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乡间有位无良的大夫给一个妇人开了一副无色无味的补药,妇人拿这副药毒死了勾引自己丈夫的寡妇,结果阿姐猜怎么着?”玄衣笑吟吟的问她。
她手指没顿的问,“怎么着?”
玄衣看着她,“结果这寡妇的一干姘头抬着寡妇的尸体堵在那大夫门前,硬是让大夫给治活了,还将那妇人活活给打死了。”
九微想了想便听他又道:“那伙姘头里好像有个叫大良的,拖家带口的去给寡妇报仇,阿姐说好玩不好玩?”
九微手指顿了顿,看着他便笑了,“当真是十分有趣啊。”
“可不是吗。”玄衣也笑道:“方才在殿外碰到有位脸熟的姑娘在擦桌子,一面哭的可怜,我便也讲给她听了,逗的她直缠着我是不是真的,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药?”
玄衣眉眼流转的递到殿外跪着的赵明岚。
九微托着腮笑了起来,“有趣,太有趣了。”
玄衣又讲了些乡间的趣闻趣事,九微又表达了些对沈宴的思念,他便告辞退下了。
夜里,陆容城来陪她用膳时问起玄衣来了都同她讲了些什么,怎么如此高兴。
九微笑着道:“讲了些什么阮娘不是都禀报了你吗?还需要我再讲一遍?”
陆容城也不恼,“听说讲了不少奇闻趣事和沈宴的近况?”
“是啊。”九微吃饱了,放下筷子道:“都是些姘头寡妇小情人儿的趣事,舅舅可要听听?”起身要走。
陆容城拉她坐下,“我想听关于沈宴的。”
九微道:“可我不想讲这些。”
陆容城倒是不再追问,喂她喝了药,等她睡下才走。
临走时看到赵明岚跪在殿外候着,步都未停一下,擦身离开。
那一袭袍角掠过眼下,赵明岚抬头瞪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许久,将手指攥的死紧。
半夜里九微发梦醒了,阮娘披衣来侍候她,她瞥见赵明岚还候在殿外,便道:“让她为我奉茶。”
阮娘知她是故意刁难,便喊赵明岚进来奉茶。
赵明岚出奇的平静,烧水沏茶,小心翼翼的端到她面前。
茶香袅袅,九微隔着热气看她的脸,又看她的手指甲。
“茶太烫了,奴婢给主子换一盏吧。”阮娘怕她不悦,忙道。
九微伸手接过茶,笑道:“我就爱这盏茶。”吹了吹,看着赵明岚的眼睛慢慢的喝干。
窗外月色正好,陆容城匆匆赶来时九微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殿外跪了一堆的太医。
阮娘跪在地上哭的止不住,“奴婢也不知怎么着了,主子前半夜还好好的,后半夜忽然就…就不对劲了…”
陆容城快步到榻边,握着九微的手喊她,“阿九?阿九?”
太医哆哆嗦嗦的回禀道:“姑娘像是中毒了…但又查不出中了哪种毒…”
陆容城一脚踹的太医踉跄,问阮娘道:“她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阮娘抹眼泪想了想道:“只喝了一盏茶…对对,是赵…姑娘奉的茶!”
陆容城眯了眼睛,问:“她在哪儿?”
“方才送回锁烟阁了。”有宫娥小心答道。
“带她来。”陆容城下令道。
侍卫领命匆匆忙忙的去锁烟阁,没多会儿便回了来,却没带来赵明岚,只是禀报道:“圣上说让国舅爷过去…”
陆容城看着榻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九微觉得她像是一缕随时都会飘走的青烟,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理智也存不下来,莫名其妙的想起当初九微中剑濒死,赵明岚刚刚重生在她身体里的景象。
那时候他只觉得劫后余生,心有余悸,什么异样,什么奇怪,她说忘记了一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允许自己怀疑。
活着就好,无论以何种形式,活在他眼前就好。
他放下九微的手,起身便走。
锁烟阁中暗无天日,冷冷清清的像是一座偌大的囚牢,也确实是个笼子,用来关她赵明岚的。
从她堕胎以来,她就一直被关在这里,调理身子,休养身心,但陆容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如今陆容城从殿外走来,还是她爱的眉眼,她熟悉的冷漠,但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吃了似得。
赵明岚坐在榻边极自嘲的笑了笑,“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陆容城你真是绝情。”
看守的人都退尽,大殿的门在身后合拢,窗外廊下的灯光筛进殿来。
陆容城到她眼前,伸手扼住她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解药呢?”
“你不查不问直接就这么肯定是我下的毒?”赵明岚握着他的手腕,喘息到眼眶发红,“陆容城你对我可有过一分的情意?”
“你知道我的耐心不好。”陆容城手指一紧她便喘息不住,“解药拿来。”
赵明岚眼泪便落了下来,“陆容城你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赏给我吗?最后我竟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你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陆容城伸手剥下她的衣裳,直脱的她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亵衣扔没有找到解药,反手一耳光将她抽跌在榻上,“解药呢!”
赵明岚一阵的寒颤,嘴角发麻,“没有解药!她非死不可!只等天一亮你就为她收尸吧!”
陆容城脑子乱鸣,抓着她的脖子让她看着自己,她却对自己笑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她道。
“你真以为我不敢?”陆容城手指使力几乎要将她细细的脖颈攥碎。
她涨紫着脸,眼泪不住的往发鬓里淌,“你不会,你还需要我为你养着这个身子,她死了你就更离不开我这个身子这张脸了,你不会。”
陆容城一下子就泄了气力,呆愣愣的望着那张脸许久,开口道:“我不杀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松开她,陆容城扬声道:“带刑罚嬷嬷来!”
赵明岚瘫软在榻上一瞬惊的坐起身,刑罚嬷嬷…她听过,专门负责处罚那些不能张扬出去的宫女妃嫔,手段可怕又不留痕迹…
她怎么也未曾想到陆容城会绝情至此,待到那刑罚嬷嬷被带进来她才意识到陆容城并不是吓唬她而已。
那嬷嬷提着小箱子跪下行礼。
陆容城问道:“有没有只疼,却不伤身子的法子?”
“有。”嬷嬷答道:“针刑,银针刺进十指和脊背,再用磁石吸出来。或是松一松筋骨,再接上休养几日便好,不会伤了身子。”
陆容城点了点头,“随你,只要不伤身子,让她痛不欲生。”转身看着赵明岚,“我再问你一次,解药呢?”
赵明岚牙齿打颤,直勾勾的盯着陆容城,一字字道:“我不知道。”
陆容城一摆手,转身便出了大殿,站在殿外廊下,抬头望着月半夜空。
没多会儿,便听见大殿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赵明岚哭哑了声音一声一声喊道:“陆容城你没有良心!陆容城你这样对我没有良心…”
“陆容城我来这世界里唯一掏心掏肺没有辜负过半分的人只有你,你这么对我…不得好死!”
月那样淡,弯弯如勾。
他不怕不得好死,他早就不得好死了,他只望他的阿九不要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
写的我十分的过瘾十分的爽了!这次赵明岚心死的透透的了,国舅太不是人了!哈哈哈
后面就开始…撒狗血了,你们不要打作者…
※、一百四
“陆容城…”赵明岚哭声渐弱。
他再殿外再等不得,转身入殿,快步到赵明岚身边。
她趴在地上□□着上半身,密密麻麻的针眼血珠,指甲渗血的抠断在玉石地面。
“罢了,给她穿好衣服。”陆容城道。
赵明岚恍如隔世的抬头望他,陆容城忽然弯腰将她抱起,往殿外走去。
这个人,是她的地狱也是她的天堂。
她死死的抓着陆容城的衣襟,哭的难以自持,“陆容城,陆容城…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他冰山雪似得一张脸,从头到尾未曾低头看过她一眼,快步去了青云殿。
九微依旧昏睡在榻上,一圈的太医束手无策的急得满头大汗,阮娘不住的轻声喊她。
陆容城抱着赵明岚进来时呼啦啦都跪了下来。
脚步不停,陆容城快步到榻前,抱着赵明岚问太医,“若是喝了她中毒后的血可会中同样的毒?”
“啊?”太医一愣,忙回道:“这…想来确实如此。”
陆容城反手便抽出袖中的小匕首,握起九微的手腕道:“取茶盏来。”
阮娘不知他要如何,忙取了茶盏。
便见他割开九微的手腕,放了小半盏的血,捏起赵明岚的下颚道:“喝了它。”
只这三个字,赵明岚心如覆灭之灰,像是死了千百次。
他依旧抱着她,眼神却毫不留情,捏开她的嘴不容她反抗的将那血灌进了她的喉头。
血的热的,腥的,堵在她的喉头让她几欲作呕,却被陆容城捂住嘴巴强行的逼着吞咽而下。
她的眼泪混着她唇角的血滚在他的手指上,那么一刻,她望着陆容城发现自己败的一塌涂地,她原以为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她肯等肯付出,不计代价,总有一日他会真正的看到她,而不是从她的身上找九微。那一颗心再冷也总会被她捂热的。
但是这一刻她发现她错了,陆容城没有心,他根本就没有心。
他不爱任何人,甚至不爱他自己,他只有执念,于这江山,于九微,只是他想得到而已。
她终于中毒了,终于说出那毒药来至临山镇沈青之手。
然后昏了过去。
陆容城命太医开了暂时缓解毒性保命的药,带着九微和赵明岚直奔临山镇。
日夜兼程,太医伴在马车内,随时用药控制毒性发作,九微总是在昏迷。
第二日的夜里她忽然醒了,发梦一般的坐起身盯着车窗外。
“阿九?”陆容城心头一跳,忙叫太医为她诊脉,一面顺着她的眼光看,轻声问:“怎么了?”
她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明,恍若梦魇醒来,只盯着车窗外,无意识一般的呢喃了一声,“沈宴…”
还不待陆容城做出反应马车便停了下来,随侍在车外道:“爷,沈相国的马车停在前面。”
陆容城看着九微,一点点蹙了眉头,对随侍道:“去问问。”
“是。”随侍领命而去。
马车里静悄悄的,这寂静的夜里可以听到不远处的问话声。
随侍的,南楚的,还有沈宴的。
沈宴问:“谁的人?”
“是国舅的。”南楚答。
“国舅?”沈宴咳了一声,“还真是巧啊,不知国舅怎会有兴致来这穷山僻壤?”
随侍还答了些什么。
陆容城在车内听着,看着浑噩的九微,她明明神志不清却极为认真的在听,在看。
“你很想见他?”陆容城问。
她像是没有听见,依旧盯着被车帘掩盖住的车窗。
她小时候也如此,想要什么从来不直接表达,只是恋恋不舍的看着,摸着。
陆容城终是心软想掀开车帘,手却被她一把抓了住。
“不要。”她道。
车外,沈宴唤南楚道:“我倒有兴趣看看国舅所为何来,南楚扶我下车去同国舅打个招呼。”
南楚应是。
极静的夜里,脚步声渐渐而来。
九微忽然抓紧陆容城的手指道:“走,快走,我们走…”
陆容城微微惊讶,“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允许你们见一面…”
“快些走。”九微愣愣的看他,不住的说,“我们走,舅舅我们走吧,走吧…”
陆容城发现她哭了。
她握着他的手不住的掉眼泪。
陆容城叹了口气,下令行车。
马蹄一鞭而起,急急掠过沈宴的身边,南楚眼疾手快的护他躲开。
沈宴望着那马车行的又急又快,满心的疑惑,问那还未曾跟上的随侍,“你们家国舅爷是独自一人来的?”
随侍也莫名其妙,呐呐答道:“国舅爷…国舅爷是一人来的。”
“来做什么?”
随侍慌张的急着赶马车,却被南楚拉着,忙道:“国舅爷特来拜访一个人。”
还要再问他已急急忙忙的追赶马车去了。
沈宴望着随后还跟着的一辆马车皱了眉,“两辆马车,一人来的?”
“大人快些回车上吧,夜里风寒。”南楚催促道。
沈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讲不清哪里不对,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九微是随刘娇娘一同回京的?”
南楚低着头应是。
他便觉得是自己近日来总做梦梦到九微导致自己多心了。
夜冷风寒,故人远行。
陆容城坐在马车里看着九微,她依旧在掉眼泪,垂着长长的睫毛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掉眼泪。
看不出是不是在伤心,只是掉眼泪,抓着他的手没有一分的气力。
“你在哭什么?”陆容城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