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没想到自己的诡计这么快就被揭穿,恨不得借来风火轮,要是说先前追她的破弩军是土狗,那他们现在就是豹子…而她,很悲催的,就是那只猎物…
跑得头昏眼花,韩平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冷汗溢满了她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支箭,浑身阴冷,箭上应该有毒,天哪,她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迎面袭来一阵强风,吹动了林间树木,一团矫健的白影横空出世,震动天地的咆哮慑人心魂。
“老虎!是老虎!”
韩平仓忙间回头一望,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他发出震天怒吼,强风瞬间来袭,林间飞叶漫天疾射,以不容人类反抗的力量阻挡住了破弩军的追击。
虎尾卷住一棵大腿般粗细的树,连根拔起,甩向前方,砸翻了好几个人,而后,尾巴不时拍打虎身,韩平知道,它这是在叫她赶紧离开。
如此通灵的老虎,韩平是第二次见到,这么一想,她就立刻明白,这只白虎,正是上回大闹太子晚宴的那只,秦兄弟受奸人逼迫,冤枉她是纵虎伤人的幕后黑手,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那意思。
韩平用尽气力,爬入了一处府邸,意识开始涣散,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了一双黑色锦鞋缓缓走近,这双鞋是…
王府疗伤
韩平迷糊间看到了一双鞋,黑底金丝锦鞋,低调中霸气侧漏的鞋,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会穿。
感觉自己被人抱起了身,轻飘飘的,虽然不温暖,但却很有安全感,让她放心的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不一会儿,绵绵之气扩散全身,韩平觉得沉重的身子稍稍缓过来点,人也舒服了,这才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容色无波,手中却亲自端着一杯茶水。
李淮璟见韩平睁开了双眼,张口想问事情,却不知为何脑中犹豫了一下,口中问的话就完全不对了:
“还香丸可以解毒,可以凝气,若不行,再服一颗。”
韩平有些意外李淮璟的关怀,移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立刻皱起了眉头。
李淮璟赶忙将茶杯放下,按住韩平,回头怒道:“大夫呢?还没来吗?”
韩平见他如此,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甜甜的,连带伤痛都少了几分,她动弹不得,只好问道:
“我中了几箭?伤了哪些地方?”
李淮璟被这个问题愣住了,迷茫着脸色,竟然真的低头数起来,韩平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却听他数完报数道:
“三箭!一箭肩膀,穿至胸前,一箭大腿,一箭屁股。”
“…”还说得这么详细。
韩平堆起了一抹毫无血色的苦笑,而此时屋外也传来声响:“王爷,大夫来了。”
“进来!”李淮璟冷声道。
韩平脑中灵光一闪,抓住李淮璟的衣袖,迟疑道:“大夫会帮我拔箭吧?”
“当然。”李淮璟一副看白痴的模样。
韩平皱眉道:“那我的胸和屁股,岂不是会被人看光?”
李淮璟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后道:
“我的手可以给你遮一处。你是要遮胸部,还是遮屁股?”
面对如此欠扁又明显带着私心的问题,韩平差点气得厥过去,强自冷静道:
“…遮脸吧。”
李淮璟恍然大悟,对韩平竖起拇指。
治疗的过程,痛苦又艰辛。
韩平咬牙坚持了过去,但是被大夫左缠右绕一番后,她发现就算她想回家都不可能了。
绷带缠着她的左肩,缠着她的屁股,缠着她的大腿…这副模样要回去的话,不出半日,估计王啸天父子就会杀上门来,再过半日,估计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吧。
就在她为自己如何开口要求留下来的时候,李淮璟先声夺人道:
“我看你还是别回去,在这里修养几天吧。”
韩平眼前一亮,欣慰李淮璟懂事的同时,才勉勉强强的点点头。
“来人呐,将她连人带床,搬去我的卧房…”正欣慰之际,却听李淮璟如是说道。
“…”韩平顿时满头黑线:“我还是回去吧。”
她平常身体倍儿棒的时候,李淮璟都不见得将她放在眼里,现在受了伤,手脚不能动,还指望他会特别给脸吗?算了,同一个房间而已,他又没说同一张床…
安顿好了一切,李淮璟的卧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韩平四处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厮品位还不错,最起码不像他的六哥李淮秀满屋子的金碧辉煌,他这屋子雅致的很,除了竹子,就是竹子,画上的,壁上的,屏风上的,就连太师椅背上也是,想起那日在灵溪东苑他所在的地方也是竹林围绕,清幽自然。
“你就这么喜欢竹子?”韩平躺在高高叠起的软枕上,一只脚翘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说。
李淮璟停下正在拨弄灯火的手,似笑非笑的转向她,柔雅答道:“竹子坚韧挺拔,纤细柔软,却又自有一股硬气在胸,不值得人喜欢吗?”
韩平扬眉点头,敛下目光微微斟酌道:
“你…怎么不问我今晚去了哪里?又为何受伤?”
李淮璟将灯罩摆好,瞥了一眼韩平后才回道:“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都有人向我汇报,我何必要问?”
韩平一窒,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道:“你派人跟踪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淮璟冷冷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跟踪别人时,会提前告诉他吗?”
“…”韩平咬牙无语:“你真是卑鄙!让我去别的地方睡,我不想跟你在同一个房间里。”
李淮璟自书案上拿起一本书,兀自阅读起来,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府中到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韩平:…
单相纠结无语,韩平又瞪了他一会儿,可是那人像是根本不知道房内还有一人般,兀自看起书来。
韩平怀着郁闷又忐忑的心情躺了下去,看着屏风上的一株被劲风强压的翠竹,感觉那根竹子看上去有些眼熟…看着看着,便困了,沉沉睡去。
李淮璟放下书,来到她的软榻前,直挺挺的站着,目光柔和得像个忧郁的诗人,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睡着时,不自觉微微上翘的嘴角…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弯下身子,凑至她的面前,呼吸着她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柔的吻细密落下,看韩平因为不堪骚扰而皱起的眉,不自觉的露出放松的微笑。
他的手来到韩平的腰带上方,一股来自恶魔的力量蛊惑着他解开那里,解开后,便能抚摸到那具使他魂牵梦萦的躯体,解开后,便能肆无忌惮观赏她的一切,解开后,心中喧嚣的**就能得以平息…
李淮璟暗沉着目光,蓦地自软榻站起,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再次回到了书案后,他安慰自己,韩平的身子迟早会是他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强占她受伤的躯体呢?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投怀送抱,那才有意思。
第二天,韩平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甜美的觉,醒来之后,全身都是软软的,撇开伤处不说,其他地方都舒服得要命。
她扭头看向李淮璟的床铺,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与昨夜毫无二致,这种情况,要么是李淮璟昨夜根本没有睡在这里,要么他就是一个有着极度洁癖与整理癖的怪胎!
韩平腹中高唱空城计,在食欲的驱使下,她一瘸一拐缓步踱出了房间。
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她走到上回被李淮璟‘审问’的地方,从门边探出半个脑袋,正好对上李淮璟幽深的目光。
没想到这厮也在,韩平缩回脑袋正想离开,却听里面传来声响:
“这里有粥和肉包…”
所以说,话贵在精,而不在多。
韩平很没有骨气的走了进去,目光扫了一圈,确定好目标后,便一下子扑上去,满手抓了两个肉包,一边咬一口,幸福万年长…
“你倒是恢复的快。一个晚上而已,就能下地了。”李淮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
韩平将满口的肉咽了下去,这才点头道:“是啊,从小被打习惯了,要是身体素质不行,早就跟我娘走了。”
李淮璟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韩平,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般专注,韩平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干脆埋头喝粥,谁知道喝得急了,却被自己呛到了。
咳得泪花直冒的时候,耳旁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道讽刺般的声音:
“哟。我以为这位英雄已然归隐山林了,没曾想却在这里遇上,真是缘分啊。”
六皇子李淮秀板着一张天生丽质的脸,斜眼看着韩平。
韩平差点把肺给咳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却还得应付李淮秀风雨欲来的暴风雨。
讨好敷衍的笑了笑,故意将受伤的腿露给他看。
李淮秀来到李淮璟面前,道:“她受了伤,怎会跑到你这里来?什么时候你们的关系这般好了?”
李淮璟耸了耸肩,韩平一瘸一拐的挪到他们身边,拉过李淮秀的手便问道:
“外面形势怎么样?”
李淮秀白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你拿着假密令独闯四大家的本事哪儿去了?”
韩平偷偷看了眼李淮璟,只见那厮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中那个恨啊,不用说,李淮秀也是他给招来的。
“全得六殿下帮忙,小的昨夜才能全身而退。”韩平十分狗腿的笑道。
“外面什么情况,还是你告诉她吧。”李淮秀嫌恶的推开韩平,气呼呼的走至一旁坐下。
李淮璟眼一抬,这才说道:“王啸天一大早就带兵包围了韩府,说若不交出韩平,便誓不罢休。”
韩平傻眼了。这老匹夫是不想活了还是怎样?竟然敢为了这事去找韩家的麻烦?
“他…为何找我?”她就不相信,他敢实话实说。
韩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吊起来了。
李淮璟不怀好意的对她笑了笑:“他…说你,打伤了他儿子!”
韩平差点跌倒…就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理由,他就敢在韩峰和韩祁的家门口陈兵列阵?这不找死吗?
“韩峰…怎么说?”
李淮璟笑得更甚,答道:“你爹…坚持是有人嫁祸给你,没说两句,就把王啸天等关在门外了。”
韩平一怔,没想到那个老头会偏向她,心中蹭蹭蹭扬起了感动,谁知道,李淮璟又添了一句:
“他说,就是十个韩平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王少卿…”
“…”
两军交锋(和谐万岁!)
庄重奢华的崇宁殿中,文宗皇帝立于龙案前挥毫泼墨,他虽人过中年却依旧精神矍铄,气质十分儒雅,眉宇间有一股属于帝王的杀戮之气,更加显得威严尊荣。
兵部尚书丁煜跪于龙案之下,一动不动,就怕打扰了万岁的雅兴,招来杀身之祸。
文宗一幅花鸟图画了两个时辰,丁煜便跪在地上等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宣告完成,文宗皇帝让随侍太监拿去装裱,这才洗了手自龙案后走出。
“起来吧。”文宗擦着手经过丁煜身旁,随后一挥道:“你倒说说,韩、王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文宗对王啸天兵围韩府一事很感兴趣。
丁煜擦了擦满头冷汗,答道:“启禀皇上,臣…只是听说,韩家的三小姐日前打伤了王家的二公子,差点把他打瘸了,王将军这才气不过,派兵向韩府讨个说法。”
文宗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幽幽道:“王家老二和韩家老三…有点意思,还有其他的吗?”
丁煜绷紧了后背,冷汗涔涔:“没,没有。”
文宗高坐龙椅之上,闭起双眼,仿佛正在回味茶水的甘甜般,丁煜知道这位主子的心思向来不好猜,所以,也不敢出声。
这时殿门中又走入一人,黑金般的服饰,一看便知是主子的贴身影卫,只见那名影卫在文宗耳旁低语片刻后,便迅疾退下。
文宗儒雅的脸上平静无波,就在丁煜以为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断的时候,文宗却开口说道:
“兵部派兵,将韩府门外的漠北军赶走。”文宗沉吟片刻后,又道:“传朕口谕,王啸天公然藐视王法,集众闹事,罚奉三月,在行馆闭门思过。”
“是,臣领命。”
丁煜退出崇宁殿后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主子让他出兵意义何在,但他很庆幸自己又熬过一劫。
韩平从厨房顺来一盘青豆,偷偷摸摸靠近李淮璟的书房,蹑手蹑脚想要偷听他与手下的对话。
谁知道刚把耳朵凑到门上,门便突然打开,她连忙装作欣赏风景到了此处般,从容淡定的对那人展颜一笑。
“进来。”
还未跟那人眼神交流完,李淮璟便在里面说道。韩平自觉无趣,却又无可奈何,拖着伤腿,一瘸一拐走入书房。
李淮璟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盘子,也没说什么便走去书架,拿起最边上的一本书,坐在软榻上兀自看起来。
韩平也看了看手中的青豆,唉,如果可以,她也想拿小鸡腿或是猪蹄膀啊,可是,李淮璟的府邸,物资极其匮乏,别说是酒肉了,就连像样些的点心都没有,哈,一个王爷做成他这样,也算是少有了。
“皇帝已经派兵去了韩府,还罚了王啸天三个月的奉,让他在行馆闭门思过。”李淮璟目光落在书中,口中却道。
韩平塞了一颗青豆入口,慢悠悠的晃到他身旁坐下,叹气道:“看样子,他势必想挑起两家的争斗了。”
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皇帝陛下了。还是那招‘离间计’,想要以对韩家的恩宠来激起王家的不满。
李淮璟弯起嘴角:“那倒未必!”
韩平不解的回头,正好对上李淮璟深邃的黑眸,只见他放下书册,说道:“也许他是真的想讨好韩家…毕竟几日之后,便是将王选拔,如果韩祁真被选作将王,那韩家的地位自然还会水涨船高。”
“怎么可能!”韩平立刻便否定了李淮璟的想法。如果老皇帝真想讨好韩家,那他就绝对不会用这么二的手法。
李淮璟耸肩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韩平白了他一眼,自动自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喝了一口就不愿再喝了。
定王府没有存粮也就罢了,就连茶叶喝上去也甚是寡淡,这李淮璟平日里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但人在屋檐下,她总不好管得太宽,只好叹气道:
“你为何知道去通知六皇子?”不是太子,不是三皇子,而偏偏是六皇子李淮秀,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韩平很好奇。
李淮璟起身去到香炉处,捏起一把药香撒入炉中,浅笑道:
“所有的兄弟里,唯有六哥曾去过漠北军营,你想潜入王啸天的地方,自然会提前拜师。”李淮璟似笑非笑的看向韩平:“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用那么蹩脚的骗术。”
韩平扬眉狡辩道:“蹩脚又怎么样?关键是有用。”
李淮璟不置可否,只听韩平又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去王啸天那里偷了什么了?”
“玄极云珠。”李淮璟对答如流。
韩平神秘兮兮的笑了,李淮璟冷淡问道:“东西呢?”
韩平得意昂首:“你猜啊。”
李淮璟弯着嘴角,缓缓靠近韩平,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胸膛与椅背中间,暧昧不明的笑道:
“我猜…”这么说着,他将一只手按上韩平的肚子道:“在这里吧。”
韩平叹了一口气,将李淮璟的手拿开,堆出一个假假的笑:
“你真聪明。”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王啸天没有丢东西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去冒险招惹韩家。
“是吗?”李淮璟淡淡的扬眉:“那不知道我这个聪明人,能不能要求一点奖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