表情,我只能匆匆应承。

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若真的有相守的机会,又有谁会舍得放弃?可是若能相忘于江湖,对于青青而言,也许还有幸福的可能,现在的我除了这样的自我安慰,不敢去想别的可能。

既然这样,不如就醉了吧,而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从现代到古代,从庄明月到谢明月,喝醉到茫茫然,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就算紧闭双目,周围的一切还是在脑中盘旋,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难怪那么多人都会但求一醉,原来不需要面对现实的感觉如此美妙。

感觉有一丝清凉从唇齿间流入,那种茫然的感觉慢慢消失,我睁开眼,幽暗的灯光下,青青脸庞更显得忧郁。醒了,总是还要回到现实的世界吧。

眼皮灼热,眼角周围的皮肤有些紧绷,我侧了一下脸,枕上冰凉而湿润,是我哭过了吗?我开始回想喝醉之前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双手撑着坐起来,接过青青递来茶盏。她说道:

“我调的解酒汤,姐姐快喝了吧,要不明天起来就难受了!”

“谢谢你,青青。”我点点头,将解酒汤慢慢喝完,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他们呢?都散了吗?”

“不要管他们了,姐姐,你和我一起走吧。”青青握着我的手,热切地说:“你和我一起去苗疆。我们两个人把这里的事情抛得远远的,管他什么皇帝,什么王爷,只我们两个人,多么快活!”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我摇摇头。

“为什么是傻话,你明明就不想留在宫里。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去把他们都药倒,等到他们醒来,我们早已经离开京城百里之外,我还会易容术,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们的。”青青越说越急。我只好喊停:

“青青,不要再说了,你知道的,我不能走。”我承认,当她说起一起走的时候,我的心动了一下。但是我也明白,我不可能离开。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许我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但是自己不能做什么,我却很清楚。每个人都不是独自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庄明月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谢明月不可以,碧落的皇后不可以。

“青青,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的位置是在这里。从我到了这里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失去了率性而为的资格。如果我和你离开,烨儿和煜儿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就算有皇帝的庇护,他们该如何在宫廷立足?我的兄长、还有暗香、疏影、鱼姑姑,凤仪宫里的每个人,他们又该怎么办?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们每个人都待我以诚,我怎能陷他们于那样的境地?人活于世,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责任。有这份责任在,就算是走得再远,我的心依然不能离开,那走与不走,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青青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我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继续说道:“青青,你和我不同,你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海阔天空。”

“姐姐——”青青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我们交握的手上。

“小的时候,我一直想有个姐妹,晚上可以头挨着头,聊着女孩儿的小秘密聊到睡着,可一直没能如愿。如今我有了你这个妹妹,总算能得偿所愿了。咱们躺下,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吧。”

青青的睫毛上仍然挂着泪珠,她躺在我身边,用一种梦幻的近乎悲伤的语气,讲起那个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在她低低的叙述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责任小番外

“开会了,开会了,你们几个,都给我坐好了。”无良某雪的眼睛威严的扫过底下坐姿各异的四人:“咱《当时明月在》的收视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滑,你们几个说说该怎么办?”

“亲爱的岳母大人,《当时明月在》收视率之所以下滑,还不是你老人家老年痴呆,一穿穿了两个月闹到民怨沸腾!你往楼下看看,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什么叫——”云旭童鞋看着无良某雪,非常不客气的揭底。

“shut up!”某雪的脸皮早已经刀枪不入,清了清嗓,说道:“总之,读者就是上帝,既然有读者想看,我决定了,为了冲击七夕情人节档期的收视率,你们都给我NP!”

“NP?没问题!”云旭童鞋露出了“邪佞”的微笑,抬手,面前的桌子瞬间灰飞烟灭,N道人影在空中飞来飞去,气流从头顶划过,某雪按着自己怒发冲冠的发型,抱头蹲在了凳子后。

“我要的是NP,谁让你们打架?”

“N人PK,简称NP。”

情人节端庄的分割线

耳畔颊边传来温润的触感,不停的摩挲着。好痒,我无奈的睁开眼,推开在我身上腻着的皇帝大人,对上他含笑的眼。

“什么时辰了?”被他半拖半抱拉起来,我还有些晕。

“快酉时了,你倒有本事,睡到这个时辰还不愿起来。”皇帝大人装模作样的冷哼的一声,说道:“今日是七夕,你只管这么懒着,也不怕巧都被别人讨去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归也不是你的,反正我已经这么笨了,所以你呢,也只能后悔遇人不淑,本朝不幸了。”我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要不你看谁巧便找谁——”

那个最后的“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堵住了——以吻封缄…

出得凤仪宫的大门,已经是繁星满天了。站在鼎湖边,皇帝握着我的手,一起将放着蜡捏牛郎织女像的“水上浮”,放入水中,目送它飘远,心思也跟着它越飘越远。

“想什么呢?”皇帝大人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将我整个人揽入怀中。

“我在想小的时候,母亲教我念的一首诗。牵牛出河西,织女出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我将头枕在他的胸膛:“牛郎和织女,真的有相见的那日吗?”

虽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世间的有情人,又有哪个不是想着长相守?

腰间一紧,我整个人都腾空而起。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当视野里所有的景物都静止下来,我已经被他安置在膝上,头顶的天空,换成了葡萄架。琐碎的星光从那枝叶的缝隙中散落,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宛若天人。

他也知道那个传说吗?所以带我来这里。七夕的晚上,若有情人在葡萄架下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便会一生相守。

“弯弯。”他的双眼,比天上的星光更璀璨,温柔更炽热,定定的看着我:“牛郎和织女是否真的能相见,我也不知道。但是弯弯,若他们真的相逢,也会说我对你说的话,做我们现在在做的事——”

“弯弯,我爱你!”

第五十九章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看着前面和侍卫对峙的落寞身影,我苦笑了一下,用哈气温暖自己的手,出声道。

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现在连用冷水洗脸洗手都有些受不了了。长此以往,庄明月还剩下些什么!

“姐姐。”青青转过身,清晨的阳光让一切无法遁形,她脸上的憔悴与黯然一览无遗。这傻丫头,怎么傻到真的相信,帝后出行,宫里会毫无准备。只是就像某本小说上说的,高级的仆人,是主人感到舒适却又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无疑宫廷培养出来的仆人,是最高级别中的翘楚。

挥退一众侍卫,显然他们是“咻的一声”侍卫的好同僚,转眼便消失在了我面前。我转向青青,无奈的开口:

“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不想留给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哭泣的脸。”青青的鼻头有些泛红:“你也是,姐姐,我只想让你们记着——”

“你呀,你想得太多了。无论是笑是泪,在我心里,风青青永远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洒脱的女子,是我最贴心的妹妹。”我将手上抱着的貂绒披风为她披上:“前路茫茫又天寒地冻,这件披风你穿着。孟副统领!”

“咻”的一声侍卫“咻”的一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包裹。

“这是暗香帮你收拾的行装,昨日孟副统领取来的。这块令牌是我的手令,如果你遇到任何事,只要找到当地官府便可。马车已经在店外,你到了苗寨,一定要回信给我。”

“原来姐姐你早想到了。”青青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你昨日和我说了那些话,我若还猜不到,如何能做你的姐姐!以你的性子,有九成会这样偷跑。”我摇摇头,很多话却堵在心里。不做正面的了断而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真的能解脱吗?两个人中间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可是他们现在的状况,也许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姐姐,对不起。”青青的泪水流的更凶了。

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微笑着将她抱进怀中:“青青,原谅姐姐,再远的地方,我没有办法送你,你自己要保重,要快活,再也不要让自己有遗憾。我永远是你的姐姐,凤仪宫的门,也永远为你而开。”

“姐姐,你也千万要保重,不要苦着自己。如果这里让你不开心,就到苗疆来找我。”青青的怀抱单薄,却让我感觉到温暖,可惜这种温暖马上就要离开。

离开也好,宫廷是荒漠,温暖到了这里,也只会干涸。

慢慢松开她的手,看着马车载着她消失在街角,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青会选择不告而别,因为告别的记忆,真的会被眼泪糊成一片,而在冬天流泪的滋味——

“她走了?”

我才转身,便看到云逍站在我面前。看来今天起得早的人,不只我们两个。

“如你所见。”我拉拢身上的银狐披风,除了这四个字,我真的很无力。原来这个男人,这个青青虽然嘴上说不想见到,却到最后还下意识往门里看着,想见一面的男人,就在这里。

“走了也好。”他也回了我四个字,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着街角,声音里有我说不出来的东西,让人心里发堵。

我咬住下唇,也锁住心里汹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所以你就躲在这里,青青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最后的道别?”

云逍沉默的看着我,那双曾经灿若朝阳的明亮眼睛,此刻布满了痛苦的红丝。

我只能苦笑,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我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我,青青不用承情入宫,他们之间就此断了联系;不是为了我,云逍早就娶了某家贵女,过着属于洛王的生活。面对这一切的一切,我又如何能拍着胸脯说一句“与我无关”。

“对不起,是我逾矩了。”我叹了口气:“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毕竟这是你们的问题。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我越过他的身边,走向客栈的长廊。

“不,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云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道别,就永远没有结束。这是我该为她做的。”

我停住脚步,听他离开,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这次之后,云逍还是云逍,青青还是青青,不要再有未竟之事。

转过长廊的拐角,皇帝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定定的看着我,不知站了多久。

我笑笑,走到他身边,说道:“看来今天真是好天,大家都这么早起来!”

皇帝伸出手,顺了顺我披在身后的长发,然后抚上我的脸。

我将脸埋进他的掌心,模糊地说道:“不要看,我哭的很丑。青青,青青她离开了…”

头顶传来了轻轻的叹息声,然后我便被纳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娘娘,皇上驾到。”喝了药更是昏昏沉沉,就听到凌戈的声音响起。

帘子掀开,皇帝走了进来,明黄色的礼服辉映着耀眼的冷光,犹带着冬日的凉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将怀中的琉璃暖宝宝抱得更紧,那种头晕眼花的症状也更严重了。

那日在客栈送走的青青,回宫之后我便有些风寒的苗头了。服了太医开的药,勉强压下去了一点,昨日皇帝和大臣们半夜开工作会没回凤仪宫,我看书看上瘾睡晚了,早上起来又有些不好了。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赶上云逍选美宴的大日子。

去还是不去,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就在挣扎了。生病已经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了,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酬最近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婆婆大人以及满座等待变成凤凰的贵族闺秀。这些也都算了,我为他辛苦为他忙的当事人也只会怨我更深,我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若是不去,这一时半刻是轻松了,只怕将来——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太后沉静典雅的面庞,那双眼永远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气,仿佛能把一切都看穿。何况还有他…

那日在客栈,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我无从解释,也无法解释。所谓解释,无非是另外一种掩饰,而且我该怎么对他说,嘿,亲爱的夫君大人,猜猜谁还对你的老婆大人我有情,宾果,你猜对了,就是你的弟弟我的小叔,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兴趣“不伦”一下子?

云逍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皇帝大人却是个人精,他不可能对自己这么亲近的人毫无所觉,只是我们都明白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皇帝是爱着我的,但也不会为了爱我而放弃云逍。我也绝对不要成为让他们兄弟反目的祸水。既然皇帝只能是皇帝,皇后只能是皇后,那么洛王也只能按着自己既定的命运,最终蜕变成洛王。

所以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以实际行动让他安心。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负责的,也不能只差这临门一脚,为了云旭,为了云逍也为了我自己,硬撑也要撑过去。

皇帝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额头,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头皮一松,好容易梳好了一半的头发被他一拉,弄了个七零八落。接着便一把抱起我,将我送回了可爱的床上用被子包紧。手也探上了我的头。

我双手撑着床板想坐起来抗议,却被他按住,瞪了我一眼,怒气喷薄而出:“还不给我好好躺着,病了也要逞强,若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这样去?”

理亏的时候就要大女子能屈能伸,这是母亲大人的明训,我抚上他的手,绽开笑容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病了,不过是昨天睡晚了,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刚还喝了药,早就不碍事了。”

算起来这也只是小巫而已,想当年读博士的时候,第二天deadline的任务,头一天晚上发烧38度还不是一样咬牙熬出来了。

“头这么烫,手却是凉的,正是风寒症候。你自己也学医如何不知,若被风邪所侵伤了心肾——”

在这种情况下,争辩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有他加持,我也乐得窝在凤仪宫养病,请鱼姑姑去长宁宫推掉今天的应酬,宴会主持的事情也由他做主,一并交给与今次选美没有利害冲突的芳菲。太医院医正又被重新召来,再三确定了没有大碍他才离开。

看着被皇帝的态度吓得脸色有些发黄的医正大人,我将语气放缓:“这几日天气骤冷,正是易感风寒之时,后宫诸卿身娇体贵,尤其尚有几位是今年从地方选入,只怕一时还不能适应,还要多劳你们太医院关切。”

“微臣惶恐,为宫内贵人诊治,正是微臣职责所在。”

“娘娘,鱼姑姑遣人来报,凌波殿林美人身体不适,祈请娘娘宣召太医前往诊治。”陆锦绣走来报告。

林雪如病了?是真的病了还是别有用心?还真是个问题。

“本宫这里已经无事,医正大人,你是我朝杏林圣手,本宫信得过你,就劳烦你去凌波殿为林美人看诊。”盘算了一下探病人选,我放下手中的茶盏,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向疏影,道:“只希望不是什么重病才好!疏影,你陪太医一起去一趟凌波殿看看,带上那条东北进贡的银狐披肩,就说本宫本欲前往,但如今也是抱病在身。请她好好保重身体,安心养病,她那么有什么需要,你都应承了,再替我好好安抚两句。”

“是。”疏影应了一声,带着太医一起走了。以她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长出了一口气,道:“凌戈,进来。”

林美人不同于别人,她生病这件事情无论是真是假,皇帝也需要知道才行。就算平常再怎么冷落她,生病了也没有任何表示还是太说不过去了,何况人家的兄长靖边王世子还在京城。就算是演的,也要表达下关心。

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让最懂得语言艺术的凌戈去办,最恰当不过了。处理完这些事情,整个人也轻松不少,我钻进轻软的蚕丝被子里,感受着帝王级的温暖——这暖玉席是皇帝令人从那龙床上撤下直送过来,让人舒服的想叹气。连绵不断的睡意排山倒海而来,正当我打算向周公投降的时候,便听到疏影不同寻常凝重的声音:

“娘娘,出事了!”

第六十章

头还有些昏,我强自睁开眼,便被疏影那苍白的脸色惊了一下。疏影和暗香不同,疏影性格沉稳自持,如果不是大事,断不会如此仓惶。

睡意退去,我找了个借口挥退左右,问道:“你先喝口茶定定神,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慌,且慢慢说。”

“娘娘,我在凌波殿,看到了寒衣。”

寒衣,我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人——我认识吗?看她这样子,这个寒衣应该是对我,不,应该是对从前的谢明月很重要的人,但是问题是,我从来不曾听说过,也不曾在谢明月的手札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完全无从应对。我定了定神,说道:

“别急,先叫暗香进来。”

在八卦方面,口风严谨的疏影处能得到的情报,比起暗香要少得多。在能制定出应对之策之前,我至少要知道这个寒衣是谁,为何谢明月对这个人只字不提?否则就算今天对付过去了,以后也难免破绽百出。

“什么,寒衣,她怎么可能在凌波殿,她不是逃婚下落不明了吗?”暗香是端着药进来的,一激动几乎掀了药碗。

我和疏影都没有说话,暗香将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接着便有些气愤地说道:“当年她偷了娘娘的东西出去典当,夫人和娘娘看在她自幼服侍娘娘的份上,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还为她脱了奴籍又配给了大管家的秀才儿子谢生,是她自己不要,如今她倒投到林美人那边去了!”

自幼服侍谢明月,偷盗被发现还能除了奴籍又寻了门好亲,更离奇的是逃婚而去,还真有些不可思议呢!

“暗香!”疏影厉声喝止,明显是瞄了一眼我的脸色,然后说道:“如今说这些也没用,现在最令人担忧的,是林美人的意图,若是让她对皇上进了什么污蔑之辞,只怕会对娘娘不利——”

暗香本来还想再说,却扁了扁嘴,终究没有继续。我却看明白了,在这个问题上,疏影似乎比暗香知道得更多些。不过看来她并不打算多说。没有办法,只好从暗香下手了。我吐出一口气:“如今情况危殆,我们多一份想法,就多一种应对之策,暗香,你还想到什么,说吧!”

“娘娘,疏影说得对,寒衣只怕还是记恨着娘娘反对夫人将她送去少爷那边做屋里人,娘娘,您也不得不防。”

“无论什么样的伎俩,也要在皇上面前能显出来才是。疏影,还是你去找李福海一趟,就说我喝的药都吐了。”将药折到地上,我看着疏影道。疏影从不说谎,既然她去了,这严重性李福海心里自然有数。在我能见到这位寒衣之前,只要皇帝不会见到她,我便有机会,我看着都是欲言又止的两人,吐出一口气,道:“我没事,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脑子生疼,却不得不想,我将那本手札又重新找了出来。哎,按照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这个寒衣是谢明月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丫头,曾经有机会做兄长朝阳的如夫人,却被谢明月从中阻拦,从此埋下仇恨的种子,到这为止我觉得倒还合理,兄长大人玉树临风,绝对有资格成为任何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明明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却因为一个人的反对而错过,恨也是理所应当。因为憎恨,所以偷了东西,可是偷了东西的人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脱了贱籍又可以嫁进世人眼光看算是高攀了的人家,更妙的是两次要嫁都嫁进了谢家里,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我有些泄气。可惜没有找到闺中手札,否则我也不会被这个寒衣搞得一脑门子官司了。想起这个,我的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惜我还没有抓住,便是一片混沌了。

以我现在的状况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我摇摇头,有些颓然的窝回床上,罢了,从到了碧落到现在,又有哪一次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太多也没有用。

喉咙像火烧一样,对于水的渴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床头留着起夜用的莲花琉璃明珠灯散发着幽幽的光,照亮垂幔后的方寸之地。身边没有人,看来皇帝昨夜不曾来过,八成又是工作缠身。

本来被安排为我夜间护理的锦绣也不知所踪,看来只有自己帮自己的忙了。我叹了口气坐起身,头重脚轻的感觉好了很多,但是喉咙和鼻子却是极端的不舒服。撩起如梦似幻的鲛绡垂帘,将小几上温着的水一饮而尽。未央殿里一片静悄悄,我瞥了一眼更漏,还未到寅时,看来昨日真的是有些睡多了。

这样也好,已经很久没呼吸到早上的新鲜空气了,此刻难得清净,正好去进行下光合作用。我在睡衣外加上披风,拂开厚厚的垂幔,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我愣了一下,那个我以为没回来的男人,就站在敞开的窗前,安静的看着我。

我拉拢披风向他走去,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是在准备上朝吗?怎么还在这里吹风?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道:

“听李福海说,你把喝的药又吐了,昨日过来看你的时候偏你又睡着,我不放心,就趁着早朝前再过来看看。”

来看我就看我,为什么又在这里吹风?我心里有些疑惑:“心里有些腻歪,可能是一时喝岔了,现在已经无碍了。倒是你,怎么是这般脸色?是不是又彻夜看奏章了?”

因为这件事,我也念过他几次,不过每次都反过来被他唠叨。说起这工作狂的习性,我和他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距离,谁也不好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