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王嬷嬷提醒了她,她若是不痛快,她若是不想活了,可也不能够便宜了旁人不是。
便是这笔钱日后真便宜了谁,那最好便是败坏了谁的名声,让这件事情变成一枚刺,就这么刺着对方的胸口,如此,唐娇便是死了也高兴。
太后只当唐娇是默认了,看着唐娇的目光带着疼爱,也有几分复杂,她的手轻轻摸着唐娇的脑袋,轻声叹道:“小时候只觉得你和你母亲长得像,却不像,这性子都是一般。外祖母记得你母亲在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能够替哀家出谋划策,甚至还敢跑到她父皇面前,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威胁她父皇替哀家争体面…”
唐娇听着,沉默了,没有说话。
太后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眶,只当唐娇是想起了未央长公主,所以心里难受。
她心中暗骂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剩他们祖孙二人了,还不说点开心的事情,非得提这些伤心的事情。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情绪,轻笑开口:“好了,不说这个,你小小人儿,今夜已经熬得很晚了,赶紧去歇着吧,明日里便睡得晚些,也不用来给哀家请安,其他的地方,哀家替你担着。”
唐娇点了点头,正待回屋的时候,太后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唐娇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了太后,目光里带着疑惑。
太后由陈嬷嬷搀扶着,慢慢朝唐娇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后,轻声开口道:“娇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便是没了这些,有外祖母给你留的,也够你使一辈子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子身外之物搭上你自己。”
唐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太后。
太后面对唐娇清澈的目光,神色有些狼狈与无奈,却还是轻声道:“皇上毕竟是皇上,你父王之事,已待你宽恕,若是他日后真的问你要了这些东西,你…”
太后说的犹豫,唯恐伤害了唐娇。
唐娇却是轻笑开口道:“外祖母,东西如今是我的,想给谁,自该由我说了算,皇帝舅舅要,也未尝不可。”
唐娇顿了顿,太后却是已经说通,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得唐娇又道:“但是这东西什么时候给,该如何给,就看皇帝舅舅的表现了。”
“你这孩子!”
太后看着唐娇小小的身影,忍不住摇头轻笑。
而另一边,却是早已离去的皇帝。
夜色已黑,他却十分有兴致的站在御花园中的池子前,似是在喂鱼,又似在赏景。何无忌脚步轻轻走到了皇帝身边,轻声将方才宫人传来的消息简洁的与皇帝做了禀告。
皇帝含笑听着,待听完后,他轻笑出了声,心情似乎十分好。他笑着将手中的鱼食全撒入了池子里,看着池子里的锦鲤蜂拥上来抢夺鱼食,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转身慢慢离去,何无忌见此,连忙恭着身子尾随。
第29章
唐娇回到如今所居的西侧殿寝宫中, 身后蒋嬷嬷与双碧丫鬟跟随。
此刻寝宫内静悄悄的,宫人都已经退下歇息, 全然不复方才那闹哄哄的场面。
唐娇进了屋,抱着手中的东西坐到了床上。
双碧丫鬟见此, 连忙上前弯下身子替她脱鞋, 而在这个时候, 蒋嬷嬷却突然跪倒在唐娇跟前。
唐娇微微抬了一下眼睑,没有说话。
双碧丫鬟吓了一跳, 目光忍不住惊疑的望向了唐娇,见她只是面色淡淡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蒋嬷嬷, 并没有叫起, 甚至面上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两个丫鬟见到唐娇这般, 心中也开始忐忑, 她们看了一眼低头跪地的蒋嬷嬷, 又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唐娇, 气氛凝重, 让二人忍不住也跟着跪在了唐娇的脚下, 嘴里倒不知是求饶, 还是害怕,只欲言又止叫了一声:“郡主…”
说实话,虽然在福王府倾覆之前唐娇对他们几个也是不待见,可顶多就是冷落罢了,哪里会用这般神色看着他们。而这路上相伴相随,唐娇待她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几乎是将她们看做了最亲近的人,突然之间这般,她们心里既不好受,又惶恐不安。
唐娇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紧,她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又何尝愿意这般对待她们。
可她还是忍住了,仍是一言不发、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们。
其实唐娇并不愿意让他们主仆关系变成如今这般,毕竟上辈子,她始终记得是这三人,对她不离不弃,为了她受尽委屈,却从来只是将苦水往自己心里咽着。若是可以,唐娇也愿意任由着她们的性子,让她们开开心心,不必担惊受怕。
这也是唐娇一直不愿意这三人随她进宫的原因,可如今既然进了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是唐娇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够硬逼着她们成长,唐娇原本以为,自己不必着急,也不用那么急着狠下心来,可是今日之事,分明便是在告诫,自己若是再狠不下心来,让她们进宫只是害了她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娇坐在床上,而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则是跪倒在地上,皆是一言不发。
唐娇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她打开了放在床边装了账本册子的箱子,从里边取出了其中一份,而后她双手捧着,又是慢慢走到了蒋嬷嬷跟前。
她蹲下了身体,目光与蒋嬷嬷惶恐不安的目光对视,手中的东西被她重新塞进了蒋嬷嬷的手中。
她只穿了一双棉袜子,便是踩在了地上,双碧丫鬟透过眼睛的余光察觉到,心中忍不住急了,碧芝动了动嘴唇,结巴着开口:“郡…郡主,小心受寒。”
唐娇没有理会,慢慢穿过她们,走到了梳妆台前边,将自己方才随手放着装了账本册子的箱子打开了,而后取出了其中一份,她双手捧着,又是慢慢走到了蒋嬷嬷跟前。然后,她蹲下了身体,目光与蒋嬷嬷惶恐不安的目光对视,她将手中的东西,重新弄塞进了蒋嬷嬷的手中。
蒋嬷嬷愕然看着手中这一捧东西,又抬头看向了唐娇,见唐娇面色平静看着她。
她面上又羞又愧,满是后悔,脸上肌肉还不自然抽动了一下。
而唐娇见她这般,也没有劝解开道,只是又用平淡语气温和开口:“嬷嬷将东西收好吧!”
“郡主…”
唐娇这一句话,让蒋嬷嬷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愧疚的甚至不敢与唐娇对视,嘴里只是喃喃开口道:“郡主,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辜负了郡主的厚望,是奴婢没做好…”
“嬷嬷!”
唐娇微微提高声音,打断了蒋嬷嬷的话,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并不喜欢蒋嬷嬷如今的性子,也就是蒋嬷嬷如此,若是旁人,她定当不耐烦。她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语气依然温和,“回去休息吧,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郡主…”
蒋嬷嬷的泪水打湿了账本册子,也将她一下子惊得清醒了过来,她伸手忙不迭的去抹眼泪珠子,唯恐自己不争气又坏了这账本册子。其实蒋嬷嬷这会儿很想说些什么,但唐娇疲惫的声音与憔悴消瘦的面容,让她又有些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她此刻心中是真的惶恐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唯恐自己再做些不合适的事情,给唐娇添麻烦。
所以她只能够顺着唐娇的话连声开口道:“好,好…郡主您早些歇息,奴婢先退下!”
唐娇点了点头,目送着蒋嬷嬷与双碧丫鬟站起身来,而在她们站起身离去的时候,唐娇又是语气淡淡说了一句:“不许跪在门口请罪,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回屋去,免得惹得我都歇息不好!”
蒋嬷嬷与双碧丫鬟闻言,愣了一下,片刻后蒋嬷嬷沉默的应了一声:“是。”
看着蒋嬷嬷与双碧丫鬟的身影离开,寝宫大门被合上,唐娇心中自是跟着有些难受。她当然也知晓,今夜就这么回去的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定然不会安眠,可是唐娇却不得不狠下这个心来惩罚她们。
没错,这已经是唐娇可以对这三人最严厉的惩罚了,罚其他的,唐娇舍不得,若是不罚,她们记不住这个教训,反倒是会害了她们。
而唐娇这会儿心中也是乱得紧,所以也不想继续纠结于此事。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三人。
其实上辈子的蒋嬷嬷与双碧两个丫鬟,并非像如今这般单纯不知事,或许是上辈子处境太过于艰难,而唐娇这个做主子的又太过于幼稚无能,反倒是蒋嬷嬷和双碧丫鬟为了保护她,性格变得要强而成熟。
蒋嬷嬷可以为了维护她,与丽嫔身边的宫人耍心眼,双碧丫鬟能够为了她,敢和底下宫人撒泼,
但这辈子,唐娇想保护他们,所以每一回,都挡在了她们前边,反倒阻止了她们的成长。
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唐娇其实不想见到上辈子那故作强硬的蒋嬷嬷和硬将自己逼成泼辣丫鬟的双碧,这不是她们的本性,如今她们这般,其实也挺好的。
左右,她们主仆四人本就一荣俱荣,她若是好好的,自然会拼了命去护着她们不受半点伤害,可若是她出了事情,便是她们尚未被波及,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是如同她们现在这般软弱,任人欺辱上头,却是唐娇不愿意看到的,她日后看不到的地方太多,蒋嬷嬷她们便是不能像上辈子一般,至少也要能够做到自保。
唐娇脑子里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日她也是起晚了,醒来之时,早已经过了巳时。
她打着哈欠睁开眼睛,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已经领着宫人在床边等候。
唐娇看着她们虽面上冲她笑着仍是满腹心事,而双眼通红,眼底更是一片青黑,便知三人回去只怕是熬了整整一夜。
唐娇依然没有说话,由着蒋嬷嬷搀扶坐起了身,然后坦然的接受着双碧丫鬟上前替她穿衣洁面。
蒋嬷嬷站在唐娇身后,对着梳妆镜伺候她梳头,因着唐娇如今年纪尚幼,倒是不必往头上放太多东西,不管是发髻还是发饰皆只要往简单着来便可,所以速度很快。但蒋嬷嬷手巧,便是再简单的打扮,她也能够替唐娇打扮的精细、让她看起来无比精致。
待蒋嬷嬷梳好头后,唐娇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站起来去用早膳,而是伸手挥退了屋里的其他宫人,只独留下蒋嬷嬷与双碧丫鬟三人。
房门合上的一瞬间,蒋嬷嬷与双碧丫鬟三人再次“噗通”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唐娇拿起梳妆桌上一把玛瑙小梳子,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自己前边的一缕头发。
她不言不语,可蒋嬷嬷却是几乎被心中的愧疚淹没,她迫不及待开口忏悔:“郡主,千般万般,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辜负了郡主的信任,更是不堪让郡主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奴婢!”
说着,她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册子,双手恭敬举着递向了唐娇的方向。
“嬷嬷昨夜想了一夜,只想出这个?”
唐娇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转过身子看向了蒋嬷嬷与双碧丫鬟,顿了顿又道,“昨日是我进宫的第一日,日后,可能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日,咱们都要生活在这座宫廷里,宫中艰险,你们只怕也已经发现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唐娇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蒋嬷嬷面上,话锋一转:“嬷嬷可有想过,今日若是我不知此事,也没要回这账本册子,而我库房里的东西,都由这位王嬷嬷管着…等到日后我回过神来时,你觉得我库房里还能够留着什么东西?”
“是…是奴婢的错,郡主您罚奴婢吧!”
蒋嬷嬷听着唐娇的话,羞愧难当,她下意识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账本册子,仿佛是想要用这番举动挽回着什么,可是她也明白,无济于事,今日她做错了,大大的做错了,倘若非郡主机智,她只怕还要酿成大祸。
她一条卑贱的老命算什么,可若是郡主也被连累,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蒋嬷嬷在这个时候,心中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她带着双碧丫鬟硬要随着郡主进宫,原本是想要照顾着郡主,是不放心郡主,可是这一路上,他们能做的,其他人也能够做,而她们给郡主造成的拖累,如今她给郡主惹出的麻烦…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带着双碧丫鬟留在唐娇身边?当初若是听了郡主的话离开福王府,是不是反倒让郡主能够轻松一些。
蒋嬷嬷心中胡思乱想着,双碧两个丫鬟又是忐忑着。
唐娇却是突然轻笑着,仿佛是自嘲般又道:“嬷嬷,我原本是想着慢慢来,总归是无事的。可是如今宫里的情形你也是看到了,我如今的处境看似荣宠甚重,实则呢,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着。后宫里的人,目光都盯着我,等着揪我的错,而下边的人,则是恨不得往我身上咬下肉来!我如今能信任的便是你们三人,也只有你们三人。所以,我的事情不交给你们,还能交给谁?”
“郡主…”
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听着唐娇一番话,心中动容之极,也是感概万千,千言万语表忠心的话梗在心头,最终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唐娇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又是温声道:“嬷嬷你们既然已经随我进宫,日后想出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这东西,你收回去,替我好好看着,不要再出现昨日之事。”
“不会。”
蒋嬷嬷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唐娇在这个时候,难得硬下心肠,没有劝慰蒋嬷嬷,反倒语气严肃又道:“嬷嬷,你要记住,你是我们这边最为年长之人,我虽是你们的主子,可有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依仗着你,你若是次次都像昨日这般,或许哪一日,我那把匕首就不会对自己这般温柔。”
“郡主!”
蒋嬷嬷闻言大惊,下意识挪动身体往唐娇方向过去,她抬起头看着她,连连劝导:“郡主万万不能再有这般想法…”
唐娇轻笑摇头,只是也不说好坏,平静道:“ 嬷嬷和双碧丫鬟都是我身边如今最亲近的人,我也不求你们有多能干,但有些事情你们该有分寸,像昨日三皇子拦我车驾,企图轻辱我,下我的面子,像如今库房里锁着的东西…我想你们都该清楚,这是我们日后安身立命的东西。旁的事情都无关系,可这些东西要是没了,便是命没了!”
她的声音不重,却是重重的敲打在蒋嬷嬷与双碧丫鬟的心头,蒋嬷嬷本就不是一个太有主见之人,又乍然来到宫廷这样陌生而威严的环境中,难免被随波逐流,她想过要维护唐娇,替唐娇做事,可临了,因为心中考虑太多,顾虑太多,反倒畏手畏脚,坏了唐娇的大事。
而双碧丫鬟比起蒋嬷嬷更是不如,她们行事向来只看着蒋嬷嬷,从来都没有自己拿过脑子来思考,可是唐娇今日的话,差点酿成的大祸却让她们开始真正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唐娇见她们一脸沉思,倒是没有再继续说,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她已经说的这般明白,这次的教训也足够深刻,可若是蒋嬷嬷与双碧丫鬟仍未能领会,那么她说再多又有何用。
唐娇也是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没有说话,没有打搅她们沉思,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嬷嬷终于开口,面上带着难得的豁朗。
她冲着唐娇重重叩了一记头,开口仿佛是做承诺一般:“郡主放心,您交予奴婢的东西,奴婢日后便是没了性命也要替您守着。没有您的命令,谁都别想动。”
“倒也没那么严重。”
唐娇笑说了一句,她笑了,气氛自然也不复方才的凝重。她弯下腰,亲自伸手扶起了蒋嬷嬷与双碧丫鬟。
双碧丫鬟到底年轻了一些,看到气氛终于不再僵硬,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碧芝轻声冲着唐娇说道:“郡主,您真的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要罚奴婢们,不要奴婢们了!”
唐娇笑了笑,自然没有计较碧芝这略有几分随意的话,倒是蒋嬷嬷偷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胡说八道,而后她语气小心问询着唐娇:“郡主,奴婢让人去厨房里传膳?”
“不必了,时辰也不早了,指不定待会儿外祖母会找我一道儿用午膳,我现在不饿。”
唐娇摆了摆手,其实她现在脑子还有些晕沉沉的,也没有什么胃口。
蒋嬷嬷听到唐娇提到了太后,倒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她手上拿着账本册子,目光看着唐娇,心中却还有几分疑虑。
见唐娇只是坐在梳妆台前,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她终于犹豫着凑到唐娇耳边,轻声开口问道:“郡主,昨日奴婢听到皇上提及过要借钱,您真的…不借吗?”
蒋嬷嬷也知自己问这话现在好像并不太合适,而且唐娇表现的对这笔财富十分看重,可那是皇帝开口?
蒋嬷嬷有限的认知中,即使她的忠心是在福王府,是在唐娇身上,可到底还有皇权大过天的想法,也因为她既忠心心疼着唐娇,所以更担心着她为了外物而得罪皇帝。
唐娇素手捋着自己额前的发丝,听到蒋嬷嬷的话,也没有停顿,依然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回答一个寻常的问题:“这个问题,昨日我已经回过太后了,我可不管谁来问我要东西,但想从我手中拿到东西,不让我高兴,不让我心甘情愿,那都是在做梦!我宁愿毁了也不让旁人得了!”
“可是…”
蒋嬷嬷动了动嘴唇,想与唐娇再强调一遍皇帝的身份。
唐娇却是不等着她开口,便笑道:“皇帝舅舅既然先时都没有对我动手,只怕也不是个强取豪夺之人,他那么聪明,该是知晓如何讨好我。”
唐娇目光遥遥望向了梳妆台边上洞开的窗户,目光悠远,似乎是望向了碧澄澄的天空。
而果不其然,唐娇的话才说出去没多久,太后这边还未传唐娇过去用午膳,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何无忌已经带着人先来了她所居住的西侧殿。
第30章
何无忌此人, 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么久,深得信任、委以重任, 自是深不可测。
而他本人也是个极其稳妥的性子,不踩高就低, 又极有眼色, 唐娇记得, 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这位总管大人还好好的做着他的总管大人, 好似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出过半分的纰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能人。
而今日何无忌来到唐娇的西侧殿, 人还在慈安宫的大门时, 便已经使人进去通报, 得了太后的允许后, 方才带着一行人来到西侧殿的大门前。
他到达西侧殿大门时, 又停下了脚步, 并没有直接走入, 只是客气的请了院中的宫人再去唐娇屋里禀告。
从头至尾, 何无忌不仅顾虑到了慈安宫的主子太后, 也没有轻慢唐娇,将她看成是孩子便罔顾她的意见。
唐娇在屋里听得底下宫人禀告,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趣味的笑容。
说实话,上辈子何无忌与她无冤无仇,甚至没有多大的交集,但…唐娇对于此人, 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而何无忌今日的行事作风,不得不说令人十分舒服,便是唐娇这般爱挑刺之人,心中竟然也不免对他产生几分好感。
看来,她皇帝舅舅身边的能人,还是不少的。
唐娇依靠着榻上的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衣服袖口的布料,漫不经心冲着蒋嬷嬷开口吩咐道:“既然是皇帝舅舅身边的大总管来了,咱们倒是不好轻慢,嬷嬷你出去迎一下吧!”
“是。”
蒋嬷嬷如今对唐娇可说是言听计从,自然不会质疑唐娇的话,闻言未免失礼理了理衣服后,便赶紧往外走着去迎接。
蒋嬷嬷倒是没曾想过,这位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奉命出现,从另一层面上其实还代表了皇帝的颜面,她一个小小的嬷嬷出去迎接其实已经算是轻慢了。要知道前世这位大总管若是带着皇帝的旨意出现在后宫,便是尊贵如皇后、受宠如蓝贵妃之人,都要亲自出来迎接。
唐娇何尝会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上一世,她从儿时到长大后的记忆,大半也都是关于这个宫廷中的点点滴滴。
可唐娇就是故作不知,就是懒得起身去门口将人迎进来,莫说今日皇帝派这位何大总管过来本就别有所图,想求着她,又哪能还想着让她以礼相待这般好事儿!便是今日这位何大总管过来的用意十分单纯,唐娇一样继续就这么给躺着。
左右这位何大总管做事周全,又懂得顾全大局,总不会为了这点子脸面与她计较吧!
更何况她不怕被人记恨,更不怕得罪他,毕竟何无忌的主子她都是这么一副态度。
唐娇想法颇为无赖,而在门口看到蒋嬷嬷出来迎候的何无忌还真没和唐娇计较这点子小事儿。
他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变过,笑得依然真诚温和,语气说的和善:“怎敢劳烦嬷嬷您亲自出来接咱家,让一个小宫人出来跑腿说一声便是了!”
何无忌说的十分客气而真诚,蒋嬷嬷听着,反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开口道:“何总管客气了,是奴婢家郡主让奴婢出来迎接您的,更何况何总管您大驾光临,奴婢一个算不得牌面的人出来迎候,您莫嫌弃便好!”
蒋嬷嬷还真不会说话,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若那人小肚鸡肠一些,本就对唐娇没有出来迎接之事心存芥蒂,只怕会火上加油,可何总管却是总有办法将这尴尬的话语轻轻带过:“嬷嬷这话说的真教咱家无地自容了,都是自己人,也不要客气了,对了郡主在屋里吗?”
“在…”
蒋嬷嬷愣了一下,连忙开口回道。
何无忌听出蒋嬷嬷的疑问之意,连忙笑着解释道:“皇上今日起早便吩咐奴才从皇上的私库里捡些东西过来好给郡主布置屋子,咱家想着郡主昨夜晚睡,应是没那么早起,便缓了一步过来,不知郡主现下可有空?”
“有空有空!”
蒋嬷嬷连忙开口应了,一手做出了请的姿态。
她的目光落在了跟在蒋嬷嬷身后的宫人,只瞧见他们手中都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托盘么,上边盖了红布,并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不过只单单从宫人们捧着的数量来瞧,也是颇为可观,更何况,皇帝出手的东西,又哪里会有差的。
蒋嬷嬷心中为皇帝对自家郡主的疼爱而感到高兴,面上也不觉带出了高兴的神情,她脚步轻快的走进了屋子里,快步走到了唐娇面前。
唐娇看了一眼唐嬷嬷,又看了一眼跟在蒋嬷嬷身后进来的何无忌以及身后捧着众多托盘的宫人们,面上神色却是淡淡。
何无忌走入,冲唐娇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唐娇依然依靠在榻上这般躺着,没有起身,懒洋洋叫了起,而后她依旧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道:“何大总管贵人事忙,你这大忙人不陪在皇帝舅舅身边伺候着,来我屋里做什么?”
“郡主说笑了。”何无忌轻笑开口,“奴才在郡主面前哪里敢称是贵人,今日奴才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过来给郡主送东西。”
他话音落下,身后宫人便十分有眼色的将各自托盘上的红布掀开了。
托盘中的东西,说来对于屋中之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值得吃惊的东西,毕竟一些再名贵的珠宝首饰、名贵摆件他们也不是见不着,而且昨日见识过唐娇“炫富”的场面,这些个东西也就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