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去,却发现是红缨拿金簪比着端王妃,她自己泪流满面哆嗦着,这是什么情况?饶是他素来沉着冷静,一下子,也分析不出来。
红缨大哭道:“凤侧妃不见了。”
不见?王诩上前,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些婆子丫头,然后直接冲进去找了一遍,根本没人!出来抓住红缨,怒声问道:“你一直在里面跟着,人怎么不见的?!”
红缨浑身哆嗦不停,推开了端王妃,用仅剩下的一点理智说道:“先别问了,咱们赶紧回暖香坞!找到凤侧妃要紧!”
*
王诩将红缨拎着送回了暖香坞,她腿软脚软,已经走不道了。
到了门口,丢下一句,“你去禀告王爷,我去门上打听!”
端王妃就算要谋害凤侧妃,也不会留下证据,不管是死是活,人多半不会留在王府里面,甚至很有可能,会在王府外面下手!至于王府里面,有萧铎寻找就足够了。
暖香坞门上的丫头吓了一跳,“红缨姐姐…?”
“抬我进去。”红缨暗恨自己的腿不争气,手也乱抖,凭着谋杀端王妃的罪名出来报信,这最罪名…,实在是太吓人了。她被丫头架着进了暖香坞,死死掐着掌心让自己别哭,别哆嗦,用最快速度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
“什么?!”萧铎惊得猛地一起来,背后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的疼痛,让他眉目扭曲皱在一起,艰难重复道:“你说…,阿鸾不见了?”
红缨本来回来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是自己弄错了,其实凤侧妃人真的已经回来了。哪怕心里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直到进了暖香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跟着破灭。
她伏在地上,呜呜哭道:“凤侧妃她…,真的,不见了。”
萧铎的目光像是夜空中的青色闪电,“噼啪”闪着火花,仿佛随时都会劈下来一道,将人劈个粉碎!他强忍了疼痛,自己动手穿衣服,后背的燎泡被扯破了,有液体顺着腰线往下流,也顾不上了。
“王诩回来,叫他赶紧过来回话。”他的声音几欲杀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然后咬牙忍痛,提着剑快步出门。
暖香坞的人见王爷不顾身上燎伤,忽然提了剑,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吓得纷纷躲避不已,她们都还不知道凤鸾失踪的事,都是心惊胆颤,又一头雾水。
萧铎受伤的地方在后背和脖子、肩膀,很疼是真的,但是走路没有问题,他飞快到了葳蕤堂,将剑一拔,剑鞘往地上狠狠一扔!进门便喝斥道:“穆氏呢?!”
没有丫头敢回答他,都躲开了。
萧铎闯进寝阁,不见人,又跑到了后面缀锦阁,…见着了王妃。
端王妃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夹袄,挽了家常发髻,别了几枚玉钗和珠花,一副温温柔柔的家常装束,说不尽的娴静淡雅。而她的怀里,正抱着已经两岁多的崇哥儿,旁边围着贤姐儿和惠姐儿,抬头望了过来,惊讶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怎地披头散发就过来了?”将崇哥儿的脸别开,“乖乖,别看。”
一瞬间,萧铎便已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因为自己当时没有管她,只护着阿鸾,她便疯了。
所以趁着自己受伤,躺在床上,然后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让阿鸾消失,她用穆家和三个儿女来赌,赌自己不敢废了她,不敢让儿女们知道自己杀了她。因为如果她暴毙,贤姐儿和惠姐儿势必要恨自己一辈子,而自己,不可能杀了亲生女儿。
到时候谣言满天飞,不光穆家怨憎自己,儿女们也会和自己决裂,甚至皇上追问起来,再被别的皇子大臣攻击,自己和整个端王府都有可能被毁了。
呵呵,真聪明啊。
“父王。”贤姐儿怯怯道:“是…,是谁惹你生气了?”
惠姐儿嘀咕道:“是啊,父王你怎么不梳头发,还提着一把剑,怪吓人的。”
偏生那边崇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在端王妃的怀里扭来扭去,“父王,父王。”奶声奶气的喊道:“父王来了,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嘛。”
还别说,在儿女们面前,萧铎的冷硬心肠的确软了几分,但…,对凤鸾的牵挂却是千万分,比起被儿女们怨恨,比起穆家的那点姻亲关系,甚至比起被别的皇子大臣攻击,保证凤鸾平安无事胜过了一切!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还是男人吗?!
“高进忠。”萧铎不会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找,冷冷吩咐道:“叫人进来,把孩子们都带出去。”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任何解释。
很快来人,上前道:“郡主,得罪了。”
贤姐儿慌道:“父王,你这是要做什么?母妃,到底…”没等她多问,就和惠姐儿一起被架走了。
端王妃紧紧抱着崇哥儿不撒手,强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萧铎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直接对宫嬷嬷和乳母等人道:“赶紧把崇哥儿抱走,抱不走,就把你们的脑袋给摘下来。”
宫嬷嬷等人赶忙上前,劝道:“王妃,别叫奴才们为难。”
端王妃到底不敢强行搂着儿子,怕嬷嬷们拉扯,再把儿子给碰着了,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希望,被拉了几下就松开了手。她心里凉凉一片,丈夫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心狠,或者说,他为了表妹什么都可以做。
缀锦阁内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一片安静无声。
“阿鸾人呢?!”萧铎上前一把抓住她,“别跟我耍花样,别说不知道!”
试问哪个王府里面每个侧妃?那个大户人家没个妾室?自己想要宠个姬妾有何不可?自己是没给她嫡妻应有的尊重了,还是没给崇哥儿嫡长子的地位?她只是附属于自己的女人,不是自己的主子,自己凭什么要对她俯首听命?
她有什么资格谋害阿鸾?
想当初,阿鸾居然还救了她,怎么没有狠狠地推着毒妇一把?自己真是瞎了眼!
“不说?”萧铎恨意无边,一剑割破她的手臂,“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硬骨头,看你还能撑多久!”又问:“还是不说?”又是利落一剑。
“啊!”端王妃痛得一哆嗦,“啊…”,姐儿脸上,痛得她喘不过气,“你,你竟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原本是愤恨和怨怼的,却被他眼里那种淬了毒的寒冷震慑,气焰压了下去,心底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害怕。
他,真的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这个猜测一冒出,便将端王妃整个人给击倒崩溃了。
*
萧铎虽然从王妃嘴里问出了凤鸾的下落,但因为不能漫无头绪的去找人,过来逼问王妃,到底还是慢了王诩一步。王诩早已和小葫芦分头打听了几个门,得知了西侧门有人出去,当即便当即要了马提剑去追!
等萧铎忍着伤痛,快马飞奔出王府,王诩都已经顺着马车痕迹出城了。
而此刻,凤鸾被飞速行驶的马车剧烈颠簸所震动,加上熏香的药劲渐渐过去,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睁开眼,先是一怔,自己在端王妃的寝阁里晕倒,然后人事不知晕了过去,现在是…,在马车里面?
视线黑乎乎的,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被装进了麻袋里面。
脑子还有一点糊,但大抵也明白了,王妃要把自己送到外面杀人灭口,然后让自己的尸体都找不到,她疯了吗?萧铎会不会杀她或许两说,母亲和凤家,还有郦邑长公主,没有一个人会饶了她的!
或者,她觉得萧铎会为了跟穆家的姻亲关系,帮她遮掩消息?
毕竟在端王妃心里,并没有想过萧铎夺嫡的可能性,她觉得穆家和凤家在萧铎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死了自己,萧铎为了整个端王府的利益,就不会再次葬送和穆家的关系;为了端王府的名声,不敢闹出嫡妻谋杀侧妃的传闻,然后被迫替她隐瞒自己的死讯?想法子这样过去?
比如王府突然失火,自己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之类。
萧铎会这么做吗?会吗?凤鸾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因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159 晴天霹雳
凤鸾心下绝望,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忽地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说里面那位可是长得倾国倾城,天仙儿一般的人物啊。”
听这语气,至少应该还有一个同伙,但另一人没吭声。
前头那人又道:“等下子动手之前,不如…”一阵淫.笑,“不如让你我兄弟俩出个火,享受享受公侯家的千金小姐,看看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人…,竟然想侮辱自己?凤鸾一阵恶心反胃,想吐吐不出来。
“别没事儿找事儿!”换了一人的声音,教训同伴道:“赶紧到了地方,只接把人一扔就完事了!这种差事是好接的吗?咱们扔了人,赶紧就坐马车离开京城,这辈子都别再回来,否则只怕脑袋搬家!”
前头那人语气不满,“我知道要赶紧走,可那事儿才一会儿功夫,不耽误啊。”
“行!你想死,你自己去。”同伴狠狠抽着马鞭子,像是着急,又有怒气,“到时候我先走了!你自己折腾去吧。”
“别,别地啊。”那淫.笑的人急了,顿了顿,忽地一抚掌,“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到地儿,我现在就进去享用一番,很快的,正好两不耽误。”笑得十分龌龊,“嘿嘿,马三哥要不你先来如何?”
“滚!别烦人!”
“哈哈,那我去了。”
凤鸾惊骇的无以复加,自己不想死,自己更不想被人侮辱了再死!可是…,现在脑子还是晕晕的,身上也没力气,就算想寻死都不能够!不,绝不可以!除了对被人侮辱的恐惧以外,更担心若是受辱而死,等人找到尸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自己不仅白死了,还死的羞辱,若是萧铎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他心里会不会一辈子都是疙瘩?继而厌恶孩子们?若是别人找到,宣扬出去…,那一双儿女们也不用抬头做人了。
这一瞬,对端王妃的恨意简直无边无尽!
还不如一碗毒药毒死自己。
凤鸾浑身发抖,她试图想要咬舌自尽的,可惜就连这点子力气都没有,眼泪不自控的流了下来,…不,不可以!天哪,谁来把自己一刀杀了?!让自己死了吧。
“嘿嘿…”那淫.笑之人摸了进来,搓手道:“让老子看看,京城第一美人到底长得啥样儿?肯定水嫩水嫩的,一掐一把子水,哈哈…”
外面姓马的突然喝斥,“不好,有人追上来了!”
“啊?!”里面这人赶紧退了出去,“我看看…”大概是扒在马车边往后看,旋即吓了一跳,“妈.的!是有一个人,不过…”还抱有一丝侥幸,“我看那人穿得绿油油的,挺像宫里的太监,或许只是官差呢?”
“放屁!”姓马的狠狠骂道:“大清早的,官差有事也走官道,谁他.妈没事儿在这小路上跑?肯定是来追我们的!”
“一个太监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姓马的喝斥道:“赶紧把里面那个一刀捅了!那人要找马车里的娘们儿,不知道她死了,肯定也会先追马车,而不是咱们,到时候咱们赶紧跳车走人!”
可那淫.笑之人有些舍不得,“我们两个都是练家子,还怕他一个太监不成?现在就捅了?我、我还没用…,太可惜了。”
“你他.妈事儿真多,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娘们儿?”姓马的“呼哧”一声拔剑出来起,喝斥道:“你不来,我来!”
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银子已经到手,何必横生枝节?杀了对方又不会多得一份银子,万一杀不了,受了伤算谁的?赶紧走人了事。
就在此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后面骑马狂奔的人,居然站了起来,踏着马镫踏上马背,然后再次借力向前猛地一跃,落地、点水,向前飞跃,宛若离弦的剑一般飞射而来!
“妈呀!快跑,那人简直就是妖怪。”起先淫.笑的人吓得不轻,飞快跳下马车,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不顾疼痛,赶紧往左边的小山坡上跑。
下一瞬,就见一柄飞刀从“妖怪”手中飞射而出!
不偏不倚,正正钉中那人后脑勺,“救命…”这两个字,成了那淫.笑之人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借着鲜血四溅,整个人扑倒滚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功夫?姓马的惊骇住了。
不仅如此,那太监一面飞速疾奔,一面抬手杀人,居然丝毫没能影响到他的速度!不过几个呼吸,他便已经欺身追近,然后猛地纵身,然后抓住马车框往前一跳,整整落在马车踏板上面!
他身量修长如竹,服色白皙,一双眸子之中寒芒四射。
姓马的赶忙举刀就砍,试图抢占先机。
对方抬剑一挡,格挡住,然后冷冷道:“暂且留你一条狗命,回去招供。”话音未落,便一剑朝下狠狠砍去!
“啊!我的脚。”姓马的一声惨叫,在剧痛中倒在马车踏板上,鲜血如柱,脚筋断裂无法再站起来。心下明白,对方武功太高,自己横竖都是难逃一死,爆喝道:“要死,也拉你们一起垫背!”
因而强忍剧痛,挥刀朝马腿上狠狠砍了过去!
“嘶…”马儿吃痛惊鸣,然后便是没命的胡乱往前跑,一阵横冲直撞。
王诩大惊失色,他自己可以跳下马车,可马车里面还有自己要救的人,不能弃了她不管。因而一剑砍断那人拿刀的手,将其兵刃踢飞摔落山崖,然后飞快掀起帘子,用剑斩断麻绳,将凤鸾捞了出来,打量道:“凤侧妃,你可还好?”
凤鸾泣不成声,“是我…”
下一瞬,意想不到的变故突地横生。
不等王诩把凤鸾从车里抱出来,姓马的那人试图忍痛逃走,结果断了一手一脚,加上马上剧烈颠簸,一滚,正好落在马车轱辘前面!马车猛地一撞,直接将那人碾了一个肚肠横流,但马车也被猛地弹起!
几下里颠簸拉扯中,受伤的马儿受惊乱跑一足踏空,马车急剧倾斜!
“不好!”王诩抱着凤鸾还没站稳身形,刚想跳下,但由于马车已经半边落空,倾斜的太厉害,根本就没有地方受力弹飞。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一手抱着凤鸾,一手抓起马鞭朝最近的一棵歪脖树卷去,紧紧缠绕在树上。
下一瞬,整个马车坠落山崖,他们两个借着缰绳挂在歪脖树上。
凤鸾只觉周围景物四下里乱转,脑子根本就无法反应,唯有凭着本能紧紧抓住他求生,等到发觉自己和他是挂在树上时,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而更加糟糕的是,那颗歪脖树并不粗,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猛地拉扯的冲击,“咔嚓”一声脆响,便拦腰断裂开来,眼看马上就要整个断掉!
她吓得尖叫连连,“王诩,王诩…”
王诩心下苦笑,她以前都是客套的喊自己王公公,今儿倒是头一次喊名字,只不过这景况实在太糟糕了。树马上就要断掉,而下面,却是几十丈高的陡峭悬崖,以及波涛汹涌的湍急河流。
一手抱着她,一手挂着,这本身就已经很吃力,想要带着她一起飞身上去,根本不可能!扔下她,…那更不可能。
难道就这么一起死掉?那也太冤屈了。
“王诩…”凤鸾紧紧抓住他,泣不成声,“你、你…”想让他走,可是低头看一看,那陡峭的悬崖,湍急的河流,每一样都在告诉自己,落下去就肯定是个死!那句“你别管我,快走”,始终都无法说出口。
“咔嚓!”歪脖树又脆脆的响了一下,两人一起往下坠了坠,情况万分危急!
“别哭,你听我说!”王诩飞快道:“等下树断,你只管紧紧的抱着我,然后我们会一起滚落下去,坠入河中。”尽量用平缓的口气安抚她,“没关系的,我会水,你只要紧紧抱着我就好了。”
看运气罢,但愿老天爷能给自己和她都留一条性命。
“王诩,对不起…”凤鸾泪光莹然,那张白皙的脸在面前变得模糊,拼命挤了挤泪水,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或许,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看到的画面了。
他是被自己牵连的。
“当心!!”王诩惊呼,随着歪脖树彻底断裂,两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紧紧的将她圈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一起从陡峭的斜坡上滚了下去,弹起,飞出,在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之后,然后坠入河中生死未卜。
一个浪头打来,将两个小小黑点淹没在汹涌的江水里…
*
等到萧铎顺着王妃的供述和马车的痕迹追到此地,只看见两具已经毙命的尸体,一个被飞刀射中后脑勺,一个被像是被马车碾烂了肚肠,都是惨不忍睹。
但是除了这两具倒霉的尸体,和地上几点血迹,再无别的,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好像马车和人都凭空消失了。
萧铎脸色铁青,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惊惶恐惧。
不…,她肯定没死,刚才那柄小飞刀是王诩的手段。他既然来了,武功又好,肯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不会的!顺着马车的痕迹和血迹往前走,一步一步,然后在车轮印终止的地方停住!
石应崇也跟了过来,看了看,“这是…?”看着下面野草被凌乱碾压过的痕迹,特别是那棵断裂的歪脖树,喃喃道:“马车…,掉下去了。”
妈呀,这还能活吗?不是摔死,也得被大冷天的河水给冻死啊。
可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
萧铎看着下面那浑浊奔流的河水,汹涌的浪头,想象中王诩和她一起在马车里滚落下去的情景,心一点点的坠如冰窖!他同样明白其中的凶险,但…,他不甘心,转头爆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去找人!”
此处陡峭无比,根本就没有办法直接下去。
石应崇让人飞快找了几大捆麻绳过来,绑在侍卫身上,然后一个个的落下去沿着滚落的痕迹寻找,又让人赶紧去上游派船,然后沿着河床一直往下寻找。
可惜一番折腾直到夕阳落山,仍然一无所获。
萧铎后背剧烈疼痛,心里更痛,简直像是心被人挖走了一大块,撕裂的疼,痛苦和绝望无边无际的笼罩着他,让他红了眼睛,失去理智,不甘心道:“绳子拿来,本王自己下去找!”
“王爷不可!”石应崇惊呼道。
被萧铎一把推开,自己找了几捆长绳连接起来,一头绑在上面大树,然后一点点的顺着马车滚落的痕迹往下走。路过歪脖树,看着上面吊挂着的马鞭,想象着当时她的害怕和绝望,想着她或许已经活不成了。
那一瞬间,想要把端王妃给彻底撕碎!
“王爷,王爷…”石应崇在上面急得大喊,没法子,只好自己也结绳下来,不敢再劝,只怕着别把主子爷给掉下去了。
可惜即便萧铎亲自下来,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就连遗落的珠花金钗都没有。
再往下,野草郁郁葱葱保存完好。
石应崇硬着头皮插嘴,“王爷,看起来下面的野草没有被动过,痕迹到此,应该是就在此处就掉下去河了。”招呼下面强行抓住麻绳停留的船只,然后和主子一起上去,沿着河岸往前一路搜查找寻,仍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浪汹涌翻滚着,船行飞速,萧铎等人足足往前行走了十几里,再往前,马上都要离开京郊范围了。
这还是其次,重点是眼下是冰寒微消的正月啊。
石应崇被浪花溅起的河水拍一下,都觉得寒气逼人。这…,就算两人是活着落下河的,再着冰冷的河水里泡个十几里的距离,也早就冻僵了啊。
根本…,就活不成了。
理智是这样告诉石应崇的,可抬头看看主子爷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好似烧红了的双眼,哪里敢把真话说出口?自己要敢说凤侧妃已经死了,主子爷能立即把自己踹到河里去。
“阿鸾,是我对不起你。”萧铎看着江面白花花的浪头,心痛的道。
是自己的贪心害了她。
早就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
自己妄想同时得到凤家和穆家,妻贤妾美,和睦相处,这本身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美事儿。要么让她正常嫁给别人,要么留下她,就不能再留着穆氏,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可惜最开始,自己并没有真心真意的替她打算过。
一步一步,等到今天才醒悟已经晚了。
*
一路回去,石应崇飞快说道:“王爷,今儿是初二回娘家的日子,侧妃没有回去,还得赶紧想法子遮掩一下,不然的话…,凤家那边只怕不依。”
“遮掩?”萧铎冷声嘲笑。
王妃大概也是如此作想,认定自己不敢让王府闹出妻杀妾的丑闻,不敢断了穆家的姻亲关系,所以哪怕再恨,都会替她把这件事给遮掩下去。
不,自己不会拼着得罪凤家去维护穆家。
更不会让阿鸾…,白白死去。
死?阿鸾死了?她…,离开了自己?萧铎摇晃不定,原本高大稳重的身形,像是寸寸支离破碎一般,轰然往后倒下!
“王爷!”石应崇忽地一身惊呼,赶忙上前搀扶。
等到大夫过来一番查看,急道:“王爷身上本来就有了燎伤,宜静养,怎地还让王爷出门?不仅如此,身上的燎泡大都被扯得破裂,伤口愈发溃烂,这…,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你们也太不精心了!”
萧铎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身体疼痛,心更绞痛,脑子里只存了一丝最后清明。
不,自己不能死!阿鸾死了,自己要是再这么不明不白死去,可不就称了穆氏那个毒妇的心吗?对啊,她专门挑在这个时候下手,一则是自己受伤行动不便,二则没准儿就像太医说的那样,盼着自己快死!
毒妇,自己不会饶了她的!
到了半夜,萧铎伤口感染突然发起高烧来。
长孙嬷嬷急得团团转,看着那个自己从小奶大的六皇子,那个人高马大的端王,此刻却是奄奄一息,眼泪忍不住簌簌的掉。
一整夜都守在旁边不敢合眼,老泪纵横。
次日天明,萧铎面色惨白醒转过来,一动身,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咝”了一声,紧紧握拳,强力忍着让自己不要再出声。
长孙嬷嬷守了一夜,正在打盹儿,闻声睁眼一看,忙道:“别动,大夫说了,眼下伤口感染动不得,好好躺着,我让人过来给王爷换药,再吃点东西。”
“来人。”萧铎喊道:“给我穿衣!穿朝服!”
背后的伤口结了疤,又撕裂,反反复复折腾,痛得手抬起来都是抖的,自己是在是无法穿上衣裳,但…,今儿还有大事要办!必须穿戴整齐出门。
“王爷还要穿朝服,去哪儿。”长孙嬷嬷惊道。
萧铎默不作声,让丫头给自己穿好了衣服,戴上了头冠,顾不得整个人还在受伤发烧晕乎乎,强行拿了佩剑和腰牌,径直走了出门。