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低着头,垂了眼帘,显然是已经困极了的样子,头微微往下点,旋即又片刻清醒抬头,顿时目光露出欣喜,“醒了?”

凤鸾想要开口说话,却没力气,苍白的嘴唇发不出声音。

王诩打起精神,往她手上的内劲增加了几分,细细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有我在旁边看着呢。”见她目光四处打量,心里一顿,她是在寻找萧铎?可是她的脉象十分微弱,并不是适合情绪起伏,若是知道萧铎也中毒昏迷,不定会激动起来。

因而略一犹豫,便道:“霍连王有事找王爷出去了,对了,投蛇的凶手已经抓住,想来是商议处置凶手的事情。”

凤鸾眼里的光芒舒缓了一分,不再乱看。

王诩安慰她道:“放心吧,王爷没事的。”心里却暗暗鄙夷自己,这种说词,多多少少有几分私心,不想让她马上知道萧铎替她吸了蛇毒。可是自己逾越太多,等萧铎康复之际,想来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点私心,就当是为了弥补和她最后的相处时光罢。

心里一声叹息,不知道是该替她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凉,从萧铎不顾性命为她吸毒的那一刻,自己就该“功成身退”了。

“我…”凤鸾艰难的开口,“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王诩断然道。

“有件事…,想告诉你。”凤鸾努力吸气积攒力气,喘息道:“不然,我怕没有机会再说。”她说一句,就得喘上几口气才能继续,“其实…,你不是、不是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诩本来想要阻止她说话,听得这句,却有些怔住了。

什么意思?

那个不曾告诉萧铎的秘密,凤鸾看着他,在担心弥留之际说了出来,“你的祖父王玄微,是我…,是我的…”

王诩的目光豁然变得明亮起来,心中惊骇不定。

她到底要说什么?这是中了毒,已然病的糊涂了吗?自己的祖父,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可是看她眼神认真,又隐隐觉得,只怕她不是糊涂了,而是要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凤鸾喘息良久,说完了剩下的后面半截,“…外祖父。”

“不。”王诩低语惊呼,“这怎么可能?!你的外祖家不是甄家吗?”这完全是不搭界的两个人,怎么能重叠呢?心下一般是不信,一半是不想让她在费力气,“好了,回头再说这些。”

凤鸾轻轻摇头,努力说完了最要紧的一句,“郦邑长公主,…王玄微。”

王诩顿时如遭雷劈一般僵住了。

“所以…”凤鸾看着他微笑,“你是我的表哥啊。”她一半是为了安慰他,这世上还有与他相关的人,一半是为了孩子,“要是我活不下去,请记得替我照拂昊哥儿和婥姐儿,他们…,咳咳…,得喊你表舅。”

王诩还在震惊之中,回不了神。

表哥,原来如此。

凤鸾觉得神智又开始迷糊,怕没有机会再说话,咬了咬牙,说完了最后一句,“要是我死了,你告诉萧铎,他敢难为你的话…,我生生世世都不原谅他。”

生生世世?王诩走出震惊回味着这句话,无声笑了。

她的爱是他的,恨也是他的,…与自己无关。

王诩想起那宛若明月山岚一样的洁白身体,起伏的曲线,她的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依旧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穿插在他们爱恨情仇中的一个过客,误以为自己也在其中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甚至还有性命之虞,却仍旧固执的不愿意离开她。

今生今世,这是自己做过的唯一一件任性的事。

*

其实萧铎醒来的时间,比凤鸾还要晚一点,加上两个病号并不在一个帐篷,自然是听不到她的那句话。他起初醒了,仗着平日身体强壮还喝了一碗粥,并无异样,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觉得外面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什么时辰了?”他问。

高进忠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能说话,顿时高兴回道:“回王爷,午时三刻。”然后又罗里啰嗦道:“王爷放心,王妃娘娘那边也没事,正在调养。”没敢说王诩的那些事让主子生气,“王爷只管安心歇息…”

“别说话。”萧铎闭上眼睛打断,声音虚浮,“…出去。”

高进忠赶忙闭了嘴,退出去。

萧铎闭目良久,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甚至努力的眨了几下,没有用,外面天色还是昏沉沉的,好似一个绵雨不定的阴雨天。

☆、第206章 误会

怎么回事?高进忠清清楚楚的说,是午时三刻。

这个时候,为何自己却感觉是天快要黑了?莫非是自己还没有休息好,所以视线不清?他不是十几岁的青葱少年,本身性格沉稳,不打算一惊一乍的急着求证,而是不动声色。

先压下心中的惊慌,问道:“王妃那边如何?她有没有事?”

“王妃没事,之前醒来过一次,不由后面又睡过去了。”高进忠回道:“太医说了,王妃的毒血处理的很是及时,而且…”把后面“多亏王公公用内力护着王妃心脉”,以及“王公公给王妃针灸拔毒”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多亏王爷亲自替王妃吸毒,所以才无性命之虞。”

“那就好。”烦躁中,萧铎总算听到了一个让他平复的消息,他自己坐了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不由稳了稳身形。

高进忠忙道:“王爷刚醒,还是再睡一会儿罢。”

萧铎想去亲自看看凤鸾,奈何实在不行,只能再次问道:“王妃没事?”

高进忠知道他的担心,赶紧道:“王爷,这事儿奴才敢撒谎吗?王妃真的没事,你就放心的歇着罢。”人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王爷之前多么冷静沉稳的一个人,偏偏遇到凤氏,为了救她,竟然连性命都不顾了。

唉,真是命里的克星啊。

“她没事就好。”萧铎喃喃,心中努力镇定,她没事就好,自己估计是因为余毒未清,所以视线不明,那就先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二天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往外看天色,可惜帐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帐篷里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总觉得…,不是太明亮的样子。前几天也没有留意,是不是草原的油灯就是这样,灯芯太小了。

高进忠进来服侍他,洗漱穿戴完毕,然人端了肉粥和甜糕上来,“太医说王爷眼□体虚弱,让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除了肉粥,还有特意蒸的鸡蛋甜糕。”

萧铎默不作声的拿起东西开吃,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是因为蛇毒入嘴,让头脑的昏沉比凤鸾更严重,身体的机能基本正常。

只有…,视力不太正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闪过一千个,一万个疑惑,怕耽误病情,正想让高进忠叫太医单独进来一趟,问问情况。

红缨从外面进来,欢喜道:“王爷,王妃娘娘醒过来了。”

萧铎把眼睛的不适丢在一旁,当即起身道:“我去看看她。”猛地站起来,却有一阵轻微晕眩,顺手抓了旁边的高进忠,见他开口要劝,打断道:“本王没事,就是起的猛了一些。”

高进忠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都先开口反驳了,自然是不听劝的,心下埋怨红缨来的不是时候,紧紧的跟旁边,“好,奴才陪着王爷一起过去。”

萧铎走出帐篷的一刹那,顿时心底一凉。

之前还可以安慰自己帐篷里面光线不好,然而出来,天色仍旧是一片灰蒙蒙,哪里像是早上?完全就是黄昏刚要入夜!不能置信的摸出怀里的西洋表,看了看,指针是辰时三刻,的确是早上没错。

“王爷?”

“不用扶了。”萧铎忽然觉得莫名烦躁,眼睛看不清,简直比受伤还要令人情绪暴躁,强忍了心里火气,“本王想自个儿静一会儿。”

高进忠不明白主子怎么了,但脸色还是会看的,当即退后了几步。

太医说了,最近千万不要让王爷动气,免得余毒未清,在血液里流动的更快,反而对调养身体不利,要尽量保持心情平和。

然而萧铎的心情注定不能平和,他站了一会儿,往临时给凤鸾安置的帐篷走去,不耐烦的挥退红缨,然后静静站立。心下打算,等下千万不要让她看出端倪,尽量做出平常的样子。

忽然间,里面传来细微的女子声音,“这些天辛苦你了。”

“都是奴才份内的事。”王诩语气恭谦,却又透着自然而然关心,“只要王妃娘娘没事就好,一点累,不算什么。”

萧铎心里微微不是滋味儿,自己以身犯险,为她吸毒,现在眼睛还看不清楚,也没见她想起自己,反倒感谢一个奴才。

凤鸾又道:“原本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说了那些话。”她幽幽一叹,“罢了,你只当是没有听到过吧。”

什么话?萧铎心头不由自主一跳。

“好。”王诩应道。

“总之…”凤鸾似乎在微笑,声音柔和,“你要明白,你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咳咳…”她呛咳起来,“我想喝水。”

很快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然后又安静了。

萧铎缓缓后退了一步。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告诉王诩,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么还有谁?还有她吗?心头涌起千百种复杂的滋味儿,愤怒、嫉妒、酸涩,以及隐隐怒火,看来自己是想错了,不仅王诩对她有情,她也…,动了情。

是啊,想想也不是很难理解。

王诩长得很好,又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还数次于她有救命之恩,所以…,醋海生波,简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萧铎觉得心头一阵哽噎的痛。

因为自己伤了她的心,所以她就转身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呵呵,不对,王诩还算不得是一个男人!不过是个太监罢了。

所以,自己在她眼里连个太监都不如?难怪她说,就连恨都不会恨自己的。

阿鸾,我已经拼着性命去救你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要移情别恋,和别人恩恩爱爱吗?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和报复?

清风徐徐,吹得他身上的紫色长袍轻轻掠动。

他静默无声的,站立着,好似一颗秋日寒风中的孤单松柏,透出萧瑟之意。

“王爷?”红缨打了热水过来。

萧铎点点头,状若刚在门口遇上一般,问道:“王妃好些没有?”

红缨回道:“早上刚醒。”

萧铎便抬脚往里面进,灰暗光线让他步履沉重,而刚才听到的话让他心情更加沉重,表情却是一脸关心,“阿鸾,你醒了?”

凤鸾刚刚醒来,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事,只当他是从霍连王那边过来。虽然有些失望他没有守在自己身边,但是为了公事也能理解,因而微笑道:“王爷来了。”

萧铎强忍眼睛的不适和心里的难受,问道:“好些没有?”看着旁边的凳子,应该是王诩刚刚坐过的,想起他们亲密相对,心里更是堵塞,自然不愿意坐那凳子,而是在床边坐下,挥手道:“你们出去。”

凤鸾问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你养好伤罢。”萧铎静静看着她,又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凤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没事?”

萧铎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帐篷里光线昏暗,加之本身视力模糊,无法捕捉到她的真实情绪,但声音里的怀疑还是听得出来的。心思微凝回想,对了,当时她被蛇咬就晕了过去,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替她吸.毒的事,但是她两次醒来,王诩和红缨都没有告诉她吗?哦,是王诩故意隐瞒的吧!好让她一睁眼醒来,看到得就是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勃然大怒。

“你怎么了?”

“你知道蛇毒是怎么解的吗?”萧铎问道。

凤鸾听出他的语气不平常,但是没有头绪,也无法替王诩描补,更不知道王诩少说了一节,回道:“不是太医开药解毒的吗?”

“是啊。”萧铎勾起嘴角,“这毒可不寻常呢。”

凤鸾觉得他要说的不是这句话,但是见他表情不好,没敢多问,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自己的回答,好像让他生气了。

“你刚才和王诩在说什么?”萧铎突然问道。

“刚才?”凤鸾想了想,以为他是刚刚进来,“没什么啊。”

“是吗?”萧铎的笑有了一丝讥讽,“那什么叫做‘原本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说了那些话,你只当是没有听到过?’,什么又是,‘你要明白,你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声音一顿,“别说我遮着、掩着不问你,我问了,你倒是告诉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凤鸾这才知道他早来了。

当时自己刚刚苏醒,深深后悔那天不该说外祖母的事,便想交待王诩,然后揭过那一刹茬儿,没想到…,好巧不巧让萧铎听见了。

“怎么?”萧铎本来就因为眼睛不适而烦躁,再加上这些话,以及王诩的隐瞒而更加烦躁,“解释不了?还是在琢磨怎么编个借口啊?”

凤鸾觉得他今儿的脾气特别大,想要对嘴,又生生忍住了。然而外祖母和人偷.情不贞的事,告诉王诩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和他相关,告诉萧铎,就纯粹是在揭长辈的丑闻了。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要是不说,就得另外撒谎来弥补,通常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越编漏洞越大。

萧铎眼中光线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大概,闪着幽暗的光芒,忽明忽灭,深处是波涛汹涌的海浪翻飞,豁然起身,“行了,你不必编了!”

*

“自本王醒了以后,就一直觉得视线不清。”对于萧铎来说,凤鸾和王诩虽然叫他愤怒,但暂时无法改变,眼睛却是要赶紧治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王爷用嘴吸毒,毒素离眼睛比较近,所以刺激到了眼睛,我给王爷开点清心明目的药,喝喝看。”

萧铎听他语气还算平常,稍稍放心,转而厉声道:“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太医战战兢兢应下,“是,下官明白。”然后又建议,“要不…,还想之前那样用银针拔毒?在脸上也拔一拔,或许好的更快一些。”

“之前?”萧铎眉头一挑,“你之前用银针给本王拔过毒?”

“是的。”

萧铎不喜欢在脸上用针,犹豫了下,“先开药吃吃看,再说罢。”继而想起一件事,当时自己和凤鸾都中毒了,太医一人□□乏术,王诩和高进忠会不会争执起来?难道是因为先给她拔毒,所以自己耽搁了,眼睛才会看不清?

他并没有责怪凤鸾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当时情形,便问:“当时你先给谁拔毒的?”

太医老老实实回道:“当时情况紧急,怕耽搁了,下官给王爷拔毒,王妃那边,是王公公用的银针。”

王诩用针?萧铎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眸中火光四射,手上紧紧握成拳,关节白亮白亮的,正要发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霍连王过来看望。”高进忠在外面喊道。

“请进。”萧铎强忍怒气,挥手让太医先行退下。

“端亲王可好些了?”塔司图先是问询客套了一番,然后说起霍连大妃让人投放毒蛇的事,斩钉截铁道:“这件祸事都是大妃犯下的错,她的奴仆已经被处死了。”

萧铎正在气头之上,冷声道:“下人虽然该死,但却是受了大妃的指使才投放毒蛇,大妃不仅失德,还破坏霍连和中原朝廷的关系,想来霍连王亦是明白这个道理。”顿了顿,沉声问道:“不知霍连王打算如何处置?”

塔司图听他搬出“失德”和“破坏霍连和中原朝廷的关系”,便知对方怒气深重,不严惩大妃势必不能让对方罢休。因而略一沉吟,便道:“如此失德之人,自然是不配再忝居大妃之位,这件事我会立即宣告草原子民,然后…,再让大妃过来赔罪。”

言下之意,并不想处死霍连大妃。

萧铎“哦”了一声,“当时王妃性命堪忧,本王替她吸毒…”即便如此待她,却也捂不热她一颗冰冷的心,不由更恨,“要是本王和王妃不幸死了呢?两条人命就那么不值钱!”

这不是没死吗?塔司图心中有些腹诽,但是理亏,只能强忍不满,解释道:“还请端亲王息怒,大妃出自势力最强大的海河部,那里的人都是帮亲不帮理,若是现在就处死大妃,只怕会引起草原上的动乱。”顿了顿,退让的补了一句,“但是像大妃这种丧尽天良的女人,上天肯定会惩罚她的,不得善终。”

萧铎不依不饶问道:“哦,那天意是什么时候?”

塔司图听他咄咄逼人,忍了忍,“最迟明年春天。”

在中原朝廷回去后,还没有等到春天,来自海河部失去位分的前任大妃,就在其他妃子的设计下,不幸病死了。至于伊勒莫,倒是歪着脖子躺倒了春天,但是某天却被一条突然闯入帐篷的游蛇惊吓,彻底拧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这一连串的变故,引得霍连王塔司图勃然大怒,在他暗暗咒骂姬妾儿子们被人挑唆时,海河部也动荡不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萧铎让人送走了霍连王,自己靠坐在椅子里面,没有报仇后的喜悦。满脑子都是太医的那句话,在不停飘荡,“王妃那边,是王公公用的银针…”

王诩,你胆子真是不小!

☆、第207章 她的选择

而另外一边,凤鸾沉下心思量了下。

自己的那番话,叫萧铎听去了,误会了,这个误会必须找机会解开,否则萧铎朝自己发脾气事小,王诩的性命就玄了。

不过眼前,还另外有一层解不开的迷惑,叫了王诩进来问话,“我昏过去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不然的话,萧铎怎么会说他没事。

王诩刚才在外面听到了里面争吵,虽然听不清,但是从萧铎走出来时,脸色阴郁扫过自己的目光,便知道和应该和自己有关。

“有两件事。”他顿了顿,“当时情况紧急,怕你毒性发作的快,王爷亲自替你的吸了毒,然后也晕了过去。”

“你说真的?”凤鸾目光惊讶,萧铎他…,不顾性命替自己吸去蛇毒,这么不冷静的人还是他吗?不由点了点头,难怪他会说那句话,是让自己放心的意思吧。

可惜自己当时却不知情。

“还有一件。”王诩有点脸色为难,低垂眼帘,“当时你和王爷都晕过去了,太医建议用银针拔毒,一人无法分.身,所以…”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毒,是我听太医报穴位替你拔除的。”

凤鸾是躺在床上的,闻言一怔,继而目光清亮的看向他,“…是你?”

她闭上了眼睛,心底微凉,此刻终于明白萧铎的火气从何而来,那么,王诩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再留下,一定会害了他的。

十几天后,中原出使的队伍开始返回京城。

今冬的初雪来得特别早,在路上,就已经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飘落,寒风凛冽,而更冷的是马车里气氛。回去的路,已经没有托娅相伴,加上天冷,萧铎也不可能在外面骑马,所以凤鸾和他不得不共乘一辆马车。

这一次,萧铎看起来像是余毒未清,总之很是不适的状态,只是低气压的病歪歪闭着眼睛睡觉,不再主动说话。

“王爷。”凤鸾之前试了几次开口,都没有成功,上了马车,狭小的环境似乎彼此更亲近一些,说道:“你别生气,之前我刚刚醒来,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他们,所以不知道王爷替我吸了蛇毒。”

“询问?”萧铎一声冷笑,“难道奴才们都没有张嘴,事事都要等主子问起,才知道禀报?有人故意想瞒着不肯说,你当然不知道了。”

凤鸾不能接着这话头继续说,否则就是替王诩辩解了,只能转口,“我…,多谢王爷舍身相救,还连累王爷中了毒,晕了过去。”

萧铎自嘲道:“那是我傻。”

“你别这么说。”凤鸾有好多事都想抚平,比如王诩给自己扎金针的事,可是看着萧铎眼下的情绪,明显不适合提起。想着他能做的都做了,再死死揪着以前的那点误会不放,未免太过,毕竟往后还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因而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我们别再闹别扭了,好吗?”

“好啊。”萧铎应道。

等杀了他,如果你还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和好!

凤鸾见他答应的十分痛快,反倒怔住了。

原本纠结再三,还想鼓起勇气跟他说郦邑长公主的私密事,似乎…,不用说?不不不,还是说他被气坏了?罢了,等他先消消气罢。

马车颠簸,两人晃晃悠悠一路出了霍连,到了雁门关。因为雪越下越大,不得不在雁门关稍作休整,顺便给大队人马补给,让大家都添点厚棉冬装再出发,不然路上冻着、冷着,可就麻烦了。

这天下午,平平静静的没有任何预兆。

萧铎因为身体不适,吩咐要在雁门关休息两天看看情况,一直躺在床上,除了睡觉还是睡觉。红缨从外面端了汤药进来,凤鸾腿上的伤口不是很重,但是有点僵硬,她慢慢的挪到床边坐下,轻声道:“我来。”

最近萧铎脾气很是不好,别再让他发火,把红缨给牵连了。

“王爷,喝药了。”她声音温柔。

萧铎抬眸看她,目光依旧清澈如水,好似三月春.光一样温柔和煦,可是眼底却有光芒在闪烁,阿鸾,你这是在担心王诩吗?没错,我是怀疑过你,可是那也没有一扭头去找别的女人啊。

可是你怎么做的?恨都不恨我了,只管和王诩两个亲亲热热做约定!更不用说,王诩居然还敢…,便是为了救你,他事后再三隐瞒真相也是其心可诛,不杀他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等下药凉了。”凤鸾再次道。

萧铎端起汤药来,闷声不语一口气喝完了。

“王爷歇着。”凤鸾给他点了一炷安神香,想到自己的身体比他恢复的快,便是心中内疚,带着伤病的腿去了外面,静静坐着喝茶,思绪漂浮。

罢了,就这么彼此顺着台阶下来好了。

正在琢磨,要怎么处理好这段时间的各种矛盾。忽然间,听见屋子外面一阵大声喧哗,喊打喊杀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红缨惊慌慌的跑进来,喊道:“王妃!不好了,外面有人杀进来了。”

凤鸾惊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