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挑了挑眉,提醒他:“刚才是谁说我差点拧断了他的骨头的?”
大川撇撇嘴,强词夺理的说:“那是因为我没还手。”
大川似乎对高洋小时候的事儿特感兴趣,吃了一阵东西,又接着问:“你小时候,过得应该特别快乐吧?” 因为他注意到高洋讲起小时候的事儿,眼里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带着微笑。
高洋说:“是啊,小时候,天真无邪,经常做一些无头无脑的啥事儿,还觉得自己特高明。”
大川停下来,满是期待的说:“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吧!”
高洋的思绪飘了很远,似乎又回到充斥着朗朗读书声的校园,那时候,有妈妈送她上学,有老师谆谆善诱教诲,有小朋友一起玩闹……但唯一不足的是,高洋学习成绩不够好,她太贪玩儿了。但贪玩儿的高洋仍有梦想,她最大的愿望是带上两道杠。
可老师说了:“如果不能考双百,两道杠就不给你。”
高洋幼小的心灵里纠结着,也暗暗盘算着,她得多努力才能考到双百?
有天放学,高洋跟小朋友逛文具店,看到文具店的柜台上赫然摆着好多好多的两道杠,那时候,她还不敢肯定这种标志是公开出售的。因为她一直以为,像两道杠这么神圣的东西,只有老师那儿才有,老师会根据大家的表现来决定把两道杠发给谁。
高洋指着柜台上的两道杠怯怯生生的问文具店的阿姨:“我能买这个吗?”
阿姨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自己照着小镜子描眉毛了,随手抄起一个递给她说:“五毛钱。”
高洋口袋里刚好有一块钱,于是,她十分骄傲且肯定的说:“阿姨,我要买两个。”
高洋喜滋滋的戴着自己从文具店买来的两道杠回了家,被妈妈看到了,问她最近是不是因为表现好当上了中队长?
高洋特神气的说:“两道杠是我自己买的。”
妈妈很无语,赶紧让她摘下来,哄着她说:“这个杠杠跟学校发的杠杠不一样,你别戴着乱跑,要不去学校老师和同学会笑话你。”
高洋问:“他们干嘛笑话我?”那时候,她还不理解,大家干嘛要笑话一个十分有上进心的小孩儿?或许,直到现在她也不理解,她其实并未有心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大家要笑话她?
高洋的故事让大川笑得直咳嗽,他指着她说:“原来,从小你就那么有创意啊?”
高洋无辜的眨着眼,说:“小时候,我并未觉得这件事儿好笑,只是现在想来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笑了,因为她们觉得我——异想天开。”
大川安慰她说:“还好,那时候大家没跟异想天开叫‘2’。”
高洋瞪了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小心说了不该说的噎死你。”
一桌美食,一瓶美酒,两个人吃吃喝喝,也吵吵闹闹,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
高洋去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说:“已经结过了。”
高洋气得差点拿脚踢韩大川,“你叫我过来,又不让我买单,存心折腾我,是吗?”
大川摸着脑袋,说:“谁不让你买单了?”后来,似乎又想起什么,说:“老板欠我人情,上次做菜谱让我给拍的照片,不让买单就算了吧,便宜你一回。”高洋暗自咂嘴,心想,潇湘的老板还真是舍得投资,做个菜谱都要找大川这样的摄影师来拍照,怪不得潇湘的菜品价格贵的离谱,看来,还真是情有可原。
从潇湘出来,高洋跟大川一前一后,离的远远的。大川揉着太阳穴说:“高洋,我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要不怎么觉得天旋地转呢?”高洋嘴上说:“不多,我还分了一瓶的三分之一呢。”但行动上,还是靠他近了些,准备不时扶他一把。
大川笑嘻嘻的说:“今天这酒,喝得真不错。”
高洋嘟囔了一句:“是啊,这酒价钱还不错呢。”
大川说:“高洋,你别老钱钱的行不?咱俩喝酒讲的是情分,谈钱伤感情。”
高洋在他身后扮鬼脸,小声嘀咕着:“谈感情还伤钱呢。”
大川脚下有些摇晃,高洋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他上去,说:“你的车就放在这儿,明天来开得了,今天喝了不少,万一路上被警察叔叔拦住,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川拉着高洋的胳膊不松手,笑嘻嘻的说:“知道我喝了不少,你就应该送我回去,要不万一路上被坏人掳了去,你就是帮凶。”
高洋瞪了他一眼,说:“太晚了,我自己也得回家。”
大川说:“咱们坐一辆车回去,我顺便送你。”
高洋赶紧谢绝他的好意:“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不劳你送。”
大川死活不依,拽着高洋的胳膊,说:“不行,要不你送我,要不我送你?”
出租车司机看着他们俩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一直纠缠不休,就问:“要不,你们先商量着,我拉个活儿回头再接你们?”
高洋尴尬的冲司机笑笑说:“您直接把他送回家就行了。”大川也说:“她上车咱就走。”
后来,司机师傅干脆帮大川说话了:“这么体贴的男朋友,你就让他送呗,你不让他送,估计小伙子回去也睡不着觉。”
高洋僵着一张笑脸,竟想着该怎么跟司机解释他们俩的关系了,没成想大川一用力,已经一把将她拉进了出租车里,砰一下关上车门,跟司机说:“走,咱出发。”
出租车很快进入了三环主路,高洋踅摸着哪儿好停车,好让自己下去。大川自打上了车就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高洋说话,一会儿说:“你这个人就是忒冷淡加刻薄了,所以才没朋友……”一会儿又说:“高洋,其实你这样挺讨人喜欢的。”他说话像自言自语,高洋也懒得搭茬。车里有淡淡的红酒味,弥漫发酵着,惹得人不由自主的沉醉,高洋眯着眼睛,幻想坐在身边的如果是另外一个人……
十来分钟后,高洋觉得肩膀越来越沉,一转头,发现韩大川正靠在上面打鼾,像米粒儿没睡踏实时候的样子,鼻息还有些不稳。
高洋试着推开他,说:“我快到家了,你醒醒。”
大川却没有一点要醒的样子,反而顺势揪住她的衣角,攥在手里不放,高洋一寸一寸的跟他斗争,离他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几乎就贴到了车门处,这反而给了大川更大的空间,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
高洋无奈,只能拍着他的脸喊:“韩大川,你给我醒醒。”大川揽住高洋的胳膊抱在怀里,咕哝了一声:“我住观澜居……”
此时,高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嘱咐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到地方把他给卸了。”
司机说:“你是不是他朋友,怎么一点儿事儿不盯?他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给他卸了,让他睡大街吗?”
高洋咬牙切齿的问候了大川的好几代祖先,才从他身上摸到钥匙开门,大川醉醺醺的在她耳边说:“左转一圈,然后再向右转两圈……”
高洋嫌他磨叽,踢了一脚他的小腿,命令着:“自己站好了,别压在我身上。”大川却一歪身子,彻底靠在她肩膀上了。
好不容易才把大川鼓捣到屋子里,高洋出了一身汗,她气呼呼的跟他交代:“你要是不想睡在门口着凉,就自己滚回卧室去,我现在完成任务要回家了。”
大川迷糊着拉住她的衣角不放,可怜兮兮的请求:“高洋,我想喝水。”
不眠夜
大川嗫喏着说:“高洋,我想喝水。”说完还闭着眼咕哝了下喉咙,那表情跟米粒儿睡熟时喊渴一样儿一样儿的,高洋不禁叹了口气,指着客厅的沙发说,说:“行了,你先自己去沙发上躺好,我去帮你倒水。”
大川住的是普通公寓,厨房和客厅隔了一道窄窄的走廊,走廊上放着一幅刚制作好的剧照,高洋仔细端详了一阵,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她前段时间在《新夜》试镜时的剧照,那清秀的眉眼里透出陌生的妩媚,再加上精致的服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高洋咂舌,暗自高兴了一阵,才又忍不住赞叹大川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摄影师,能把平时穿着卡通毛衣和牛仔裤的邋遢女孩儿变成照片里的公主模样。
她嘴里轻轻哼起小调去倒水,发现饮水机的水桶早干了,而厨房里根本没有暖瓶,后来只好返回去跟大川说:“你家倒是干旱的彻底,我去外面帮你买瓶水吧。”
大川哼唧了一声,说:“不行,我要喝热水。”
高洋板起脸,说:“哪儿有热水?”
大川躺在沙发上指挥她:“你现在去烧!”
高洋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估计下楼买水,很多超市也都关门了,本想不理他的,可是想到他刚才可怜兮兮喊渴的模样,又忍不住认命的去找水壶帮他烧热水喝。
幸亏,厨房了有全新的灶具和炊具,高洋略微洗了洗水壶,烧上水返回客厅,看到大川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高洋摇摇头,嘴里嘀咕:“要不是看在米粒儿的面子上……”说到半截又停下来,想了想自己真是可笑,米粒儿跟大川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川翻了个身,微蹙着眉头喊:“水,水好了没有?”
高洋踢踏着靴子,恨不能拿靴子拍他的脸,要不是心疼那双靴子价格不菲,绝对要脱下来伺候他一番。大川似乎感觉到了高洋的烦躁和不耐烦,似是讨好般的呓语:“高洋,高洋……我是不是喝多了,头疼……”说着,还不忘揪住她毛衣的下摆,往自己身上蹭。
高洋退后了几步,以便离他远点儿。她越是后退,大川越是揪住她毛衣往自己怀里拽,高洋吐了口气,打算不跟醉汉一般见识,她掐了他的胳膊一把,命令:“放开我的衣服,我去看水烧开了没有!”
厨房里氤氲着一层水汽,暖暖的,弥漫在灯光里,似乎有些朦胧。
高洋想起很多年前,她为另外一个人烧水,那时的罗隐也像现在的大川一样,睡得迷迷糊糊,也同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不同的是,那时,她的心情是矛盾的,透着隐隐的疼,而现在面对大川,多了一层柔软,高洋自己分析,这可能是因为米粒儿的缘故,这几年她带着孩子,自然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水终于烧开了,滚沸起来。高洋找了只透明的玻璃杯,把水晾好,待不那么烫了,才拿给大川,她拍着他的脸喊:“你还要不要喝水?”
大川猛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高洋,瞳孔里根本没有焦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问:“水?水呢?”
高洋递给他杯子,他只抿了一口,就又躺下去,仰面窝在沙发里喊:“我要喝蜂蜜水。”
高洋终于暴躁起来,愤愤的喊:“这深更半夜,哪儿去给你弄蜂蜜水?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你丫可真够麻烦的。”
大川躺在沙发上,嘴里振振有词的说:“我也就是麻烦麻烦你,要是别人,想让我烦,我都懒得理她们呢。”
高洋气得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还嘴了,在水杯蹲在茶几上说:“嘿,你还真瞧得起我。”
又折腾了一阵,大川终于喝完了一整杯水,高洋看他神情似乎好了很多,就说:“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家了。”
大川拉着她的毛衣下摆,就像一只树袋熊抱着树枝一样不肯放松,慢悠悠的说:“要不,你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得了,太晚了……”
高洋瞪着他瞧,“你也知道太晚了?既然这么晚,还好意思让我送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烧水?还好意思继续在这儿耽误我的时间?”
大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瞅着高洋:“我这里又没有豺狼虎豹,你就在这儿凑合凑合,我让你睡卧室,我睡沙发还不行?”
如果家里没有米粒儿,高洋还真可能在大川这里凑合了,反正她断定大川不是坏人,她无需顾虑太多,况且天真的很晚了,她一个人回家并不安全。
可是,临出门前,米粒儿说“快去快回”她至今记忆犹新,这么晚,她不能让米粒儿一个人在家,本来答应她要快点回去的,她却没做到。想到米粒儿,高洋铁了心不能再多停留一分钟,于是跟大川说:“厨房里还有热水,要是夜里渴了你自己去倒,我现在必须回家了。”
大川看她雷打不动的表情,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摇晃着拎起外套说:“那我送你!”
高洋撇了撇嘴说:“得了,你喝得醉醺醺的,待会儿又让我送你回来,咱们这一晚上别睡觉了,来回送人玩儿吧!”
大川却逞强般的说:“我酒早醒了,就那一瓶葡萄酒,你太小看我酒量了。”
高洋狐疑的打量他,最后说:“行了,咱别客套,我自己能回去,真不用你送。”
大川却拍拍胸脯说:“必须要送。”
鉴于前车,高洋坚决拒绝他的好意,而大川却说啥都要坚持。
高洋实在没办法了,说:“你把我送到你家楼下,看我打上出租车,然后记下车牌号码,万一我明天出了啥事儿,你再报警也不迟。”
大川说:“那行,我送你到楼下。”他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起来不久,又觉得天旋地转,于是拉着高洋说:“你等下,让我醒明白点儿咱再下楼。”
高洋看他真是喝的不少,估计等这酒醒明白了得第二天了,于是表面应承着:“行,你先眯瞪着。”说完,便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悄悄的开门往外走。
夜,深了,反而显得如水般柔和,那些闪烁的街灯和霓虹如飘忽影像的底片,映在高洋眼里,彷佛虚幻世界里的剪影,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自己的住址。
因为是夜里,出租车生意并不是很好,司机边开车边打呵欠,可能怕自己睡着,一路上都开着收音机,103.9频道正在播音乐之声,播的是一首不怎么知名的曲子,叫做《幻惑微光》,曲子很特别,没有歌词,一整首都是男声轻轻哼唱的,高洋跟着旋律敲着手指,觉得节奏很熟悉。
曲目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才跟听众介绍:“这首曲子,是著名钢琴家罗隐先生作曲的……”又是罗隐,高洋闭着眼微微蹙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又开始温热起来,直到出租车司机喊她:“小姐,你是不是在这儿下车?”她才猛然醒悟,该下车了。
小巷里的路灯早熄灭了,只有路边小店的招牌还在闪着淡淡的霓光,高洋走在回家的路口,还不忘东张西望,以辨认有没有坏人,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东奔西走,早习惯了保持高度警觉。
要不是路口停的那辆白色沃尔沃有些眼熟,高洋也不会停下来,半夜里她的大脑早已不算灵光,侧着脑袋想了半天,这辆车在哪儿见过?想着想着,就僵住了,然后,她首先看到了那双在夜里也同样熠熠生辉的眼睛,只是眼里又什么东西是死沉的,如同她的脚一样,无法移动。
这一个晚上,高洋的心情由平静到汹涌,到再平静,然后又波涛起伏。现下,她已经无力支持心情的变幻,只是闷闷的想,罗隐——是罗隐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了再见?在那个高耸的大楼里,在那个辉煌如皇宫般的餐厅,她决绝的说:“不管如何,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不是吗?”
不管前面的路多坎坷,也不管前面是沟壑还是天堑,她都鼓励自己,没有罗隐的路,她也能顺利的走下去。她已经做好了各种没有他存在的准备,他却又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带着一如既往深情的眼神,好像他根本没离开过一样。
高洋真的累了,一晚上的经历让她无心再想任何事儿,她直直的看着罗隐,连话都不能说。
罗隐也不说话,任凭指间燃着的烟烧到了皮肤,灼热的痛并没让他苏醒,他还一直沉睡在高洋凄楚的眼神里。
他自责,没能给她幸福,没让她生活的快乐;他害怕,怕她一转眼又要说再见,怕她再也不能见。他说不出一句话,仍是像在停云小筑里那样,脸色惨白,而且眼里满是忧伤。
他唯一能问的是:“这么晚了,韩大川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他不够光明磊落,他早早在她家楼下等着了,从停云小筑出来,他就一路跟着她,想找个机会多看她两眼,也想试试看她能不能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他在她家楼下停了半天,想再给她打电话,却迟迟没拨通。他点了根烟,任烟雾缭绕,自己却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思绪里,彷佛大脑里有一段奇异的乐章,能抒发他疼痛的胸臆,那种疼痛在他身体里蔓延,然后汇成新的曲目,他惊奇的发现,不管是恋爱时候让他兴奋的高洋,还是分手后让她想念的高洋,还是现在对他冷漠的高洋,都有魔力刺激他的灵感。
罗隐看到高洋下楼,看着她往外走,看着她招手打车。他鬼使神差的跟着她到了潇湘,他看到停车场里韩大川新买的那辆卡宴,他看到高洋扶着大川的胳膊往外走,他也看到他们上了同一辆车。
他看到他们一起下车,她仍扶着大川的肩膀,他们一起上楼。
罗隐不停的告诉自己,高洋跟大川或许只是普通朋友。
他不敢停在大川公寓楼下,只能返回高洋家的巷口,他愿意继续等待,等着高洋早点回家。
他愿意相信高洋只是江湖义气,大发善心送一个醉汉回家,他也愿意相信,韩大川那个公子哥对高洋无任何异念。
只是等待的时间让他慌乱,内心的恐惧随着手表上的指针不停的向前运转。
不过谢天谢地,等待的结果还是让他放下了所有的担忧。高洋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完全惊喜的,但惊喜过后,仍是千般思绪无法理清。
高洋的态度还是坚硬如磐石,对他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意识到罗隐一路的追踪,却没有生气,她只平和的对他说:“很晚了,你应该回去休息。”
她转身欲走,但又不冷不热的加了一句:“大川,他是我男朋友!”说完,还不忘对罗隐笑了笑。只是她不知道,这笑对罗隐有多残忍。
罗隐的脸色越发苍白,如同隐约间薄薄的暮色。他颓然扔掉烫手的烟蒂,仍呆然木立,无助的看着高洋消失在眼前的背影。
米粒儿已然安睡,房间里仍亮着灯,弟弟蹭着高洋的脚跟,哼唧着要吃的,高洋捡起米粒儿床上的牛奶饼干抛给它,它只是闻了闻,却仍然不依,还是不肯离开,高洋只好拿了一盒狗罐头,挖了一勺给它,它才心满意足的去吃了。
米粒儿睡的很沉,怀里还抱着猪头抱枕,小脸上挂着笑,偶尔还咕咚一下小嘴,好像吃了啥好吃的,表情比弟弟还好笑。
高洋的心逐渐暖起来,她轻轻的走到她床边,亲亲她的小脸,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才静静的看着她熟睡。
这一夜如果注定无法入眠,她愿意就这么看着这个无邪的面容等待天明。
米粒儿的睡相向来随意,她翻了个身,呓语着,“爸爸,……妈妈,高洋,带我去找爸爸……”
大川的电话突如其来的追过来,带着几分熏染的醉意,他似乎有些不悦,问高洋:“你几时走的?”
高洋恨恨的拿着手机,恨自己忘了把这个玩意儿给关了,其实,她也完全可以对着手机置之不理,但她怕急促的音乐声吵醒了米粒儿,她压低声音跟大川说:“我已经到家了,准备睡呢。”弦外之音,咱就别聊了。
但大川却不依不饶,说:“天都快亮了,别睡了,咱们说说话。”
高洋对着手机无声的咒骂,然后龇牙咧嘴的威胁大川:“今天还要去拍外景,不让我睡觉,小心我带个熊猫眼出镜,让你这个摄影师承担后果。”
大川乐了乐,说:“没事儿,我同导演说,是我的责任。”
“韩大川!”高洋忍无可忍低声咆哮。这招可能对别人有用,但对大川却不灵,他依旧絮絮叨叨的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在马尔代夫度假呢,那天蓝的叫一个水灵,咱去潜水……五彩缤纷的鱼儿,游啊游啊……还有可爱的小朋友,在周围嬉闹着……”
高洋打断他:“大川,你喜欢小孩儿吗?”
大川打着呵欠,嘟囔着:“喜欢啊,最好是个小萝莉。”
高洋对着手机笑起来,“大川,你之前说让我继续冒充你女朋友,还算数不?”
“什么冒充?我是说真的。”大川的酒似乎醒了。
高洋飞快的答应,“不管真的假的,总之,我同意继续冒充下去……”
“啥?”大川的酒这下完全醒透了。
“我也正好缺个男朋友呢!”高洋调侃的说到。
我女儿五岁半
《新夜》正式开拍,高洋收到通知,去涿州影视基地封闭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本不叫什么煎熬,可是想到要一个月见不到米粒儿,她却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虽然有付言在,又有岳小薇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她仍是不放心。
私底下跟剧组说过,想带家人一起去影视基地工作,但剧组管住宿的工作人员却不同意。高洋无奈,只好想到求大川帮忙。
一直以来,高洋从未跟大川说过自己有个女儿,即使两个人相当熟识,她总觉得这是她个人的隐私,没必要告诉他。现在有事儿相求,而且她需要大川冒充她男朋友,这事儿总归要跟他言明的。
她正坐在剧组临时搭建的小餐厅里琢磨着这事儿该如何开口?大川端着满满一盘子生鱼片朝她走过来,边走边乐呵呵的跟周围的人打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把盘子蹲到她面前,小声说:“我特意让盒饭大哥给从海鲜城买来的,你快点尝尝还鲜不鲜?”
高洋没啥胃口,应付他说:“今天的盒饭内容还挺丰富。”大川笑嘻嘻的拿筷子夹了鱼片沾了调料放进她餐碟里,“谁说这是盒饭内容?这是我特意为女朋友加的餐。”
高洋白了他一眼,“这加餐挺浪费钱的,到时候咱俩吹了,你可别让我赔。”
大川撇着嘴,“为啥你就不能盼点儿好呢?”
高洋微微蹙着眉,仍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低着头吃生鱼片,待解决了一盘子鱼片,又喝了一大口可乐,才擦了擦嘴角说:“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谈谈,咱们出去一下吧?”
大川笑得特生动,连眉毛都翘着,问:“你这是要找我约会吗?”
高洋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摇摇头说:“不约会,就是需要跟你说件事儿。”
大川把嘴角撇的更大了:“什么大事儿?”
高洋拉着他往外走,说:“先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