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晚的厢房有些不同,里面已经亮着灯。杜小曼在门口停下,转头问:“难道我今天不住这一间?”
系香答道:“还是这一间,郡主。”抬手在门上轻叩,门吱呀开了,两个青绿色衣衫的娇俏丫鬟向一旁退让,屋内的灯下,端坐着两个华服妇人。
杜小曼愣了愣。其中一个妇人她认得,是慕云潇的娘,慕夫人。另一位陌生的贵夫人起身向杜小曼走来,杜小曼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忽然脸颊被重重一击,踉跄退了一步,耳朵嗡嗡地响着。
杜小曼愕然抬头,嘴里蔓延开一股腥味,金星闪烁中,只见那美妇柳眉倒竖,神色狰狞,咬牙切齿:“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有脸站着!我们唐王府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孽畜!跪下!”
杜小曼晃晃昏沉沉的脑袋,明白了,这位贵妇人就是唐晋媗的亲娘,唐王妃。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啪一声脆响,另一边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掌。杜小曼立足不稳,扑倒在地,王妃再厉声喝道:“跪下!”
慕夫人上前拉着王妃的衣袖:“亲家母,媗儿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不过是小孩子使性子,别罚得太重。”
王妃摇头:“亲家别再替她说情了,我也无颜再与慕王府做亲家,养出这种女儿,是我今生之耻!”
慕夫人温声道:“小孩子年轻的时候,谁能不犯点错?肯回头就好。”
王妃冷笑:“她犯得是一般的错?丢尽脸面,恬不知耻!”
杜小曼在地上趴着,没有人来扶她。她知道,现在起来,可能还会接着挨打,就也没有动。
王妃再厉声呵斥:“不知耻的东西!快先向你婆婆磕头!”
杜小曼纹丝不动,王妃浑身战抖,颤声向慕夫人道:“我已再无脸面和慕王府说什么,慕夫人能否先去休息,容我和这不要脸的丫头单独说几句话。”
慕夫人双眉微皱,轻叹了一口气:“也罢。亲家请千万莫太动怒。媗儿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我们慕王府也有过错,好好开导便是。”带着两个丫鬟缓步出屋,合上房门。
慕夫人走后,屋中沉寂了片刻,杜小曼只听见王妃的声音道:“你们先扶她起来。”
杜小曼被几双手搀着,踉跄站起。她的头发散了,半挡着视线,王妃又冷冷道:“先打水,替她洗脸。”
几个丫鬟去取来水,帮杜小曼净面梳头,温热的水敷在她高肿的面颊上,火燎般的刺痛。丫鬟们的动作都很轻,净面之后,又打开妆匣,为她梳头理妆,唐王妃至始至终都端坐在桌边,面无表情。
杜小曼有些疑惑,刚才是打,现在又不做声,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或者刚才她是有意做给慕夫人看的?王妃毕竟是唐晋媗的亲娘,唐晋媗之前在慕王府受的欺负,她不信唐王妃不知道。那么王妃应该能理解出逃这件事吧。再怎么样,做母亲的,心里应该还是向着自己的女儿。
丫鬟们帮杜小曼梳妆完毕,搀着她坐到桌边,斟上一杯茶。
杜小曼的唇舌干燥,口中腥味难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丫鬟们没有再帮她添茶。唐王妃凝视着她,缓缓开口道:“我十六岁时,嫁给你父王,一共生了四个子女,你从小听话,不像你的哥哥般喜欢惹事,也不像你的姐姐那么挑剔,我以为你是最让我省心的那个。”
杜小曼一言不发地坐着。
唐王妃接着道:“你嫁给慕云潇,与你的姐姐们比,是嫁得低了。娘也听说了,慕云潇对你不好,为了一个小狐媚子冷落你,你心中委屈。可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再靠娘家帮你做主,不管你嫁给哪个男人,你若想坐稳自己的位置,就不能被那些小妖精斗下去。我本以为,慢慢的,你能学会了怎么为自己谋算,就像娘当年那样,却没想到,你竟然挑了另一条路…”
杜小曼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她的肚子有点疼。
刚开始只是像针扎一样,渐渐疼得难以忍耐,她捂着肚子痛呼了一声,唐王妃看着她,脸上一片淡漠。
“媗儿,别怨娘心狠。你这次犯得错,再不能回头了。唐王府的名声,慕王府的脸面,全都毁在了你手里。”
杜小曼疼得冷汗直冒,再次跌倒在地,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她强撑起身体大声喊:“你…为了面子你就要毒死自己的亲女儿?虎毒还不食子!”
这都是些什么人!唐晋媗的婆家和娘家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么!
唐王妃站起身,俯视着她,神色依然淡漠:“媗儿,你这么走,还能走得干净点。倘若回到京城,受到刑审,那会比这痛上百倍,千倍,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那时,大家都不得安生…好孩子,再忍一忍…再等一下,就好了…”
杜小曼的牙齿咯咯颤抖,有湿黏的液体正从她的喉咙里向外翻涌。丫鬟们都和唐王妃一样淡然地站着,俯视着她在地上打滚抽搐。
杜小曼不怕死,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甘。她不甘心就这么窝囊,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冤枉。
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自己什么东西都不是,背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不能分辨,一举一动从生到死都由别人掌控。只要别人高兴,她就要像一条喝了杀虫剂的臭虫一样,在地上挣扎着等死。
这是什么世道!
杜小曼咬紧牙关,颤手抓住地上的凳子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门上砸去,高声大喊:“宁右相!唐王妃要毒死我!我死了你就查不到你想查的东西!”
她的眼前一黑,一股腥臭的液体冲口而出。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到底喊了多大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有好多小星星在飞。
金色的,银色的,血红色的…最终变成了浓重的黑暗。
杜小曼再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神奇的地方。
入眼的先是一团银藕色烟雾,等到眼前再清晰了,才看清烟雾其实是长长的纱帐,帐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她转动眼珠,太阳穴一阵刺痛,她企图撑起身,耳边一个声音道:“哎呀,醒了,快去通报。”
两双手把杜小曼扶了起来,手的主人是两个秀丽的少女,穿着亮色的衫裙,绑着双鬟,七彩的发带垂在肩上,娇俏可爱。
杜小曼张张了嘴,问:“我…”喉咙火燎般疼痛,声音沙哑无比。
其中一名少女道:“姑娘,你的嗓子受了伤,还没全好,要再过几日才能清楚说话呢。”
杜小曼转目四望。纱帐外,墙上挂着春蝶嬉戏百花图,镶着玲珑八宝珍玩格,墙角的镂花暖玉大花瓶中插着孔雀毛。琉璃台上,金莲花的香炉中袅袅缭出香烟。雕的梁,画的栋,花样奇巧的门窗,青玉般镂花的地砖。这间屋子,比当年杜小曼在慕王府中所见,还要精致了许多倍。杜小曼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又按了按太阳穴。
她没死,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被唐王妃下一次毒就能换到这么好的待遇?
她哑着嗓子低声问:“这是…哪里…?”每吐出一个字,都艰辛无比。
少女柔声回答:“这里是裕王殿下的别苑,奴婢叫舞绣,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哦,原来是裕王的地方,怪不得这么华丽。
杜小曼猜想,大概是她那天快被毒死了,宁景徽等人对她紧急施救之后,就把裕王的住处当作临时落脚地了。
舞绣的说法与她猜想的类似。
“姑娘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王爷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没救了,用了好多个大夫,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好容易才救了过来。幸亏姑娘你昏着,那针扎得,我都怕得慌,到处是青紫。这几天姑娘洗不得澡了,只能用水擦身体,暂时将就一下罢。”
杜小曼点点头,几个丫鬟端来了药,苦得难以下咽,嗓子疼痛难耐,每咽下一口药都要逼出一头冷汗。
唐晋媗的妈真是太狠毒了!杜小曼不禁在心里叫苦。
唐王妃要毒死她,其实就是怕她丢了唐王府的脸面而已。面子这么重要吗?可以不问是否冤枉,下手杀自己的女儿。
杜小曼后悔自己太相信人性,居然丝毫没有怀疑地喝了那杯茶,本来,那杯茶只倒给她,没有倒给王妃,她就应该警惕。在现代社会,也有家庭暴力杀掉自己的小孩的妈妈,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万幸,她只是杜小曼,不是真正的唐晋媗,唐王妃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假如是唐晋媗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毒死,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无法想象。
杜小曼只是很想家,很想自己的妈妈,那个天天骂她学习差,陪她熬夜做功课,一边说你需要减肥啦,腰粗了穿衣服不好看,一边又在吃饭的时候把最好的菜都往她碗里夹的老妈。
她用力吞咽着那苦苦的药,眼里有湿湿的东西滴落下来。
舞绣体贴地说:“哎呀,药太苦了吧。等药喝完了,郡主就能喝这碗雪梨羹了,用冰镇过,凉凉的,喝下去嗓子一点都不会痛的。”
杜小曼抬起眼,用力对她笑了笑,哑声说:“谢谢。”
喝完了雪梨羹,杜小曼想下床走动,发现全身每个关节都在痛。她一向自恃雄壮如牛,总算体会了一把弱不经风的感觉。
感觉…真不好!
两条腿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被风一吹,从皮到骨头缝都在疼。
杜小曼好容易挪到门口,发现这间房在一栋小楼的二楼。楼下是一个花园,园内繁华盛开,山石边傍着芍药,白墙下依着芭蕉,池塘中的荷花亭亭,梧桐树叶浓密,蔷薇花架下,石桌幽凉。
舞绣道:“这园子叫做云织园,此楼名叫伴星阁。乃林叟老人亲自规建。当年我们王爷亲自去了江南五趟,才请得他出山,建了这座别苑。园子建成后没两年,他老人家就辞世了,王爷常说,世上再难得有这座别苑般的雅致了。”
杜小曼的眉毛跳了跳,看来裕王是个颇自恋的人。她不懂得什么园林布局的精妙,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的确非常漂亮。
只是,园子再美,身为一个囚犯,蹲在这里,心情也难以好起来。
杜小曼直截了当地哑声问:“你们王爷,还有宁右相…打算什么时候审问我?”
舞绣睁大了眼,清透的明眸中写满了愕然和不解:“姑娘…此话…何意?王爷吩咐过奴婢们,说杜姑娘是贵客,万不可怠慢,为何姑娘却说…”
杜姑娘?不是唐郡主?
或者裕王不想让自己家的小丫鬟知道这件事情,毕竟月圣门是个邪门的秘密组织嘛。
杜小曼于是说:“那请你转告你家王爷…还有和他在一起的其他人…就说,我醒了,他们想问什么,可以尽管问了。”
舞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匆匆离去。
杜小曼靠在栏杆上,对着楼下的花园唏嘘不已,唉,真是世事难料,本来以为可以在古代开酒楼赚大钱,快快乐乐,畅意江湖,眨眼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到底神仙们准备搞什么?九天玄女和小仙子们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惨呢?
可见神仙也靠不住,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眼下这个地步,又要怎么靠自己?唉唉,好烦恼!
裕王的宅子真奢华啊。身为一个人,他的人生真成功。如果她也能靠自己弄到这样的豪宅,有那么牛气的身份,谁的气都不用受,在大豪宅里吃喝玩乐该多好!
唉…
杜小曼正在感怀嗟叹,舞绣又匆匆回来了,轻声道:“王爷说,请杜姑娘先安心养好身体,不要顾虑别的事。”
有没有搞错啊?审个犯人还拖拖拉拉粘粘糊糊的?裕王和右相这么搞,这个朝廷还有办事效率吗?
难道是嫌她现在嗓子太烂,说不清惊天动地的秘密?
也罢,杜小曼想,她现在的待遇,也就是个死缓吧。所谓的等养肥了再杀。
现在什么都是人家说了算,让等着,就等着呗。
等待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越狱也行。
因为嗓子还坏着,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杜小曼虽然住在裕王的豪宅里,却只能顿顿吃素,清汤寡水。吃到最后,她看见雪梨羹就想逃跑,半夜梦见啃鸡腿,醒来时嘴里咬着被角。
每天,裕王请的大夫还会给她号脉扎针。
杜小曼最怕扎针了,其实扎针的确不疼,但全身都是针像箭猪一样挺在床上,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哆嗦。
裕王确实是个色狼,连请来的大夫都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看到她,杜小曼才知道什么叫做蛾眉,什么叫做杏眼,什么叫做雪肤。
美女大夫名叫妩娘,人也特别温柔,说话时轻声慢语,连杜小曼的骨头都要被化掉。
侍女们都像园中的鲜花一样,桃李芭蕉,各有各的妩媚娇俏,言行举止都和杜小曼之前接触的那些丫鬟不一样,更加恣意活泼。嘻嘻哈哈唧唧喳喳聊天的时候,好像廊下摇晃着脆脆的银铃。
连侍女服与为杜小曼准备的衣服,都比平常的,领口低点。
裕王他,住在这豪宅之中,被满园的美女环绕,说不定还怀抱着更美丽的,倾城倾国的姬妾,真是一朵幸福的男子啊。
杜小曼也想这么幸福!
等她有了钱,她也要搞一个这样的大宅子,然后把这些美女全部换成小帅哥!
要个像宁景徽那么美的,给她端茶。
一定再要个像十七皇子那么好看的,给她弹小曲。
还要个谢况弈那么帅的,做侍卫。
谢况弈还有个手下叫卫棠吧,也很帅啊,也做侍卫好了。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
裕王,面相稍微老成了一些,杜小曼喜欢嫩一点,青葱点的,不过擦桌子扫地还能将就着用用吧。
时阑…人比较油滑,但是脸的确没话说,让他捏捏肩膀捶捶腿啥的,还行。
唉,她不是个贪心的人,暂时先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慢慢再说…
“什么可以了?什么慢慢再说?”
杜小曼猛地从床上弹起。此时是半夜,漆黑,她的房间。
床前却站着一个人影,依稀有些熟悉。
那人影再开口,声音杜小曼更加熟悉:“掌柜的,你抱着被子吸口水,到底在做什么好梦?”
杜小曼大惊,嘶哑着嗓子问:“怎么是你?”惊觉自己声音高了,赶紧捂住嘴。
时阑从怀中取出一个发绿光的布袋,举到眼前,荧荧绿光中映出那标志性的油笑。
“唉,掌柜的,吾能进这里救你,着实不易啊。若非萧前辈相助,想吾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能有心无力…”
杜小曼赶紧打断他:“行了,你不怕被抓啊!”
时阑双眼笑的弯弯的:“王府上下,已经都被萧前辈的迷药迷倒。事不宜迟,掌柜的,我们快逃吧。”
杜小曼想伸出手,又犹豫了一下。
该不该相信时阑?裕王和宁景徽手下有那么多朝廷的高手,仅仅靠一个萧白客,就能全部放倒?
即便这是真的,时阑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裕王的别苑,又怎么联络到了萧白客?
疑点太多了。
可是,就算时阑是骗子,最坏的结果,也坏不过留在这里被审讯。杜小曼坚定地抓住了时阑的手腕:“走吧。”
时阑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房间,下了小楼。一路上遇见不少铺倒在地的婢女和侍卫们,的确是中毒昏迷的模样。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杜小曼和时阑的呼吸声。
杜小曼悄声问:“萧大侠在哪里?”即使是极低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也格外突兀。
时阑低声道:“摸清地形,告诉了吾,放倒这些人,就走了。”
萧大侠真是充满了高人作派,来无影去无踪啊。
杜小曼还是忍不住问了:“萧大侠,他混进来的时候,扮成了谁?”
时阑道:“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娘的?今天还帮你诊过脉。”
杜小曼回想了一下今天的妩娘,她婀娜的身段,柔媚的举止,以及…半袒在内衫领口外,洁白真实硕大的…酥胸…
萧大侠,您是神。
时阑拉着杜小曼穿过一层层院子,一道道回廊。杜小曼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中渗出了汗。一道月门前,时阑停下脚步,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有我在,从那里翻出院墙,就能逃出去了。”
杜小曼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跑了这么远的路,她的腿已经开始打颤。她咬咬牙,点点头。
夜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时阑半扶半拖着她攀爬上假山,爬到一半时,远处隐约有嘈杂声。
时阑急促地道:“不好,可能有人醒了!放心,他们一时半刻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墙外有马车!”
杜小曼奋力向假山上爬着,那嘈杂声响了一阵,却突然又沉寂了。
杜小曼站在假山的顶端,回头向别苑里看了一眼。月光下,有一道黑影掠过层叠的屋脊,纵轻功向这里飞来。
是朝廷的侍卫?萧白客?还是…
杜小曼双脚像钉住一样不动,时阑挡在她身前,那黑影的速度极快,即便他们现在跳下去,也来不及跑。
黑影眨眼已到了近前,清亮的月光把他的轮廓勾勒清晰。杜小曼不由得呆住。
大概,有许多女生都做过这样的梦。
梦的主角是一名少年侠士。他会在你最水深火热的时候陡然出现,踏风而来,衣袂翩飞,宛如天神。
这样的月光下,眼前的情景实在像足了那个梦境变成了现实。
杜小曼定定地站在假山上,看谢况弈披着清亮的银辉从天而降。他向她伸出手,简单地说:“走。”
只这一个字,杜小曼便伸出了手,就在她即将把手放到谢况弈手中的刹那,时阑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掌柜的,马车在下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