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被捉弄了个措手不及,谢绫立刻派了手下去查四季居那几日的人员往来,最终得出的答案与她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
也对,长安城里会刁难她的人里头,至多不过是温相一党,长安商会以渺红楼为首的几个同行。这里面个个都是人精,若非有大事发生,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一定是置她于死地的局,决不是放蛇这等小打小闹的把戏。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与她近来有过节,自己不能亲自出马刁难她,也不会真的动杀心,便净想些捉弄人的法子。
万事俱备。谢绫淡声笑道:“陛下的病不日便可痊愈,经这几日的调养,如今只需最后一步。”她刻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最后一步洗髓伴有剧痛,非常人所能忍耐。草民苦心钻研多日,终从一本古籍上看到这偏方,或可止痛。”
她指着铁笼子说出这番话,引得众人都看向那笼中的活物。安福顺胆子小,见那东西轻轻一扭,像是要破笼而出似的,吓得往后一退。瑾妃脸色煞白,勉强没发出声。什么偏方这么古怪,竟要用得上这毒蛇!突然间电光火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怨毒地看向谢绫。莫非…她发现了?
苏昱顺着她手的方向淡淡扫过一眼:“哦?莫非你是要朕被这长虫咬一口?”
谢绫哂笑,视线斜斜瞥向瑾妃:“此蛇的毒液正有镇痛之效。可惜蛇毒与水不融,还需人被咬一口,再取血作药。”
安福顺作为暖阁里唯一随侍,头上直冒冷汗,但为了陛下能痊愈,硬着头皮上前道:“奴才愿为陛下采血。”
“安公公少安毋躁。”谢绫笑得愈发温和可亲,“蛇性属极阴,需女子采血,若是陛□边亲近的女子最佳。”
不用她挑明,众人也心知肚明,所谓亲近女子多半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矛头指到瑾妃身上。这后宫中有点分量,当得上亲近二字的女子,也只她一人了。此刻瑾妃又在场听着,哪怕这是个幌子,为了陛下龙体安康,她也不好推辞。
安福顺犹豫了片刻,乖乖退下了。这个谢姑娘是存心找瑾妃娘娘的不痛快,事出突然,谁也说不准两人有何过节,陛下没吩咐,做奴才的三缄其口便是。
苏昱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你是想要瑾妃代劳了?”
瑾妃见了那毒蛇本就恐惧,面上维持镇定已经是极限,若要她主动去给它咬一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她心知这是谢绫以大夫的职权之便报复她,可也不能在人前明说,只能睖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苏昱,企望他能拒绝这个无理之请。
谢绫毫不露怯地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目有深意地看向瑾妃:“还请娘娘速作决定,汤药已经熬好,只欠这一剂蛇毒,等药凉了就不好了。”
谢绫在给解药时就提醒过苏昱,要她安分,如今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要苏昱不阻止,她便能得逞。
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码得晚了,后台还老抽搐打不开。跟大家道歉,看在等会还有二更的面上原谅我吧T T
昨天三更,大家都不撒花,评论菌死掉了,作者菌觉得自己也快枯萎了…你们这么对待一个勤奋双更/三更的作者菌真的好吗…?
第36章
苏昱不发话,只是淡淡地留意着她的表情。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虽然不够仁厚,却也没到锱铢必较的地步,不像是会无理取闹又把人逼得太紧的人。此刻她却言之凿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谢绫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对瑾妃虽无情意,可她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样刁难,其实理应回护。更何况她究其所以是个弱女子,即便骄纵了些,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教训。
可他心知,若是此刻他出言阻止,恐怕又要在她心里的账本上记上一笔。被她记恨的滋味不好受,都无需她亲自来报复他,光是消失无踪回避着他,抑或客客气气地抛几个冷淡神色,便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这样一想,让他沉默的缘故不再是两难的抉择,而是他心间的变化。
其实不该这样惯着她的。
他叹息着尚未出声,那厢瑾妃惨白着脸一步步靠近笼子,攥紧的拳头太过用力,牵得全身都在发抖。
谢绫见她已有松动,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药快凉了,娘娘要不要人来帮你一把?”她端起早备好的药碗,候在笼子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瑾妃紧咬住唇,看向她的目光锋冷无加,好若极北寒冰削成的刀刃。谢绫被她这么盯着,却自在得很,眼看着她战栗着用极缓的速度伸出手指,一点一点靠近铁笼子…
苏昱静坐在床头,注视着她的神情。那双眸子里盛了期待,却不像是期待瑾妃真把手伸进笼中,而是期待些旁的什么,再看那只手,来来回回地拨着锁,不像是真要开笼门。他读出了她的用意,放了七分心,没再出言制止,可看着她的眼神却仍是深沉复杂。
谢绫在心底冷笑一声,作势要去开笼子。她还没打开笼锁,身畔已传来一声隐忍已久的尖叫,短暂地响起,一会儿便蔫了。瑾妃见笼中长虫作势像她扑来,吓得腿一软,晕了过去。
谢绫像是早已料到会这样似的,及时一步抱住了她两条胳膊,才没让她栽下去摔伤。她促狭地一笑,将怀里的人交给安福顺。果不其然,有些人自己没有胆量,却有那个胆子去害人,真是可笑。
苏昱终于开口:“送她回毓德宫。”
安福顺得了命令,往殿外喊了一嗓子,几个宫人立刻进来,一起把瑾妃架了出去。
偌大的暖阁里突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谢绫讪讪扭过头不去看他的表情。苏昱蹙了眉,捕捉着她逃窜的目光,沉声问:“为何如此?”他知道她会突然自导自演这一出,必定有她的原因,那原因料也料想得到。可是无论如何,她的举动还是有些反常。
谢绫满不在乎似的耸了耸肩,撇嘴道:“我对不听劝的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何况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烦。
任凭她如何躲闪,他的目光总是寸步不移地落在她身上:“那也不该这样。”
上一回她出宫后,便给他开了个新方子,还特意嘱托安福顺每日多熬几次。他喝过之后,便发现较之从前还要苦上好几倍,召来太医一问,果然是她动了手脚,刻意让他喝苦药。
他哭笑不得,却也没让安福顺把药方换回去,每日仍按着她吩咐的剂量照喝不误。三天喝下来,喝得舌苔都发苦。
她这样捉弄他,于他而言,再如何都可以甘之如饴,可看她报复旁的人,他却觉得不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谢绫像是个得了教训的童子,面上挂不住,干脆一言带过。其实这也不是她的本心。她每天有好多事要愁,若不是之奂的话让她心中纷乱,她也想不起来还有瑾妃这么一号人物。
她每天都活在龙潭虎穴中,对所有人都要小心谨慎,以免一步走错便跌入万丈深渊。 只有这样的恶作剧,虽然有*份,却不会酿成大错,反正她的初衷也就是把她吓晕,以教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搬出了一条条道理,却不愿意去想那个真正的原因。
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需要把心思集中在一处别的地方,哪怕是最幼稚的冤冤相报也好。那样,她就不必去深思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苏昱听着她犟嘴,也不生气,只是听不出立场地应了一句:“下不为例。”
谢绫本就心烦意乱,看他这个说教的模样便更加烦不胜烦。报复结束了,和意料中的一样,没有任何爽快的感觉,那些被压抑一时的纷乱思绪像是开了闸门似的,又齐齐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冷哼过一声,从药箱中翻出个布条扎住自己的指尖,一手把笼门隙开一条小缝,头也不回道:“你真以为我是骗她的?这蛇毒确实是药,也确实需要女子采血,只是不需要亲近,只要是女子便是了。”
苏昱听到这一声,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把指尖伸进了笼中。
一记刺痛伴随着酸麻自指尖传来,谢绫只觉得心尖一跳,利落地抽回了手指,用另一只手立刻把笼门关上。她吃痛地紧蹙着眉,勉强走到桌上的药碗前,按压着受伤的指尖,把毒血逼出体外。
殷红的血中发黑,沿着指尖的皮肤滴落入深色的药汁中,恍若无物。
苏昱早已在她伸出指尖的那一刻便站了起来,踱步到她身后,见她如此,原本想说的话竟也一时忘了。
蛇毒本就有麻痹的效果,被咬的痛楚反而没有那么清晰。她早就做了措施,毒血逼出得也快,但终究还是染了些许毒素,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只能撑着桌角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谢绫额上冒了冷汗,整个手掌都失去了知觉。
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她心想。
等她灵台恢复了清明,尚在渗出血珠的手却被一个手掌握住。她来不及反应,手指已经被含入他口中。
心上的阴翳顿时一扫而空。指尖被吮吸着,温热酥麻,暧昧缠绵。谢绫有些难堪,试着把手指伸回来,却无从着力,气道:“有毒的。”没有药材缓和毒性,蛇毒便是纯粹的蛇毒,更不用说血液本就是腥秽之物。
他却毫不在意,良久才松了口,笑道:“于我为药,于你为毒。自然应该物尽其用。”
谢绫懒得和他争辩他的歪理,只悻悻然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自说自话的病人,便是神仙在世也难救你。”
谢绫又好气又好笑地灌了他一碗药,才进入正题:“今日须得刺骨,即便有麻痹的药物也会疼痛非常。”
她想着,到痛极时,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可真到下手时,却是她笑不出来。
他躺上榻任凭她施展。可刚浅浅刺入两三分,见他面色虚白,她便有些于心难忍。
她学医时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老神医能治好所有人的病,可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因为处处不忍,处处偏护,反而葬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关心则乱,该果断时不果断是医者大忌。
谢绫狠了狠心,再刺入几分,他额上沁了汗珠,双唇苍白如纸,却不声不响。她想起第一次施针时他的模样,那时是假,如今是真,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连带着,回忆中浮现出他的脸,眼角弯弯,笑得颇温和乖顺,对她说:“那你给我讲故事。”
正是同一个地方,紫檀木镂空雕花的通顶木床罩里拢了熟悉的淡淡灯芯草香气,床头仍悬着她亲手制的香囊。
谢绫紧抿了唇,犹豫了会儿,忽而开口道:“我与你讲一件事罢。”
他痛极,鼻间轻轻逸出一声:“嗯?”便是这一声,也有些发虚。
谢绫视线斜瞟了眼那个明黄色的物什,一鼓作气道:“其实这个香囊里头是毒草,日子久了不比秋水毒好多少。我曾经想要害过你,你想不想治我的罪?”
他不是爱听故事么,她如今把自己做的好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以祈求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绫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眼中有了丝光泽,手中的动作再继续深入了些,见他吃痛,又道:“记不记得我曾经让你换过你这榻上的灯芯草?那是因为灯芯草会加剧香囊里的毒草,诱毒深入。我不是没有想过收回香囊,可我那时不信任你,所以还是没有把它收回来,只是每次在你的药中加一味克制它毒性的药。”
她面色平静,好像真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如果你对我起了杀心,抑或做了违反你我约定的事,我便会把那味药从你平时喝的药羹里去除。到时候,我便有了钳制你的把柄。”
苏昱容色淡淡,一张苍白的脸下暗波涌动,却难以观出情绪来。
谢绫皱了皱眉,忽而笑道:“你方才说下不为例,不让我吓唬她,是不是因为觉得我狠毒?”她起初还有些犹豫,说到了这里已经全然放开,自然地把话全都搁在明处,“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还要狠毒得多,而且不止对别人如此,对你也一样。”
分散他的注意力,帮他缓解疼痛只是其一。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像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似的,略带嘲讽地笑道:“现在还想娶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如何解毒的所有言论,请当做科幻片(…)来看,危险动作切勿模仿,谢谢配合(…)。
第37章
对于婚嫁这件事,谢绫一向看得最开。
自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海时,她曾想过当个女侠客,江湖上行走,夫婿自然是累赘。后来长大了接手了谢氏的生意,便更不去想婚嫁的事了。男子大都希望娶的妻子娘家有权有势,能帮扶着他,但未必希望他娘子本人太过厉害。谢绫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总而言之,苏昱是第一个说要娶她的人。
所以她竟有点好奇,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
但他此刻显然没有告诉她原因的力气,发白的唇微微翕动,竟稍稍弯起。笑意铺展在这一张全无血色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地怪异。
谢绫自认自己讲的故事严肃得很,不知他是从哪一句听出了笑料,让他乐成这样,眉心蹙得更深:“很好笑么?”
被人谋害了还笑得出来,他的人生态度居然是这么乐观仁厚的么…
谢绫放下针,着手给他敷药,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苏昱痛时偶一皱眉,大部分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笑眸温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一回头,便能撞上他的视线。
她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他翻脸不认人要把她打入天牢,她也有应对的办法。可是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算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沉默了许久,苏昱渐渐有了力气,冷不防答了一声:“不想了。”
他答的显然不是“很好笑么?”,而是“现在还想娶我么?”
“…”谢绫顿时语塞,一句“为什么”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她确实很想知道他心中所想,可若是问出口,倒像是她很在意他的回答,想要挽回似的。她撂不下这个脸面。
苏昱看着她的唇翕翕张张,眉眼染了笑意,连煞白的脸色都有了几分神采。谢绫见此情形更加难耐,明明得到的答案和心里料想的别无二致,可真的听他这样干脆地说出口,还是觉得异样。
心口像缠了细软的蚕丝,冰冰凉凉地蹭过心尖,勾起细密的酥痒,催促着她把心中的问句宣之于口:“…因为我太狠毒?”
袭来的疲倦让他渐渐阖上了双眼,唇畔的笑淡得空留一个弧度,有形无实,心里明明有答案,却迟迟不开口。
——因为你做了那样的事,却还敢坦坦荡荡地告诉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色。
难道她就不怕,他真的生气,真的不再对她有意么?
再大的狠毒,莫过于无心。
他不说话,谢绫便当他是默认了。回想起在灞水上的那夜,那些传情的诗词,大抵都是她多想了。
什么时候,她也会在意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明明他请来刘、徐二人,用意绝不在吟诗作对。那二人是江南四大世家中举足轻重的人,又正当少年,容易把控,只要稍加观察便可知能不能为他所用。
江南的僵局是时候该破了。刘、徐两家用好了,是钳制温相的好棋。他的算盘打得太好,她不过是在一旁陪衬的唱角,亏她还在那一夜中,记下了这许多的绵绵情意。
只可惜他的算盘终究是打错了,温兆熙的痛症绝不在江南。江南不过是他伤口上的一块腐肉,真正的心头肉,藏得好好的呢。谢绫明知如此,却像是赌气似的,依旧缄口不语。
药敷完了,这一段对话也到了头。谢绫心中隐隐藏了不快,连话音都有些僵硬:“这是最后一次了,熬过这一回之后只需静养便是。我已经兑现了你的第一个条件,往后不会再入宫了。”
苏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好似无甚触动。
谢绫默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一丝失望,原本已经言尽于此,却忍不住把本该交代给下人的话都说出了口。她佯作不经意地起身整理药箱,一边说道:“饮食忌辛辣,凉食少吃。至多两日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之后,如无意外,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榻上的人忽而张口道:“还有么?”
“…这两日忌吹风,能走动之后也不要太过劳累,政务量力而行,切忌劳心劳神。”
“就这些了?”
“还有,”谢绫脸上忽然现出分窘迫,艰难地开口,“忌…房事。”
没等他回答,她率先抢话:“就这些了!”
谢绫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乾清宫,又是怎么回的宜漱居。只记得最后出暖阁时瞥见的那一眼,他的眼中闪过丝异样的光泽,让做贼心虚的她只能速速离开,以逃避他的追问。
离开时她顺走了他床头悬着的香囊,回去后想要销毁,刚靠近烛火却又犹豫着把手伸了回来。谢绫钻进药阁,把里头的毒草取出,换了几株凝神静气的草药,才把它重新缝了回去,锁进了妆奁之中。
入夜,她不能安眠,想去找柳之奂,却发现他已入了贡院,门前冷冷清清,唯有前些日子他新栽的桃树,如今只有矮矮几行。
谢绫坐在后院凉亭之中,仰望苍穹孤月,竟第一次觉得寂寥。
※※※
太后千岁宴将至,各藩王进京,成了长安城里的头等消息。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硕亲王和汝南王二人。
苏修接到汝南王动身入京时送来的密信,阅毕后扔入火盆中,神情渐而阴狠:“谢氏最近可有动静?”
底下人小心回禀:“谢氏明面上没有动作,暗地里却去了城外。”
“城外?”
“属下也是听说,长安城外的难民营中,突然多了一位富家公子行善。据传他长得风流倜傥,又仁心济世,不仅在城外施粥,还精通医术,给人治病。经人查探,这个富家公子,便是女扮男装的谢绫。”
苏修眸色渐深,忽而一笑:“备轿,去城外。”
难民营中,仍是一片荒凉。情形比谢绫上一回到这里时稍好一些,却也远远不能治其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