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裕端起一碗山药莲藕牛骨汤,舀一勺吹凉后送到她嘴边,“先喝点汤。”

谢蓁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她盯着他左左右右看了很久,还是没看出什么破绽,他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好像把她当成宝贝一样,跟他以前一点也不一样!她就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喝一口汤,眨巴眨巴大眼睛:“我为什么昏倒了?”

严裕又舀了一勺,薄唇微抿,慢慢地越翘越高,“喝完这碗汤我就告诉你。”

古里古怪。

谢蓁狐疑地瞅他一眼,还没见过他卖过关子。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否则他不会这么悠哉。所以谢蓁也没往心里去,就着他的手乖乖地把一碗牛骨汤喝完了,胃口还不错,另外又吃了两块萝卜糕和几口菜肴。她心满意足地擦擦嘴,歪头看严裕:“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严裕把碗筷放回八仙桌上,轻轻握住她的手,钻进被子底下。

谢蓁不解,“你干什么?”

他却不解释,握着她的手放到她肚子上,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这里有一只小羊羔。”

“…”

谢蓁呆住,眨眨眼,再眨眨眼。她只觉得手心下的皮肤格外灼热,隔着一层衣料,她能感受到肚子上的温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滚烫。

她磕磕巴巴,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什么意思?”

关键时候脑子就变笨了。

严裕弯唇轻笑,精致冷峻的五官笑起来明朗又柔和,让人情不自禁地看呆了,“就是那个意思。”他不再捉弄她,另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带着无限宠溺:“羔羔有了我的孩子,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谢蓁檀口微张,还沉浸在他带来的震撼中。

从没想过会来得这么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就忽然有孩子了?难怪前阵子她总觉得瞌睡,吃得也比以前少,是不是跟这有关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掀开被子,低头观察自己还没有凸起的肚子,那么平坦,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么?

她抬头,仿佛为了确认:“你没弄错?大夫看过了么?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严裕坐到她身边,把她整个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大夫来看过了,没有弄错。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你对自己一点也不上心,如果不是突然晕倒,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

谢蓁这才算有一点真实感,一双杏眼亮亮的,像夜空里璀璨闪烁的星辰。她蓦地扭头,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唇边含笑,傻兮兮的。

严裕亲亲她的鼻尖,“笑什么?”

她埋头缩进他的怀里,万分小心地护住肚子,“我高兴嘛!”

以前严裕说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她嘴上说不同意,可是当这个孩子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喜悦。她既欢喜又恐慌,因为从没当过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做,怕自己做的不好。可是她愿意去学,又不是什么难事,当初阿娘不是也把她生下来了?

这么一想,更加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跟严裕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像她还是像他?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把严裕抛在一旁。

严裕紧了紧搂住她的手臂,不满地问:“你在想什么?”

她没隐瞒,撑起身子环住他的脖子,与他平视,两只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我在想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说完自己沉吟片刻,得出结论:“还是像我好一点,你脾气古怪,像你肯定很不可爱。”

严裕薄唇一抿,“若是儿子,肯定要像我。”

说起这个谢蓁就不乐意了,嘴巴一撅,底气十足地反驳:“像你有什么好的?你小时候就像个小姑娘!”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严裕的痛处,他眼睛一瞪,如果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真想把她压在床上证实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像姑娘?

谢蓁见他生气了,嘿嘿一笑,讨好地啄了啄他紧抿的薄唇:“那是因为小玉哥哥长得漂亮,我就喜欢漂亮的人!”

他哼一声,“肤浅。”

谢蓁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理直气壮道:“你说过喜欢我,我也漂亮,那你也是肤浅的人?”

他一噎,居然无法反驳。

论起歪理来,严裕永远说不过谢蓁。好在他早就学聪明了,不跟她一般计较,就让她讨点口头便宜,她高兴就行了。

谢蓁继续构思了一下以后孩子应该像谁的问题,最后得出结论,眼睛和鼻子应该像严裕,嘴巴像她,这样无论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都好看。

不过他夫妻俩本就一个比一个好看,生下来的孩子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孕吐

这几天严裕可谓是把谢蓁捧到手心儿去了,对她宝贝得不行,生怕她有一丁点闪失,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要旁边跟着。

谢蓁要去湖边走走,他亦步亦趋地走在靠岸的那一边,担心她掉到河里,所以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又担心她着凉,还让丫鬟回屋拿来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闹得谢蓁兴致大减,最后只能败兴而归。

回屋以后她的腿不小心绊住绣墩,严裕便让丫鬟把屋里的桌桌椅椅的菱角都用棉布包起来,以免以后她再撞伤。

簪子钗钿等尖锐的东西都收进了妆奁…

熏香和香料也停了…

非但如此,连一日三餐的膳食都换成对身子有益处的菜式,每一样都是滋阴进补的。这就算了,她原本对吃的就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一样。可是严裕居然把她的那些脂粉口脂都收起来,不让她找到!

虽然她不常用,但是姑娘家么,哪个不喜爱这些胭脂水粉,就是摆在梳妆台上看看也好啊!

谢蓁气得趴在他胳膊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瓮声瓮气地说:“你还给我!”

有身孕的人本就脾气暴躁,无理取闹,谢蓁也不例外。她还算好的,平常都很乖巧安静,偶尔遇见不称心的事才会朝他发一顿脾气,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会咬得这么毫不留情。

偏偏言语连眉头都没眨一下,扶住她得脑袋顺了顺毛,“那些东西含铅,有的含有麝香,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谢蓁不甘心,换个地方又咬了一口,颇有点委屈兮兮:“可是我喜欢…我就看着,不用。”

严裕还是不松口,他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敢拿她和孩子开玩笑。

屋里的丫鬟都信得过,但是不排除有任何意外,若是有那些心术不正的下人,在她的香料和脂粉里动手脚,到时候发现就晚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严裕听大夫说过,怀孕的女人情绪都很脆弱,千万不能跟她们较真,要哄着疼着,她们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说什么都是错的。尤其是谢蓁这种头一胎的姑娘,本身年纪就不大,心智尚未成熟便要当母亲,更要好好照顾才是。

严裕一开始不大能理解,有孩子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儿么?为何会情绪脆弱?现在他是完全懂了,他甚至不舍得对谢蓁说一句重话,因为只要她一露出那种水汪汪、可怜巴巴的眼睛,他就束手无策了。

比如现在,谢蓁咬着粉唇,又气恼又撒娇地瞪他:“还给我吗…”

严裕必须要有很坚定的立场才能拒绝,他大掌一盖,捂住她的眼睛:“不行!”

谢蓁扒拉开他的大手,立马换成另一张脸,气呼呼地指控:“小玉哥哥真坏!”到底还是怕他真把东西扔了,那些首饰脂粉可是很值钱的,她偷偷藏了很多呢,“那你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严裕想了想,“等孩子生下来后。”

那得好几个月呢!

谢蓁一想到这几个月都要蓬头垢面地见人,简直完全没法忍受,她是最注重外表的,到哪里都要穿戴得漂漂亮亮,如何能忍受?当即纤手一指,气呼呼地赶人:“你出去,出去…”

严裕站着不动,有点无奈,“我是为了你好。”

谢蓁杏眼圆圆的,一点儿也不领情,“谁家像你这么夸张的?我大姐二姐有身孕的时候,都是满头珠翠,大姐夫二姐夫才没你这么谨慎呢!”

她也知道他是因为谨慎。

毕竟这个孩子盼了这么久,他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更不希望她出事。

严裕一动不动,末了见她一张小脸气得红彤彤,发鬓乱糟糟的,额头有几根碎发掉在前面,衬得她就跟个小疯子一样。他忽然一笑,似乎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了。他把她的头发掳了掳,露出光洁的额头,俯身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你就算不戴那些东西,也一样好看。”

他很少说这些露骨的情话,大抵是自己也不习惯,声音有点哑哑涩涩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谢蓁哼一声,把头一扭,丝毫不领情。

他连忙保证:“我说的是真的。”

谢蓁这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漂亮的杏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窘迫地咳嗽一声,正好这时丫鬟端着午膳进来,一碟碟摆在外面的圆桌上,他似乎总算找到台阶了,“我们去吃饭。”

谢蓁抿抿唇:“不吃。”

每天吃饭是顶顶大事,严裕为此操碎了心。她的口味越来越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连以前最爱吃的糖醋咕咾肉这会儿也一点胃口都没有。严裕只好让厨房变着法子做菜,要是有哪道菜她多吃了两口,下一顿严裕肯定会让人再上这道菜。

就这样,这两个月来她瘦下来的肉,总算让严裕几天内一点一点地养回来了。

在严裕好说歹说的劝哄下,谢蓁总算肯坐下来喝一碗枸杞红枣乌鸡汤。只不过还没喝两口,她便皱眉捂住嘴巴,偏头把刚才喝下去的汤都吐了出来。

把肚子都吐空了,还在不住干呕。

丫鬟忙围上来,双鱼拿帕子给她擦擦嘴,双雁端上一杯清茶让她漱口,她漱罢口后,把乌鸡汤远远地推开:“我不要喝这个…”

严裕接过双鱼手中的帕子,一壁替她擦拭嘴角一壁问道:“怎么了,厨房做的不好喝么?”

她摇摇头,不肯看桌子,只觉得看一眼都腻得慌:“我也不知道…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恶心,你让人撤下去…”

严裕便让人把乌鸡汤端走,问她想吃什么,然而她扫了桌子一眼,什么都不想吃,手脚并用地爬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口:“什么都不想吃了。”

可是不吃东西怎么成?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她腻荤腥,严裕便让厨房做几道清淡可口的菜式,她多少吃了点,另外还吃了一碗核桃酪。事后严裕把她送回内室,另外找她身边的嬷嬷问了问,桂嬷嬷昨天刚从乡下家里回来,得知谢蓁有身孕后高兴了一整夜都没睡好。目下听严裕一问,立即头头是道地回答:“王爷不必担心,娘娘这是正常现象…等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严裕听罢,这才放心。

不过还是不放心,便让吴滨去库房把元徽帝赏赐的几颗百年老参拿来,切成片,让谢蓁含在嘴里。

谢蓁躺在床上,一只手不死心地捏住他的袖子,“我的簪子…”

严裕拿她没办法,捏了捏她的鼻子问:“我都还给你,你答应我以后好好吃饭。”

她眼睛一亮,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谢蓁就看到她的首饰脂粉全都放回妆奁里,一个不少。她不知道的是,严裕让人连夜把胭脂水粉都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还给她的。

*

谢蓁有孕的消息十天后才传到定国公府,一开始谢蓁身体虚弱,严裕不想让人前来打扰,便有意封锁消息,等到十天后她身子稳定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前来探看。

冷氏和谢荨第一时间就来了,给她带了许多补品,还叮嘱她不少事项。

冷氏还给她带了两名婆子,对生孩子这方面比较了解,留在谢蓁身边,以后有事方便使唤。

谢蓁很乐意,她跟严裕什么都不懂,总是闹笑话,有两个婆子在身边确实能帮许多忙。

她才三个月,肚子一点都显怀,身段还是跟以前一样窈窕纤细。

谢荨一下子懂事了不少,不再缠着她闹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托腮看她,“阿姐,有孩子是什么感觉?”

谢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就是觉得肚子里多了个东西…让我吃不好睡不好,时常牵挂着。”

回答得倒很实在。

谢荨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揉了揉,“疼吗?”

她扑哧一笑,“现在还不疼,阿娘说等它长大以后会踢人,到那时候就疼了。”

谢荨微微张口,跟她一样觉得稀罕,嗖一下把手缩回去,不敢再摸,生怕把孩子摸坏了。

冷氏和谢荨没待多久,严裕不想累着谢蓁,便站在门边委婉地提醒她该休息了。冷氏和谢荨又逗留片刻,这才起身离去。

这以后,冷氏便时不时送补品过来,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立冬这天,太子和骠骑大将军从兰陵回来,元徽帝在宫中设宴。

这场庆功宴空前盛大,击退了内忧外患,京城百姓举杯同庆。非但如此,听说元徽帝还有退位让贤的打算,要把皇位传给下一位储君。

这些事原本跟严裕和谢蓁没关系,然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元徽帝对太子此次出征兰陵很不满意,嫌他优柔寡断,反而颇为欣赏六皇子的英勇果决…这储君之位,落到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严裕听完吴泽汇报,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吴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下了。

严裕没跟谢蓁说起此事,免得她知道后多想。当晚宫中设宴,他们两个一起出门。

反差

马车行驶至宫门口,正好遇见定国公府和骠骑将军府的马车。

谢蓁跟严裕在门口分离,一个前往麟德殿,一个前往昭阳殿。临走前严裕不放心,叮嘱双鱼双雁仔细她的身子。他的一颗心都牵挂在她身上,偏偏这姑娘不领情,见到阿娘阿妹就把他忘了,末了还嫌他啰嗦,把他往旁边一推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一路了,不能走得太快不能单独行动,我都记着呢!”

严裕踉跄两步,即便被她推搡也心甘情愿,皱着眉头道:“也不能这样冒冒失失…”

谢蓁眼睛一瞪,他只好闭嘴。

好不容易目送着严裕离开,她听到身后传来扑哧一笑,转头看去,正是顾如意在笑话她呢。

顾如意脸上依旧带着面纱,盈盈站在马车旁,温柔的眼里露出促狭笑意。两人有好些阵子不见,自从严裕去兰陵后她就没怎么出门,更没出现过贵女圈子里,如今怀了身孕,被严裕管得严严实实,更没机会出门了。

目下相见,被人看见这么腻歪的一幕,谢蓁有点不好意思,抿唇赧然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顾如意摇摇头,偏头跟母亲说了句话,便走上跟前与她同行,“安王爷这么关心你,让人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呢。”

那边谢荨牵着嬷嬷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三两步来到她跟前稳稳地停住,挽住她一条胳膊:“阿姐,我扶你走。”说着便来到另一边搀住谢蓁的手。

谢蓁被这阵势吓坏了,真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是怀个身孕,怎么一个比一个紧张?她向后看去,朝冷氏抱怨:“阿娘,你快看看阿荨…”

谁知道冷氏非但不帮她,还怪罪起她来:“你自己也该长点儿心,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我看阿裕说的一点都没错。”

得了,居然还是她的不是。

谢蓁扁扁嘴,“他什么都管着我…我已经很听话了。”

冷氏嗔她一眼,显然不相信。

一旁的顾如意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她肚子上看去。才三个月,根本看不出什么迹象,再加上她身材娇小,还是跟以前一样纤细。好奇道:“你有身孕了?几个月了?”

谢蓁笑眯眯地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月啦。”

那模样,颇有点小骄傲。

看得冷氏连连摇头,又好笑又纵容。

她们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冷氏便领着她们往里走,宫内有宫婢接应,一路领着她们往昭阳殿去。路上顾如意跟谢荨分别走在她两边,问东问西,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当然好奇。

谢蓁倒挺有耐心,她们问什么她答什么,跟她们普及了不少知识。

这阵子她孕吐一天比一天厉害,常常半夜胃里不舒服,伏在床头干呕。一整夜都睡不好,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严裕心疼她,找了大夫来问,大夫说是胎儿发育挤压了内脏的位子,是正常现象,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她后来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快活些,这所谓的快活…自然是拿严裕撒气。

严裕的脾气前所未有的好,知道她不舒服,所以什么都迁就她。

说起这个,谢蓁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什么都听我的。”

顾如意一笑,朝她看来:“平常可看不出,安王爷是那么脾气好的人。”

谢蓁抿唇,这是当然,因为他的好脾气都给了她一个人。

外人眼里,严裕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冷漠,锋利,说话不留情面,看人时还仗着身高优势带着居高临下,造成他极其不容易相处的错觉。好多姑娘都不敢正眼看他,怕他的眼神一扫过来,就被冻成冰柱了。

偏偏他看着谢蓁的时候眼神柔和,就像变了一个人。尽管眼里有不悦和不满,但依然温柔。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着谢蓁呢。

昭阳殿就在前方,她们走过漫长的丹陛,来到殿内。殿内上方端坐着王皇后和太子妃,还有几位公主。谢蓁一眼就看到旁边贵妃榻上的严瑶安,她穿着织金缠枝花卉纹夹袄,下配一条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明艳照人。严瑶安显然也看到了她们,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视线落在顾如意身上,旋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们。

自从上回谢荣拒婚后,谢蓁便一直没有见过她。

不见也好,毕竟她们还没想好该用怎么样的表情相见。见了只会徒增尴尬。

赐婚那事儿,谢蓁可以在谢荣面前埋怨他,但是到了外人跟前,还是十分护短的。她的哥哥,她怎么责备都可以,但是别人却说不得打不得。谢荣吃了元徽帝八十个板子,她都悄悄记着呢。

不是说严瑶安做得不对…只是婚姻本就该讲究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硬凑在一块有什么意思呢?

谢蓁跟在冷氏后面向王皇后请安,王皇后把她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知道她有身孕后十分高兴,连忙让人赏赐了几样宝贝,其中还有一尊南海求来的送子观音。谢蓁屈膝感谢,王皇后忙把她扶起来,“你如今有了身孕,就别跪了,免得让老六看见心疼,背地里还要怪我。”

话是玩笑话,没几人当真。

谢蓁只好欠身道谢,她跟皇后不熟,说不到一块,在旁边坐了一会便到后面去找谢荨和顾如意了。

*

自从顾如意走入大殿后脸色便有点不对劲。

谢蓁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喝茶。可是她表现得这么局促,傻子才看不出来有问题呢!

在谢蓁的连连逼问下,她才老实交代,说那天谢荣到将军府找她大哥顾翊,顾翊被叫去前堂,恰好被公主看见她和谢荣单独待在一起的一幕。“…瑶安想必误会了,后来我追出去解释,她也不听。没几天我便听阿爹说起皇上赐婚的消息,为此还害得谢大哥被杖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蓁总算弄明白来龙去脉,她就说严瑶安怎么忽然沉不住气了,原来是受了刺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谢荣背上的伤早就好了,元徽帝也没因此在仕途上难为他,如今他一帆风顺,在兵部连升两品,已经做到郎中的位子。“我大哥身强体壮,禁得住打…你就别愧疚了。”

顾如意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过意不去,便打算回府以后让顾翊多去定国公府走动走动,顺道带几样赔礼。

虽然晚了点,但聊胜于无。

宫婢端上几碟点心,谢蓁拿起一块莲蓉红豆糕咬一口,就着油茶喝了下去。她一面吃一面看暖阁里的王皇后和公主,“那你跟和仪公主…还有交情么?”

顾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我来宫中求见过几次,但都被瑶安拒之门外了。”

也不知道严瑶安是内心过意不去,还是铁了心不跟她们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