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进了内室,把如意放在桌上,先喝了一杯凉水,镇定了一下,开始认真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够说服家族,参与到这场逆转乾坤的赌博中来。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德泰殿里,小霍氏也正在神色凝重的与太后私下说话。

没有第三人在场,太后看着霍清瀣,满心满眼的疼爱,比起素日人前的宠爱,不知道要真心多少,保养得宜、但在岁月中终究枯瘦下来的手抚过小霍氏艳丽明媚的脸庞,太后轻叹道:“开春便是大婚了,这几日哀家叫齐云替你收拾着嫁妆,都已经送去了霍家,你抽个空回去看看,这会,哀家趁着清闲,与你说一说话,否则到了年前忙碌,开了春,你就要嫁人,以后怕是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太后…”霍清瀣到底是女儿家,听了太后的话不由面色烧红,嗔了一句。

太后收回手,却正了容色,肃然道:“你害羞什么?若不是最年长的甘霖也才十六,你早就该嫁人了!二九年华,皇家的公主、郡主们,都是在十三四岁便相看好了驸马、郡马,到得及笄指婚,建公主府、郡主府成,都是十六岁为妇!你已经被耽搁了两年了。”

“我怎能与公主、郡主们比呢?”霍清瀣闻言神色一黯。

太后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妄自菲薄,霍德乃当朝太师,他的嫡亲孙女,那是正经的世家小姐,比起如今的皇后出身,还要高贵一些。而且霍家从霍德后没有什么象样的人入朝,以后也可以远避是非,免得拖累到你。”

霍清瀣隐约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哽咽道:“我晓得太后是疼爱我,所以才暗示父亲放弃仕途。”

“不出十年,大雍与秋狄之间必有兵燹!”太后轻声道,“事后,不论战局如何,朝政都将大变,霍长青人不笨,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但为人心性过于高傲,他不过是世家嫡子,但许多门阀继承人都比他圆滑许多,此人做学问、做名士是好的,可不适合做官,尤其是接下来的朝政诡谲,他若在朝,迟早会被人算计,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你不必因此觉得欠他的,哀家这是为他好!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你的父亲,他若被牵连,你也颜面无光,霍德德高望重,而且年纪也大了,乞退多次,哀家会让他体体面面的致仕,可更远一点的事,哀家未必能够看顾到,因此也只能为你挣一个德高望重的祖父、一个名士父亲了。”

霍清瀣吃惊道:“太后说的什么话!太后如今年纪也不十分大,怎的说起这样的事来!瀣儿可还想着长伴太后身边侍奉的!天象之说,钦天监也道只是凶险,并非绝境啊!”

“傻孩子,哀家的身体,哀家清楚。”太后轻声道,“至于天象,哀家压根就不相信!不妨告诉你,当年皇帝大婚,钦天监为如今宫里几个妃子并皇后卜算命格,最最尊贵的根本不是周后,但哀家一句话,她还不是在未央宫住到现在?哀家…当初先帝去的早,皇帝年幼,积年操劳下来,哀家的身子亏得厉害,就算皇帝亲政后,哀家将养多年,到底年纪大了,能看你一年是一年,可要说长久,哀家心里却是没底的。这件事情,哀家谁也没说,但不能不给你透个底,免得将来哀家有什么事,你乱了方寸!”

“太后!”霍清瀣又惊又慌,就要落下泪来。

只听太后沉声道:“把眼泪擦了!”

霍清瀣下意识的拿帕子去擦,只是心里慌乱厉害,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竟是有号啕之势,太后骤然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响起:“哀家还没死!你就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存心要让哀家以后死了也不闭眼睛么!”

霍清瀣还从来没听见过太后这么严厉的对自己说话,顿时吓得住了声,嘉懿放缓了语气,一字字道:“眼泪擦干,抬起头!坐好了!端出你母仪天下的架势来!”

见霍清瀣半晌才收拾完,嘉懿眼中划过痛色,口中却厉声喝道:“记住!你是未来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日后的太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忘记!听到什么消息,都应有执掌六宫、为天下母仪的风范!”

“你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甘霖你不嫁也罢!”

第二百零九章 扶与抚

太后的话字如千均,狠狠击在霍清瀣的心上,她立刻坐正了身子,拭干泪水,正容道:“是!”

“哀家要告诉你的是,苏氏可以打压,但小周氏,你却要拉拢!”太后悠悠的说道,“为着甘霖的太子之位稳固,这两个人是非许给他不可的。”

“太后,苏氏我晓得,武德侯府兵权太盛,他们家的女儿不能不许给储君,但小周氏?”霍清瀣诧异的问道,“我不是心疼一个侧妃之位,只是奇怪太后为什么要如皇后的愿?往日太后不是说过,不会让皇后辖制我的么?”

太后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个傻孩子,哀家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这些年来哀家就算尽力遮盖,到底还是最疼你,这一点,小周氏嫉妒已久,难不成你就看不出来?论起这份嫉心,苏氏终究是门阀出身,却比小周氏要大气的多!”

霍清瀣却是糊涂了:“既然如此,太后何不将她嫁与其他人?譬如说楚王。”她咬着唇小声道,“也正好让她与苏氏彻底反目成仇…”

“你有后面这番话的算计,倒也不枉哀家这些年的教导,只是你不知道,你那姑母与皇后之间仇深似海,把小周氏嫁过去,你姑母绝对容不得她活到大婚!”太后冷笑着道,“自从琼桐宫的那个疯了后,哀家不想皇帝再伤心,贵妃不做太过分的事,哀家还得容着她,再说,她恨皇后,那也是人之常情,念在皇帝真心喜欢她,还有这几年还算规矩的份上,哀家得给她这个面子。”她看向霍清瀣,“记住,这也是给你面子,她是你姑母,她的荣辱,转着弯也会与你拉上关系!”

“那三殿下呢?”霍清瀣很不甘心,有一个门阀贵女苏如绘已经很让她感到威胁了,尤其苏氏的嫡亲哥哥与同门师兄,都是太子伴读,苏如锋虽然目前还没有苏家的长子、庶子那么出色,但顾士珍…这个幼年成名的平民少年,顶着女史薛紫暗之徒的光辉,才华横溢,要不是太过年轻,长泰帝又存心要把他留给太子,论能力早就该外放,磨砺个十几年,恐怕又是一个霍德!

这两个兄长,不仅仅是出色,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缘故,这几年来,尽管太子甘霖和苏氏见面次数远不及楚王,但是甘霖对这个武德侯膝下唯一嫡女终究另眼看待…嗯,那回上林苑,换了一个人,太子可会冒险去救么?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霍清瀣就觉得心烦意乱。

“那丹朱呢?难道堂堂东胶嫡出郡主去做个藩王侧妃?”

霍清瀣吃了一惊:“太后,您真要把丹朱郡主嫁给三殿下?那样的话,皇后和太子岂不是…”

“哼,东胶除了富庶外,还有什么?一个郡主,东胶王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女,给这个郡主的私房又能多到哪里去?也只有周后与沈氏那么小家子气,只会盯着后宫,才会如此着紧的抢着她。”太后淡淡的道,“淑妃既然想要这个儿媳,哀家给了她也无妨,毕竟是哀家疼过的孙儿,丹朱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情温婉大气,过两年甘棠就藩,有这么个王后陪同,哀家也放心些。”

见霍清瀣沉默不语,太后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瀣儿,你若想最后住到哀家如今住的地方来,就要记住——后.宫不干政事!但,不可不谙政事!”

“求太后指点!”

“淑妃想要丹朱,一是丹朱本身是个好媳妇的人选,二是她的身份,淑妃更多看到了后者。这是因为历来都有东胶郡主入宫为妃的传统!”太后耐心提点道,“尤其丹朱是哀家身边养大的,你们几个,或许外面还会猜测一二,但丹朱,所有人都认为她必定是皇妃人选!淑妃亦是如此,她想为甘棠求娶丹朱,实际上也是试探哀家的态度!”

“那太后为什么还要允她?”霍清瀣更不明白了。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记住,即使是哀家,想做什么,也不能一味以势压人,驭下,讲究的是制衡,还有恩威并施,才能使人心服口服!哀家当然可以拒绝淑妃,七年前的淑妃,只怕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来开这个口,可是如今为什么会来?”

“这是因为太后扶持她的缘故…”霍清瀣不假思索道,“太后能够让淑妃从一个空有高位却接近失宠的妃子成为如今六宫中除了皇后外唯一有处置宫务之权的淑妃,自然也能把她打下去…”

“那哀家问你,哀家好端端的抬举淑妃做什么?”太后眼皮一抬,冷冷的问道,“皇后原本宫务不是处理不下来,她都处理了十几年了,怎的忽然就要多找一个人来替她分担?而且四妃之中,贵妃才是仅次于皇后的位份!如今的德妃,当年的宝络夫人,还有九嫔的几位,哀家做什么偏偏要抬举淑妃?”

“淑妃娘娘在长泰廿五年除夕夜宴上指挥若定,她毕竟是西凉沈的嫡女…”霍清瀣话说到一半,却见太后已经笑出了声,赶紧住了口,惶恐的等待太后示下。

“自然是制衡!”太后缓缓道,“霍家,是你娘家,哀家要替你考虑,加上霍长青那性.子,自不会让他们牵扯进来,顾贤妃,是敬肃太后娘家侄孙女,敬肃太后贤名远播,她的娘家一向低调,不喜出头露面,何况贤德二妃膝下无子,抬举了对皇后影响也不大,并且顾贤妃,哀家另有安排!所以才会抬举沈淑妃!不然,这宫里能做到三品以上的妃子,换了谁去未央宫正殿上坐几年,架子都能搭出几分母仪天下来,真以为非得什么人不可吗?”

霍清瀣嗫喏道:“可是当初太后先择了霍贵…姑母主持宫务,是陛下提了淑妃,太后才交给淑妃的,这是为什么呢?”

“哀家一是想看看皇帝对贵妃的态度,二是想看看贵妃的分寸。”太后淡淡道,“皇帝还是护着贵妃的,而霍氏,总也晓得轻重——你道那年除夕夜宴上,皇后有那么容易被气晕过去,贵妃当年一度让皇帝想立她为后,当真遇见了事情竟连点儿分寸都不晓得了么?”

霍清瀣咬着唇:“我知道了。”

“抬举沈淑妃,还有一个缘故。”太后苦口婆心道,“你仔细想一想,周家与霍家都是一般从文,空有清流之名,却没什么实权,纵然霍德号称桃李遍天下,为太师数十年门生故就多如过江之鲫,可是大雍四破军随便拉出一支就能叫那些所谓的清流以及文官闭上嘴!如今军权都在青州苏手里,苏氏不同刘氏,当年收刘氏的兵权收的容易,一是因为隆和八年的巫蛊事,名正言顺,二是因为文卫武刘多年,惹了其他门阀不满!三却是刘氏从前朝起就世守东胡,嫡系的精锐都不在帝都,而也是天佑皇室,那些年出了一个太傅武洛,忠于皇室,又力压刘氏全族将帅,方成功把卫、刘打下去!”

“但苏氏不同!苏氏一族从定鼎起,嫡系就跟着皇室入帝都,只留庶支在青州经营,并且每一代不入仕途的嫡系子弟也会回青州去加强两边的联系。更重要的是,苏氏一族谨慎,没什么把柄,行事低调,却不乏大才之人。何况,武洛已老,周子南兵法不弱,权谋却远不及太傅!太傅若故,苏氏的光芒无人能掩。”太后深深一叹,“别的不说,你看苏如绘,当初接了旨入宫,匆忙之间就能够请到薛女史为西席!这一点,就是皇家都做不到!”

霍清瀣才学平平,对薛紫暗的傲气懵懵懂懂,听了太后的话忍不住道:“怎么会?难道太后下懿旨去,她还能抗旨不成?不过是一个文人罢了。”

“这世界上,无论是钱还是名,到了一定程度后,权对它们的影响就不得不打上折扣。”太后悠悠说道,“乐安十岁时,因读了薛女史的诗文,非常喜欢,很希望能够得到女史的指点,哀家疼她,自是让人去薛府投帖,想与她商议着聘其为公主之师,因早就知道薛女史不喜权贵,所以哀家当时还与皇帝说过,若女史不喜欢入宫,哀家特许乐安出宫去求学,哪知,李光连薛府的门都没能进去,而薛女史当天就出城去了别院,一直到苏家去请,才把她请了回来。”

霍清瀣眉头一挑,只听太后又道:“当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哀家也怕被拒绝,伤了天家颜面!苏家大约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以他们的谨慎,未必会再去请。”

“薛女史的那个入室弟子…”霍清瀣想到了重点。

“很好,你也想到了。顾士珍的才华,如今已是满朝皆知,皇帝决心留他为太子将来的肱骨之臣。苏家好眼力,也是好算计,薛白与关乡侯那点儿交情,原本因为薛白身后只有一个独女,又是一个孤高傲世的才女,眼看就要接不下去,谁知道区区两个月,苏家硬是替女儿弄到一个女史记名弟子的身份,苏家看中的不是薛女史的才名,毕竟苏家嫡女压根用不着一个才字,就有得是人家求娶,而是为了与顾士珍拉上关系,说实话,皇家公主太过稀少,怀真又是个不争气的,否则,顾士珍这等人,哀家与皇帝,都是不希望他被门阀拉过去的。”太后冷笑着道,“这孩子也聪慧,所以苏家据说两个嫡女都对他有意,其他人家也有许多女儿看上了他,而他却始终不肯表态,因为他知道,不与门阀拉上关系,皇帝是一定会重用他的,若有了关系,固然有妻族助力,而且冲着他的才华,皇帝也不会用轻了,可重用与重用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总之,苏氏强盛,而且势已渐成,如今的朝局,是很难撼动他们了。”太后叹息道,“哀家的娘家虽然有个威远伯,到底势单,皇后的娘家也不成,苏如绘做皇妃是必定的,为了防止将来外戚专权,也为了不使墙内生变,哀家当然要抬举沈氏,以辖制苏氏!”

“当年,光奕长公主下降前,皇帝急召沈准入都,就是为了这个缘故!瀣儿,你要知道,想在这宫里坐得稳固,你就要在别人还没想到的时候,就布好先手!”太后殷殷叮嘱,“千年望族,树大根深!能对付他们的,自然也是千年望族!沈氏,须扶与抚,一个丹朱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十章 俯瞰的位置

苏如绘脸色阴沉的翻着木匣底部的一张信笺,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字,心中沉吟不已,信笺是东宫特有的幽兰笺,看似雪白无瑕,对着光才能够看出上面一簇簇兰草,靠近了便是缕缕的幽香。

这种信笺,是当初甘霖入住东宫时,长泰亲自下令让六尚特制出来专门供给东宫的,所谓君子如兰,欣儿宁馨,也是寄予了长泰的殷切期望。

笔迹苏如绘没有多看,先不说她从未见过甘霖的字迹,就是见过了,也未必不是假冒。

“但东西是甘沛亲自送来的,这五殿下虽然对我隐隐有敌意,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替太子弄出什么麻烦来。”苏如绘蹙起眉,“何况这上面约的乃是晴天白日的太液池,只要把信笺烧了,就是在那儿遇见了太子也没什么可被说的。”她犹豫了半晌,决定明儿若是不下雨,便依着信笺上说的时间地点去一回。

定了主意,苏如绘唤进秀婉,吩咐她亲自把如意送还给丹朱郡主:“这里面的东西对郡主十分重要,你路上仔细不要磕着碰着了,送去了也不必多留。”

如意苏如绘已经看过,苏家那个匠人当真是巧手,修补得几乎是天衣无缝,不对着光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被摔碎过,丹朱郡主会很满意的。

秀婉听她这么说,郑重的去了。

过了片刻,内室的门被打开,是浮水进来奉茶,苏如绘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心不在焉,半晌后才发现她居然没有退出去,奇道:“怎么了?”

“小姐,那两个人…”浮水有些怯怯的说道,“有一个昏过去了,秀婉姐姐不在,奴婢…奴婢瞧着她像是不大好呢。”

“由着她们去。”苏如绘眯起眼睛,却没有心软,淡淡的道,“做粗使的宫女,这点儿就受不了,当她们是什么人?娇滴滴的主位还是公主呢?”

浮水立刻不敢说话了。

“你也不必去理睬她们,这宫里奴婢多了去了,难道就没有体面的么?”苏如绘淡淡的道。

浮水听出这是对她的警告,慌忙应了,赶紧收拾着下去,出了内室,她觉得心口还是砰砰的跳着,楚王告诉她,这位苏小姐最心善亲切不过,刚来那几天,浮水还觉得楚王说的对,反而秀婉要严格许多。哪里想到,苏家小姐罚起人来也是这般不手软,看她的样子,存心让那白鹭与飞鸥跪到死也是无所谓的。

楚王被骗了?这个念头逐渐萦绕在浮水心头,她觉得下回应该试着提醒一下甘然。

苏如绘不知道甘然送来的宫女已经起了心思,她正在头疼该怎么与家里人——苏万海或安氏,至少也是苏如铁见上一面并长谈。

心里不是不懊恼的,甘然一直拖到她回宫才说出那番话,若是在他夜探武德侯府时就问出来,自己那时候大可以与父母细细商议,在召南苑里有的是时间来彼此说服。这会可好了,就是安氏,也是赶着重阳节才得了一个时辰的闲暇。

至于苏万海那是想都别想,除非自己这会就要出嫁,回家待嫁去…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家固然怜惜自己,但最紧要的还是要为家族考虑。苏如绘对这点毫无异议,作为家族嫡女,她自小享受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尊荣与富贵,相应的也要承担起为家族增加荣光的责任。

舍甘霖而取甘然,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苏如绘自己的喜好,也是为了家族。

太子甘霖名正言顺,周家虽然比不上苏氏,到底也是个世家,清流魁首——别看现在与霍家不相上下,但霍德一致仕,霍家下一代的霍长青才名不弱,却无官职在身,霍家其他人,纵然在朝,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散官,眼看着就要弱下去,至少霍德过后,几十年内,霍家想不低调都难。

苏如绘嫁与甘霖,不过是为了巩固其太子之位…嫁与甘然,却是助其夺位,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其一。

其二,是周皇后与霍贵妃都有娘家侄女,但她们对待侄女迥然的态度。

周皇后对周弃病,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真心,可谓是爱护有加,对周意儿,看似漠不关心的把她送到太后身边而非留在未央宫亲自照顾,但却是给周意儿一个更加高贵的出身,太后亲自抚养教导,与皇后亲自抚养教导,尤其是嘉懿太后!比起让周意儿养在未央宫不知道要好多少。

更重要的是,养在太后身边,对太后的脾气秉性能够深入了解,时常见面,总也有几分情在,太后的侄孙女张眷,反而被留在未央宫,苏如绘非常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周皇后暗中设计的结果。

此外,张眷坠湖后留下病根…苏如绘皱了皱眉,太后那么喜欢小霍氏,为了她,纵容皇后趁机对原本最有可能做太子妃的张眷,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了,在这里面,怀真郡主与宋采蘩的挑唆,牵扯更广。

总之,周皇后是肯定希望太子妃为周意儿,以延续周家的荣耀。但反观霍贵妃,对霍清瀣一直客客气气,奉年过节的赏赐,给的也一直是一碗水端平,论到私底下,还不如怀真郡主接触的多。

要不是姑侄两个容貌酷似,苏如绘真要怀疑霍清瀣不是霍家人。

霍贵妃为什么对霍清瀣这般态度,苏如绘不知道,但她能够感觉到,霍贵妃是绝对没有想让霍清瀣嫁给她的养子甘然的意思。

三者,霍贵妃如今有孕,将来若是诞下皇子,未必能够完全支持甘然,到那时候,甘然唯一的依靠就是苏氏!

从龙之功,历来都是首功。

何况,苏氏其实没有选择,要么屈辱的让嫡女屈身为孺子,去服侍区区世家出身的正侧妃;要么,保下苏如绘,但也将在太后和长泰手里留下把柄,并且苏如绘自己,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有刘氏的前车之辙,苏如绘可不想和当年的钱贵妃一样,成为皇室收拾刘氏的借口!

明光宫里至今还在“卧病”的那一位…尽管回宫以来,太后、皇后提都没提此事,但苏如绘知道,太子大婚前…或者说,长泰三十二年,此事终究会有结果的。

不想选这两条,那就只有…自己站到俯瞰的位置上去。

第二百十一章 开诚布公(上)

秋日的太液池中残荷稀疏,映着晦暗天色,让苏如绘的心里也无端黯淡起来,她觉得自己不该出门,但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就这么回去也太没意思了点儿。

秀婉不知道她的心思,望了望天色道:“小姐,莫如奴婢回去取把伞来,咱们出门时天色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就成了这个样子?”

“也好。”苏如绘点一点头,因为白鹭和飞鸥还在挨罚,所以浮水被留在玉堂殿里看着她们,秀婉走了几步,不放心的转过身来:“小姐,这附近可没别人吧?”

“楚王那只海冬青小着呢,哪有那么倒霉的事?”苏如绘哼了一声道。

秀婉迟疑了一下,到底折了回去。

太液池上九曲桥曲折迂回,连着一片梅林,如今还在秋日,梅树凋零了叶子,花仍未发,从这边望去,只见假山逶迤,苏如绘琢磨了片刻,还是沿着九曲桥走了过去。

她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片梅林,自从长泰廿六年正月,在这座桥上走到一半,被霍清瀣和张眷坠湖之事牵扯进去后,仁寿宫里的女孩儿们连太液池都不怎么来了,更别说是这片梅林。

梅树这个时候没什么可看的,但梅林中的假山却十分精巧,大雍富有四海,御花园自是巧匠精心堆出,即使是一个荒僻的角落,也用尽了匠心。

但打扫的宫人终究还是有偷懒的,一跨进梅林,苏如绘便发现地上俱是厚厚的落叶,她一皱眉,伸手提起浅碧色罗裙的下摆,幸亏罗裙里却穿了一双牛皮皂靴,只脏了靴底。

太子甘霖会约这种地方见面?

苏如绘开始觉得那张纸条是甘沛胡闹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远来一阵枯叶被踏碎的声响,苏如绘抬起头来,看到穿着紫色常服的太子冲自己微微颔首,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孤见天色有变,还以为苏小姐不便前来。”

苏如绘注意到他用的是不便而不是不想,忍不住反问道:“太子私下相约,却笃定臣女一定会赴约?”

“苏氏一向念恩。”甘霖微笑着道,“小姐这边请。”

太子说的这么直接,苏如绘倒觉得愧疚起来:“上林苑那回多亏太子了。”

“那是应该的,你是孤未来内眷,孤既在旁,怎能不出手?”甘霖说的理所当然,苏如绘却冷下脸来:“太子慎言,事关女儿家名节,太子怎可如此轻慢?”

甘霖微微一哂,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梅林深处,一处石桌石凳前,桌凳都被擦拭过,显然甘霖早有准备。

苏如绘并不坐下,只是盯着甘霖,甘霖神色自若,缓缓道:“苏小姐,此刻四周无人,你我何必说这样的套话?”

“太子想是在别处喝多了,臣女也是误入此地,还请太子自便,臣女先行告退!”苏如绘眉尖一挑,屈身行了个礼,就待要走,冷不防手腕一紧,却是甘霖拉住了她。苏如绘并未大怒,只是淡淡道,“太子殿下,您无礼了!”

甘霖淡淡道:“孤只是想与小姐说几句实话罢了。”

“太子殿下,说话用的是嘴,不是手。”苏如绘沉默了片刻,拂开甘霖,在石凳上坐下。

“孤知道你喜欢的是楚王。”甘霖在她对面坐下,缓缓的道。

苏如绘也不羞恼,只道:“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皇祖母的心思,想必你也有所知晓,孤所能做的,就是许你为侧妃,而非孺子。”

“太子刚刚还说知道臣女喜欢的是楚王,这会就要用侧妃来打动臣女么?”苏如绘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甘霖却没笑,而是平静的道:“顾贤妃快不行了!”

苏如绘面色一变:“什么?”她很快明白过来,“是因为殿下大婚临近?哈!太后竟然舍得一位贤妃?难道敬苏太后的娘家就这么不堪吗?”

甘霖淡然道:“贤妃到底无嗣,也不是很得宠爱…”

苏如绘静静听着,冷不防道:“那殿下新的孺子应该也姓顾吧?”

“…不错!”甘霖眯起眼睛,欣赏的看着她,“不愧是士珍的师妹。”

苏如绘面上淡漠,心底却犹如惊涛骇浪。敬肃太后出身于帝都顾氏,这一支顾氏与洪州顾氏,也就是顾太一的家族并不同支,不过却丝毫不比洪州顾氏差,否则前朝敬肃太后也不会无子还能抚育隆和帝,并被尊为太后、死后更大享哀荣!

帝都顾氏一向低调,即使敬肃太后时,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张扬之举,这种不骄不躁的家风,连许多门阀都十分敬佩,不把这一支顾氏当成寻常世家看待。

如今的嘉懿太后对张氏管束严格,很有几分受到敬肃太后的影响。

当初长泰大婚,嘉懿太后亲自从顾氏选出顾沁如礼聘入宫,不几年就迁至四妃之一,晋位之快,仅在皇后与贵妃之下。顾氏在帝都的成员不多,这两代的嫡系子弟,多半都被外放,大雍直接控制的数十郡,至少有五六个郡牧、郡守出自顾氏!

“皇后娘娘好生厉害。”苏如绘淡淡的道,周皇后虽然一直顾忌着太后,到底还是要为儿子考虑的,与顾氏联手是第一步,只是顾氏低调的家风一向使人称赞,但临事也如此果断,顾贤妃如今空有高位,一旦无法为家族带去更大的利益,立刻就要被抛弃。

不过话又说回来,世家簪缨,荣耀伴随责任,原本就是最公平的事情。

苏如绘并不觉得悲凉,伤春悲秋的性.情无论在望族还是在皇宫都是活不长的,以苏家的家风,郑野郡夫人的闺训,也决计不会教导出一个真正娇滴滴、只会扑蝶绣花的闺秀。

甘霖把话说的坦白,显然是来交心了。苏如绘觉得这也不错,能在某种程度上把话说明白,可以省掉许多白费的功夫。

她沉吟了半晌,慢慢的说道:“殿下既然要开诚公布,那臣女就直言了。孺子之事,是对臣女、对苏氏的侮辱,臣女是绝对不接受的,若是侧妃,臣女虽然还是觉得委屈,但苏氏倒有可能咽下这口气!”

她说到自己还是觉得委屈时,甘霖也点了点头:“你的身份与能力,确实堪为正妃,只可惜你不是小霍氏。”

“若臣女做了侧妃,不知殿下想让正妃何以自处?而且,顾孺子再怎么深明大义,事关贤妃一条性命,到底也会对臣女有所不满吧?”苏如绘反问道,“这么看来,臣女便是嫁了殿下,将来的日子也未为可知。”

“嫁给孤,你起初的日子当然不好过。”甘霖爽快的说道,“不过嫁与孤的二弟楚王,难道小姐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么?先不说有些路,凶险无比,能不能走完还是个问题,纵然千辛万苦走到了尽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也是比比皆是,孤的母后没有公主,她最疼爱的侄女不是意儿,而是弃病,这一点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弃病去江南时,母后曾经告诉过她一番话,你可要知道么?”

“皇后娘娘的垂训,能够聆听,自然是臣女的福分。”

“母后说,明珠自有千金价,莫为他人作弹丸!”甘霖微笑着看着苏如绘,“苏小姐以为如何呢?”

苏如绘淡淡一笑:“太子殿下这番挑唆可不够高明,臣女不认为楚王是那种人。”

“孤今天是来与小姐说实话的,可没有挑唆的意思。”甘霖微微一哂,“孤与你说件真事,从前有一个皇朝,也与如今的大雍一样门阀林立,其中最最强盛的两个门阀,俨然前朝的卫刘,把持文武,势逼天家,若是遇见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倒也罢了,那两家虽然势大,倒也没做什么改朝换代的大逆之事。偏巧当时皇座上的乃是一位明君,为着正朔君权,涤荡朝堂,表面上,那位至尊对两家信任有加,私下里,却暗暗联络那些仅存的忠臣,又挑唆这两家与其他门阀之间的关系…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这两家终于被其他门阀孤立,而这位至尊,又不断的加封他们的子弟,连带他们家族的女子,也被选进宫里,给予高位,以及种种尊荣,这般捧杀之下,一切水到渠成,只差一个借口,就能把他们从云端摔下去!”甘霖悠悠的说道,“只可惜,这两家到底也是千年望族,树大根深,加上虽然权势显赫,却没有足以动摇他们全族的把柄被抓住,贸然动手,不但那位至尊会在清史留下恶名,更重要的是,未必能够成功…你也是门阀出身,应该知道,门阀之间也许有明争暗斗,但一旦涉及到生死存亡,却会选择联手,免得唇亡齿寒,譬如说若皇家要动宋氏,小动,你苏氏说不定还会搭把手,若真的要灭了宋氏,你们反而要救他们,这是因为一旦江南宋灭亡,你们会担心青州苏就是下一个,对不对?”

苏如绘点了点头:“所以呢?”

第二百十二章 开诚布公(中)

“所以,前朝不易动作,那位至尊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后宫下手。”甘霖淡然道,“他亲手毒死了陪伴自己从做皇子时走过来的原配皇后,透露出要从这两家在后宫的女子里选一个为后,并立新后之子为太子,本来照他所料,这两家应该立刻开始争夺才是。谁想到,这两家的女子入宫陪伴他多年,其中一人竟是真心爱上了他,不愿意他为前朝烦心后,再操心后宫,因此主动退让,这一场后宫争执自是争不起来。那至尊想不明白,就去试探那主动退让的妃子,得到这个回答后,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稍微吐露了一丝口风,让那妃子在家族与自己之间选择,那妃子也真是痴情…后宫中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甘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那妃子选择了那位至尊,最后在那妃子的帮助下,那位至尊以两家教女无方为名,开始了清洗,终究巩固了君权,将两大打得元气大伤…苏小姐,你可知道那个背叛家族选择至尊的妃子,最后是什么下场?”

苏如绘朝他粲然一笑,悠悠道:“殿下却要失望了,臣女不想知道!”

“哦?这是为什么呢?”甘霖充满兴趣的看着她。

“殿下要说服臣女,说给臣女听的故事,这妃子的下场自然不会好。”苏如绘轻笑道,“可是照臣女来看,这位至尊连真心爱着自己的女子都能利用,虽然为君,也许是明君,但作为男子,却委实卑鄙,这只能说明那妃子没什么眼光罢了,竟为这等人不顾一切!”

甘霖淡淡一笑:“苏小姐这话说的不对,须知…至尊是至尊,不是英雄,前朝高祖征伐天下时,一度抛妻弃子,定鼎后宠爱新人,甚至几次想要废弃与他共患难的原配和原配所出、性.情至孝的太子,便是如此,史书中亦赞他胸有伟略,开前朝两百余年盛世,你们苏家的先祖,也曾为这位高祖的左右手,并在前朝有世袭罔替的公侯之位。似乎苏家先祖还曾撰文,自矜所追随的高祖乃是不世出的君主。”

“出身尊荣如你与孤这般,怎能天真虚幻一如黎庶呢?”甘霖叹道,“难道苏小姐以为,英雄在皇室、在门阀,能够活多久?呵…就是如令季叔关乡侯,若不是他命好,令祖膝下嫡子不多,加上曜国太夫人手腕过人,三个嫡子皆为同母,而且定国公、武德侯早有封爵,小姐以为苏万泽还能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么?”

“臣女虽然不觉得三叔有什么不好,但私以为,三叔还够不上英雄。”苏如绘眉头一挑,“殿下既然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臣女莫要嫁与楚王,免得日后没有好下场,却不知道臣女若是嫁了太子,太子难道就会一直待臣女好不成?”

她神情似笑非笑,甘霖从从容容道:“孤就是这么说,想必你也不相信。而且你本就较爱楚王,对孤纵然没太多恶感,想必好感也不算多,毕竟你与楚王见得多,与孤却并不熟悉,孤给你什么承诺,怕都比不上楚王。”

“殿下果然坦白。”苏如绘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就是嫁与孤的好处,你不爱孤,自然不会做出孤故事里说的那个妃子那样飞蛾扑火的事来,这样固然无法与你少年所恋慕的人在一起,却大可以保全一身性命与尊华。”甘霖悠悠的道,“苏氏也得以平稳安静,不必如卫刘那么折腾。孤知道你担心顾贤妃之事,用来日后打压你和苏氏,这一点孤可以保证。”

“殿下大约是疏忽了,当日奉与贤妃娘娘的那两道点心里,有一味原本不会出现的材料,是殿下的表妹周意儿送与臣女的,臣女后来听说,那般漂亮的樱桃还是皇后娘娘特意遣了身边的陪嫁嬷嬷送去与周意儿,只可惜意儿自小不爱吃樱桃,倒是臣女一向喜欢此物。”苏如绘微笑着提醒道,“臣女以为,就算没有臣女允婚,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不会想认真追究下去才是,虽然青雀被打死了,可是那时辰樱桃还是稀罕物,太后可没赏下来,臣女也没有从其他地方去弄,要知道翡翠天香糕也好,玫瑰蜜卷也好,其实本来就不必樱桃,不过是青雀心性跳脱,瞧着那樱桃好看,才加了进去。”

见甘霖欲要说话,苏如绘眼波一转,轻笑道:“当然,殿下完全可以不承认,周意儿也可以说,是臣女欲要嫁祸与她,将忧来鹤放进樱桃里。不过这件事情,臣女与殿下的表妹都没有证据,闹开了,谁也占不了便宜,反而让其他人后来居上。臣女背后有苏氏,秋狄未灭,左右出不了大事,就算想不嫁入皇家,只怕太后与陛下也不同意!但意儿就不一样了,她若被牵扯进来,只怕嫁不得皇室,外面世家门阀也不太愿意娶了,这是臣女的优势,也是殿下想娶臣女的原因。殿下以为呢?”

苏如绘这般言辞犀利,甘霖却依旧神态自若,优雅的点了点头,笑容真诚:“所以,孤无须保证,苏小姐就知道,周家与苏氏在这件事情上利益一致,这比立字据和发誓都可靠。”

“难道楚王会寻这件事情下手么?”苏如绘轻笑道。

甘霖忽的笑了:“苏小姐,孤以为二弟多少是真心爱你,怎么他竟没有告诉你,霍贵妃与孤的母后之间的恩怨吗?霍贵妃对孤的母后之怨怼,可谓是不共戴天!”

苏如绘并不惊讶,淡淡道:“乐居郡夫人的事情,到底过去了这许多年,贵妃娘娘年纪大了,如今又有了身子,未必还会记得,殿下只怕是想多了。”

“呵!”甘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果然没全部告诉你。”

苏如绘差点就要脱口询问,但最后还是警觉的忍住了,面上竭力保持着不甚关心的模样,只道:“这般坦诚的时间不多,殿下愿意浪费在卖关子上,臣女自当从命。”

“有一种秘药叫做梦见散,苏小姐出身门阀,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苏如绘面色顿变:“梦见散!此药的药引太过作孽,难不成真有人去作?”

“前朝最耸人听闻的宫闱惨剧里流传出来的残缺配方,虽然本朝定鼎时,太祖已经下明旨绝禁,不过门阀大族里必定会留下副本。”甘霖悠然说道,“确实是个作孽深重的药引,残戮幼童,活剜脑髓,据说,正是利用药引的怨毒,才能引出药方的效果。”

苏如绘飞快的回忆了一下周皇后的面容,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你…你…皇后…”

“要见除非梦,梦回总是虚!”甘霖讥诮一笑,“再恶毒的药引,也无法改变,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逆天灵药的事实。制出这秘药的人为它起这个名字,意思应该是这样才对,只可惜许多人却被它能够给予的青春不老的容貌所蒙蔽,以为梦见是指梦中所见的不老容华。”

梦见散是前朝宫闱所流传出来的秘药,传说长期服用能够使人拥有梦寐以求的不老之效,虽然配方残缺,效果不及前朝记载中的描述,但据说本朝有人试验,确实比所有养颜之物都来得可靠。只不过药引之残忍,难以想象,普通人即使有那个心肠去做了,用起来也会觉得冤魂萦绕不得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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