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洞穴狭窄潮湿,昨晚上走得匆忙,也没顾上多看,这会儿白天瞧清楚·便很觉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她左手举着火折子,用膝盖跪行着往里爬,正费劲巴力的挪着呢,突觉前面出现一大片亮光。
瞪眼瞧去,竟像是密道的出口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上面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吓一跳,慌忙退到了暗处,火折子也顺势掐灭。心中不免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密道竟被人发现,继而挖开了吗?
按说这是不可能的,密道已经存在了几百年·这里每个出口都极为隐蔽,要是那么容易被发现,早该发现了,何至于要等到今天?
说话声逐渐近了些,隐约能听清一点。那似乎是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低低地声道:“你说,皇上让咱们把这洞埋了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闻听不由呵斥,“宫里的事你少打听,咱们尽快把洞堵住了,回去找路公公交差去。”
前一个小监应了一声“诺”·抄起铁锨开始往下扬土。
李浅躲的地方正是个风口,土飘起来溅了她一头一脸。
不过这会儿紧要的不是弄脏衣服,而是这里被堵死了,她该怎么进到宫里?
很怀疑这是齐曦炎故意为之,但是他想抓她,方法多着呢·何至于这么做?
尤其是这密道,被两个太监知道了,日后后患无穷啊。
“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土,最终决定从原路退回来。
两个小监知道这个密道还好说点,若是她一宫的娘娘突然从土里钻出去,那惹出的麻烦才滔天了。
又从井里爬出去,沾了一身的泥土,头发也散乱着,与乞丐无异。
她抻了抻身上的衣服,咧出一抹苦笑,就现在这个样子,能进得了宫才怪?看来齐曦炎的这顿责罚是免不了的,只希望他能看在他们潭水的份上,下手能轻点。
心里郁郁,走路的步子也沉重几分。
正无精打采的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呼道:“是什么人?在那儿做什么?”
对面来的是一队兵丁,看服色应该是御林军。
不远处就是帝阙,这里虽不是宫内,但方圆几里内都不许人随意走动,出现巡查的御林军在正常不过。
李浅下意识的就想跑,但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上山的路也只一条,跑又能往哪儿跑呢?
她叹口气,迎向那些人,把手中腰牌举向头顶。
也是冤家路窄,领头的居然是曾和她擂台上干过架的苏三,自齐曦澜被驱逐之后,原本他的嫡系都被罢职,而这苏三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还在御林军混呢?
其实苏三也很委屈,他原来是宫内守卫接近天颜,现在被发配到宫外,已算冷的不能再冷的差事。不过他似乎没认出她,接过腰牌看了看,喝问:“你一个内宫宫女,在这儿转悠什么?”
她穿着丫鬟衣服,他还以为她是宫里的宫女,而那腰牌本就是她拿的她那贴身宫女秀姑的。
李浅瞬间恢复了镇静,笑了笑道:“大人容禀,奴婢是朝阳殿的,今日出宫为贵人办差,一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倒沾了些尘土。”
苏三瞧了她几眼,连声冷,“依我看,你这不像摔的,倒像是刚在哪儿掏了个洞吧。”
李浅暗道他眼尖,掏洞虽没有,钻洞却是肯定的。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太傻了啊,难道两年前的事受了刺激,变聪明了?
苏三喝道:“这人甚是可疑,来人,把她绑起来,交宫中司正司议处。”
几个御林军过来把她五花大绑,李浅暗叹:“得了,这回也省得她进不了宫了。”
苏三把她送进宫内,交给守宫的御林军守将,说是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让好好审问一番。
赶巧今天公事繁忙,那守将也没太注意,让人先把她押起来,随后等司正司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人。
皇宫大内,李浅也不敢造次,真要打了这守将逃跑,祸闯的更大,到时候群臣上折子参奏,齐曦炎也不见得能护她。所以她只能乖乖地被关起来,把头发抓的更乱,生怕被人给认出来。
装宫女虽然多受点罪,可也比丢尽脸面好多了吧。她的面子不用紧,要命的是皇上还得要脸啊。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人赶紧去朝阳殿送个信,叫小夏子想法把她弄出去啊。
御林军问她是哪个宫的,她招认是“朝阳殿”。那几个人果然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分,只是一转脸就小声嘀咕,他们齐首领可受过朝阳殿那主不少气呢。
这几个人似乎打算要给齐小刀报仇,在这里关了近一个时辰,找人去送信也没人理她。
眼看到了饭口,几个看守的御林军在旁边吃着午饭,虽不是多丰盛,却足够把饥饿之人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她吞了吞口水,把身上每一片衣襟摸遍,终于叫她找到了一块黄金锁片。
这锁片是那一日满月宴,齐曦鹏送的大皇子的满月礼物。她看着很是喜欢,特意把它拿出来想给她那潭水戴,可她那潭水不喜欢啊,一挂上脖子就用手拽。她便取下来,想着什么时候送回库里,这不,还没等还回库就派上用场了。
她把锁片递给一个御林军,笑道:“大人,麻烦您去送个口信如何?”
那御林军掂了几下锁片,颇觉沉重,脸上刹那露出笑容,“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咱们首领有话,要是收受贿赂被查出来,贿赂什么就吞下什么,就怕这好大一块下去,我的小命不保了。
说完,把锁片扔在地上,大有嫌弃之意。
李浅叹口气,颇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说起来这个规定还是她定的,燕朝贿赂之风盛行,纲纪败坏。她便向皇上建议:谁敢贿赂,就让谁把贿赂之物吞下去。
齐曦炎大赞她有主意,只不过主意太阴损了点。
此道圣旨一下,朝中大臣就曾有的被罚把几匹绫罗绸缎吞下去,若是送筐梨的还好点,要是送一箱金子,那才倒了霉了。一整箱金子,能进肚子才怪了。
那个时候齐曦澜刚回京,对这个旨意甚觉有趣,就曾亲自向几个平日看不惯的大臣送了两筐石头,把那些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不收,怕得罪他,收了,必死无疑。
齐曦澜玩得高兴,还大赞过李浅脑筋聪明。只是聪明的天人共愤了点。
至此之后,贿赂之风倒是大减,可没想到今天她自己在这上面碰了个钉子。你说,这个齐小刀怎么对这道圣旨贯彻的这么好呢?
她苦笑,“那大人您给我弄点吃的行不行?”
“想吃饭,可以啊,等你出去再吃吧——。”
几个人收拾碗筷,嬉笑往外走,气得李浅直翻白眼。她何曾被别人这么欺负过?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人搭理她。她一个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直哼哼。这罪遭的,她也是一个堂堂贵妃,怎么活得这么冤枉呢?
第三百零八章 夫妻与床第
李浅忽然有些怀疑齐曦炎在故意整她,万一他是下了什么密曹要圈住她,那她可有得受了。就算在这儿住个七八日,也不稀罕。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看守的御林军大约午睡完了,都打着哈欠回来。
他们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始了每日一聊。其中一个小声道:“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今日下朝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咱们都得警醒着点,可别犯了什么事触了皇上霉头。”
几人都甚以为是。有人问:“皇上这是生谁的气呢?”
有知情的左右瞧了瞧,小声道:“还不是西鲁王,今儿个他老人家前脚判了启王爷无罪,后脚就到皇上这儿告状来了。他告付大人在云州办差的时候狎妓夜游,醉酒落河,还告他与楚侯爷同流合污,造成云州风气大坏。”
有好奇地问:“你说的付大人,可是京都第一公子?”
“正是。”
所有人都连叫可惜,付公子可是人人称颂的浊世公子呢。这怎么就成了污秽猥亵之人了?
李浅心知这多半是西鲁王的报复,在大堂上没得着便宜,上这儿找补来了。
“后来呢。”她插嘴问。
那御林军白了她一眼,却还接着道:“皇上当时就生气了,下令责罚付大人,再后来就有人参奏贵妃娘娘了…。”
说起这位贵妃娘娘,几个御林军都不禁摇摇头。这位娘娘确实得宠,可也确实是位麻烦精。
朝堂上具体发生的事,他们这些小人物并不知情,最多只是听些碎言碎语,在这儿胡乱猜测,跟着瞎起哄。不过有件事他们确实说对了,那就是皇上在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试问·他的媳妇让一群或大或小,或俊或丑的男人们惦记,他又怎么能不气呢?
李浅听他们说着,大约也听出了点眉目。无非是有心人借题发挥·再次拿她纵火的事逼迫齐曦炎。烧几顶轿子事小,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她不守宫规,没半点皇妃仪态。
像这种后宫娘娘的事,原本是应该由皇后出面责罚的,可这一回冀皇后却很奇怪的保持了沉默,任凭朝堂上吵翻天也不肯出面。
而朝堂上不仅是李浅,付言明也跟着倒霉·被人把前段时间为了安慰楚天歌,做的那些事全都翻出来不说,还把他爹这几年收受贿赂,买卖官职,只手遮天的事也都抖了出来。
付家老爹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本来他还帮着李浅说几句好话,到后来也不得不随大流参奏李浅了。
众臣参她三条罪状,一曰不守宫规·任意妄行;二曰参与朝事,不守妇道;三曰言行粗鲁,仪态不雅。
齐曦炎听着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女人如何如何·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对李浅太过了解,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件事都是真的,所以才更是哑口无言。这也幸亏这些官员们尚不知道李浅原来做过太监,还是他内宠的事,否则还不炸了窝。
他听了许久,也咂摸出点滋味儿,李浅纵火的事是被他刻意压下的,并未对外公开。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详细?不仅这点,另外今天在大堂上·付言明突然出现的事也让人很是起疑。
付言明绝不是好事的人,又怎么会在里面这浑水,多半是叫人拿着当枪使了。而这个用枪的人,他怎么琢磨着和李浅逃不了关系呢?
敢涮付言明的,天底下没几个人,而又几个有那个头脑能涮成?想必更是少之又少吧。
这丫头八成早跑了吧!
忽然想起今早去昭阳殿·小夏子说李浅还没起来。他以为昨晚劳累过度,又生了气,所以才不肯早起。
他当时也没多在意,可这会儿想来,没见到她本人就不能安心啊!
轻哼一声,这个小夏子也是可恶。他受李浅感染,说谎都不带眨眼的,险些就被他骗了。
他心里琢磨着李浅,对于大臣们所供罪状却充耳不闻,或者他在听,可一字也没往心里去。他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指手划脚·…
他冷哼,“众卿家…又待如何?”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都看着西鲁王,贵妃娘娘是大皇子的生母,若想因为这三错被废黜,似乎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西鲁王自也知道其中关窍,奏道:“皇上,微臣以为贵妃娘娘如此行为,实不堪贵妃身份,应该严惩。
齐曦炎“哦”了一声,“贵妃出身名门,虽言语有失,却也无伤大雅,皇叔因何说不堪身份呢?”
西鲁王道:“皇上此言差异,出身门可也不能不罚啊?”
“那皇叔觉得该怎么罚?”
“降为贵人,重学宫规,若学不会便不做贵人也罢。”
这话说得轻巧,若是永远学不会呢?
齐曦炎暗自冷笑,他们还真会把人往死里害。看来是李浅碍着某些人的路了。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人呼道:“皇上,臣有本奏。”
说话的正是东鲁王齐曦鹏,这嗓门高的把齐曦炎也吓了一跳。
他问:“皇兄有何话说?”
“臣想问皇上何为夫妻之道?”
这话有趣,齐曦炎轻笑,“皇兄以为夫妻之道应该如何?”
齐曦鹏对上一礼,“臣以为夫妻之道,在乎于礼,宴尔新婚,如兄如弟。皇上对娘娘感情颇深,却也不可因为娘娘自身行为有亏而悲之弃之。所以皇叔所言虽甚是有礼,可皇上也应该顾念夫妻恩情,酌情处罚。”
齐曦炎俯身看着他那张万分诚恳的脸,手指轻轻搓动,他面上严肃,心中却是好笑的,东鲁王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关心,没想到也会在这个时候出这个头。这是摆明了想和西鲁王划清界限吗?
人家这么着意示好,他也不好推辞,便得了便宜还卖乖道:“皇兄所言甚得朕心啊,朕也以为夫妻之道该相敬相守。皇兄可与朕详细说说吗?”
当今皇上在朝堂上大谈夫妻之道,而身为王爷的齐曦鹏居然很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