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西方者无疑指的是西鲁王,这老家伙封号西,所辖的凉州又是西北方向,他还有个小名叫小西,那真是“西”到姥姥家了。

齐曦炎自是知道这都是针对他用的计谋,他们在山上杀了他,便应了新帝升天的第一句,其后他西鲁王就有了被立为新皇的借口。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只要不让人知道是被他所杀,这个计策便大功告成。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会有日食?钦天监根本没算出来的日食,他怎么就知道?

普时人们对日月食有一种恐惧感,总觉得这是天神降罪,当年燕朝始帝立朝时就曾借助过这种天文之象,百姓拥戴,都认为这是天意使然。

李浅也有些疑心,“最近要发生日食吗?”

“这点就是你要查的。”齐曦炎笑了笑。

他虽然在这一场战斗中没死,但并不代表下一次不会,西鲁王只要还活着,就有可能杀他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能赶在日食发生之前把他杀了,下一步计划就能进行,并不一定非得今天死。

李浅嘴唇抿的死紧,说实话她并不想掺进这事里,因为太费脑子,西鲁王计划的这么周密,又借天意来扶他自己上位,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无论她从哪个地方下手都是很难的事,而且还会很危险。

第三百二十六章 王爷被窝也暖和

齐曦炎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朕知道这事危险,不过此刻朕能依靠你了。”

李浅挑眉,“皇上不是说臣妾不守妇道,不该干预政事吗?这件事还是交给启王的好。”

这小妮子永远这么小性。齐曦炎松开她,掸了掸袍袖,“这话是大臣们说的,可不是朕说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耍赖吗?李浅无语了,试问皇上跟她耍赖,她又能如何?

让宫女上了茶,他端起来亲手递到她面前,“你是朕最好的帮手,朕的每走的一步都离不开你的协助,若没有你,哪有朕的今日?”

好高的帽子,李浅顿时被迷汤灌得醉醺醺了。

齐曦炎从来不夸她,不骂她已经是万幸,这回这么卖力的夸赞,还真有种让人受宠若惊之感。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确实被逼到绝境了。

就算他不说这样的话,她也会帮,谁让夫妻是一体呢。不过听好话,总比被人命令带吓唬的好吧。

“明日臣妾就出宫去。”

“明日太迟了,朕怕明天一早西鲁王那边就会有行动,你今晚就出去,破解石碑之谜。”

他们已经耽搁太长时间,若是今天能在朝中,就能立刻做出反应,但现在那几句预言已经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这个局面不趁早收拾是绝不行的。

李浅也深知其中的关键,叹口气道:“臣妾这去一趟就是了。”

她回昭阳殿换了男装,又去领了紧急出宫的腰牌,带着一队换了便装的紫衣卫出了宫。

大晚上的不让睡觉,出去执勤的事她以前做过不少,可谁知做了皇妃还要这么辛苦,看来皇上的女人也不好当啊。

出了宫,李浅暗自琢磨,都这么晚了,受罪总不能就她一个·好歹要拉个垫背的。而这个人必是齐曦澜。小样,想睡个好觉,岂不太便宜他了?

齐曦澜累了一天,洗完澡躺在床上·刚睡着,突然就觉得头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捅了一下,一睁眼,忽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横在眼前。

他吓一跳,还以为是西鲁王的人来刺杀了。下意识叫出来,“来人,救…···”刚一开口·就觉嘴被人一只手堵住,那只手柔柔软软的,是女人的手。

一个女人声音在他耳边轻道:“不许叫,否则就结果了你。”

齐曦澜吓得慌忙闭嘴,待看清那个女人竟是李浅时,真是想咬死她的心都有了。

“你干什么?”他怒吼。不带这么玩人的,他今天刚受了惊吓,还以为是西鲁王的人追来暗杀他了。

李浅笑着用剑柄推了推他·“你这被窝倒也睡得暖和,快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不去。”

齐曦澜把被子蒙上头顶·这么吓唬人,还想让他做事,臭丫头痴心妄想。

“快点,是圣旨。”

“让那个下圣旨的滚蛋。”

好吧,下圣旨的就是她。

李浅摸摸鼻子,今天是说什么也得把他带出去的。

齐曦炎用在她身上那套,放在他身上不管用,还不如使用暴力更迅速。她仲手点住他,然后叫两个紫衣卫给他穿衣服。

齐曦澜被人竖起来,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看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由抿了抿唇冷笑,“娘娘,您不避一避吗?”

李浅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忙转过头,心里却想,又不是没瞧过·他和女人欢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避着她?

她也是一时忘了,那会儿她是太监,而现在她是皇上的妃子。齐曦澜难道会恭请她观看吗?

好容易穿好衣服,两个紫衣卫架着他从墙头跳出王府。齐曦澜真想大叫一声召来属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欠李浅一条命,就当是还她了。

不就是黑夜出去一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在了解完事情经过之后,他顿时便觉得自己来错了。在床上睡会儿觉多好,何必又搅进这潭浑水里?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口井吗?”

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有一个石碑从井边钻出来,并不规则的石碑上刻着:新帝升天,日蚀侵之,西方者立,大燕天明,新天到来。

这是前朝时代的古体,不懂行的人还真读不出来。

他问李浅,“你说,这碑是怎么出来的?”

“听说是自己从地里冒出来的,你相信吗?”

齐曦澜自然不相信,他觉得最不可信的就是神佛。否则他求了一万遍让他当皇帝,还让他娶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就没答应呢?反倒那个从来不拜佛的弟弟,什么都得到了。

“想知道怎么回事,把井挖开就是了。”他说着叫紫衣卫过来挖井。

李浅也有这想法,所以出宫时带了许多挖土工具。

齐曦炎说的对,这样的事还就得晚上做,否则白天被百姓看到,怀疑对上天不敬就麻烦了。

他们挖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石碑出土的秘密,里面被埋了许多黄豆,然后每天在上面浇大量的水。黄豆被水泡过后发涨,生成豆芽,石碑自然就被顶出来了。

齐曦澜大叹,“真是好巧思啊,这样的人才应该封为大神官啊,用来蒙蔽百姓再好不过了。”

李浅瞪他一眼,“咱们知道了管什么用,你先想想这事如何揭出来吧。

两人同时陷入深思,现在首要的是要抓住放石碑的人,然后把这里放豆子的事宣之于。

不过丫丫个呸的,到底哪个王八蛋说能发生日食的?

“你想到了吗?”

齐曦澜自嘲,“本王要是有法子,灵魂都能卖给阎王爷。”

李浅嗤笑,“哪个阎王爷这无聊,灵魂还用花钱买吗?”用小手指头一勾,他就得跟着走了。

齐曦澜也就说说笑话,他琢磨了一下,“不如咱们当着百姓的面做实验,让大家亲眼看看石碑是如何顶上去你觉怎样?”

李浅甚觉满意,“很好,这事就交给王爷来做好了。”

她来了个大撒手,吩咐几个紫衣卫跟着她走,其余的留下来给他帮忙。

齐曦澜气得大叫,“不行,你要去哪儿?”

“去找找哪个王八蛋算出的日食。”

她挥挥手,大步离去。

齐曦炎就是疑心太重了,到最紧要关头总觉得身边人都不可信,不然也不会把她大晚上拎出来受苦。

齐曦澜很想追过去,后来一想若让他跟着去找人,那就惨了,还不如捡简单点的先做。

李浅离开水井,也没当真去找人,大晚上的上哪儿找去啊?她先找了个客栈,熟熟的睡上一觉,第二日才带人开始找熟识历册的人。

是不是会有日食,是需要由历册推演出来的,钦天监是第一个要查的地方,随后是京都附近的寺庙,听说有几个高僧对历册都有研究。

这些事她当然不会自己做,交给下面人保证能办得妥妥当当的。现在最让她疑心的是齐曦炎,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但仔细一想却觉其中大有原因。齐曦炎真的没必要非要她去查的,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必须把她支出宫来?

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把事情都布置出去,她就匆匆回宫了。

到了皇宫,却没见到皇上,问了他的贴身太监,只说不知道皇上去哪儿。

这叫什么状况?能问话的人都不在,就连小路子也不知去哪儿了?她记得清楚,他在皇上下旨玩躲猫猫之前,就被皇上支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宫里才是?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回去的人除了他们少数人外,一个也没回来。齐小刀一样,齐曦鹏也不知去哪儿,街市上根本没有流传关于那一战的任何消息,就好像那些人都神秘失踪了。

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询问,心一直揪着,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齐曦炎明显不想让她知道一些事,她细究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把他交待的事做好了。

在宫里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看看齐曦澜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齐曦澜真的是说到做到的,当真弄了一大堆豆子,在井边给过往的人做实验,他一堂堂王爷,长得又是俊帅无比,肯抛下身份做这样的事,倒是招来不少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就连老婆婆也过来不少。

在大燕朝最不能小看的就是女人的力量,女人传起闲话来绝对比男人更厉害。

他今天穿着件月白色长衣,一边风骚的摇着折扇,一边指挥人怎么放的豆子,怎么放石碑,时不时还讲解一下要加多少水才能让豆子涨起来。

李浅不由嘴角噙出一丝微笑,也真难为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过程了解的这么详细。

百姓们都在一边瞪大眼睛瞧着,人越围越多,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好奇。

等豆子涨出芽来,还有一段时间,李浅怕被他看见了闹着撂挑子,忙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

这会儿去查的事也该有消息了吧…

钦天监是齐曦炎登基后新设立,里面的人虽懂天文,却只是粗通而已,根本没有人有预测出日食的本事。

这条线是断了,不过紫衣卫却带来另一个消息,说是华天寺有一个月天大师,很是精通册历计算历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李浅忽然记起,当初齐曦炎就有意请这位大师在钦天监研文,好险没跪下来求。当然,跪也是她跪。虽然人家最后也没同意吧…

经他们一提醒,她便想起这段过往了,那会儿她说要认师父,可是把月天大师吓得够呛的。

“走吧,去趟华天寺。”她拍了拍手,这一大早上的,也该准备点吃的吧。

华天寺在京都的远郊,离京都城也不算太近。

一路上李浅都胆战心惊的,生怕碰上西鲁王的刺客什么的。等远远的看见永山,更觉心跳加速,他们昨天被砍得胆战心惊的地方,似乎离这儿不远呢。

她吸了口气,问紫衣卫,“昨天的事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吗?”

“属下不知。”皇上特旨昨日的事不许外泄,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啊。

李浅也猜不透齐曦炎是怎么想的,按说西鲁王谋反,应该昭告天下才是,为何非要隐瞒起来呢?如果不是他偶尔犯了病,就是下一步还会有周密计划。而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犯病的时候比天上的太阳还少。

叹口气,沿着山道拾阶而上,华天寺就在这永山之上,这里环境很僻静,轻易看不到人烟。上一次来时,齐曦炎还曾经笑称,若在这里能看到人,多半是狐狸精了。

她则笑着回道:“那一定是个女狐狸精,把你迷的七荤八素的。”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她是女人,对着她的脸笑得颇为怪异,“朕倒宁可那个狐狸精是你。”

想到此,李浅的心一颤,这才一天的功夫,她竟然有点想念他了。

齐曦炎,你到底在哪儿?

他们上到半山腰,忽然听到有人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情歌,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那歌声悠扬动听,还带着点山中的空灵,听起来甚是悦耳。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天下有情人,最后求的都是这个“好”字吧。

他们走过一条石砌的小道,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小亭·木质的凉亭,带着几分被风催日晒的惨败。

此景此景,听着歌声,坐在凉亭里小憩未尝不是美事一件。只可惜心境使然,想超脱是超脱不了了。

“你们是谁?”

突然一个清朗若风吟的声音轻轻传来,仿佛环玉相叩,清越如乐。那么的不紧不慢,从容而优雅。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小道上出现了一名年轻的公子,虽是一身布衣粗衫,可那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足踏红云而来。

是仙人吗?

有那么一刹那李浅冒出这个念头,想过之后连自己都觉好笑。可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像要乘风而去。

她拱手一礼,“这位公子请了,咱们是来拜见月天大师的,敢问大师可知道?”

那公子问:“你是何人?”

“在下李浅。”

“男人?或是女人?”他盯了她一刻,突然回眸一笑。

李浅心中一震,‘回眸一笑百媚生,,没想到竟会在个男子身上应景了。

他能感觉出她是女人,那说明她身上女性的一面终于复苏了吗?心里有几分高兴,对他点了点头。

可那公子却皱了皱眉·嘟囔了句,“我不喜欢女人——”

合着这是个断袖吗?李浅咧嘴,可惜这会儿实在没空管他的性向问题。

她道:“咱们要找月天大师,请公子让开点。”

那公子侧身站到一旁,李浅从他身前走过,见他突然用手捏住鼻子·仿佛她是什么腌事物。

她大为恼火,真想踢他一脚,直接踹到山坳里得了。可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只能强行忍住。不过还是坏心的身体向前凑了凑,把他熏个跟头也是好的。

公子果然吓一跳,虽没摔个跟头,却是连退了三步才住了身。

李浅哈哈大笑,大跨步向山上走去。耳边还听那公子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上到山顶,也便看见华天寺。

这是一个很小的寺庙,可就因为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因是春夏时节,那树甚为挺拔苍翠。

这会儿才是早上,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显得格外美丽。

进到大殿,却发现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模糊不清了。别的寺庙都是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可单就这里一年也不见来个人。

紫衣卫在里面转了一圈,都大为惊叹,“娘娘,你确定这里是有人住的?”

这些紫衣卫每回唤她娘娘时,都是咬着后槽牙叫的,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笑出来。

他们这位主子,实在没半分娘娘样,与她在一起时常会忘了她的身份,下意识里还是把她当成曾经那位不着调的首领。

李浅当然确定,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更破烂了而已。

这座寺里只有月天大师带着一个小沙弥两人住。他们进殿时,只有一个小沙弥,坐在蒲团上念经。他看着比两年前长高了许多,但是显得了更瘦。看来这两年月天大师的饭门,找的不咋样啊。

“你师父在哪儿呢?”

小沙弥瞅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后面,一看就是两三日没吃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