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妆匣呢?”孔氏一见面就气势汹汹地问柳贞吉。

“夫人,就在小姐的屋子里。”

柳贞吉正不安地看着孔氏之时,赶进门的杏雨忙道。

“你们几个,全都给我进小姐的卧屋。”

孔氏留了她的人在外面,让女儿的人全进来了。

“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你们还记得?”孔氏一进去就问了那几个丫环。

“记得。”六个丫环异口同声。

“记得就好,我不希望你们谁有一人违背你们对我发过的誓,若不然,你们就是下了地府,我也会让你们生不如死,永世不得安宁。”孔氏冷冷地说着,用严酷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丫环全都害怕地低下头去,她才转身看向那不安的小女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不听,我也能打死你。”

柳贞吉听她娘这么恐吓她,非常无奈地缩了缩了脖子,点了点头。

就冲她娘这嘴,这脾气,她想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从她娘嘴里听到几句像样一点的话了。

“如花似玉把妆匣的东西清点好,把细软全都用我跟你们说过的软布包好,镜花水月,把衣裳备好,华衣五套,暗衣三套,鞋袜都备利索的,杏雨,等会我叫易婆把人带到后门,你去跟来人说话,与人安排好走出去的路线,一定要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回来说给我听,梨云听好了,跟着小姐寸步不离,到时即使是少根头发,我也会跟你算帐,你们先这么做,时机一不对,不用我吩咐,你们就先带小姐走…”孔氏一口气说吩咐后,其中还不忘威胁丫环一句。

柳贞吉之前知道孔氏也知道柳家现在的底细,为她有所打算,但听了她这一翻话后,她还是难掩心头触动,鼻子酸楚了起来。

无论这个家会怎么样,她这娘首先想的到,是保她的命。

所以,让她怎么舍得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更新

朝廷中朝令夕改之事不知凡几,而触觉最快的,往往是最后活下来的。

在柳家孔氏得信迅速作出判断之前,狮王这头就得了柳之奇所做之事,他知情后,二话不说,随继进宫。

周文帝见到他来,还挺奇怪,“有事忘说了?”

他这皇儿上午才从御书房走。

“不是,来跟您商量个事。”狮王直接说话。

他脾气直来直往,周文帝也喜欢他这个脾气,从不浪费他的功夫,听了点头,“什么事。”

“柳家的事,我知道您想动柳家许久了…”狮王看他父皇嘴角含着淡笑看他,他无奈地道,“您别笑,您心里想什么事,孩儿没本事全猜出,还不能让孩儿猜出个初一十五吗?”

周文帝哈哈大笑,挥手道,“好,接着说。”

“您看,我跟您打个商量,过不了几个月就是您的大好日子…”

周文帝听了笑骂道,“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大好日子。”

狮王摸了下鼻子,淡道,“是您四十不惑之年,谁能说这不是大好日子,我抄谁的家去。”

周文帝笑着拿手指点他,“你啊你,这嘴就是这般不驯,不知道得罪了朝中多少人…”

“孩儿接着说?”狮王不以为然,他这脾气,举朝皆知,他父皇更是比谁都早知道。

“说吧。”周文帝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也无妨,下面的事早点晚点,不会差太多,既然他这四皇子开了口,他也不能让他周国的这条猛狮觉得他父皇不重视他,不重视他的王府。

“您的大日子过后,就是我要娶柳家那小姑娘的事了,那婚还是您为我指的…”狮王很直截了当地道,“我把她娶回去后,您爱怎么治柳家就怎么治,到时候孩儿要是有一句废话,摘头给您。”

“你就不怕到时候你王妃与你哭?”周文帝笑,眼睛带笑瞥着四皇子的脸。

狮王听了不屑地道,“管她怎么哭,我还治不住她?”

周文帝看着狂妄霸气的四皇子大笑了几声,随便,他笑容渐淡,道,“到时候,也许你就不那么说了…”

“我言出即行,”狮王一摇头,“父皇要是不信,您打算治柳家的时候,就把我发配到边疆守兵营去,我带了我那小王妃一走,她但凡要是碍了您一点的眼,以后我就带她不回了,省得给您添堵。”

“说的什么话…”周文帝见他这种话都出来了,不由好笑,“朕没事给你发配到边疆去,以后再也不见你,你当朕闲得没事干?”

“随便您,”狮王无所谓道,“先让我把柳家那小孩儿娶了,万事好说。”

“就这么想娶她?”周文帝笑问。

“我都看这么多年了,能不想?”狮王毫不客气地看着周文帝,“我就差没把她给掳回来了。”

周文帝笑出声来,不过又感慨道,“长得倒是挺好,就是胆小了,爱哭了点。”

他记得她上次进宫里,小十一的蛇宠在她面前仅露了个脸,她就一下就吓昏了过去,听说醒来后,哭了三天也没止住泪…

狮王听周文帝那口气,一下就想起了宫宴她被小十一的蛇吓昏了那事,不禁翻了个白眼。

周文帝见他还翻白眼,不由好笑又好气。

那蛇吓了柳家那小姑娘,他回头就把他十一弟的小花蛇给掐死了,直到现在,小十一走路都要绕着他这四哥走。

“别提这事,”周容浚口气非常不好,他拿了桌上一个梨子狠狠咬了两口,嚼碎了咽下才接道,“一提我就气不过来,她胆小是胆小,那是我家的事,小十一吓她就是不对,他还不见我?哼,回头我成亲,您也别想我接他来我府上。”

“还记仇上了?”周文帝哭笑不得,“他是你小皇弟,还小。”

“再小又如何?”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狮王从来只把前者当回事,后面五个字他每个字都不信。

四子从小狂妄霸道,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时候,哪会让人欺负到他头上来,周文帝拿他无奈,“你都这么大了,也上朝为朕分忧了,你这脾气还不改改?”

“我就这样了,一辈子都改不了,您就别为我费心了…”狮王咬着梨嘎脆作响,“您教您的太子去,别打我的主意,我这过得好好的,别想改我的性子。”

周文帝被他弄得再次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听朕一次?”

“哪次都听,就这个不听。”周容浚摇头,又咬了一口梨,与周文帝道,“既然来了,我还问您一件事,得个话。”

“什么事?”

“我想查查李翰林,就是安康八年您指的那个状元。”

“他怎么了?”周文帝抿了口茶,淡道。

“您让我查的那个案子,与他有点小关系,我刚回府才接到的消息,我想去查查,不过他是您指定的状元,您看…”周容浚抬眼看向周文帝。

查不查,他父皇一句话的事。

“好,你去查就是。”周文帝点了头,看向他这个四皇子的眼睛真正柔和了一些。

狮王再狂再傲,也一直压住了一根底线,那就是他的人,没他的点头,一概不动,这也是文帝慢慢让他这个儿子接手他这边的事的主要原因。

他要一个知道做事,也知道听话的皇子,而不是擅自主张,自以为聪明的。

“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容浚说着就起身,跪地,“那皇儿走了。”

“嗯,去吧。”

周容浚得了话,提脚就往外走,没几步就出了门去了,留下周文帝看着他的背影,偏头问恒常,“他就不问问朕到底答应了他没有?”

大内总管恒常听了笑着回道,“四王爷信着您呢。”

周文帝失笑摇头,“这大咧咧的性子,还是不沉稳啊。”

“该沉稳的时候能沉稳就好,别的时候不都是虚的么,您说是不是?”

周文帝嘴角含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提起朱笔批起了奏折。

恒常见此也就止了嘴。

**

周容浚解决了柳家的事,也没去柳家,而是让身边的人去把柳之平给叫过来。

下人很快就去了,也很快着人回来报,说柳二公子被家里人找回去了。

周容浚也就没把这当回事。

那边柳之平正在家中与大哥面色苍白地听母亲说话,乍听狮王找他,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事让狮王找他。

“娘,这…”狮王找他,毕竟不是小事,柳之平问了孔氏一声。

“去吧,”孔氏想起小女儿的事,想起狮王这些年对她的用心,她到底还是抱着希望的,“好好与王爷说话。”

柳之平这一去,着实是提着心去,再提着心回来的。

孔氏一听狮王帮他们家解决了这次的祸端,顿时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直合着手对着老天拜,“谢老天爷,多谢老天爷。”

柳之程脸色却是一直难看得很,“只能保在他们大婚前?”

“嗯,王爷说到时我们家好自为之就是,他只管贞吉儿一个人。”柳之平也是笑不出来。

孔氏却是精神大振,她这时知道小女儿还能是狮王妃,她管柳家是死是活,只见她下一刻立马活龙生虎地坐了起来,与两个儿子道,“分家,分家,必须分家!”

柳之程与柳之平面面相觑,被他们母亲的话完全吓住了。

柳之平与孔氏的关系相对好点,在大哥眼神催促下,硬着头皮问脸带笑容的孔氏,“娘,这家怎么分啊?”

他爹还不到五十,他大哥还没到而立之年,他们兄弟一没功,二无绩的,这家怎么分?

别说分,光提一下,都让人匪夷所思,因为主家那边他们爹那几兄弟都还没分,他们几兄弟就开始分家?异想天开都不至如此。

“没事,我来想办法…”孔氏兴奋地喃喃,握着椅臂深吸了口气,“我把柳家这天拆了,我就不信分不成!”

柳氏兄弟一听,这下又是面面相觑,柳之程之前知道他母亲心狠手毒,但饶是知道她不是个善的,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柳之平天天被他娘吓,相对他大哥来说要好一点,但说话的时候也免不了有些口吃,“娘,这,有点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孔氏一听,冷冷地横向他们,“都要死到临头了,你们也要跟着你们那个爹陪他的爱子爱妾们陪葬吗?”

孔氏不屑地看着她这两个没用的儿子,“你们身为嫡子,除了这个他都不当数的身份,你们有什么?连一点银钱都要骗你们妹妹的用,而他们身为庶子却比你们还要过得好,你们就这点出息?”

这时柳贞吉倚在门边,在易婆婆无奈的眼神中,偷偷听着里面的话,她听到母亲要拆柳家的天的时候眼都瞪大了,等听到孔氏训两个兄长的话后,她又默默地在心里头给她娘点了个赞。

就是,两个长得英俊雄伟的嫡子,过得还比庶子差,还要拿妹妹钱花,太丢人了,是个男人就要有血性,有狼性,她娘这话出来,她大哥二哥要是还不奋起,那可真不是个男人了…

柳贞吉这正兴奋地胡思乱想着,门突然从里头拉开了,贴着门的柳贞吉来不及跑,就一个往前扑,倒在了一双青色的绣花鞋前。

“娘…”扑在地上的柳贞吉欲哭无泪地抬起头,看向了孔氏那张黑如母夜叉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完。

多谢诸位:

chii7907扔了一个地雷

piao扔了一个地雷

lazybone扔了一个地雷

祖先保佑退休金扔了一个地雷

瑤非魚扔了一个手榴弹

635412扔了一个地雷

最新更新

孔氏很想打人。

但她不能打。

所以她就更想打人了…

她转过头就是挥了过来看情况的柳之平一脑袋,怒骂,“你们要是找死,自个儿死去,别拖累我们母女。”

说着,恨恨地看了地上那丢人现眼的蠢货一眼,恶狠狠地骂,“还不快起来,蠢货!”

柳之平本来还不平,可一见她连柳家的保命符都骂,当下对他娘那点不忿就没了。

这世上,他还真是想不出他娘不敢做的事了。

他爹跟她斗了这么多年,不也没斗过她。

所以想想啊,把柳家的天给拆了,她也不是做不到。

这厢柳贞吉被一拥而上的丫环给扶了起来,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生怕她娘一巴掌过来,打得她双眼冒星星…

她这个野蛮老娘,她就从没有在她手下混得好过,每一天不是被骂就是被打,她已经麻木了。

孔氏看她不敢抬头,冷哼了一声,拿手指重重地戳着她的脑门顶,骂,“今天怎么就不胆小了?还敢偷听了,啊,你平日要是有今天这胆子,我就是对着菩萨天天念阿弥陀佛我也愿意,可平时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大胆了啊?我教你这么多,你怎么好的一点也没学着,尽学着这些歪门邪道了?你就不能不学点好!就不能吗!啊!”

柳贞吉这下就更不敢抬头了,头低得更低,任她娘拿她的脑袋练金刚指,一下比一下还狠…

如果她娘要喷,就让她娘的口水喷她的脑门顶吧,别喷她脸上。

她这人胆小有余,智商不足,全身上下就这张脸管点用处了,得保护它的完整,也得保持好良好的清洁卫生习惯。

孔氏狂骂了柳贞吉一顿,柳之程与柳之平在旁听了半晌,也皆默默地低下了他们男子汉的头颅,深觉在孔氏面前,他们此生是无翻身之地了。

至于她所说的拆柳家的天的事,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吧,想来,她决定的事,他们就是反对,那反对也根本不会管用,其结果也就是死得比他们妹妹还惨一途。

**

柳之奇之事因周容浚的及时掩下,未起什么风波。

柳艏知情,要比狮王和他嫡妻那一系要慢,他知道后,狠狠地削了柳之奇一顿,又胆颤心惊地去宫里探消息,但这时宫中无风也无雨,于向农那边也没动静,跟往常无异,柳艏奇怪得很,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柳之奇见无事,却有些得意,尽管受了柳艏的罚,却有些志得意满,与柳艏道,“爹,孩儿说了,不会做有损您清名的事,那户人家是蒙了冤屈的,于大人最爱与人洗清冤屈,这不,这一来一去,不就一拍即合了吗?岂会找我的麻烦,感谢我这中间人当得好还来不及。”

柳艏不信,私下去查,却是查到那家人确是受了冤屈,家里又有几个钱,才上京来找门路的…

就是如此,柳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警告柳之奇,以后这种收大笔银子的事,不敢再干。

柳之奇表面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爹天大的银子都敢收,换到他这,却不许他收了?他不过是吃了点他剩下的残羹剩饭。

孔氏听闻柳之奇没收手,还是在干牵针引线之事后,她连气都懒得气了,仅对着柳贞吉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柳之程与柳之平,也就听候母亲的吩咐,等着柳家起惊天大浪。

之前柳之程调用官银私用之事,那窟隆已被柳之平从妹妹那拿的银子填了上去,但此事也遭被人告发,但到底狮王出了手,把这事掩了下去。

狮王出了手,他那暴脾气就是他管的事谁敢翻底他就弄死谁,所以这么点小事也就无人再提起。

没几天,周容浚的手下查出这是柳之奇,柳之坤给柳之程下的套,报给了周容浚,周容浚对柳贞吉嫡长兄的脑子已经不抱希望了,而且在他眼里,柳家的那些个人,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即便是他的小未婚妻,那也是蠢笨蠢笨的,不过是蠢笨得算是得他的心罢了,于是他对召来的柳之平道,“你们以后就是死,也离我王妃远点儿,别碍了她的眼。”

别碍了她的眼,话下之意其实就是别碍了他的眼,柳之平见狮王找他来仅说了这句话,就又挥手让他滚了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找了他大哥,坐到了半夜,才与柳之程说了这事。

柳之程听了捧着脑袋又坐了半夜,到了清晨时,他擦着一夜没睡给冻出来的鼻涕,与柳之平道,“以后哥哥听你的。”

柳之平见他一夜就想出这么句话来,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听我的管什么用,你见我比你好哪儿去了,你至少有个一官半职,我成天见的骗老娘妹子媳妇零花钱儿花…”

柳之程一听,可不就是如此,他弟弟比他还不如,难兄难弟又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两人都有些底气不足地相互探讨地道,“那,听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