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哈哈的笑起来,然后骑着马走远了,一边骑一边用马球杆往地上一挑,便将地上的一个马球打到三皇子的身上去了。
三皇子看着笑得张扬的四皇子,心情也跟着变得愉快起来,然后笑了笑,也骑着马跟上去了。
而在马球场的边上,皇帝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追逐的身影,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他身后的郑恩小声的询问他道:“皇上,要不要…”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皇帝便举起手摆了摆,道:“让他们兄弟两个自己玩去,我去了他们难免不自在。”说完转身走了,往玉福宫的方向走去。
皇帝走进玉福宫的时候,殿里三公主正在跟徐莺说着话。
屋 里三公主有些不喜的道:“…赵庶母妃在打什么主意,只怕满宫里没人不知道的了,她也不知羞,拿三弟的亲事当买卖呢。还是三弟最可怜,夹在父皇和赵庶母妃 两边,左右为难。”说着顿了顿,又道:“宣国公府的人也让人看不上眼,二哥是他们的亲外孙或亲外甥呢,说放弃就放弃了。他们这样子搅腾,父皇也不管管。”
三公主倒不是为二皇子抱不平,说实话,其实她是不怎么喜欢二皇子的,又多疑又阴郁,特别是他做出利用巫蛊之事陷害四皇子的事情来。只是比起二皇子,宣国公府的行为更加令她不齿罢了。
徐 莺道:“你父皇现在是根本将宣国公府当无物了,所以懒得跟它生气跟他计较罢了。你父皇以前对宣国公府厌恶归厌恶,但看在二皇子的份上,多多少少还是想挽 救,所以会对它们生气、恼怒、恨其不争。可是现在你看,你父皇是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他们不做什么还好,万一做了什么,你父皇对他们可不会手软了。”
大 约宣国公府是身在局中,所以有些东西总是看不清楚。他们一直以为二皇子是依靠他们呢,但实际上,是他们在依靠二皇子。以前哪怕他们犯了错,皇上看在二皇子 的面子上,皇上对他们大都是警告、小惩大诫。可如今,皇帝放弃了让二皇子继承皇位,皇帝对他们可不会再有以前的忍耐度。
若他们一 直安分守己还好,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岳家呢,皇帝会容许保持如今的富贵。可偏偏他们还作死的,见二皇子不成了,竟然马上就抛弃了二皇子又另 外去扶持了三皇子…徐莺摇了摇头,现在是朝中事多,皇上没能腾出手来,等他腾出手来,就该是宣国公府倒霉的时候了。
屋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三公主和徐莺都没有再说话。外面皇帝却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并不恼莺莺看穿了他的心事,只是觉得,无论宣国公府也好赵婳也好,自诩聪明,其实反不如平时傻傻无知的莺莺看得清楚。这大概就是大智若愚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正要抬脚进去,结果屋里却传来三公主惊喜的一声:“呀,七弟居然会走路了。”
徐莺也惊喜道:“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三公主道:“我看见了,七弟刚才是走了两步。只不过走了两步他跟着就一屁股坐下来了。”说着像是抱起了七皇子,哄着他道:“七弟,七弟,来,再走两步给母妃看一看。”
皇帝也跟着会心的浅笑起来,接着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七皇子正被三公主扶着站了起来,三公主正哄着他走,七皇子却将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样,脑袋还用力的摇了摇,仿佛是在拒绝。
七皇子是最先看到皇帝的,张着手对着皇帝,喊了两声:“房房。”
三公主抬起头来,紧接着也看到了皇帝,高兴的喊了一声:“父皇。”然后却是将扶着的七皇子给忘记了,手上一松,七皇子迈着小短腿走了出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噗通的一声又蹲坐了下来。
他大约是还闹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看徐莺,又看看三公主,最后又看看皇帝。那转头晃脑呆呆傻傻的模样,看得徐莺和三公主都笑了起来。
皇帝也笑了起来,伸手将坐在地上的七皇子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问道:“晔儿摔疼了没有?”
七皇子一见有人关心,立即撒起娇来,皱着眉头道:“呜呜,呜呜。”这是喊疼的意思。
皇帝又笑着亲了亲他道:“我们晔儿是小男子汉,不怕疼。”
七皇子大概是听懂了,没敢再撒娇,但脸上眉头却还是皱皱的。
徐莺也没有站起来行礼,看着皇帝和七皇子,只是温柔的笑,见到皇帝走过来,将身边的位置挪了挪让给了他一部分。
皇帝逗了一会七皇子,三公主也凑到皇帝身边,趴到他大腿上,眉眼弯弯的和皇帝说着话。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头,说到高兴处开怀大笑起来。说了有半刻钟的功夫,然后皇帝将七皇子塞给了三公主,道:“抱着你弟弟下去玩吧。”
三公主知道父皇这是与母妃有话要说,笑着将七皇子抱走了。
等三公主和七皇子走后,皇帝脸上的高兴之色慢慢淡去,却是露出几分愁色来。
徐莺见了不由问道:“皇上怎么了,看着好像不高兴?”
皇帝揉了揉额头,抓了抓徐莺的手道:“大兴等几个地方闹蝗灾,我准备明日去看看灾情。”
今年算得上是皇帝登基以来,最不好的年景。六七月分的时候,南边和黄河下游发洪涝灾害,淹没了大片良田,灾民成倍增长。这种时候,发洪涝的几个县镇还发生了瘟疫,有几个村甚至出现了天花。而北边呢,则是因为几个月没有下雨,干旱得出现蝗灾。
徐莺听说,已经有大片的灾民在往京城里涌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怕这些人灾民涌进京城来会扰乱秩序,更怕他们身上有从南边带过来的疫病,将病情传染到京城来,所以将这些人拦在了城外不许进来。皇帝令人在城外做了棚区专门安置涌到京城来的灾民,又派了专人前去管理赈济。
但听到皇帝说要亲自去大兴,徐莺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很快也接受了下来,问道:“皇上要去多久?”
皇帝道:“四五天吧。”
徐莺“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要不要给皇上收拾行李?”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这次打算微服出巡,你让人给我备几套常服就好,不用收拾太多。”
徐莺道:“好。”
徐莺见皇帝依旧是一脸愁色的样子,不由劝问道:“皇上还在担心灾民啊?”
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以前我当太子时,每每听太傅讲到太祖将天下治理得国富民昌,海清图宴时,我便在心里发誓,以后我当了皇帝,一定要做得跟太祖一样,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昌盛。如今想来,比起太祖,我不足的地方有许多。”
徐莺道:“皇上何必这样想,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何况这次洪涝和蝗灾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皇上赈灾及时,已经救下了许多百姓了。百姓心里一定感激你这个好皇帝呢。”
皇帝叹道:“但愿如此吧。”
说完不在说话,只是握着徐莺的手靠着榻上。”
第196章
皇帝去大兴视察农桑事,因为南边和北边都受灾,又有大批难民往京城涌入,京中的气氛也显得有些低迷起来。
不管是大臣王孙,或者是内外命妇都好,心里不管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都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见面都要叹一句“可怜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至 于宴请娱乐之类的,在这种时候,除非是想要找死,要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办的。有好些号称行善积德的人家,已经在城外开设粥棚和医棚,给逃灾来的难民施粥 送药了。连好些身在内宅的贵女千金们,也弄了些名目出来,为今年灾民募捐。这其中就有皇后的亲侄女,魏国公府嫡出的沈二小姐。
魏 国公府现在团花锦簇,魏国公府的嫡小姐,自然也是京中贵女里头的头一份。这位沈二小姐今年虽然才十二岁,却很是忧国忧民,听到说南边北边都在受灾,便发动 常一起玩的闺中姐妹们弄了一个募捐,又道:“如今南边洪灾,北边又是旱灾,许多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很是让人怜悯。我们年纪小,能做的有限,但能献出多 少,总归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沈二小姐发话,自然会有人呼应。沈二小姐办了这个募捐,原本只是在自己的交际圈子里进行,募捐了千儿八百的银子,让兄长送到了送赈灾银子到南边的官员手里,让一起送到南边去给灾民。
后来皇后知道了,或许是想要为娘家的侄女做面子,或者只是单纯的十分鼓励这种义举,便将京中的内外命妇都召进宫来,提起了沈二小姐的这次募捐,发动内外命妇也一起捐款,并首选以身作则的捐了一万两银子。
皇后发话,自然是一呼百应。徐莺自然不能独立特行,随着皇后在后,捐了八千两。柳淑妃和赵婳则每人捐了七千两,还有江婉玉,捐了一个六千五百两。其他内外命妇紧随在她们身后,也各多多少少有所捐献。
这加起来有十多万两的银子,让皇后和沈二小姐募捐来的那些银子合一起,让送灾银的官员一同送到了南边和北边去。
这种事情,哪怕内外命妇捐款的时候捐得肉疼,在外面还是要对皇后大势称赞一番的。与皇后一同被称赞的,还有最先发起募捐的沈二小姐。
徐莺捐了八千两银子,徐莺不觉得什么,但梨香翻着徐莺已经完全空了的钱箱子,很是心肝肉疼的对徐莺道:“娘娘,奴婢知道你心善,但您散财的时候也该悠着点。上次你拿了三万两银子给杜神医,这次又捐了八千两,您的钱匣子可就只剩下一百两多点的银子了。”
堂堂一个贵妃,钱箱子里只有一百两多点的银子了,说出去都不能令人相信。
自古洪涝之后就容易发生瘟疫,南边有几个村镇在都有疫情发生,因为皇帝派了人下去控制得当,这才没有让疫情蔓延开。但已经染上疫病的人需要救治,杜邈现在做的,就是在为那些染病的人配制药。
但 这生病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个,配置这么多人的药,实在是很烧钱的事情。于是在某一天杜邈进宫跟徐莺说话时,便跟徐莺哭起穷来。徐莺一时冲动,将 整个钱匣子都掏给杜邈了。最后还是梨香看不过,最后拿回了一个零头回来。结果这一次,徐莺连这零头也一起捐出去了。
主子太大方,但却令梨香很着急。
徐莺却并不在意的道:“我在宫里又没有用得上银子的地方,银子放在我这里也是生锈,将它们给了需要的人,这样不是更好。”
她现在两手不沾阳春水,但却是每日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是这世上最好的,说的是皇恩浩荡,皇帝的恩德。其实归根到底,还不是百姓在供养着她。有时候她想想都觉得挺羞愧的,若这种时候她还不将银子拿出来,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梨香道:“这话虽然这样说,可娘娘您好歹留点银子防身啊。这宫里用银子的地方虽然少,但却绝对不是没有。”就比如说打赏小宫女小太监们,这些多多少少都是需要用到银子的。
徐莺跟她玩笑道:“若真有那种时候,我就将我的簪子钗子剪了用,反正我的簪子钗子多。”
梨香不满的看着她,喊了一声:“娘娘…”
贵妃的钗环首饰虽然多,但都是皇帝赏下,记录在册的,根本不能随意动,说什么剪了拿来用,这都是笑话。
徐莺不想再和梨香在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说起道:“好了,我有些渴了,你给我倒杯水去。”
梨香十分无奈的看着她,过了会才道了一声是。
而在另一边,临华宫里赵婳这边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青盏蹲在赵婳的旁边,一边帮她捶着腿一边道:“…那位沈二小姐这次真是赚足了好名声,都说她善良宽和,有皇后娘娘之风呢。也不知道魏国公府的人将她捧得这样高,是为了什么。”
沈二小姐作为魏国公府的小姐,其每一言一行都会被认为代表魏国公府。发起募捐这种高调的事情,青盏并不觉得她会不跟魏国公府的人商量过后就擅自主张进行。而魏国公府既然让沈二小姐去出这个风头,这不难想象魏国公府必有所图。
赵婳对青盏挥了挥手,让她停了对她捶腿的动作,然后从小榻上站起来,慢悠悠的道:“能为什么,只怕是将沈二小姐当另一个皇后在培养,所以从现在开始为她造势罢了。”
魏国公府当年花了大力气让皇后嫁进了东宫,做上了太子妃,然后随着皇帝登基入主中宫。可惜皇后运气不大好,只生下了两个公主来。而现在,魏国公府自然将主意打在了下一任的太子妃位置上了。
魏国公府现在已经站到了徐莺和四皇子一边,他们既然压四皇子,自然是想要四皇子妃的位置的。而再想到魏国公府不去捧年长的沈大小姐,反而将沈二的名声造了起来,而沈二的年龄跟四皇子正好相近,便知道这位沈二小姐,魏国公府怕是为四皇子培养的了。
什么沈二有皇后的风范,只怕魏国公府是想再让魏国公府再出一位皇后吧。
一想到魏国公府也已经站到了四皇子一边,四皇子身后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觑,赵婳心里便隐隐的一阵烦躁。不能再等了,她若是再不动作,等四皇子身后的势力继续增加时,她和三皇子就再无机会了。
过了好一会,她令屋里的宫女和太监下去,接着自己重新坐到小榻上,微沉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开口问道:“听说南边有几个村子发生了天花疫情?”
青盏的脸色隐隐有些变化,天花这个名词,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名词。过了一会,等缓和了一下心情,青盏然后才开口道:“是,听说有一个村子因为整个村子都传染了天花,死了有十之七八的人。”
赵婳又问道:“从京城来回那个村子一趟要多久?”
青盏看着赵婳,喊了一声:“娘娘,您…”她有些不明白赵婳为什么会这么问,可是又像是隐隐有些明白。
赵 婳没等她问出来,又接着道:“青盏,还记得以前在四川的时候吗?那时候本宫的父亲所辖的县里有一个富户,这个富户的家主有一妻子和一宠妾,他的一妻一妾各 替他生了一个儿子。按理本该是嫡长子继承家业的,可是这位嫡长子长到十岁,突然得时疫死了,最后庶出的二儿子捡了便宜,得到了这个家主的整个家业。那时候 本宫与你论起这件事,那个嫡长子会染上时疫,很可能是那家主的妾室所为。”
青盏低下头,如今她就是想要装作不明白,也根本不可能了。
她 心里隐隐有些恐慌,为赵婳现在的这个念头,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她心里在想,主子真的是疯了。这段时间的赵婳都让她感觉到恐怖,她从她的眼 睛里,总能看到一种疯狂的,会不顾一切做出一些事情的目光。她一直能够猜想到主子想要做什么,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做,而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知晓了。
赵婳转过头来看着青盏,十分认真的一点都不肯错过她脸上的表情,然后问道:“青盏,我能相信你吗?”
青盏顿了一下,好一会之后,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赵婳。她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几乎能把人燃烧的火焰。
青盏想到了小的时候,自己跪在雪地里,是这个人伸出了一双温柔的手,将她带了回来,然后对她道:“你以后都不用害怕,你就住在这里,以后都没人欺负你了。”
她至今都记得,那双手十分的温暖而温柔,拉着她的时候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去。虽然后来主子因为生了一场病,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有能力也更有威严,心也变得更大。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更喜欢以前那个拥有一双温暖的手的主子。
青盏叹了一口气,她救了她一条命,现在她终是要将这条命还给她的。
青盏点了点头道:“能。”
赵婳微微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拉住了青盏的手,但这双手却是有些冷的。赵婳道:“本宫也知道能相信你,本宫现在也只相信你。”
第197章
赵婳站起来,隔着墙看着永福宫的方向,继续与青盏吩咐道:“记得做得隐秘一点,不要让去的人知道背后的人是我们。”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嗯,要让他们觉得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是二皇子。”
二皇子能陷害四皇子一次,自然能害四皇子五皇子他们第二次。就算以后事情查出来,别人看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二皇子,哪怕是皇帝或徐莺,只怕都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二皇子做的。到时候自然连累不到他们身上。
当初二皇子陷害四皇子一次,皇上原谅了他,若是二皇子第二次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还肯不肯原谅他呢?
宣国公府到现在不肯完全的站在三皇子一边,在三皇子和二皇子两边态度暧昧不明有所保留,她得让宣国公府,还有沧州樊氏,他们在仕林中一向有名声,樊氏一族现在在朝为官的亦是不少,她得让他们除了三皇子再没有第二个的选择。
青盏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垂眉低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赵婳使出这个计策,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成功,头一个的障碍,便是无论徐莺这里还是四皇子或五皇子等人这里,都防备得紧,而皇后和徐莺最近对后宫又管得严,就算从江南的东西取回来,都很难送到四皇子他们身边去。
她 只是知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只怕以后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她不能错过。她设想的是,将东西带进宫里来难,但却可以引着四皇子到宫外 去。等到了宫外,若是有个什么东西或什么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四皇子,这是再可能不过的事情。但这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四皇子这个人狡猾得很,想要引着他出 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只是赵婳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连老天都在帮着她。没等她进行这个计策,二皇子和四皇子这边就出事了。
起先是因为恭王府的世子李昙生病了。
在 二皇子未被皇帝放弃之前,恭王府是中立中稍倾向二皇子的一派,恭王对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向来是装糊涂,对谁都是好伯父的模样。但他却不阻止自己的嫡子跟二 皇子交好。他大约想的是,二皇子最后若不能成事,儿子亲近二皇子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交朋友的事,与大人的事无关,连累不到恭王府上来。但若二皇子有这个造 化,凭儿子与二皇子的关系,最后却能让恭王府跟着受益。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本不赔本的买卖,何况那时不管怎么来看,最可能被立为储君的都是二皇子。
然后后面二皇子出事了,那些世家大族朝臣官宦,哪一个不是狡猾的狐狸,皇帝虽然替二皇子遮掩下了,但他们却不难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于是原本跟随在二皇子身边的人,连二皇子自己的亲表哥都与他疏远了。
二皇子正感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时,唯一还愿意进宫来安慰安慰二皇子,劝他不要自暴自弃的却是李昙这个堂兄。都说患难之下,才能看清楚谁是你的真朋友,二皇子对李昙自然是感激的。
后面李昙生病,二皇子便出宫去探望他。
李 昙一开始是因为高烧,并带着全身乏力,大家包括恭王夫妇都没太当回事,只是以为他着凉才引起的高热,将伺候他的人罚了一通,然后请了太医来开了几服药。二 皇子去了恭王府之后,除了问了一下李昙的病情,还不顾下人的阻拦,亲自进去李昙的屋子探望了一下他,又握着李昙的手让他快点好起来。
倒是李昙,因怕将身上的病气过给了二皇子,说了没两句话,就让二皇子赶紧出去了。
二皇子知道他的顾虑也没有强留,说了下次再来看他之后,跟着就回宫来了。
结果回宫时路过校检场,正看到四皇子和几个侍卫打斗在一起,练习剑术。
二皇子对四皇子总是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的,他羡慕他有父母宠爱,能够随性生活,却也嫉妒他为何能够比他活得潇洒自如。他羡慕他有这么多同母的兄弟,也羡慕明明徐贵妃和姨母不和,他却还能和三皇子变成好兄弟,不像自己,身边总是孤家寡人一个。
哪怕现在他已经是彻底放弃储位了,但父皇说,四皇子的能力比他更能做好一个太子甚至皇帝,他却是不信或者不愿意相信的。
或者是心里隐还有的不甘,驱使着二皇子走过去,他对四皇子道:“四弟,我们来比一场吧。”
而四皇子对二皇子呢,也是感情复杂。当初父皇将二皇子当太子培养的时候,四皇子心里是不服气的。他自己觉得,二皇子小气也不够聪明,对兄弟也不够大度,若是让他来,他明明可以做得比二皇子做得更好的。可是就因为二皇子是嫡长子,而他是庶出,他就只能屈居在他下头。
人都有阴暗心理,四皇子也不是没想过用不正当的方式来让二皇子失去储位的,只是想到父皇和母妃,他到底还是将这股阴暗的心里压了下去。若是父皇知道他这样算计自己的兄弟,一定会伤心失望的。而父皇伤心了,就算他得到了太子之位,母妃怕是也不会开心的。
所以他只能不断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让父皇不能忽视他,让父皇从心里觉得他才是太子之位的最好选择,若不选择他,以后一定会后悔。再后来,是二皇子自己感觉到了惶恐和不安,频频出错做出一些让父皇失望的事情来,然后让父皇不得不放弃了他。
他知道现在,他已经是父皇内定的储君人选了。如今他再看二皇子时,又从心里产生了几分愧疚。不管怎么样,在名义上,身为嫡长子的二皇子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而他像是夺取了属于他的位置。
不过这种愧疚,不足以让四皇子甘心放弃储君之位,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是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比二皇子做得更好。所以当二皇子提出挑战时,四皇子自然也是迎战了。四皇子也希望能利用这次比试,彻底压服了二皇子,这样他们以后的纷争会少一点,父皇也就不会为了他们伤心。
四皇子自小就好动,功课上虽然不如三皇子,但像是骑射剑术,他一向是所有兄弟中学得最好的。而二皇子虽然比四皇子大了四岁,但因为自小身体弱的原因,剑术却不如四皇子学得好。
两人的比试,最后的胜负是显而易见的。
等 二皇子的剑被打落在地,而二皇子也被打倒在地,四皇子手中的剑指着他的咽喉时,二皇子看着那离自己不足一寸的剑尖,有一瞬间甚至相信,这把剑会刺上他的咽 喉让自己死去。他抬头去看四皇子,可是四皇子这时候却是连一秒都没有犹豫的收回了剑,将他放回了鞘里,然后对二皇子伸出了手,眼里带着期许。
二皇子又像是叹息,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有一件事终于让他甘心彻底放弃储位。而当他愿意将背负的一切都放下时,他才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轻松。
他伸手握住了四皇子伸出来的手,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抱了抱四皇子,道:“四弟,我的确不如你,我认输。”
四皇子有小愣了一下,在他心里,二皇子并不是那么愿意接受输了的人。可是二皇子说出这样的话,却也的确让四皇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伸手回抱了二皇子,甚至在他的背上大力的拍打了几下。这是一种男人间表达亲近的方式,他笑着跟二皇子道:“二哥,我和三哥及五弟明天要比赛蹴鞠,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
二皇子放开他,笑着跟他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去。”
校练场上发生的事情,自然很快便传到了徐莺的耳中,徐莺听后也很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二皇子和四皇子不可能毫无芥蒂,但能像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就是皇帝知道,或许也终于能为二皇子放心下来。
可是徐莺高兴得太早,这一次二皇子终是没有去成,且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成。
当天晚上,宫里便得到了消息,恭王府里李昙身上出现了疹子,太医诊断,可能是天花。
徐莺是知道二皇子去探望过李昙的,而二皇子从恭王府里回来后,却与四皇子接触过。
徐莺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天花,天花。
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最近听到的,有村子因为染上天花,一个村子死了有十之八九的事情,以及那些天花病人垂死挣扎的画面。
最终是芳姑姑的一声“娘娘”,才让她从恐慌的黑洞中镇定下来。
她披了外衣,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绾上,便匆匆忙忙的带着芳姑姑等人去了皇子所。
皇后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徐莺晚,两人是在皇子所的门口碰上的。皇后同样披散着头发,看得出来来得同样匆忙,只是脸上的表情比徐莺要镇定一些。
皇后看到徐莺并不惊讶,冷静的开口道:“你来得正好,不管二皇子和四皇子有没有事,先将永延宫和延庆宫封起来,将今天跟二皇子和四皇子接触过的奴才们先隔离开。本宫先去看看二皇子,四皇子这边就交给贵妃你。”
徐莺自然道是。
皇后又道:“本宫已经吩咐开了宫门让太医都进宫来,太医进来后,本宫会让一部分去四皇子那里。贵妃担心四皇子,先去永延宫吧。”说完脚步匆匆的,先去了二皇子的延庆宫。
徐莺同样匆匆的去了四皇子的宫里。徐莺进来的时候,四皇子已经歇下了,值夜的宫女和太监慌慌张张的掌了灯出来迎,徐莺顾不得什么,直接绕进了四皇子的屋子里,接着便要直接掀了床上的帐子去看躺在床上的四皇子。
芳姑姑却在这时候拉住了徐莺的手,喊了一声:“娘娘…”说着对她摇了摇头。若是四皇子真的可能染上了天花,那么现在便不能让贵妃再去接触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