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你无罪便是。”

叶宝葭压低了声音道:“在梦里,谢大人居然是个女的…”

“什么!”卫婻一下子坐了起来,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宝葭,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了,她咳嗽了起来,用力地抓住了叶宝葭的手。

叶宝葭慌忙喂了她一口水,一叠声地道:“长公主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

方才叶宝葭已经仔细想过了,若是和卫婻坦诚身份的话变数太大,一来这不是在曾经的谢府,她可以一手遮天,这是在皇宫,是卫简怀的地盘,紫云宫中人多眼杂,难免不给人看出破绽来,若是被卫简怀怀疑了,她便后患无穷;二来这换魂一事太过玄妙,卫婻不一定能信,信了也不一定好。

不如以托梦之说,告诉卫婻谢隽春现在过得很好,让她不要再自责担忧,慢慢解了她的心结,虽然不能立竿见影,却是没有后患的法子。

她定了定神,一边喂卫婻喝粥,一边把她这辈子的生活换了个愈发花团锦簇的模样娓娓道来。

“…谢大人穿了女装,那模样真是漂亮,她和我说,放心不下你,若是得便,让我来看看你,她现在过得很好,马上就要嫁人了,盼着你也能嫁个良人,虽然以后再也不能日日见面,但魂魄中却也时时记挂着…”

卫婻怔怔地听着,一忽儿扯扯嘴角笑了,一忽儿眼中流下泪来。

“三郎…真的这么说吗…”她哽咽着问,“那她为何不入我梦来…是不是心里还在怪陛下…”

叶宝葭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连忙道:“不会的,谢大人看起来很快活,而且,长公主现在如此病弱,这神气自然不足,想必谢大人无法入梦,所以才会到我这个和她颇有渊源之人的梦里来,长公主快些好起来,说不定便能梦见谢大人了。”

“梦见了…又有何用?”卫婻喃喃地道,“三郎终究是…死了,还死得如此…痛苦…”

“长公主,”叶宝葭正色道,“你且当她在另一个世上好好活着,只是天涯路远不得相见罢了,更何况,佛家有云,人这一辈子如□□炼,她上辈子虽然苦,可修来了这辈子,你若是再苦苦牵挂,她便放心不下你,倒还不如替她在佛祖面前上一炷香,求佛祖保佑她这辈子称心如意。”

卫婻怔了半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叶宝葭,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之色:“宝葭,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很有道理,坊间传言你佛缘深厚,倒不是虚言。”

叶宝葭赧然:“我担忧长公主,便胡言乱语了几句,不过,谢大人入梦之事,千真万确,还望长公主节哀顺变。”

卫婻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叶宝葭的发梢,落在窗棂的光亮处。

“你说的对,”过了良久,她淡淡地道,“而且,三郎去得那么惨,我还没有替她报仇雪恨,没有资格躺在这里悲春伤秋。”

当晚卫婻便用了一碗百合粥,又配合着将杜如封新煎来的药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第二日她的脸色看上去便稍稍好了些,晌午小憩后,被宫女们扶着去庭院里走了一圈,杜如封过来把了脉后喜出望外,这长公主病了有两个月了,太医院中一片愁云惨淡,而卫简怀每日阴云满面,更是让大伙儿日日如坐针毡,如今总算有了些起色,这让杜如封对叶宝葭万分感激。

一连几日,叶宝葭都陪着卫婻说话,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卫婻精神好些了的时候,两人得空还下起了五目棋,这是小孩子玩的棋子,费不了多少脑子,叶宝葭也不怕漏了陷。

卫简怀来探望过两次,然而卫婻却一点好脸都没给他瞧,神情一直仄仄的,他自说自话了两句,终究觉得没趣,只好自顾自走了。

然而等他一走,卫婻却有些沮丧。

那是她唯一至亲的亲人,为了这个人,她抛弃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和谢隽春一起如履薄冰,最终等来了奇迹,而现在,两个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渐行渐远。

“长公主,你也不要太苛责陛下了。”叶宝葭委婉地劝道,“陛下也预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不懂…”卫婻感叹了一句,沉默了片刻又笑着道,“算了,替三郎报仇还要指着他呢。”

傍晚过后,叶宝葭陪着卫婻在紫云宫内走了走,这些日子卫婻的病虽然已经大有起色,不过病去如抽丝,总还有些乏力、咳嗽、畏寒之症。一阵夜风吹来,叶宝葭连忙走上前去,替卫婻系上了薄披风:“长公主,小心身子。”

看着那双小手在她的胸前打着结,十指纤纤,白皙的皓腕上翡翠镯子晶亮柔润,十分漂亮。卫婻看着看着,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宝葭,这镯子…是陛下赏你的?”

叶宝葭点了点头,十分头疼:“是,陛下还说了,不准我取下来,这若是磕坏了,可就辜负陛下的美意,我整日里连事情都不敢做,不方便得很。”

卫婻心中一动,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妹妹来:臻首娥眉、柔美清婉,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的弟弟,她了解得很,向来对女子不假辞色,却居然会屡次留意到叶宝葭,还赏了她这一只稀世的玉镯。

难道,卫简怀对叶宝葭有心?

可惜,听说她已经许了人家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儿郎这么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卫婻颇觉遗憾,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对你倒也不错,他日若是有机会,你替我劝他一劝,他这阵子…也过得不好。”

“陛下怎么了?”叶宝葭想起那日入宫时撞见满眼血丝的卫简怀,不知怎的,心中一紧。

“悔了吧,”卫婻淡淡地嘲讽着,“三郎在时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三郎真不在了,他才知道那是一生中再也难得的良师贤臣。”

两人一路闲聊着,说了好些谢隽春从前的趣事,等回到宫里天色已经暗了。

毕竟是久病初愈的身子,卫婻有些疲惫了,早早地便上了床,叮嘱叶宝葭也早些去歇息。

替卫婻吹熄了蜡烛,叶宝葭一路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今日是落绯领人值夜,这些日子叶宝葭对卫婻尽心尽责,让琉紫和落绯分外感激,见她出来,落绯连忙迎了上去:“十姑娘,辛苦你了,要不要我叫人去取些瓜果消消暑?”

叶宝葭倒也有些嘴馋,这几日陪着病人吃得清淡,日日闻着药味,嘴巴都苦了:“那便劳烦姐姐了。”

“十姑娘你且去前厅等着,我吩咐人给你送过来。”落绯笑着道。

前厅的灯还亮着,叶宝葭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刚踏上台阶,便见厅中桌案上摆着几叠小菜、一壶酒,前面盘腿坐着一个人,眉头深锁,脸色阴沉地自饮自斟着,正是卫简怀。

叶宝葭心中“咯噔”了一下,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这是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了不成?”卫简怀斜靠在桌案上,目光冷冷地瞟了过来。

小剧场:

每天都去藏宝阁系列

卫简怀:我这么帅,像洪水猛兽吗?

醋哥:像。

卫简怀:…

卫简怀:来人那…

醋哥:陛下!明日我让你一亲芳泽!

卫简怀:来人啊,把说书的带到藏宝阁。

第39章 翡翠牡丹玉镯(六)

借着灯光,叶宝葭可以清晰地瞧见,卫简怀的脸色很不好,透着一股子青灰色,而眼中的血丝依然和那日一样密布眼眶,没有丝毫减轻,也不知道是几日没睡好了。

李德苦着脸守在不远处,一见叶宝葭便眼中一亮,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十姑娘,快请进来。”

叶宝葭站在原地没动,躬身行礼道:“臣女路过此处,不敢打扰陛下…”

“过来,”卫简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陪朕喝一杯。”

叶宝葭怔了一下,卫简怀的话语声虽然和从前一样,依然简练,可看过来的那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冷厉和漠然,居然带了几分恳求。她的心无来由地一软,迟疑了片刻,终于上前,在卫简怀的对面跪坐了下来。

“陛下,醉酒伤身,还是少喝两杯吧。”她轻声劝道。

“不喝几杯,朕睡不着。”卫简怀的眼神有些迷乱,他忙忙碌碌了一年多,总觉得马上要抓住谢隽春的狐狸尾巴了,然而所有的一切急转直下,谢隽春真的不在了,葬身在了那场大火中…他再不愿相信,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一想到曾经亲密无间、如师如兄般的近臣曾经痛苦挣扎在熊熊烈焰之中,他的心宛如刀割,一闭上眼就好像看到谢隽春正默默地看着他,好像在对他说:陛下,好疼…

“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着,若是当初没有对谢爱卿离心,谢爱卿会不会还是朕的中书令,还会陪在朕身边不离不弃…”他喃喃地问。

叶宝葭沉默不语。

无人能回答卫简怀的问话,再说这些也已经毫无意义了,谢隽春回不来了。

卫简怀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听说,谢爱卿托梦给你了?”

果然,卫简怀在这紫云宫中设了眼线。

叶宝葭心中暗自庆幸,那日她没有太过鲁莽将一切向卫婻和盘托出。不过,眼线应当只能探听个大概,至于她那日和卫婻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可能会有人能一五一十地向卫简怀禀告。

她恭谨地答道:“陛下恕罪,为了公主的病情,我信口雌黄了几句,幸好菩萨保佑,公主听了我的话之后心情稍稍舒畅了些,总算不负陛下所托。”

“那…谢爱卿若是下次入你梦来的时候,替朕带句话。”卫简怀的眼中已经有了一层薄醺,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叶宝葭怔了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卫简怀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喃喃地道:“你帮朕告诉他,朕…后悔了,朕知道他都是为了朕好,为了这北周的天下好,朕不该总是气他…”

叶宝葭的眼底一热,掩饰着低下头来。

“这几日,朕总是睡不着,可又盼着睡着,若是他也能入朕的梦来,朕想告诉他,其实当初…在鹿鸣宫和他一起读书的那两年,是朕最快活的时候…”卫简怀的语声艰涩,“他教朕的,朕一个字都没有忘记,只是天意弄人,朕不得不冷血、不得不残忍,他若是看不惯,就该在朕身边督促着,怎么就能这样一撒手就走了…”

“谢隽春!”他忽地厉喝了一声,旋即拿起酒壶来对着嘴“咕嘟嘟”地便灌了起来,不一会儿那酒壶就见了底,“你倒是来骂朕啊!你这个懦夫!笨蛋!居然会真的被人烧死,你的聪明才智呢?都被狗吃了吗!”

“哐啷”一声,那酒壶被他扔在了地上:“再给朕拿一壶酒来!”

李德慌了:“陛下,不能再喝了,再喝便要醉了。”

“多话!”卫简怀斥道,“让你拿就拿,再多嘴就打板子。”

李德不敢再劝,只是朝着叶宝葭使了个眼色,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落绯的香瓜也送了上来,摆在了桌案上,叶宝葭无奈,只好劝道:“陛下先吃点瓜果和小菜。”

卫简怀没有动,只是看着那端上来的香瓜怅然道:“从前在鹿鸣宫的时候,夏日夜里暑热难消,谢爱卿也会这样取来冰镇过的香瓜,和朕一起在外面乘凉消暑。”

叶宝葭拿瓜的手僵了僵。

“你说,谢爱卿他临死的时候,会不会心里一直恨着朕?”卫简怀的声音微微发颤,“是朕害死了他…”

“陛下,”叶宝葭迎视着他的目光,声音轻却清晰,“不会,谢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必定不会心存怨尤。”

“那他为什么都不肯入朕的梦来?”卫简怀的手捏住了酒盅,指尖用力握紧,只听得“扑”的一声,酒杯硬生生地被他捏出了一条裂缝。

叶宝葭大惊失色,想去夺过酒盅,手伸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卫简怀“呵呵”笑了起来,把酒盅也往地上一丢,嘴里喃喃地哼起一首小曲来。

那是北周民间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谢隽春将它配上了一首小词,年少时两人曾一起唱过。

叶宝葭的眼中渐渐湿润,跪下磕了一个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无波:“谢大人向来把陛下当成自己的亲人,她在天之灵,必不会愿意看到陛下如此神伤,陛下节哀顺变…”

伏在地上等了良久,对面却突然悄无声息。

叶宝葭偷偷抬起眼来,却见卫简怀趴在了桌案上,已经沉沉睡去。

呆呆地跪在原地片刻,她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膝盖。

此时此刻,曾经积压在心底的那最后一分怨气彻底烟消云散了。

在谢隽春的心中,的确把曾经的小殿下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决定离开时,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在背后却也数夜未曾入眠,感伤不已,被烈焰吞噬的那一刹那,心中积郁的确难消,更希望从此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和卫简怀再有任何牵扯。

然而此刻,她终究释然,她的君王,还是那个骨子里存着几分纯善的小殿下,若是她再坚持些时候,必定能等到君臣同欢的那一日。

是她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先放了手。

前厅的门窗大开着,深夜的穿堂风带了几分凉意,叶宝葭取来了一件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卫简怀的身上,凝视了那张脸庞半晌。

卫简怀的脸伏在手臂上,被压得略略变形,眉间的深锁依然,仿佛梦中还在质问谢隽春。

不得不承认,卫简怀若是褪去了那股子阴狠,其实是个十分英俊的青年,眉峰如剑,鼻管高挺,唇形分明。

看着看着,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吧,谢隽春已经烟消云散,她也不需要那个身份再为她带来什么荣宠。

再深刻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消逝,在这样的祭奠之后,卫简怀也必定会抛开谢隽春这个包袱,选贤举能、励精图治,从此开启北周盛世。

李德迟迟未归,叶宝葭自然不能走,只是她也有些撑不住了,便找了个八仙椅,靠在椅背上休憩着,迷迷糊糊间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简怀动了动,缓缓地直起身来,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叶宝葭。

他的酒量经过南陈的那段磨练,算得上是海量,方才那些酒,充其量也就只是让他半醉,并没有到烂醉如泥的地步。

那轻缓克制的脚步声、那为他披上的斗篷,还有那长时间默默的凝视,都让他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口被烈酒蒸腾的心越发灼热了起来。

被谢隽春之事折磨得憔悴的身心,好像在她的陪伴下得到了缓解。

他起了身,缓步到了叶宝葭跟前,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闭起来时,整张脸庞并不惊艳灵动,反倒多了一丝柔美和恬静;顺着脸颊慢慢往下,卫简怀的目光落在了娇嫩的红唇上,那唇瓣饱满而有光泽,微微嘟起,仿佛在邀人采撷。

这一刹那,亲吻上去的冲动瞬间席卷了全身,他迟疑了片刻,抬起手来,指尖虚虚地在那唇间划过,想象中甜蜜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就算他再不通情事,也该明白了,他喜欢叶宝葭。

自从得知她定亲以后,被为君之道强制压抑下的喜欢,在这酒意的蒸腾下非但没有半分减轻,反而愈加重了几分。

卫简怀阴沉着脸,脑中掠过秦桓的模样,掠过这红唇被别的男人采撷后的娇艳,手掌不知不觉便用力地握紧了。

这个女人,是他先看中的。

只不过他矜持了几分,稍稍慢了一步罢了,秦桓凭什么就横刀夺爱了?

叶宝葭想必是喜欢他的,只是觉得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远,深觉无望,这才答应了秦家的亲事罢了。

他的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冷笑,神情自若地转过身去,重新回到了桌案旁,轻咳了一声。

叶宝葭猛然从瞌睡中惊醒,茫然四顾,这才回过神来:“陛下恕罪,我殿前失仪,居然睡过去了。”

“无妨,朕这一睡都忘了时候了,天的确晚了,”卫简怀半眯着眼,一脸余醉未消的模样,“你也该去歇息了。”

“李公公他怎么还不回来?”叶宝葭朝着门口张望了一下。

卫简怀冷冷地叫道:“李德。”

外面远远的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李德便一溜儿小跑进了前厅,气喘吁吁地道:“陛下,奴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替陛下找到了一壶好酒,不知道陛下还要不要?”

卫简怀斜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这可找得辛苦,朕很是欣慰。”

“谢陛下夸奖,奴才愧不敢当。”李德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恭谨地道。

“找人送送十姑娘,夜深了,小心些。”卫简怀淡淡地吩咐。

叶宝葭连忙婉拒:“不用找人了,我的屋子就在前面,费不了多少…”

“那你是要朕亲自送你吗?”卫简怀挑了挑眉。

叶宝葭不出声了,李德忙不迭地叫来了外面守着的卢安,叮嘱了一番,这才将叶宝葭送走。

回到前厅,卫简怀看上去还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看着方才叶宝葭替他披上的斗篷出神,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浅笑。

李德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肃立在一旁。

“找个人去打听打听,”卫简怀慢悠悠地开了口,“十姑娘和秦桓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起的头、什么时候定下来的,都要事无巨细,一一向朕禀告。”

小剧场:

每天都被拖下去系列

卫简怀:说好的一亲芳泽呢?

醋哥: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简怀:…

卫简怀:来人那,把这说书的拖下去!

第40章 翡翠牡丹玉镯(七)(捉虫)

一眨眼,叶宝葭在紫云宫中便住了大半个月了。

卫婻的身子日渐好转,原本瘦削下去的脸庞也重新丰腴了起来。

卫简怀时不时地入紫云宫中探望,各种赏赐更是流水般地送进宫里,一时之间,后宫中几乎人人都知道,武宁侯府的十姑娘深得天子和长公主的宠爱,见了叶宝葭都恭敬不已。

卫简怀和卫婻之间的关系也在叶宝葭不着痕迹的调停下稍稍缓和了些,见了面总算能说上一两句话了。

这一日卫婻和叶宝葭正在葡萄架下纳凉,正好上头的葡萄熟了,叶宝葭有些心痒痒的,拿了一把剪子,踩在梯子上摘着葡萄玩。底下卫婻坐着,一边含笑看着她,一边不时提醒:“哎,小心点别戳到手了…那边,那边有一大串…”

“你这是在干什么!快下来!”一声厉喝传来。

叶宝葭转头一看,卫简怀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霍雎。

她有些莫名其妙,赶紧解释道:“我在摘葡萄。”

卫简怀铁青着脸,看着她手里明晃晃的剪子,又瞧瞧那双在梯子上踮起的小巧脚尖,脑中不由得掠过她笨手笨脚打翻茶盏的场景,这若是一不留神被剪子伤了可怎么得了?

“都是怎么在伺候的?怎么让十姑娘自己上去剪葡萄了?”他冷冷地朝着两旁的宫女看了过去,宫女们吓得齐齐跪倒在地请罪。

叶宝葭只好拎起裙摆,往下走了两格,一下子从梯子上蹦了下来:“陛下勿怪她们,是我瞧着好玩想自己摘的。”

那娇躯轻盈,裙摆轻扬,娇俏俏犹如一朵飞絮。

卫简怀克制了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冲上去接住她蹦下来的身子,沉着脸道:“以后若是没有人护着,不许去摘了。”

叶宝葭应了一声,笑盈盈地接过宫女捧着的葡萄:“陛下,要不要尝一尝,都是我亲手摘的。”

卫简怀的心神一荡,这才看向卫婻,佯做一脸的云淡风轻:“皇姐,那就叨扰了。”

卫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越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个弟弟少有这样多管闲事的时候,就算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在剪葡萄,只怕也只会淡淡说上一句“小心”罢了。

还没等她细细琢磨,卫简怀身后的霍雎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看向卫婻的眼中放出光来,神情激动地道:“长公主,你的身子看上去好多了,我派人送来的补品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再去想法子。”

自从卫婻卧床以来,霍雎在宫外心急如焚,屡次想要入宫求见,却都被卫婻拒之于门外,今日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请卫简怀帮上一把,这才得以见到卫婻。

“还在库房里堆着呢,”卫婻淡淡地道,“不必劳烦霍将军了。”

霍雎的眼中一黯,旋即又打起了精神道:“长公主,前几日我去谢大人的坟前祭奠了,谢大人高风亮节、虚怀若谷,以前是我对他存有偏见,又以为他不顾朝纲诈死逃生,这才对他屡次口出不逊,还望长公主见谅。”

卫婻愣了一下,从前霍雎对谢隽春那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今日居然夸奖起人来,真是让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