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素白的手指把玩着床帘上的璎珞,神情悠然。

这时候有多得意,真相戳穿之后就有多愤怒。当她发觉六尚局也好、殿内省也罢,一应人员都逐渐开始习惯皇后的管辖时,终于觉出了不对。

那个无用的燕国女人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般,在繁重的宫务面前方寸大乱,反而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其中还包括了好几件极其复杂的事务,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领悟。

除非…她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霍子娆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人耍了一遭,还自觉自愿地交出了对方一直求而不得的凤印!

华丽的殿阁内,美艳的女子恶狠狠地把案上的瓷器扫到地上,唾骂不休,“贱|人!”

碧丝跪在一旁,浑身颤抖,却不敢出声劝慰。她再清楚不过,自家娘娘就是这样的个性,跋扈狂妄、刚愎自用,除了会听听霍大司马的话,旁人的劝说是不放在心上的。

好比这回的事情,她若是肯听她一言,怎么也不会被贺兰皇后算计得这么惨…

霍子娆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羞愤交加之下,简直想一巴掌甩到碧丝的脸上。然而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今次的事这婢子没错,她若胡乱打骂心腹宫人,最后的苦果还得自己受着。

只是她终究是不想看到那张脸,只得大步走出房门,站在廊下看着远方的飞檐和蓝天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想把胸腔里的抑郁都发泄出来。

入宫多年,这是她过得最不顺的一年。皇帝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真的对那个燕国来的狐媚子上心了,还这么久都没撂下。而她又先后被谢臻宁和那个燕国女人算计,落到如今这个狼狈的境地。

谢臻宁…

如今再想起这个名字,霍子娆还是觉得牙齿恨得生疼。那是她的宿敌,从闺中时就一直和她作对,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她一度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在她面前被折磨致死!

是,她已经被打入永巷、难以翻身了,父亲也告诉她不要妄动,留谢臻宁一条命。可她就是觉得气不顺。

这么一点惩罚在她看来根本不够。

谢臻宁她该死!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都该死!

身后有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她只道是碧丝,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本宫想一个人待着,不用你跟着伺候。”

那人立在旁边没动。

她蹙起了眉头,察觉出不对。

转头一看,却见女子身材修长、脸颊蜡黄,着了宫女的服饰,是个从未见过的人。

“你是…”她瞪大了眼睛。

那女子微微一笑,一点也没有宫女面对贵妃时的紧张畏惧,语气十分温和,“奴婢是谁并不重要。奴婢来这里,是想帮娘娘一个大忙。”

霍子娆觉得这情景有点荒谬,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居然闯到她面前说要帮她的忙?

脑子里这么想着,一个奇怪的力量却牵引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能帮本宫什么忙?”

女子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这一回,她语气里的杀意没能掩饰住,凛冽而森冷,令人胆寒。

“帮娘娘除掉您不想见到的人。”

第50章遇刺

商霖新官上任,有许多事情要做,而易扬忙着和苏忌周旋、和霍弘演戏,每天的节目也很丰富。两个人似乎都化身成为工作狂魔,每晚相对看文件,一副忙碌到死的样子。

“霍子娆那边有什么动静么,”某天晚上看奏疏看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易扬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商霖没有抬头,继续用紫毫在纸上勾来勾去,“前几天听说她打骂了宫人,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她今日着了身粉红绣花对襟襦裙,脖子和胸口上方的肌肤露在外面,莹白胜雪、十分诱人。此刻微微低头,线条优美的后颈正好落入易扬眼中,让他忍不住想要碰触。

易扬面色不变,泰然自若地伸手摸上了她的颈子,遵从了内心的渴望。

商霖正在读一份名单,正看得入神,却觉得有人不紧不慢地在她脖子处摸来摸去。她抬起头,却见易扬眼神清亮,就好像做这事儿并不是他一样,端的是浩然正气。

她有点无语。

虽然抚摸着她,但他的动作并不狎昵,反而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动物,有一股说不出的宠爱。

她往前挪了挪身子,避开他的手,“有件事差点忘记了。霍子娆明天约我一起赏花,赏桃花。我已经应下了。”

“赏花?”易扬蹙眉,“怎么听着让人这么不放心。”

商霖无奈地耸耸肩,“我也觉得。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不去吧。现在正是我和她对上的时候,阖宫都等着看我的表现,要是露了怯就功亏一篑了。”

话说到这份上,易扬也只能嘱咐道:“那你当心一点。”抚了抚她的鬓发,“别乱吃东西。”

商霖觉得这口气有点耳熟,思索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小时候妈妈也总是这么叮嘱她,“去幼儿园要和小朋友好好相处,别乱吃东西哦。”

…这个人,当她是他养的孩子么?

自从知道南疆九清丸的事情,商霖的一应膳食都变得格外小心,全部按照易扬亲自开出的菜单在置办。而她为了不出纰漏,也十分注意,从不吃任何外面的东西。

想到这个,商霖就有点想笑。虽然易扬之前表现得好像这毒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在真正应对时却下足了功夫,唯恐有一处疏忽。即使他们都知道,那药引不会是寻常人能得到的东西,却也不肯冒丝毫风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

然而第二天她们终究没能去赏成花,一个意外打乱了一切。

被废为庶人、打入永巷的谢臻宁,出了事情。

一大早,送饭的宫娥推开房门,却惊恐地发现本该在床上安睡的谢臻宁乌发披散、麻袋一般软倒在房间的角落。腰腹处插着一柄匕首,殷红的血迹浸透了她身上的白色襦裙,淌到了一旁的地上。

宫娥手里的托盘落在地上,瓷器砸碎的声音引来了外面的小宦官,紧接着,后宫众人都先后得到了消息。

“谢庶人这是闹哪出啊?”有宫嫔阴阳怪气道,“陛下开恩,留她一条性命,她却想要自裁?传出去还当是陛下薄待了她。”

“就是,半点不把宫规放在眼里。”

宫中规矩,宫人自戕要祸及家人,如果谢臻宁真的是自裁,恐怕连谢丞相都要被她带累。

“可我听说谢庶人的屋子里乱成一团,器皿砸碎一地,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搏斗…”顿了顿,“我觉得,应该不是自裁,而是有人行刺吧。”

“话说这么说,可谁会去杀一个冷宫罪人?有什么好处。”

那发表意见的宫嫔说到这里忽然迟疑了。这宫里如果有谁见不得谢臻宁活着,那便只有与她多年为敌的那位了。

偷觑一眼对面神情淡然的贵妃娘娘,宫嫔身子轻颤,再不敢随意开口,唯恐招来祸患。

商霖仿佛没听到众人的议论,平静地看着堂下的宫娥问道:“刚才太医告诉本宫,说从谢氏的伤势来看,应该是在五更时分受伤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宫娥面色惨白,“奴婢…奴婢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是否有人进出过谢氏的屋子,对吧?”商霖面无表情。

“是…”

“你为什么不曾守在谢氏的屋外为她上夜?她即使已经被废为庶人,你却还是负责照看她的婢子,怎敢如此玩忽职守?”商霖疾言厉色。

宫娥浑身一颤、抖如筛糠,“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奴婢最近…感染了风寒,害怕传染给谢娘子。谢娘子也体恤奴婢,说了不用奴婢伺候,所以奴婢才会…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宫人见她被吓成这样,心里都有点同情。这宫娥为何会懈怠大家都明白,无非是觉得一个冷宫罪妇没必要再捧着,所以才没搭理。拜高踩低,宫中历来如此,谁能料到她运气这般差,谢氏都被打入冷宫居然还有人要来杀她。

商霖饮了口茶,淡淡道:“本宫现在没功夫发落你,待谢娘子伤好再行处置。”转头看向身侧宫人,“把她带下去,看好了。”

宫娥哭哭啼啼地被领出了门,而商霖转过头,对一直沉默旁观的霍子娆微微一笑,“霍贵妃方才一直不说话,不知心中对此事有何看法?”

霍子神情冷漠,口气也很僵硬,“如今后宫诸事都仰赖娘娘,臣妾没什么意见。”

商霖试探道:“对于某些指控,也没什么要说的?”

霍子娆仿佛被扎了一针般,眉头紧蹙,“那些无稽之谈,皇后娘娘不会当真了吧?臣妾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不是别人几句攀诬就能扭曲了的。”

商霖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便等谢氏醒来,再行定夺吧。”

霍子娆冷冷点头 ,“本该如此。”

“是霍子娆干的么?”商霖目光炯炯,“你之前说,谢臻宁会有一个‘更有价值’的死法,不会是这个吧?”

易扬矜持地笑了笑,与某人的“如饥似渴”形成鲜明对比,“我确实觉得以霍子娆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死敌,谢臻宁落魄,她必然要上去捅最后一刀,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留了谢臻宁的性命。”

当时没有杀谢臻宁,只因他还在拉拢谢遇,不好亲自下令处死他的女儿。但是他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动手。霍子娆就很像是会由着性子做出这种事的人。她若是杀了谢臻宁,谢遇必然大受刺激,与霍弘之间便再添一桩大仇,对易扬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对此一直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那么,霍子娆这会儿是终于动手了?

可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易扬右手不自觉转着茶盏的盖子,眼眸里是深深的思索。

这回的事情处理得太不利落,不像是霍子娆忍不住要杀谢臻宁,倒更像是谢臻宁自己刺伤了自己,再以此来栽赃霍子娆…

谢臻宁在两天之后醒来。一如众人所料,当皇后问及当夜发生了何事时,她攥紧右手、虚弱却悲愤地说道:“有人要取臣妾的性命,还想栽赃给臣妾一个‘畏罪自尽’的罪名。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商霖眉不动眼不动,十分沉着,“哦?那你可知道,是谁要取你性命?”

谢臻宁凄然一笑,“如今这宫里,谁想让臣妾死,不是一目了然么?”

“谢臻宁!”霍子娆厉声道,“你给本宫泼了一次脏水不够,还想再来一次?都身处冷宫了居然还不安分,真真是无药可救。”

“贵妃娘娘这话真是有意思。”谢臻宁冷冷道,“臣妾说了是您么?臣妾什么都没提,您便巴巴地接了话,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你…”霍子娆咬牙,“只会逞口舌之利!你若想指证本宫,最好拿出证据来!”

谢臻宁淡淡道:“臣妾自然有证据。”看向商霖,“臣妾记得,那贼人当时想用匕首刺死我,臣妾拼命挣扎,用碎瓷片划伤了他的脖子。伤口不深,但此刻定然还未好全,只需彻查一下大内的宫人,便可清楚。”

低下头,语气里是劫后重生的庆幸,“此番当真是命大。当时外面正好有人经过,他见匕首已经刺入,臣妾又倒地不起便以为得逞,这才匆匆逃了。谁知臣妾居然没死,还能站出来指证他…”

商霖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好好休息,若查出了你说的那个人,本宫自会给你个交代。”

彻查的过程并没有多久,一天之后,那个符合谢臻宁描述的男人就被找了出来。是霍子娆宫中的侍卫。面对皇后的审问,他自称脖子上的伤是前阵子不小心弄出来的,而他的同伴也纷纷证实了这点。

“那些侍卫都抱成团了,说的话哪里能信?”谢臻宁道,“臣妾如今是罪妇之身,若陛下和娘娘想取臣妾的性命,臣妾不会有半句怨言。但别人不行。臣妾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霍贵妃手上,臣妾的父亲也不会答应。”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一股施压的意味,商霖只作不懂,点头温声道:“本宫明白。”

第51章连环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件事真的挺像谢臻宁栽赃给霍子娆的。”商霖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声音也显得有点闷闷的,“这帮女人还真是战斗至最后一刻啊,佩服佩服。”

易扬偏头看她一瞬,在她额头轻轻一弹,“我看你战斗力也不弱,最近戏演得不错。”

商霖权当他是在夸她,得意洋洋,“当然,我大学加入过戏剧社。”

易扬觉得她这个模样很可爱,忍不住拧了拧她的鼻尖,引得商霖连连抗议,“我说…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好不好?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打开他的手。

易扬手背挨了她两下,有点发红。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夸张地把手伸到她眼睛下面,“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狠心。”

商霖看到那红印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打都打了,还能怎样?不然,让你打回来?”

易扬沉默一瞬,然后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道:“我疼你都来不及,哪舍得打你啊。”末了还递了个深情款款的眼神过去。

商霖身子抖了抖,“别闹了。你一点都不适合说这种话!”皱皱鼻子,“奇怪死了。”

“你现在除了嫌弃我,还有别的说的么?”易扬叹口气,“商霖小姐,你再这样,我真的会被你打击到的。”

商霖眼珠子转了转,“你脸皮那么厚,才不会被打击到呢。”

易扬无言,只能盯着自己的手背出神,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落寞。商霖见他又在那里装模作样,眼珠子转了转,也很配合地凑过去,“嗳,真的很痛么?”

从这个角度看,她好像真的打得挺重的,那红印都还没消呐。

易扬挑眉,“很痛的话,你能做什么?”

商霖认真地想了想,诚恳道:“不然,我给你吹吹?”仿佛怕火不够旺,又补充了一句,“我表弟每回哭鼻子,我都是给他吹吹的。”

她料定了易扬不会答应,她话里都挤兑成这样了,他怎么会把自己放到跟她表弟一样的位置?谁知她千算万算,到底算错了易扬脸皮的厚度。

大手不客气地伸过来,他说得理所当然,“那你就帮我吹吹吧。”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戏谑,“不然我可是会哭鼻子的,姐姐。”

…算!你!狠!

见女孩气鼓鼓地缩回被子里,易扬轻笑,“生气了?”推推她的肩膀,“好歹先帮我把手吹了啊。”

商霖不理他。

“关于谢臻宁那边…”易扬慢条斯理道,成功夺回了女孩的注意力,“你姑且和她周旋着,当心点。”

“怎么了?”商霖看出他神情有异,“她还有什么问题?”

“说不好,就是感觉…”易扬慢慢道,“很不对劲。”

哪怕霍子娆抵死不认,但谋害谢臻宁的事情她到底洗不脱嫌疑,加上易扬没有丝毫维护她的心思,于是她被软禁在寝宫,等待最后的结果。

安静的殿阁内,霍子娆纤指叩击桌面,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

那女子察觉了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贵妃娘娘不要担心,事情进展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殿内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碧丝守在门口,确保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让本宫给自己挖了这个么坑跳下去,如果最后的结果不能如你所说,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霍子娆道,“我已经折损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现在还被软禁在寝殿,这么大的代价,必须有值得的回报。”

“这个当然。”女子道,“霍大司马之所以将奴婢送到娘娘面前,便是相信奴婢的计策可以帮助娘娘铲除障碍。您就算不相信奴婢,总相信大司马吧?”

霍子娆轻哼一声。若不是因为父亲,她当然不可能按照这个女人的计划做这么多事。

她想起几天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是奉了大司马的命令,入宫来给她献策。

“奴婢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陛下亲自处死谢庶人,与谢丞相结仇。”

便是被这句话打动,她按捺住性子,认真听了她的计划,并在之后照着行事。

她派出人刺杀谢臻宁,再故意失败、留下破绽。一般人自然会怀疑是她杀人未遂,但稍微想得深入一点就会觉得她如果当真要杀谢臻宁不会这般马虎,转而开始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谢臻宁自编自演的苦肉计。

再之后,便是这个计划的关键部分…

“贺兰皙和谢臻宁两个人的性命,难道还不够抵偿娘娘此刻所受的委屈么?”女子笑意沉沉,一句话便让霍子娆的眼睛亮起来。

“今次事了,您便再也不用见到这两个让您生厌的人了。”

最近后宫和前朝的事情都很多,易扬难得感觉到疲惫,以至于和苏忌见面的时候也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苏忌见状有些嘲讽地开口,“魏皇若是精力不济,大可以换个日子召见草民,不用勉强。”

他们站在皇宫高处的一座阁楼上,举目望去,却见芳草萋萋、春|色旖旎。易扬看到那灼灼的桃花瓣,不自觉想起商霖身着粉色襦裙、坐在灯下认真看文书的模样,薄唇便勾出了一个笑容。

“朕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把解药交出来?”他淡淡道。

苏忌道:“草民的要求不是一早便提出来了么?驻军分布图。只要魏皇肯把那个交给草民,立刻便有解药奉上。”

“这根本不是你真正的要求。”易扬道,“你要怎样才肯说?又或者,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魏皇凭什么认定这不是草民的真正要求?”苏忌的语气有点古怪,“也许,草民就是这么异想天开,认定了您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愿意为了皇后付出一切。”

易扬看着他的神情,似有若悟。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答案浮上他的脑海,苏忌喊出这么一个天价,难道只是为了…

“你想让皇后与朕生疏?”他轻轻一笑,“若她稍微不明事理一点,便会觉得是朕不肯拿驻军分布图交换解药,是朕不够在乎她。你做了这么多,居然只是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他说得太直白,苏忌面色遽变,“魏皇…请恕草民听不懂您的话。”

“懂不懂你心里有数,不用告诉我。”易扬冷冷道。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或者说,猜对了一部分。苏忌或许还有别的打算,但“破坏他们感情”这个目的必然在其中占了主要地位。

搞不好,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潜意识里居然有这个意图。

暗叹口气,他觉得自己又想皱眉头了。情爱真是个恼人的东西。

苏忌觉得心里乱得很,他其实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提出那个要求,就像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甘冒大险、只身一人回到靳阳一样。

当初给贺兰皙喂下毒药,是他凭借自己的理智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多作个准备总是好的,没准有一天就派上了用场。可是当他们在靳阳城外被魏皇的人团团围住时,他却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筹码。

他那时的心情太过复杂,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拿她做交换。那决心太过坚定,就好像如果他那样做了,将来一定会后悔一样。

可是魏皇却押出了阿阮。那是他带了八年的徒弟、如他的亲妹妹一般,他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用她换回了阿阮。

只是给她解穴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解开她的哑穴。他当时想着,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及时说出这件事,而自己还能握一个把柄在手里。

然而握了这个把柄要做什么,他其实很茫然。

后来的事情太过混乱,阿阮危在旦夕,他悲愤之下忘记了给她下了毒这回事,只想带着自己的人杀出去。而等他终于救活了阿阮,魏皇也已经带着她回到了宫中。

他辗转收到魏皇的书信,信里提到了她中毒这回事,邀他到靳阳面谈。

于是,他便来了。

当他隔着满树繁花、落英缤纷看到她的笑靥时,他终于明白,迟迟不肯解了她身上的毒,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见她的借口而已。

如此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