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跪了,我不罚你,你坐着吧。”
“是,奴才谢娘娘。”秦束小心的从跪姿变成坐姿,期间因为太后娘娘就靠坐在他身边,所以他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许多。他坐在那里挺着身子尽可能的让自己不挨到太后娘娘,显得缩手缩脚的。
柳清棠看不过去他那副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直接动手把他的腿往下压直,又径自拉开自己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上,还把他的手按在被子上。
于是变成两个人紧挨着并排坐在床尾,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秦束被摆好姿势之后也不敢动,只愣愣的看着鼓囊起两个包的被子。忽然他觉得肩上一重,太后娘娘将头靠了上来。
“呐,秦束,你今天是在吃素书的醋吗?”
秦束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柳清棠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她自顾自的说道:“我和她小时候就认识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睡着说悄悄话呢。”
秦束没作声,但是心里直冒酸水,酸的他嘴里发苦。
“她小时候很文静很听话,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乖巧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因为家里的原因开始看医书认药材。可是我不同,我就爱到处调皮捣蛋,用我爹的话来说就是坏主意特别多。我觉得素书并不喜欢整日看那些东西,所以从小到大我每次做坏事都要拉着她一起,为了逗她开心。”
“我小时候拾掇她去花灯节,两个人差点在街上走丢,后来我就牵着一直哭的她在路边拦住了夜巡的官兵,让他们送我们回家,回到家后我差点被爹爹打;我还悄悄带她去我家的荷塘里面摘荷花,结果她不小心摔下去,我急着去拉她上来也被拉下去,最后我们俩滚了一身的淤泥爬上来,吓坏了一屋子的人;还有那时候我姐姐要进宫,我生气爹爹还有哥哥没有拦住她,又觉得姐姐不要我了,就让素书和我一起去挖蚯蚓,趁机放进我父亲哥哥还有姐姐的鞋子里,在他们午睡的时候放进去的,那些丫鬟都完全没注意。”
“我父亲常常骂我,但是一直不曾打我,不过那一次他真的很生气,哥哥姐姐都没拦住,他打得我在床上躺了一天。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嗑瓜子,素书就在一旁掉眼泪给我剥瓜子,她小时候一直都是那样,又爱哭又胆小。”
柳清棠说着,脸上的神情有些惆怅。她大概是老了,开始喜欢一遍遍的絮叨这些事,也可能是在秦束身边让她觉得格外安心,不自觉的就想把那些事和他说一说。那些开心的事和人分享一下,就仿佛再一次经历那些事,心里总是会觉得开心又眷恋的。
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但是她偶尔会做梦梦见那些场景。
或者是梦见很小的时候,某一个夏日午后和素书一起躲在花丛里,不小心睡到夕阳西下,让下人们找了一下午;或者是梦见父亲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结果放开手后看到她的手被捏红了,有些慌张的要给她搽药;梦见哥哥给她买了糖葫芦,但是让她吃坏了肚子被父亲训斥,她在一旁看着着急,哥哥就悄悄朝她眨眼睛示意他没事;梦见姐姐温柔的给她梳头,一边梳一边给她唱歌听,调子婉转像百灵鸟儿一样。
那些事每一件她都记得异常清楚,反倒是进宫之后那十几年里,许多事她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后来的许多年里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重复着一样的事,不出格也不例外,掐着点儿的在这座宫殿里兜兜转转。
那种在意着所有的目光,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条条框框里的人物的感觉,非常不好,她再也不想重复上辈子那种生活。
像个老太太一样回忆了一下往事,柳清棠又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本来嘛,她说这些就是为了逗秦束,看他吃醋的样子而已,结果一不注意又想远了。
于是她接着说,把话头往素书那边靠,还装作不经意的笑道:“很小的时候素书就很爱黏着我,还说以后长大了也要和我一起,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可能都要赖在我家里不走了。”
秦束听着这些就觉得五味陈杂,直泛苦泛酸。杨太医从小就陪着太后娘娘,看过太后娘娘从儿时到现在的每一个样子,和她一起经历过许多的事。书上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抵就是她们这样的。
如果太后娘娘不是太后,或许她们会在一起,杨太医那样风光月霁的男子站在她身边一定更加合适。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秦束难受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有什么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和其他人相衬相配更难受的事了。
秦束发现自己心里除了酸疼,此刻竟然还有一点点庆幸,庆幸着太后娘娘进了宫,否则他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更不要说和她挨的这样近,听她这样说话。
但是一想到太后娘娘少见开心的样子,都是因为没能和杨太医在一起,秦束就觉得这份庆幸也变了味。
他这样的人,为了这种事感到庆幸也只是显露出自己的卑鄙罢了,他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和太后娘娘有什么。就算此刻他坐在她的身侧和她挨的这么近,他也不敢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就被厌弃了,这种惶恐的心情随着太后娘娘对他越来越好,也变得更加的明显。或许对于杨太医,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娘娘,很喜欢杨太医吗?”也许是此时的氛围太平和,秦束第一次有些控制不住的问道,一开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但是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其实他也明白,不论如何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他执意要问,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柳清棠本想回答喜欢,但是看着身边秦束的表情,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素书是我最好的闺中密友,她是个姑娘家,你别吃干醋了。”
秦束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她。柳清棠摸摸鼻子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有些泄气的嘟囔:“这里面的事一会儿讲不清楚,总之你知道这个就行了,可给我小心别漏出什么风声。”
这事她其实不说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是秦束,她愿意相信他。而且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忽然就想告诉他了。见秦束久久没有反应,柳清棠又捏了他一把,“听到了吗?”
“是,奴才明白了。”秦束回过神来轻声回答。这一刻,他觉得很开心。
柳清棠诧异的看他一眼,这家伙笑起来还真是…有够僵硬的,也许他需要多练习才会看上去自然一些。不过想是这么想,她的嘴边也控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第十九章
眼看快到年宴的日子,天公作美,一连晴了几日。前阵子积的雪化了,便滴滴答答的从噌亮的琉璃瓦檐上滴下来。
趁着年下这几天难得的好天气,缀衣带着慈安宫里的一众大小宫女们将整个慈安宫都清理了一遍,被褥衣裳,还有她的书籍之类的物件都晒了好几天,今日更是连柜子那些笨重物事都被倒腾出来晒了。
一院子的宫女们忙忙碌碌的进出打扫,小太监们也帮着搬东西,还得整理这偌大院子里的花盆杂物。
柳清棠一个人闲闲的倚在躺椅上晒太阳,和前边那热火朝天的场景隔着一道绿蔓墙,有声响传到她这里也不显得吵闹,隐约的说话声和嬉笑声这样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像是她还未入宫之前,听到街上熙熙攘攘的感觉,真实又有生气。
许是她这些年来犟着性子要做好一个称职的太后,处处端着架子,肃着一张脸。久而久之,这慈安宫就越来越安静起来,养的这一院子的宫女太监各个都说话细声细气安安静静。平日里不管是什么人都是进了这慈安宫就得少说话,声儿压低着说话,好像变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其实柳清棠不在乎这些,只是发觉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后来也就懒得再去多说什么。
缀衣端着一壶新沏的茶,从绿蔓墙外走进来笑着道:“主子,前边有些吵闹了,不如奴婢让人给您搬到后面的花园子里去?恰好那里两株腊梅开了,香着呢。”
柳清棠摆摆手,“不用了,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就是了,也不怎么吵。你也不用拘着她们了,快要过年了也让她们松快松快,都是些小姑娘。”
“噗~主子这说得好像自己多大了似得,主子您过了年才二十一呢~还年轻的像朵花骨朵儿似得。”桃叶也走进来,笑得眯起来的大眼睛看着特别娇俏。
柳清棠摇头失笑,她哪里是二十,前世都已经是三十了。但这话不能说,柳清棠转口问道:“桃叶你回来了就是说事情都办好了?”
“诶~明儿个的年宴都准备的差不离了,往年都做惯了的。宫里没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照着去年来一次。热闹倒是挺热闹,就是主子你明儿个又得劳累一番,好几个宴轮着,得从早上吃到半夜呢~”
缀衣倒了一杯茶递给柳清棠,“那宴上的菜大多油腻,端上去放久了这冬日里很快就要结上一层油花,可不能吃。主子,还是往年一般给你备些点心吧。”
想到每年这几日柳清棠就觉得烦,明日年三十,又是世家命妇官员夫人们的赏梅宴从早上到中午,又是犒赏百官的午宴一直到晚上,晚上这宴完了,还要在终岁阁和皇室里的人一起吃个家宴,还得守夜到半夜。
“唉,明日又要累一遭,还是趁着现在有时间多歇会儿。”柳清棠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叹气。“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柳清棠说完复又想到什么,出声嘱咐道:“秦束回来了就直接让他来我这里。”
“是,主子,您就是不吩咐我们也知道的~”桃叶笑呵呵的说,挤眉弄眼的让缀衣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摇摇头一副无奈样子拉着她离开了。
柳清棠将抿了一口的茶放在小几子上,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摇椅就静静的晃动起来。一只手盖在眼睑上,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干净澄澈的蓝和柔软的白让人看得心情舒畅,连想到明日那几场宴变得有些烦躁的心情都平复了。
看了会儿天,柳清棠又去看旁边的绿蔓墙,那是金银花藤。到了春日四五月份的时候,这里就会开满金银花,那时才是好看,香气又浓,她在屋子里头都能闻得到。讨了个金银金银的彩头,这花在这宫中倒是有不少,许多宫道上都有。
宫女们喜欢拿这花泡水喝,还有泡澡洗脸做香囊香枕,缀衣也是年年都给她弄这些。柳清棠躺在那里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女儿家该会的女红,不由伸出手看了看指尖上的几个红点。
她前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到秦束每日从后面过来都把手拢在袖子里,那手用了药还是有些红肿,就想要给他做副袖套。
其实她让人去女工坊吩咐一句让人做好了送来就是,不然她跟前也有许多女红不错的手巧宫女,她们也能做。可她那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忽然想要亲手给他做一副。
女红,她身边的缀衣和桃叶都很是在行,每年给她做亵衣便服鞋子,还有发带枕套袖套香囊那些,但柳清棠自己就完全不会。她娘亲在她一两岁的时候就去了,父亲对母亲感情很深,后来也没续娶。柳府里没有女主人,她父亲又是个大男人,不知道要怎么养女儿,于是在府中只有一些嬷嬷能教导她,但是完全压不住她的性子的情况下,柳清棠十分自由的长大了,不要说是女红,她基本上是什么都不会的,只除了因为有兴趣从小练到大的字画。
她不会做,只能让缀衣教她。结果和缀衣这么一说,她惊讶的手中的茶杯都掉了,教她做袖套的时候都仍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看她那表情,柳清棠也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该学会那些东西,去讨好某个会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所以她从小就是一点不在意的。后来进宫,只见了她名义上的夫君,病怏怏在床上躺着的先帝几面他就死了,她更不用去学那些。
结果如今她主动去学这个,为了给秦束做袖套…柳清棠越想越觉得别扭,都有些退缩了。但是忽然间想到那次,秦束抓着个凉了许久的手炉不放的样子,就默默的接着学了下去。
只是,她大概是真的对这方面没有天分,那在缀衣桃叶她们手里穿梭飞舞的针线一到她的手里就变得不听话极了,让她扎了好几次的手。弄得如今两只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都是针尖扎出来的小红点,捏点东西手上都隐隐的疼。
好在在她耐心耗费完之前,那袖套已经做好了。尽管和缀衣她们做的十分有差距,但是好歹是她亲手做的,秦束无论如何也不该嫌弃才对。柳清棠莫名觉得有些送不出手,所以那袖套在她床上躺了两日了。
她每日睡觉之前都瞪着那副不怎么好看的袖套运气,几次想要直接叫了秦束过来然后把袖套扔给他,又觉得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只能把袖套扔到枕头下不去看。
其实就算秦束上辈子对她忠心耿耿为她而死,她也不用这样。金钱权势她什么都能给,现在想想其实给这些东西反倒最简单了。
一开始她还沾沾自喜着秦束那傻子对着她那点心思,都快把整个人送给她面前了。结果现在想想,霍的反应过来,她自己可不是都快陷下去了,还天天在那得意着呢。
如果她不是对秦束有意思,怎么会关心他手脚冻不冻,东西用的够不够,会不会因为她某些话难受。可若说是,她又没像话本里面那样变得多愁善感动不动迎风落泪,还时常因为想到对方失神,更不会有那种书上说的患得患失。
感情这东西还真是怪异,说来就来了,她都还没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柳清棠想起这些天困扰自己的问题,不禁皱起了两道弯弯的柳眉。
正想着,绿蔓墙后走进来一个身穿藏蓝色的袍子的身影。
“请太后娘娘安,奴才回来了。”
见秦束回来,神游天外的柳清棠精神一震,从摇椅上做起来朝他招手。“怎么样?事情可都吩咐妥当了?”
“是,监造处说出了年不到半个月,宫外二皇子的新府邸就能拾掇出来。”
因为准备在年后就把现任慈安宫的大太监总管宁公公换下来,所以柳清棠最近就开始着手让秦束沾这些事。和他前世一般,明里暗里都有,主要负责传达她的旨意,代她做一些她不方便做的事,以及管理一些阴私的事,毕竟这宫里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风平浪静,再过上两年她那外甥小皇帝后宫就得进人,到时候才叫热闹呢。
想起前世那时候被搅得乌烟瘴气的后宫,柳清棠懒洋洋的勾唇笑。她这次要好好做她慈祥温和的老太后,可不想动手去替皇帝外甥整顿他的后宫,最后还讨不得好。她还是多和面前这家伙相处比较好,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应付小皇帝。柳清棠想着,抬眼去看秦束。
他一身年下新换上的藏蓝色衣袍,配着黑色的锦冠,脑后还垂着绳结,穿着短靴站在绿蔓墙下,让柳清棠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话本里有一句话她还是要承认的“情人的眼中出西施。”她看秦束可不就是这样,从前看着觉得他阴沉木讷,如今都变成了害羞自卑,连前世那处理事情的狠辣手段现在想着也变成了果决。
这么说来,其实她喜欢这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喜欢就是喜欢,既然如此,她们是该多亲近才对。柳清棠敲了敲摇椅的扶手啧了一声。
秦束站在那里表面看上去镇定,其实心头忐忑。感觉到太后娘娘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后,他就开始不断的回想自己刚才是否说了什么让太后娘娘心情不好的话,还是太后娘娘对于自己办的事不满意。
“秦束,你过来。”
听到这句话,秦束明白过来,太后娘娘只是又想看到他为难的表情了。一种无奈又温柔的情绪忽然就溢满他的心间,于是他低声回答道:“是。”
第二十章
好歹经历过许多次这种太后娘娘突然心血来潮的情况,秦束倒是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手软脚软不敢靠近了,不过也只是走到摇椅近前就停下了步子。
柳清棠躺在摇椅上没有起身,只朝他伸出了手。等了一会儿,见秦束还是看着她的手,一副不知该不该去伸手牵她的样子,不由好笑的出声提醒道:“把身子弯一弯。”她可不仅仅只是想牵手而已。
秦束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向前倾着身子靠近她。
懒洋洋的摊在摇椅上的柳清棠能够得到他之后,就不客气的拉下他的肩膀,两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秦束被她突然拉得一个趔趄,赶紧用手扶住了摇椅的把手才没有摔在太后娘娘的身上。
柳清棠瞥了一下他紧紧抓着扶手的手,稍稍遗憾了一下,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笑着问道:“想不想亲我?”
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压根没等秦束回答,她就笑道:“我允许你亲,好了,你现在可以亲了。”
秦束没说话,有些迟疑的看着她,柳清棠睁着明亮的眼睛回视,两人安静下来就显得一道花壁之隔的宫女太监们走动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晰。
柳清棠明白秦束的意思,但就是不理会,懒洋洋的坚持的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想在这里怕被人撞见,无非就是担心她这个太后娘娘的名声问题。可她自己都不在意,偏就他那么死心眼。
饶有兴致的陪着秦束僵持着,柳清棠用环着他颈子的手钻进他的衣领,在他的脖子后一一片划来划去。
“再不抓紧时间,等一会儿缀衣她们就要过来了~”柳清棠昂起头凑近秦束,轻声对他说,还恶劣的稍稍拉开他白色的亵衣领子朝里面吹了一口气,用一种充满威胁的口吻道:“到时候,就算她们看着你也要亲。”
说完这句话的柳清棠满意的看到秦束果然松动了,他呆了呆似乎在权衡利弊,然后抿了抿唇之后就贴了上来。
不过,那真的只是贴而已,他只是用他的唇贴着她的就没动静了,柳清棠等了又等,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两的唇都要黏在一起了,忍不住眨眨眼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贴着不动?”
因为唇瓣本来就轻轻挨在一起,柳清棠这一说话,便在秦束的唇上蹭来蹭去,痒痒的。
秦束突然扭过脸,然后长长的吐气,一副憋久了喘不过气的模样。一见他这动作柳清棠先是一怔,随即捂着嘴笑的不能自已。想想,刚才他贴着她唇的时候,似乎真的没有呼吸,也亏他屏息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亲一下,简单的贴了贴而已,他竟然也能忘记呼吸,简直傻极了。
越想越可乐,柳清棠忍不住笑的灿烂,坏心的扣住秦束的肩,一把将他拉倒在她身上。
终于喘匀了气,木着一张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秦束,骤然被拉的完全压在太后娘娘柔软的身上,简直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担忧太后娘娘这么柔弱,万一被压坏了可怎么是好。他不管怎么说也比太后娘娘重许多,这么一想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撑着摇椅想要坐起来。
可惜摇椅被这一压弄得摇晃了起来,他不仅没能如愿的站起来,还手滑的往前一扑,彻底压住了太后娘娘。
摇椅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声音,让花壁外端着茶点走近的缀衣停下步子。看看花壁和爬满上面的绿色藤蔓,又看看天色,她露出一个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纠结的表情,随即转身放轻步子往回走,站在远远的一丛花旁守着。
待会儿她是不是要准备水以及…什么药膏?缀衣这么想着。
而此刻被秦束蒙在身下的柳清棠,拽着秦束的前襟,埋在他胸前闷笑。秦束懵了,冷静下来抓着摇椅旁边的几子,单膝跪在摇椅上试图支起身子。
柳清棠还在摇椅上看着他笑的花枝乱颤,一手拉着他的前襟不放。秦束不敢伸手去拉开柳清棠的手,可是不拉开,他要退后的话本就有些松了的衣襟一定会被拉的敞开。正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候,柳清棠还火上浇油,故意手上用了些力道去拉他的衣裳。
这种情况下,秦束穿的整整齐齐的藏蓝色外袍很容易就被拉扯开,露出里面好几层的夹衣。柳清棠凑近秦束,完全不顾他有些慌的想要掩住衣裳的动作,开始一层层的翻看起来。
“穿的这么多,一点也不好脱,看也看不到什么。”柳清棠咕哝了一句,见本就不自在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秦束听到她说的话后,显得更加不安,便端起多年来唬人的正经脸安慰的拍拍他的胸膛道:“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看看你里面穿的什么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句,柳清棠忽然觉得有些耳熟,然后想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翻出某个话本里的情节。那个话本里面的男主就说了一句和她方才说得很相似的话,似乎是他在偷窥女主角洗澡被发现之后,对女主角说:“我不是想非礼你,只是想看看你里面那层穿的是什么花纹的衣服。”
果然这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柳清棠感叹了一番,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看到那情节的时候,还和桃叶缀衣两人说起那个男主角着实是个流氓。
秦束听到太后娘娘睁着眼说瞎话,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也没有反驳,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是。”看那样子,大有柳清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感觉。
自觉被人信任了的柳清棠心情十分好,朝他一笑,动手帮他整理起衣服。
“奴才…自己来就可以了,娘娘…”秦束哪能让太后娘娘帮他穿衣服,即使那衣服是她拉开弄乱的。
柳清棠细细帮秦束把几层衣服都弄妥帖,拍开他想要自己整理的手,眼都不抬的威胁道:“哦?你再说一句我就要接着脱你衣服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想看你穿的是什么样的亵衣亵裤。”
秦束的声音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单膝跪坐在摇椅上,垂着眼睛看太后娘娘伸手给他整理衣服,觉得心里莫名的慌张的同时又不可遏制的感到满足。抿了抿薄唇,秦束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面前之人的唇上。
太后娘娘不爱在嘴上搽那些膏脂,但是她那双唇生的好看极了,真真是不点而朱的丹唇。红润的色泽再加上那嘴边的一点弧度,生生要把他看的不能思考。
柳清棠给秦束理好里一层外一层的衣服,又给他把松了的腰带也一并系好,还把上面的流苏绳打了个祥云结。做好这些,她抬眼看秦束,却发现了他目光有些怔然的看着她的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清棠轻易的就在那双毫无防备的眼睛里看到了迷恋。心头一动,她伸手捧了秦束的脸就亲了上去。
这次,秦束只是开始迟疑了一下,后来便在她的舔咬下稍稍主动起来。说是主动,其实他还是找不到头绪的样子,只是下意识的蹭着她的嘴唇,像是吸着什么一样,而且他也不会动,头直直的拧在那里。
柳清棠一直没有闭上眼睛,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想笑。但是嘴唇被他笨拙的吸吮着,笑不出来。嘴巴不能笑,她那双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每次秦束都会给她一种他比她更加糟糕的感觉。那种生疏又恐慌的秦束,让她忘记自己其实也不擅长这些,下意识的就想要去调配他逗弄他。
而且,他大概是紧张,喘气的声音有些大,也可能是忘了换气,憋得久了然后忍不住喘气。柳清棠被他亲的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心里止不住的笑意。但是见秦束那么努力的想要取悦她,为了不打击到他,只好废尽了心思的忍笑。
“噗~”柳清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推开了秦束,然后抱着他的腰闷在他怀里笑的不住耸肩。
她是真的忍不住了,那样看着秦束,越看越像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白狗。那只可爱的小东西总是用那种湿润喜悦的目光看着她,只要她在他面前走过就会一直看着她,喜欢舔她的手,一边舔还一边哈嗤哈嗤的喘气摇尾巴。刚才她莫名其妙的觉得秦束很像那小家伙,这么一想下去结果就没忍住。
亲的好好的被推开,秦束茫然着一张脸看着太后娘娘钻在他怀里,笑的肩头不住的颤抖。
“是奴才方才…做的不好?”
“不,你做的挺好的!”柳清棠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然后夸赞了秦束一番。接着,她嘟了嘟有些红肿的唇眨眼道:“只不过吸的太用力,下次要注意。”
“…是。”秦束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水润光泽的红唇上移开。那是他留下的痕迹,只要这么一想他根本就不能平静下来。
柳清棠看他那忍耐的样子又觉得蠢蠢欲动了,靠过去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于是这日下午,太后娘娘再出现在慈安宫一众大小宫女太监们面前时,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的捂着唇。而秦公公,他的脸颊上被虫子蛰出了一小处红色,比起往常更加让人看不出神情。
第二十一章
曙光初现,宫中就已经热闹起来,宫道上处处都能见到宫女太监们匆匆的身影。宫门外已经有络绎不绝的马车缓缓行来,在一侧停靠了长长的一排。穿着官服的大臣们和自家女眷们一同进宫,然后在清淤池前分开。
大臣们今日依旧要上朝,今日是年三十,南朝开国皇帝定下每年今日都要和往常一般经行朝会。但是这一日的朝会不谈政事,而是将这整整一年中各人所做进行总结,由皇帝褒奖或者训斥,往往这一日,皇帝自己也要在众臣面前反省自身。皇帝都如此,那些大臣就更是如此。
而那些大臣夫人们大多一年才能进一次宫,不免都有些拘束,聚在一起在太监的带领下下穿过清淤池去到后宫。女眷自然是由后宫之主来接待的,后宫基本上只剩下柳清棠一人,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慈安宫在西宫,是皇宫之中第二大的宫殿群。面积最大的当然是皇上起居的南坤宫,不过两座宫殿就算差也没差上多少。
按照先帝时的习惯,本该将这个宴会放在主持宴会之人的宫中,因为这事一向都是由皇后负责。
但是到了柳清棠这里,慈安宫中用于宴会的大殿花园都在慈安宫内部几座宫殿里,和她起居的住处十分相近。她不爱让那么多人在那里嘈杂,开始主持这种宴会的第一年就将宴会地点改在了西北的一座靠近御花园的宫殿里。
恰好那里有一大片的梅园,也给这每年年三十的宴会博了个花名,称作“梅宴”。这处梅园名叫香雪院,只种了梨花和梅花两种花,冬春两季交替着开花,远远看去整个院子的树枝上都满是素白的云霞。
院子提前一月桃叶就已经让人准备起来了,这日一大早天没亮就带着一群人来布置,早早的守在这里等着迎接女眷们的到来。
等女眷们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里,小宫女们便送上茶水点心,好让一屋子的夫人小姐在太后娘娘来之前消磨些时间。桃叶是柳清棠身边伺候的管事大宫女之一,在这宫中也是有那么些脸面的人,自然不用亲自去伺候这些夫人小姐,只在一旁看着,处理些事情防着她们突然有什么事情。
柳清棠这一日也早早的起身了,梅宴巳初开始,虽然她贵为太后,但是也不好让人久等,同样得早早起来准备。特别是她今日要穿的衣物和妆容较之往常都要更加精致华丽,得花上许多时间。
她匆匆用过一些简单的早膳后就在缀衣一干宫女的伺候下,穿上了厚重的太后朝服。黑色的底色,上面用银线绣了大片的牡丹,从前襟到宽大的袖子以及后面长长的裙摆,每一处都做的精致无比,整件衣服即华丽又端庄。
南朝自古以来,太后的朝服便是黑色底子绣银线,皇上则是藏青色绣金龙,皇后是白色底子绣金线纹路。她当初进宫,先帝病种没能熬过多久就去了,所以她还没能穿上皇后的朝服就先穿上了太后的朝服。
那时候她才十五六岁,年纪小又爱笑,穿着那朝服看上去丝毫没有气势,后来她就逼着自己没有表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昂着脸挺着胸,不露出丝毫怯意,现在想想着实觉得可笑。
这种朝服,据说光是一套就得几十个绣娘做上三年,美确实是美,只不过这一套衣服实在是重,只一件外袍就四人托举着给她穿上,还有内里同样用银线绣了云纹花色的裙裳。里三层外三层这一穿上去,柳清棠觉得自己几乎都要迈不动步子。
好在十几年来也习惯了,这样的朝服也就年前年后这几日还有祭天时要穿,其他日子她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穿的随意。
毕竟皇帝后宫此刻还没有人,先帝的后宫还住在这座宫殿里的除了她,就只剩下一个隐形人似得连太妃,其余都被她打发去守了皇陵,她做事都能自由许多。不要说后宫无人,就是有人她们如今也不敢说她些什么。平日是那样,上朝听政她也只是穿的稍微正式了一些,否则若是每日都要像现在这样穿,她真是受不住。
好不容易折腾好了衣服,柳清棠在心里吁了一口气,由两人扶着坐到镜前让宫女给她绾发。这个在专门在有宴会的日子给她梳头的宫女叫白芜,是慈安宫里的二等宫女。
柳清棠作为太后,不仅在后宫掌权,在前朝影响力也十分大,因此身边绝对不少伺候的人。除了桃叶缀衣这两个从小伺候她一同进宫的大宫女,光是二等宫女就有十几个,更不要说下面的三等末等无等级宫女。还有和宫女一样人数众多的太监,熙熙攘攘一百将近两百来号人。
当初刚来时,每日都见这许多人往面前凑,个个都来巴结。她看着着实心里厌烦,就挥手指了一大半的人去了外殿和花园子还有偏殿那些不常见到的地方,留在跟前伺候的只有几十个,能进内殿伺候的更是只有十几个。
这些人近年都被桃叶缀衣调.教的不错,平日里安安静静不多嘴多舌,没有传召不会擅自来她面前,做事踏实又会看眼色。最重要的是她们都非常明白关于她这个主子的事,一律要紧闭上嘴巴,该聋该瞎的时候绝对看不见不会说。
秦束与她的事,恐怕在慈安宫内殿这一些人的眼中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她们都只会当做自己是瞎子,并且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哪怕一点。因为她如今还是“只手遮天”的太后娘娘。所以,只要她还将权利掌握在手中,那么就能拥有无数这样“忠心”奴才。
这些人,和缀衣桃叶,和秦束都是不一样的。前世她只信任桃叶缀衣,今生则是再加上一个秦束。这样就够了,今生只要能护得住她们还有父亲和哥哥,她就觉得够了。
这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得前世那种境地。人前人后都要做个端庄太后什么的,她已经厌烦了,其实恣意妄为又有什么不好呢。
“娘娘,您看这样可行?”白芜拿着梳子退后一步问道。
柳清棠只扫了铜镜一眼就淡淡的嗯了一声,反正每年差不多都是那个样子,自己看着都要觉得无趣。发髻再加上上面的各种簪子,头都被压得沉重无比。
白芜退下去,又换了另一个宫女玉屏来给她净脸涂上那些脂粉唇脂。都是伺候的老人了,知晓她的喜好,玉瓶便只是给她稍稍修了眉,捻了一些细小的汗毛,再在脸上薄薄的涂了一层粉和一点胭脂,这就完了。
缀衣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候适时的给她递上一盒膏脂。柳清棠不爱让人动她的唇,每每要涂唇脂都是自己动手,用手指在玉盒子里沾上一些点在唇上晕开,抿一抿便好。见她涂完,缀衣又用湿巾给她把手上红色的膏脂擦去。这时候等候一旁的另外两名宫女才上前蹲在柳清棠身侧,一人托了她一只手给她晕指甲。
熬出的花汁里加了许多宫里特制的配方,晕出来的颜色就像天边的云霞,又像盛开的轻柔花朵,淡淡的层层叠叠。
等柳清棠上好妆,已经快到梅宴开始的时间了,于是内殿的宫女们拥着她走出内殿。外殿还站着十几个宫女太监,秦束就在其中。太后娘娘起身之前他就等在这里,站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从站在那里就没有出现过什么表情,看上去简直就像他旁边的那盆盆栽,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等待没有让他觉得丝毫不耐,毕竟这一点时间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只要想到等着的是那个人,就是让他在这里再等上一天他都是毫无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