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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的心不禁快跳几拍。不过,来得是A版妹子。

她笑盈盈扶起杜小曼:“朕早上未曾惊动你,早膳可吃好了么?”

杜小曼垂头做羞涩状道:“谢皇上,臣妾睡得好,吃得好。”

A版放开她的手,坐到案旁,又开始批阅奏章,朱笔未提,先问忠承:“对了,宁景徽那里,尚无消息?”

忠承躬身:“奴才听说,宁相已在裕王府看账,裕王未在府邸,雨大路滑,恐出意外,宁相已让黄将军在京城及周边寻迎。”

杜小曼不禁抬起眼。

这是说,宁景徽抄了璪璪的家,璪璪跑了?

皇帝垂目看向案上的奏折,淡淡道:“是否其实在府中,下人不知道?”

忠承道:“裕王府中已经找过,的确未回去。”

A版挑起唇角:“那可令人忧心啊,和宁景徽说,人手不够的话,朕再派些去。”

忠承应喏。

A版又轻叹一声:“裕王皇叔是颗多情种子,遣散姬妾都如斯大张旗鼓。言官弹劾,朕不能不办。他倒也会选时辰。真是不让朕安生,亦不让宁景徽这些臣下安生。”

杜小曼低头拿针往布上戳着。

风雨虽停,天仍阴着。

直到晌午,正南方天上,方才有了一块略白亮些的云。

左相府内的花木已有数日未曾修剪,积存的水滴,从擎出的枝桠上滴落,砸在散乱在积水中的落叶上。

书房的门闪开一条缝,管事的侧身入门,李孝知放下手中许久未翻一页的书册:“老夫暂不用午膳。”

管事的躬身:“老爷,有客。”

李孝知垂眼再看书册:“早已说过,谁来都请回。”

管事张了张嘴,尚未出声,他身侧的房门大开,裹着长氅的一人跨入门内。

“李卿连口水也不打算给孤喝么?”

李孝知猛然怔住,继而起身,颤巍巍绕出桌案后,在无声合拢的门扇阴影中双腿一曲。

“老臣叩见裕王殿下。”

一双手托住了他的双臂。秦兰璪的双眼笑意盈盈。

“李卿不必多礼,孤被宁景徽抄了家,这是找李卿寻救来了。”

又有风起。

杜小曼看了看铅色打底铺浓黑的天,应该还会下雨吧。

A版妹子今天铁心要打造对她的宠爱,一直没走,在这里用了午膳,还特意赐了她很多汤菜,杜小曼只能在小黑屋里跪着吃完饭,膝盖跪得生疼。

忠承公公向杜小曼抬了抬眉,杜小曼居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做贤淑状走到桌案边:“皇上,刚用完膳,歇一时吧。”

A版道:“内宫出了许多事情,外面也不太平,朕不能置百姓不顾。这些折子,要尽快批完。”

杜小曼捧哏:“皇上真是辛苦。”

忠承又看了看她,好像是让她再做点什么,杜小曼便去端茶,忠承道:“娘娘,奴才来吧。”

A版似笑非笑抬头:“要么,媗儿,你来替朕念一念折子。”

杜小曼只得拿起一本折子,打开:“臣…”

嗯?这是个什么字?

“臣朋或有本…”

“朕的臣子中,应无人叫此名。”A版淡淡道。

杜小曼的脸有点热:“这两个字,不太认识。”

忠承在一旁道:“想来是蒯彧蒯大人吧。”

A版从杜小曼手里接过折子,扫了一眼:“的确是。”

杜小曼汗颜:“对不起皇上,臣妾没有文化。”

A版唇边抿出一丝笑:“久不碰书本,是会生疏。朕可着女官来,帮你一些。”

杜小曼内心泛起涟漪,这是要进行帝王培训的节奏?

她道:“那,再请人来教臣妾些礼仪可不可以?”剧增的体重需要拯救,而且她也想成为举手投足都优雅的女人。做卧底的时候顺便上点气质修炼的小课,也算福利吧。

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在忠承眼里倒是充满上进心,不禁嫣然一笑。

A版微微扬了扬眉:“好。”执起笔,又看向窗外,“该回来一些消息了。”

裕王府中,秦兰璪仍未出现。宁景徽与彭复、房瞻在一厅内督看御史查账,再行复审。黄钦带着几名下属匆匆而来。

“宁相,彭大人,房大人,兵卒在府内找寻裕王殿下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黄钦搓了搓手,充满兴奋。

本来他是打算在某屋或某个角落处放上点什么,岂料手下竟发现裕王的书房中另有内室,推开暗门,豁然一片别样风景。

黄钦摆了摆手,两名兵卒托着漆盘呈上。

“宁相与两位大人请看这些书册图画与丹药,是否裕王殿下为巫蛊所惑?”黄钦取出一卷书,“尤其…这册。”

宁景徽接过,彭复、房瞻均凝目看来。

书册墨蓝,竟未有名。

宁景徽翻开一页,微黄的纸张上,赫然画着一条龙。

房瞻和彭复盯着那条龙,神色都变了。

宁景徽又再翻开一页。

右侧页上,赫然两行大字——『云腾雨自润。姹水化青龙。』

左侧页上,是一横跨马步,左臂举,右臂垂,左掌心向天,右掌心向地的男子。

宁景徽的眉毛跳了跳,房瞻和彭复的表情又变了变。

宁景徽再翻开一页。

密密小字书曰:『嗟呼,润化之术,难乎?玄乎?实髓华唯阴、阳二字而已。阳者,为火,阴者,为水。世间凡水凡火,两不相容。但此水火,却是相济,阴水养阳火,乃天地第一道理。但要养得好,养得妙,方可助阳腾龙,其窍诀之法,便是润化…』

宁景徽合上了书册,再翻看漆盘。

袒露上身,盘膝而坐,双手各种抱印手势,身上画满点点与不同经脉行走图案,身外冒着袅袅烟雾,于头顶结为各样龙形的男子图画数张。

贴着初、次、叄的各种小药瓶无数。

同色皮的书册数本,《紫云飞化》两卷,《白虹阳贯法》数卷…

房瞻轻咳一声:“裕王殿下真是…养元有术,咳咳。”

黄钦扫视他三人:“宁相,两位大人,是否要将此送入宫中,呈交皇上?”

房瞻又猛咳两声,以袖掩口。彭复打个哈哈:“黄将军尚未成亲吧,真是年少有为啊,呵呵…”

宁景徽抬眼看着他,缓声道:“本阁以为,彭祖之术之物,呈于皇上,恐怕不妥。”

乌云堆挤,隐隐又有雷声。

雨点啪啪落下,街巷中的积水泥浆被御林禁军扫踏街巷的马蹄溅起。

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一辆车,马身披着油毡,慢慢前行。兵卒们顿时纵马涌上,马车停住,车夫取下雨笠:“此乃裕王殿下的车驾,何人竟大胆阻拦?”

裕王!

踏破铁鞋无觅处,竟自己送上了门?

带队的副领与兵卒们谨慎靠前,车帘缓缓挑起,一人的声音飘了出来,在疾落的雨点中格外悠然。

“如斯多人拦住孤的车驾,是出了什么事么?”

真的是裕王!

副领按捺住内心的汹涌,抱拳行礼:“禀王爷,宁相与御史台房都宪、宗正府彭大人奉圣上旨意,帮王爷处理些事务。因殿下夤夜未归,天阴雨急,宁相特命臣等来接迎。”

秦兰璪微露出恍然之色:“哦,原来如此。孤昨天傍晚驱车赏雨,吃了些酒,便随便宿了一夜,今见京内处处兵卒,还以为哪个被抄家了,原来竟是为了孤。”

副领躬身,再道:“恭请王爷回府。”

秦兰璪点点头:“好啊,那就走吧。”

大雨如泼,裕王的马车在禁军的包围中缓缓前行。

行至某条街时,车忽然停了。车帘又一动。

兵卒们的手都按在了刀剑柄上,车帘挑起,一个小厮冒头道:“王爷想在前方路口稍拐一下,在仁寿大街左边稍停片刻。”

仁寿大街有什么?副领急忙派出探子前往,自到轿前拖延。

探子打马撞开雨帘,片刻便到了所说之处,只见一座恢弘府邸,抬头望去,门匾上四个大字——楚平公府。

“禀,禀皇上。”

傍晚时分,就在杜小曼已认命地做好晚饭也跪着吃的思想准备时,报信的终于来了。

“裕王…”是个脸生的小宦官,初次来报信,偷偷瞟着皇帝和杜小曼,结结巴巴的,显得很不淡定,“裕王向楚平公府说要退婚。”

杜小曼一时间都忘了去看A版的表情。

如果璪璪现在站在她面前,她肯定会扑上去卡住他的膀子道,大哥,好好对待当下的剧情好吗?

连她这种政治白痴都知道,一场大戏即将到来。

夺皇位!争天下!看谁主江山的正剧大戏!

璪璪你这个时候还坚定不移地走言情线是几个意思!

杜小曼努力维持着平静,A版瞥了她一眼,淡淡向小宦官道:“哦?什么理由?”

小宦官继续结巴着回禀:“裕,裕王说,不能耽误了小姐的大好青春,更不能连累楚平公爷一家。因为眼下,他又在被抄,抄家。”

“孤是被抄家的人,诸卿不必在勉强虚饰,爱怎样就怎样罢。”

秦兰璪站在暴雨中,素油纸伞下,脸色分外苍白,眉梢眼底都是死灰般的寡然。

转身,举步,迈入一旁亭中,在石桌边坐下。

“孤就在这里,裕王府任众卿查检,或是连孤身上也验一验亦可。诸卿若是带来了其他要给孤的东西,直接拿出无妨。”

彭复、房瞻只得顶着大雨重重跪在水中。

“王爷万不可如此说。”

“臣等万死,逾越冒犯,请殿下恕罪。”

宁景徽亦跪下。

秦兰璪叹了一声:“三位都起来吧,这般淋着,若是病了,孤更死亦不得超生。”

彭复和房瞻只能再叩首。

“王爷万万不可如此说!”

“臣等粉身碎骨,不能赎此罪。”

宁景徽起身:“因有御史弹劾,皇上方才命臣等来帮王爷查点账目。亦是体恤王爷之意,望王爷明白。”

秦兰璪垂着眼帘,淡声道:“孤,知道了。”

其实,就冲他这个姿态,说是对皇上的大不敬,绝非牵强。

在折子里提还是不提呢?

房瞻和彭复很头疼。

要不,就交给黄钦好了?

在这个时节,每行一步,都十分艰难哪。

秦兰璪仍在亭子里坐着,一副打算就这么坐着的样子。

宁景徽恭敬道了声告退,就去继续看账册,一副不打算给裕王留脸的姿态。

真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跟着做出兢兢神情,告退折返,踏上台阶时,房瞻终于忍不住轻声一叹:“雨,下大了甚好。早下早了。”

“裕王皇叔真是每每能让朕惊奇。”A版轻叩桌面,“他说抄家,难道是说朕在抄他的家?除了朕,谁又能抄他的家?”

忠承躬身:“裕王这是大不敬地污蔑皇上,更辜负皇上的厚爱。”

A版挥袖让双腿弹琵琶的小宦官退下,方才又道:“裕王素来狡诈,他这样做必有缘故。”又瞥了一眼杜小曼,“朕觉得,情情爱爱只是个幌子。背后必另有文章。”

看来A版妹子也认可影帝的演技了。

杜小曼默默在心里道,妹子你不用暗示得这么明显,我当然不会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想,“啊,难道他做这些也是为了向我暗示,他除了我之外,谁都不会爱,不会娶吗?”

她突然觉得,连这种梦都不会做的自己好悲哀。

A版略一思索,向忠承道:“着人示意楚平公,他的女儿,生是裕王的人,死也是裕王的人。”

杜小曼抬头:“这样那女孩不就…”

A版淡淡道:“逼她的人是裕王,而非朕。”

杜小曼一字字道:“我希望,世间的女子,都不用遭受这些。”

谢谢月圣门道德制高点的句子,关键时刻挺好用的。

A版不耐烦地皱眉:“朕不会真的让她怎样。大不了就让人…”

忠承轻咳一声。

A版摔下笔:“那就再议吧。”继续看了两页奏折,啪地合上折子,“是了,朕想起还有他事,先去御书房一趟。”

杜小曼躬身相送,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不禁想,璪璪跑得这么难以捉摸,是和宁景徽商量好的吗?

一直到临睡,她杜小曼都情不自禁脑内着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剧情。

“娘娘在想什么心思?”

头顶上方响起询问,她忙从脑补小剧场中拔出,向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笑。

“可是在想着裕王殿下?”

杜小曼一惊,灯下的铜镜中,晴照那双在帮自己梳发的手一下一下,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